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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7:46 GMT 8
【拾柒】 江陵的天色渐渐亮起来,那一弯月还未沉下东方朝阳已得见其辉。 “这是那位乐公子留给您的字条。”福掌柜将字条交给谢衣,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在叶灵臻公子家做客。 “叶灵臻……”谢衣小声念出来。 “哦,您可能不知道,这叶公子呀可是我们江陵……” “我知道。”谢衣打断福掌柜,“请问掌柜的昨日发生何事了,乐公子为何会被叶公子带走?” 福掌柜看着店里尚清闲,便将昨晚发生的事连同各种谣传都一五一十地同谢衣说了,末了又压低嗓门告诉谢衣:“我还听到叶公子的人讲到是有魔物作祟。这可不是道听途说,是我亲耳听到叶公子的人说的。” “魔物作祟?”谢衣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掌柜。” 谢衣收起字条离开,却并不去找乐无异,而是往城郊昨夜事发的地方去。 经过一夜尸体已经被抬走,只留下江陵府衙与武灼衣营中的人看管调查。那一滩血迹非常小,小到根本不像是在这里死了一个人,但周围草木上的血点却触目惊心地再现了一个人被活生生撕裂胸腹的情形。 有一名士兵发现不远处的谢衣,立刻上前呵斥:“快些离开!命案现场不得乱入!” 谢衣欠了欠身,问道:“凶手可曾捉到?” “叶公子和武将军必会给百姓一个交代,你大可放心!” “若是我说我有办法捉住真凶呢?” 那士兵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叶公子一时都无法找到真凶,你凭什么?我看你戴着面具,根本就不像是个正经人!” 谢衣也不生气,只道:“破案自然没人能比叶公子快,但降妖伏魔叶公子就未必得其要领。” 那士兵想了一阵,依旧不让谢衣上前,转头打发一人去叶灵臻处报告。谢衣站在原地等着,半个时辰之后叶灵臻的手下前来回复,叶灵臻请高人至府衙一叙。 谢衣随来人往府衙后暂停尸体的屋子去,一进门就见到叶灵臻正在端详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女尸。 叶灵臻见谢衣进来,便拱手道:“想必足下便是乐公子所说沈先生了?” 谢衣点了点头,回礼道:“正是沈某。” “既如此,在下就不多虚礼了。”叶灵臻将遮蔽尸体的白布揭至尸体脚头,“先生请看。” 谢衣摇摇头,“不必了。她死时可有反抗?可有留下凶手的物件?” “有一截断指,应是挣扎中咬下。”叶灵臻将取出的断指递到谢衣面前,“物件倒是没有。” 谢衣伸手拿起那截断指,叶灵臻想要制止谢衣直接拿取,还没出声就见谢衣又将断指放回。 叶灵臻迟疑了一下,问道:“先生可看出什么了?” “那只魔物已经死了。” 叶灵臻看了谢衣两眼,低头笑笑,“既然先生说他死了,那他定是必死无疑了。” 谢衣也笑了笑,“不出两个时辰我会告诉你们收尸的地点。” 谢衣说完便转身离开,叶灵臻也不拦他,只注视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但愿三皇子想做的事莫要如我所料一般凶险。”
“你不叫乐无异来见你,反而愿意见我,这倒是当真有趣。” 夏夷则看看沈夜,道:“见到你还活着,我却无法觉得有趣。”想了想,又道:“你见过乐兄了?” 沈夜回身望向乐无异所在的那间客房,“那个小子虽然不算太笨,心眼却委实不多。他似乎认为,三皇子殿下事务繁忙,还是不要打扰你为好。” “这样最好。” “你不敢见他。”沈夜断言。 夏夷则愣了一下,却仍是面不改色:“不至于不敢,但确是有愧。”接着又道:“我听说谢前辈也没有死,他来这里打听到了乐兄所在,便立刻去‘破案’了。” “谢衣从前太过散漫,对地位争夺一丝一毫都不曾上心,被洗去记忆的那一百年又只在我身边无欲无求,他自然对这些事不够敏感,甚至可以说无知无觉。”沈夜略微无奈地笑笑,“但是我——你现在考虑的所有手段早在一百多年以前我便已经烂熟于胸,别人可以认为江陵这些天里事由颇多热闹非凡,我却无法不想这些事里必定有其必然联系。” 夏夷则垂下头,“选择谢前辈做你的继承人应当是你这么多的抉择中最糟糕的一次。他不适合。” “此事我的确有所失当。”沈夜承认道,“但倘若烈山部人尚有一线可能,那么谢衣定会是那个能够带领烈山部重生的人。” “可惜没有人能准确预见将来会是何种情形。” “但并不是不可预想。若说三年前你同乐无异他们一起杀上流月城的时候丝毫没有想过三年后自己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人,你自己信吗?” 夏夷则摇了摇头,“在我得知母妃已死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做不了乐兄那样的人,我有执念也有仇恨,甚至有私心。我虽然说着为了天下着想也必不能让这天下落入兄长之手,但若无此仇恨与执念,皇位算得了什么,权利又算得了什么,天下……又与我何干。” “你有自知之明,这很好。” “是。我可以变得不择手段,但绝不做虚伪之徒。我宁愿变成你这样的人,也不愿成为当今圣上那样的人。” “呵,这就不必了。”沈夜笑道,“我来只为问你,究竟想做到何种地步。” 夏夷则沉默了一阵,答:“你应当问,烈山部的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我明白了。”沈夜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夏夷则叫住他,“你明白了什么?” “好,看在你也算是我徒孙好友的份上,便与你多说两句。”沈夜侧过身看他,“我猜你们那位皇帝如今想必是十分器重你,但听说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你在朝中声誉应当不错,但多年修道人脉必定比不上其他兄弟,这便需要建功立业去堵人家的嘴。然而这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你才回去没多久,兵权都在你的兄弟手上,一旦老皇帝驾崩,你只有挨打的份。武灼衣军是你的第一支兵,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同时为你自己和武灼衣建立功绩,你需要一个除了你与武灼衣,再没有别人能插手,并且影响不小的立功机会。这个机会不是处处落于后手的你能够找到的,而是你自己保存下来,自己制造的。你说,我是不是明白了?” 夏夷则静了静,又问:“那么我究竟会怎么做?” “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你不说明,我无法安心。” “难道我说了你就可以安心?你将危害我烈山部人,就算我不动手,你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谢衣?” “因此……我才疑惑。”夏夷则抬眼看着沈夜,“你来见我当真只为问我究竟想做到何种地步?我或许会危害烈山部,不论做到何种地步,你和谢衣能够放过我?” 沈夜答非所问:“你对乐无异有愧,是因为你或许会对当初你们一同保下的烈山部人兵刃相向并借此建功立业?” “此事势必会发生,我只是顺势利用。虽觉遗憾欠妥却并无太多愧疚。”夏夷则垂下眼,“但我还未曾习惯连累无辜的人惨死。” “那个被魔气反噬的人是你带来的。” “原本他身上被我施了咒法禁锢,无法伤人性命,但灵力关联忽然断开,我没能找回他。之后就听说发生了命案。” “那个人谢衣会找到他。你今后还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你处在这个位置,就势必如此。这种事一旦习惯了,很快就会麻木。”沈夜说完,不留给夏夷则再次开口的机会便大步走了出去。
乐无异暂时被限制了活动范围,最多只能在院子里做偃甲解闷。倒是禺期,除了那只剑匣没人能关得住他,反而能够到处跑,比乐无异自由多了。 “谢伯伯没来居然是沈夜来了,这也太奇怪了吧?”乐无异一边削木头一边对禺期抱怨,“才说没两句又走了,他有什么事啊?不过我本来就不知道要怎么跟沈夜说话,他要是多留一会儿我估计也要尴尬。” 禺期坐在石桌上无聊地看乐无异那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随口答道:“他去见那个三皇子了。” “哦,是吗……”乐无异也随口应着,继续做偃甲零件。足足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猛地跳起来:“啥?他去见夷则?!真的见了?!糟了糟了,夷则连沈夜都见了却没跟我说一句话……我是不是哪儿惹他不高兴了啊,都好久没联系了,见着了也不跟我说话……他绝对是故意避着我吧?” 禺期斜睨乐无异一眼,“那又如何?吾看那白脸的三皇子略显阴郁。” “但夷则是个好人,真的。” “好人有的时候也会做……啧,算了。”禺期烦躁地晃了晃腿,偏过脸看向别处。 乐无异看看禺期,问:“你方才出去,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嗯?”禺期愣了一下,抬手摸摸耳朵,“没有。” “是吗?”乐无异狐疑地看看他,“那怎么心不在焉的……” “否则你要吾心在何处?” “啧,在我呀!”乐无异冲禺期一扬眉毛,“我在研究谢伯伯的偃术卷轴,里面有通天之器核心相关的内容,我好像发现谢伯伯要你等三个月的原因了。哼,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就是通天之器还有不足需要改进嘛。” 禺期立刻眼睛一亮从桌子上飘起来凑到乐无异身边,“那你可有法子把三个月变成三天?” “这……这个么……” “……”禺期上上下下打量乐无异一番,连连摇头,“果然不行。” “哎你别搞得好像我整个人都不行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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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8:09 GMT 8
【拾捌】 断下的肢体上仍残留少许魔气灵力与本身联系,以同样来自砺罂魔源的魔气催动并不难发现其所在。谢衣循着魔气关联一路往郊外追去,终在一处山洞中发现了浓郁的魔气。 “出来。”谢衣冷声道。 一个周身弥漫着黑气的人影哀嚎着从洞穴中冲出向谢衣扑来,谢衣不多一言抽出长刀利落地对着人影肩颈处横砍过去。 “……大祭司?!”那人忽然停下动作,在谢衣跟前跪下,震惊地抬头看着他。谢衣刀刃停在那人脖子上,及时收住了力道。那人抬起手抓住谢衣的衣摆,一点一点往上蹭,几乎要凑到谢衣面前,他眼中满是混沌与绝望,眼瞳像是结了一层翳一般看不分明,“大祭司……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这样……” “你的神智恢复了?”谢衣的刀仍旧架在他的脖子上,“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痛苦不堪地晃起脑袋,发出野兽一样的呜咽声,半晌才颤抖着嚎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啊!我不要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谢衣又问:“除了那个死去的女子和伤你一剑的少年模样的灵,还有别的人见过你吗?” “没……没有……我不敢……不敢见人……我……很难受,大祭司,求你救救我吧!” 谢衣摇摇头,“抱歉。” “哈……是吗……那、那大祭司……你认识我吗?认识我的妻子小兰吗?” “知道,你是七杀的下属。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求你告诉小兰……我……我回不去了,我是为烈山部死的……让她不要等我……”那人浑浊的眼中淌出极少的一线泪水,“求你这么告诉她,别让她知道我……” “好。”谢衣应下,再一次挥刀。 “即使你现在杀了他,也一样有人知晓龙兵屿的变故。”沈夜的声音将谢衣的动作第二次打断。 谢衣回头看他,“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沈夜指指谢衣,“我找的不是他,而是你。你曾经是我的傀儡,你忘了?” 谢衣摇摇头,“没有。” “虽然你一早与我断绝了师徒关系,但我却觉得你离出师还远远不够。”沈夜走近他,俯身去看那个被魔气反噬的人,“你是如何被放出龙兵屿的?” 那人瞪着沈夜半晌说不出话,许久才问:“你是……沈夜?” “是我。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死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所以用不着急着绝望。回想一下你是如何被放出龙兵屿的?是有人将你交给别人,还是有外人进龙兵屿要走了你?” 那人努力眨了眨眼,道:“是……一个道士……进龙兵屿要人……帮助寻找抑制魔气的方法……巨门大人同意了,让他挑人……但是带出来的都是七杀大人的人……我觉得奇怪,无意中顶撞了巨门大人,就被选中……我一时冲动,就二话不说跟着走了……” 谢衣皱了皱眉,“开阳和巨门果然将龙兵屿打开了?” “大祭司大人!”那人忽然明白过来,用力扯着谢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魔气会反噬?!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警告大家!” “你忘了自己是如何被带来此处的?”沈夜瞥他一眼,“魔气反噬之时威力大增,若是以术法禁锢控制,那么为魔气所反噬的人将会是带上锁链的厉鬼,几十个这样的厉鬼堪比一支军队。你不是也看出巨门祭司的不轨了?还用问吗?呵,魔气一事当真是令烈山部内忧外患,对内对外都无法言明。” 谢衣低下头静了一会儿,又问沈夜:“你方才说不用杀他灭口,已有人知晓龙兵屿的事?” “夏夷则的势力以江陵为根基,去龙兵屿的道士想必是太华山的人。”沈夜摇摇头,笑道,“不可小觑夏夷则,幼龙也能翻云覆雨。” “夏夷则到江陵了?你见到他了?” “因此我才说,你还未够出师。”沈夜看看谢衣,又看向谢衣脚下的人,“至于你……被带离龙兵屿之后的事,还记得吗?” “不记得……我什么也不记得,我什么也不知道!求你们救救我,我真的不想这样下去了!” “我已说了,你不见得要死,只是……” “求你们杀了我!”那人放开谢衣又抓住沈夜,“杀了我吧……” “……”沈夜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杀了我,我受不了魔气反噬的感觉了……趁现在我还清醒,救救我吧……让我这样死吧!我……我没勇气自我了断,还有人在家等我……求你们帮帮我,杀了我吧!” 沈夜脸色有些难看,“当初我杀了那么多人,是为了让你们活下来,只要还有一丝可能……” “下界的风光我已经看到了,已经满足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继续陪着小兰了。”那人笑笑,“我们被神农抛弃了那么久,早就该灭族了,能在见识到下界山河之后死去而不是在流月城中郁郁而终不是很好吗……七杀大人曾说,前任七杀祭司很早以前就在等待烈山部灭族,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要大家真正活过一次,所以即使半身都已换成偃甲也依然坚持下来跟随你,为你做事。我记得第一次来到龙兵屿时小兰的笑容,那一刻我才觉得我们是真的活了。但是魔气反噬以后……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做不了……我活过了,现在该死了,求你们让我解脱吧,救救我吧,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谢衣没有说话,握了握手中的刀,终是对着他的脖子砍了下去。那人笑着点点头,化作一团黑气消散开,什么也没有留下。砺罂已死,魔契不再,就连魔契石都没能留下。 沈夜默默叹了口气,“我知道瞳与我的想法并不一致,他是所有人中看得最透彻的。我甚至一度以为,他比我还要冷漠绝情。” “若真是冷漠,当是坐看烈山部灭族,不理心魔作为。”谢衣收起长刀,“据我所知,有情者才需绝情。” 沈夜侧过脸看向谢衣,“当初你对我,可是万分……不,应是十万分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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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8:22 GMT 8
谢衣跟着沈夜回到叶灵臻府上,从后院去寻乐无异,一进门便见到乐无异禺期叶灵臻三人都在院中,叶灵臻似乎对乐无异的偃甲十分感兴趣。 “乐公子这偃术若是制成机关武器,可是大有作为啊。”叶灵臻对乐无异笑道,“难怪殿下如此看重你,特意嘱咐我与灼衣关照你们。” “不不不,叶公子你误会了。”乐无异认真道,“夷……哦,三皇子殿下是相信我为人,他做朋友又够仗义,自然会帮我,并非因为想要我用偃术帮他。” 叶灵臻深深看他一眼,低头笑笑,“乐公子说得是,殿下他为人自然没得说。不过殿下所处乃是凶险之所,若是仍像从前一般仁善恐怕不得善终。若是有朝一日他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他吗?” “这……”乐无异挠了挠头,“这要看情况。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事我也不是很懂,若是他遇到极凶险的情况,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他,但……” “但若是救他一人要害死十人呢?” “这个……” “不,十人太少。要害死百人换他一人的话,你会帮吗?” “啊?这也太……” “乐公子犹豫了吗?但若是害死这百人救他一人,却能造福千万人的话呢?” “可是……可是人命不是这样算的啊……”乐无异摆摆手,“这种不合理的问题我算不来。” “可若是要成大事,难免会面临如此不合理的情形。” “哼,又不是人人都想着要成大事。”禺期忽然笑出来,“这臭小子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区区竖子,你这酸书生跟他说也白说。” “这话倒是不错。”沈夜走进院中看了禺期一眼,抬手指指乐无异,“可惜啊,我的徒孙居然是个胸无大志的毛头小子,当真毁我英明。叶公子就莫再为难这不足与话的小子了。” 谢衣惊异地看了沈夜两眼,没说话。乐无异则是一脸震惊地瞪着沈夜:“我什么时候是你徒孙了?” 沈夜默默瞥了一眼谢衣,回看乐无异。乐无异眨眨眼,舔了下嘴唇,伸手一指谢衣,“要我喊你太师父,你先让他认我这个徒弟。” 谢衣皱了皱眉,低垂眉眼,“不认。” 沈夜伸出手指挠了挠脸,“对了,有一事我忘了告诉你。” 谢衣略顿了顿,抬眼看沈夜。 “我将你的偃术卷轴传给这小子了。” “……不认。”谢衣说完走到叶灵臻面前,“叶公子,杀害那名女子的凶手已找到了,他已毙命,就在南郊将出江陵地界的一处山洞外。” “啊,原来如此。”叶灵臻正愁插不上话,谢衣主动来与他搭话倒是正好,“我这就派人去找,有劳沈先生了。” “不客气,沈某当为之事。” 沈夜和乐无异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一言不发,禺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脱口而出:“那个喜欢戴面罩的,原来你跟分叉眉毛一个姓?” 叶灵臻闻言看看沈夜,“那一位,是沈先生的……” “兄长。”沈夜咳嗽一声,面不改色,“我家七弟可是给叶公子添麻烦了?” “不,沈先生帮了我们大忙。”叶灵臻欠了欠身,“既然找到了凶手,恕灵臻不能在此奉陪,先告辞了。” 叶灵臻一离开,乐无异立刻扯着禺期的胳膊狂笑起来,扯得禺期一点一点往下沉。禺期依旧不明所以,只是疑惑地看着谢衣:“你……你全名是沈谢衣?” “乐公子,”谢衣当做没听见,“你的鲲鹏是否可以借我一用?” “哦,也对,我一时没法离开,你们要是急着去龙兵屿,我问问看馋鸡愿不愿意。”乐无异低头敲了敲鲲鹏睡觉的包,“馋鸡,听见了吗?你能帮我送谢伯伯他们一趟吗?” 馋鸡从包里钻出来,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乐无异摸摸脑袋,尴尬地笑笑,“呃……它大概……是同意了吧?” “叽——!”馋鸡跳起来,狠狠啄了一下乐无异的脑袋,但还是化出巨鸟的样子不高兴地趴下。 谢衣看着鲲鹏的样子,忽然道:“我以为三年过去它的化形早该长成一只芦花鸡了。” “这世上总有不愿成长的人,妖也是一样。”沈夜看看谢衣,忍不住问:“冒充我,很有趣吗,七弟?” 乐无异道:“你不是也没解释?” “解释太麻烦。” “是,解释太麻烦,因此他以为我是‘沈先生’我也没必要去否认解释。”谢衣顿了顿,又道:“说到冒充,我倒是有个建议。” “什么?” “如今我是烈山部的大祭司,那么你来做破军可好?” 沈夜微微眯起眼,“谢衣啊谢衣,蹬鼻子上脸的本事你忘了一百年,如今重拾起来竟是信手拈来?” 谢衣低了低头,没有回话,径自登上鲲鹏的背,向乐无异道谢:“多谢乐公子,到了龙兵屿我定会好好款待这鲲鹏,然后便放它回来。” “叽……” “诶?”乐无异看一眼鲲鹏哀怨的眼睛,猜测着道:“那个……它大概是想说……款待就不用了?它自己回来就好?” 谢衣点点头,“好,随它意愿。” 乐无异目送鲲鹏载着沈夜与谢衣离开后回身想要跟禺期解释叶灵臻错把谢衣当做沈夜的事,却发现禺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晗光倒是还在身边石桌上摆着。乐无异想了想,终是犹豫着没将晗光锁进剑匣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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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8:44 GMT 8
【拾玖】 傍晚时分叶灵臻亲自给乐无异送来晚饭,不多寒暄,却也不急着走,只在院外站着。等乐无异惴惴不安地用完晚饭,叶灵臻才走进院里来到乐无异面前。 “乐公子,”叶灵臻欠身道,“白天在下与公子说的事,望乐公子闲暇之时略作考虑。” 乐无异狐疑地看着他,问:“那个……我能见见三皇子吗?” 叶灵臻笑笑,“自然可以,等方便的时候公子何时想见都不成问题。” “这样啊……”乐无异略微沮丧地撇撇嘴,“我知道了,叶公子说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 “那就多谢乐公子了。”叶灵臻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关于乐公子的那柄剑……” 乐无异愣了一下,急匆匆将剑匣捞进怀中讪笑:“啊哈哈哈,晗光啊?呃……有什么问题吗?” 叶灵臻看了一眼乐无异僵硬的手,笑道:“乐公子不必紧张,那位剑灵方才和我在一起,现下就在院外。” “啊?跟你在一起?”乐无异放下剑匣,“这是怎么回事?禺期你……” “乐公子。”叶灵臻制止他,“乐公子你为人善良,当真适合佩戴这柄剑吗?灵臻有一句话,不知……” “那你不用说了。”乐无异摆摆手,“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些什么,这种话已经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了,我都能背下来。你要不要听?我现在就背给你听。” 叶灵臻有些尴尬,只好笑颜以对,“既然如此,乐公子为何还要固执?” “因为我不像你们说的那样是个多好的人,我也会自私。”乐无异认真地看着叶灵臻,“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三皇子想要晗光还是你想要将晗光呈给三皇子?” 叶灵臻低下头,“三皇子自然不会要乐公子的剑,因为乐公子是三皇子曾经患难与共的朋友。” 乐无异明白叶灵臻话中的意思,不由有些恼,“如果他真的想要,那他应该自己来跟我说,现在这样算什么?” “乐公子,你或许会觉得我叶灵臻作为是奸猾小人,但为人臣者必为主多虑,三皇子或许觉得不妥,但我们却要尽最大的力量提高他分分毫毫的胜算,而在三皇子不愿做小人的时候也只有我们替他做这个小人了。多余的话略去,灵臻要对乐公子说的只是——留在乐公子身边对那位剑灵并不见得是好事。” 乐无异不自觉向院门口瞟了一眼,问:“这是什么意思?” “乐公子确实为人善良,你不肯放任剑灵嗜血,剑灵便无法完全,连同心性都不能稳定,可你的能力却又不足以压制剑灵随时可能爆发的嗜血狂性,嗜血念头一旦引动,其中煎熬外人无法感其一二。” 乐无异无法反驳,只好问:“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有,但不是乐公子能做得到的。” “什么办法?” “牢中死囚百余之众,献祭晗光足够。晗光饮血餍足,剑灵完全之后便不需再饮。如此便可万无一失不伤及无辜。乐公子,你做得到吗?” “这……”乐无异神色僵硬,“即使是死囚……我做不到。” “然而天底下再没别的更稳妥之法了,乐公子可承认?” 乐无异迟疑了一阵,摇摇头,“不行,我要是承认了,就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禺期目前的状况还不算太糟,现在就承认别无他法未免还太早。” “也罢,灵臻只是想尽我所能求一举两得之便,言尽于此,各中利弊乐公子自有辨别,灵臻无意勉强,望乐公子多多思虑。在下告辞。” 叶灵臻离开之后乐无异扫兴地往石桌上一趴哀嚎起来:“为什么每个人都来跟我说我不适合拿着晗光?我就这么让人看不起吗?再怎么说我也是……揍过沈夜的人……之一啊……” “那你认为你有何过人之处能够配得上晗光?”禺期的身形出现在乐无异面前,低头俯视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乐无异本想问他做什么去了,忽然觉得禺期语气有些不对,不由紧张起来,“你该不会是后悔跟着我了吧?” 禺期撇过脸望着墙角一株草慢悠悠回答:“是又如何?” “这么突然就反悔?是有什么事吧?”乐无异不信,“你从前就别扭得很,有什么事都不肯说,我可不会随随便便被你诓住。” “只是懒得说而已。”禺期干脆转身背对着乐无异,“总之吾就是反悔了,你看着办吧。” “我看着办?那还用得着说?当然不许你反悔啊,都说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把晗光让给别人的,难道你要为了这点事杀了我不成?” “你——”禺期回头瞪他,却又实在无言以对,想发火都不知道从哪儿出气。 “你不说是什么事,我就不问,反正我是不会把晗光给别人的,至于要不要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你也看着办吧。” 禺期瞧着乐无异一脸得意洋洋,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其实吾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你这小子必定容不下此等事故。” “你打算说了?”乐无异歪过脑袋看他,“是怎么回事?” “那个被剖开胸腹的小丫头……应当是吾害死的。” 乐无异一时没反应过来,静了片刻之后伸手拉住禺期胳膊把他往下扯:“你……你飘得太高,这样说话不舒服。下来说,那位姑娘不是被什么魔物杀死的吗,为什么说是你害死的?” “吾听到分叉眉毛和白脸皇子说话了,白脸皇子说那个被魔气反噬的人原本有他术法禁锢不会伤人,但是法术忽然被外力切断才导致那个人失控伤人。方才那酸书生去收尸,吾跟上去看了,那个人确实被晗光剑气伤了两回。如今晗光剑气中带有昭明之力,只需轻轻擦过便能破除此等法力连结。” 乐无异抓着禺期胳膊的手不由紧了紧,“你的意思是……你不当心破了夷则的法术,才让那个凶手脱离控制杀了人?” “是。”禺期垂着眼不看乐无异,“虽然吾不在意这事,但你这臭小子麻烦得很,必定不能容忍,吾又不能保证今后不会再有此等事故,那倒不如就此散了,你也不必为难,吾也乐得自在。” “你要是真的不在意那干嘛还因为不在意的事想要出尔反尔?”乐无异将禺期朝自己面前拉近一些,“这件事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也不是你的错。” “是吾害死的人吾不会推脱,你用不着找借口,吾岂是不敢担当的鼠辈!” “你看我像是在这种事上都找借口的人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乐无异顿了顿,道:“再往前归咎原因,应该是我没把剑匣锁牢才让你跑出去的吧?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是我害死了那位姑娘才对。” “你简直胡搅蛮缠!” “随你怎么说。”乐无异垂下脑袋,想了想,顺势磕在禺期胸口,“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争论这些又有什么用?今后……今后我再也不会让这种意外再次发生。” “……臭小子你……” “禺期,如今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如果把你交给别人,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敢想他们会利用你去杀多少人。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老实说……我真的觉得你还是留在我这儿比较好。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要我让出晗光了,他们也并不是图谋不轨或是为了私欲,大家也都是为了我好,说的理由也都无可指摘。今后或许还会一次又一次遇到这种事,但你记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交给别人,以后不要再提这种事情了,我已经听得厌烦了,总之我是绝对不会改变心意的。” “……吾知道了,少没大没小……”话还没说完,禺期忽然神色一变将乐无异推开,挥手甩出晗光。晗光带着啸声击落迎面而来的暗器,正要向偷袭之人刺去,乐无异反应过来,立刻拦下禺期,放出偃甲去追。不一会儿偃甲就从墙头树丛中拖出一个黑衣人。 “你是什么人?”乐无异问那个黑衣人。 “你们……你们果然是会妖法的妖怪!”黑衣人挣扎着想从偃甲的钳子中脱出,“这是什么木头精?!” “这才不是什么妖法,这是偃甲!”乐无异无奈地扶额,“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袭击我们?” 那人狠狠瞪了禺期一眼,道:“就是你这小鬼杀了我小妹吧?我不亲手杀死你不甘心!”接着又看向乐无异,“这小鬼是你养的吧?那你也是凶手!” “什么小鬼,瞎了你的眼!”禺期怒道,“吾也不是这小子养的!你这暗算偷袭的无胆之徒,也敢口口声声要杀吾?” “禺期别忙,”乐无异制止禺期发火,“你是那位死去的姑娘的兄长?” “就是我!你有什么好说的?你敢说我小妹不是你们杀的?” “这……”乐无异低下头,“令妹之死确有……” “令妹之死确有内情,此事与他们无关。”叶灵臻匆匆走来挡在乐无异面前看着那个黑衣人,“你知道这件事交由我来处理了还敢擅闯疑犯看管之处,是不相信我吗?” “不……叶大……叶公子,我……我实在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可以如此莽撞不分青红皂白了?来人,把他带下去。”叶灵臻不由分说,让手下将人带走,接着转身看向乐无异。 “叶公子,”乐无异惭愧地低头,“这件事我们确实有责任,他虽然不清楚,但也并不算是不分青红皂白……” “我知道。”叶灵臻神情冰冷,“但请乐公子有些许自知之明。” “……哈?” “三皇子要我保下你们,你若是不领情偏要承认此事与你们有关,不仅仅是你们自己无法脱身,更是坏了叶某名誉,坏了三皇子名誉。” “可是事实就是……” “事实如何不重要!”叶灵臻皱了皱眉,缓和下语调,“莫要白费三皇子心意,此事不可再提。” “你不是……为民请命屡破奇案的叶灵臻吗?为何能说出事实不重要这种话?” “因为有比事实更重要的事,还不明白吗,乐公子?” 乐无异震惊地看着叶灵臻,忽然恍然大悟:“对了,魔气反噬的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三皇子的法术禁锢?人是他带来的?他究竟想做什么?你是不是……一直在外面监视我们?” 叶灵臻答非所问:“其实能够一举多得最稳妥的做法,是承认乐公子指使剑灵杀人取血,处死乐公子平民怨,收服剑灵为己用,真相就此埋没。” “夷则不会这么做。” “对,三皇子不会这么做。”叶灵臻看了乐无异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禺期,”乐无异扭头问禺期,“沈夜和夷则的话,你还听到了什么?” 禺期看他一眼,答:“龙兵屿的人好像有问题,白脸皇子在打龙兵屿的主意。江陵这里的事应该与龙兵屿有关。分叉眉毛好像不打算妨碍白脸皇子,也不知真是对戴面罩的太有信心还是另有打算。但吾瞧着白脸皇子对分叉眉毛也客客气气地没打算拿他怎么样,谁知道这两个人在各自盘算什么。” “另有打算?”乐无异不解,“沈夜能有什么别的打算?”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打算?”沈夜跟在谢衣身后慢慢走着。距龙兵屿还有一段脚程时沈夜与谢衣便放走鲲鹏步行前往。 谢衣停下脚步等着沈夜跟上,“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在敷衍什么,有些我遗漏的东西你避而不谈。” “哦?是什么让你有这种感觉?” “比方说你对龙兵屿的态度。”谢衣向沈夜伸出手,沈夜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抓住他让他扶着自己,“还有你所谓的对龙兵屿的责任。” 沈夜笑笑,“怎么,看出什么了吗?” “我依旧没有想通,为何你要等龙兵屿打开之时才会有所行动。这个分界线似乎没有必要。” “若是我的徒弟问我,兴许我会指点一二。” 谢衣沉默了一会儿,答:“师尊,弟子一直在。” “呵,你不是说即使有初七的那一百年经历,对于当初与我断绝师徒关系一事依然不悔吗?” “是,我说过不会背叛你第二次,但第一次依旧作数。” “谢衣。”沈夜停下脚步拉住他,“你当真不会背叛我第二次?” 谢衣扭头看着沈夜:“不会。” “无论如何都不会吗?” “无论如何都不会。” 沈夜盯着谢衣看了一会儿,终是摇摇头,“回答如此轻易,叫人难以相信。” “是,我不奢求你相信。”谢衣颔首道,“但你不信,又何必一次次问?” 沈夜拉了一下谢衣的胳膊,向前走去,“因为你会回答不背叛,而我喜欢听。” 谢衣微微皱眉,“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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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9:19 GMT 8
【贰拾】 月下两条身影不疾不徐,默默不语地走了大半夜,好似游离世外的荒野之魂。 “看来天亮之前,便可到达龙兵屿了。”沈夜向他们目的地的方向望去,“如何?不妨再走慢些。” 谢衣扭头看了看沈夜,才点头道:“好。” “怎么,你很心急?” “没有。”谢衣摇摇头,犹豫一阵,终于问道:“你的身体……” “虽比从前差些,但尚可应付。”沈夜丝毫不在意,“只是你这阵法结界未免太过夸张,这是方圆多少里内若有灵力异动便会传回神殿?如今我总算明白瞳那把椅子究竟有多有用。” “要完全封锁龙兵屿,只得如此大手笔。你若是走不动……” “笑话,难不成你真当我快死了?”沈夜略顿了顿,又道,“你牵着我,慢些走,陪我说说话。进了龙兵屿之后,或许就没有机会好好说话了。” “是。” 沈夜点点头,当真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谢衣,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大雪,你与我喝酒,因天气寒冷不知不觉便喝得有些多。” “记得。”谢衣答,“那时我喝多了走不稳,是你牵着我回去。” “如今倒是换过来,要你牵着我了。”沈夜不禁笑了,“谢衣,这么多年,你总是不按照我的设想去做。” “是。” “但偏偏,即便如此,你的每一步都不曾令我感到意外。” “……是你……没有纠正。” “我没有吗?”沈夜茫然,“初七难道不是按照我的意思调教的?” “没有。”谢衣答,“即使是初七,你的调教多半也是放任,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企图诱导没有自主的傀儡产生自己的想法。” 沈夜微微皱眉,“我做过如此可笑的事?” “是的。” “当时……你觉得我的行为很可笑吗?” “没有,只觉得不可理……只觉得难以理解罢了。” “是吗?”沈夜被谢衣握着的是换成了偃甲的左手,并不能感觉到谢衣的一丝一毫,“那么现在你理解了吗?” 谢衣看着沈夜反问:“那你又是否理解呢?” 沈夜看了谢衣一眼,忽然莫名移不开目光,忍不住问道:“你指什么?” 谢衣回答:“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以及你默许我……对你做的那些事。” “我对你……做过什么?”沈夜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由自主向谢衣微微欠身,“那时你明明是毫无心思的傀儡,为何要记得那些事?” “当时没能忘,现在不想忘,如此而已。” 沈夜目光闪烁了一下,用商量的口吻问道:“不能忘了吗?” 谢衣反问:“你希望我忘了那些事?” “不,你记得清楚,这很好。”沈夜垂下眼,向谢衣更凑近一些,“你无非就是想要我承认,我对你不止是师徒之情,不止是主从之情,是吗?” 谢衣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承认,我自己清楚就够了。” 沈夜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开我的玩笑?” “不是,是你想得太多了。有些事本身已足够明显,并不需要再刻意说明。” 沈夜不禁皱眉,“正是你的这一点,着实让人无法相信。” “但我提议你来做破军,并不是玩笑。只要你愿意。” 沈夜看看他,“前提是,你的大祭司之位能保得住。” “你对我可有信心?” “你是我看中的人,又曾是我的徒弟,是我一手调教。你说,我对自己可有信心?” 谢衣点点头,“那么你愿意做我的破军祭司吗?” “你的破军祭司?”沈夜笑道。 “眼下烈山部已无城主。你愿意吗?” “你当真打算用那个故意透露出去的手段?赢面未免过小。” “这是起手式,第一局若破,可化第二局,第二局若再破,仍可化第三局。越往后赢面越大,麻烦却也更多。开阳他们若是够蠢,折在第一局便罢;若是够聪明,未踏入第二局就该抽身。只怕他们既不够蠢又不够聪明,那便十分麻烦。” “你不问我作何打算了?我若是坏你的局你又当如何?” “不论你有何种打算,都应先确保龙兵屿的控制权在我手上。” “哦?为何?” “因为我说过,我绝不会背叛你第二次。即使你不信我,但在这些你不信的人当中,我依旧是最值得你信任的人。” “不错。”沈夜点头道,“那么,你要我做什么?” “把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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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0:13 GMT 8
沈夜眨眨眼,重复了一遍:“把衣服脱了。” “是。”谢衣应着,自己先动手解起衣带。沈夜默默地盯着谢衣看了一会儿,见他只褪到中衣,便颇有些扫兴地跟着宽衣。 “你打算牺牲十二?”沈夜忽然问。 “只要留下全尸,十二就不会死。他是瞳最后一个傀儡。”谢衣将褪下的衣物交给沈夜,顺便从沈夜手中接过他的衣服,“况且,整个龙兵屿能重伤十二的人委实不多。” 沈夜点点头,“既然你如此信任那个十二。” 谢衣没有理会,利落地穿上沈夜的衣物,将略宽的袖口用布条扎起。沈夜看他一眼,道:“你这般穿着又像是初七了。我倒是很想看一看你身着大祭司袍的模样。” “会看到的。”谢衣整理好自己身上衣物便向沈夜伸出双手,“我来吧。” 谢衣去寻沈夜时是偃甲谢衣的打扮,衣服制式略繁复,配饰不少,反倒是沈夜隐居之后虽仍是宽袍广袖的黑衣却比从前简洁许多。沈夜也不推辞,将剩下的衣物配饰一并往谢衣肩头一挂,“这身衣服与你还是破军时的那一身极像,只是素了些。你那一身衣服我不曾了解。” “那年我似乎刚好二十岁。”谢衣帮沈夜将里衬衣饰整理妥帖,又为他披上外袍。 沈夜低头看着谢衣,轻声纠正:“若要认真说起来,当是你十七那一年。你就是这般粗心,且滥情。” “是。若非在神女墓回想起往事,当年那个谢衣永远不会明白,为何……” “行了别说了。”沈夜不禁有些恼,“你简直就是在看我的笑话。” “又何尝不是我自己的笑话。”谢衣闭上嘴替沈夜整好衣襟,略微顿了顿才将他的头发从外袍中捧出来。 沈夜侧目看了看谢衣在他耳边的手,问:“不会被认出来?” “那两个探子不会守在入口认人,若单凭他们的回报描述来判断——”谢衣又为沈夜戴上面具,退后两步瞧了瞧,“应当差不了太多。” “你不同我一起进去。” “我去找那具偃甲。此前就劳烦你吸引他们的注意了。” 沈夜低头想了想,问:“你走从前那个秘密入口?” “是。知道那个入口的只有你我,瞳与华月。” “呵,这么说,是只有死人才知道的入口。”沈夜玩笑道,“那个入口直接通往大祭司的寝殿。那里如今是你的寝殿吗?” “是。” “住得可习惯?” “不习惯。” 沈夜愣了一下,“你不习惯?” “做初七做得久了,有些习惯就变了,即使恢复记忆依旧不会改回去。”谢衣重新牵起沈夜往龙兵屿的方向去,“进了龙兵屿,你见到十二之后他自然就会明白。” 沈夜沉默一阵,忽然问:“那个傀儡十二……你了解他吗?” “你不放心他?” “我不过是疑惑,他和瞳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是第十二个傀儡,被做成傀儡之后与瞳待在一起的日子最多不过一两个月,之后,流月城便亡了。一两个月的时间,值得对把他做成傀儡的人死心塌地吗?” “十二在很早以前就跟着瞳了。”谢衣解释道,“他与我和华月不同,并没有被洗去记忆,他是自愿成为傀儡。” “既然如此,你说,他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必要成为傀儡?”沈夜问谢衣,“瞳又为何多此一举,将一个本就忠诚于他的人做成傀儡?” 谢衣摇摇头,“我不明白,唯独这件事我一点头绪都没有。瞳是冷静到极端的人,旁人说他视人命为草芥,残忍决绝,但他并不做毫无意义的事。” “……你知道——瞳的很多做法与常人不同。”沈夜缓缓道,“或许在常人眼中不可理喻的事,正是他所认为的道,也是他留给自己为之奉献一生的烈山部最后的礼物。” 谢衣皱眉,看向沈夜,“你的意思是……?” “哦,没什么。”沈夜向前方抬了抬下巴,“眼下还有要紧的事,想这些尚为时过早。” 谢衣抬眼望去,只见龙兵屿已离得很近,几乎能够看清整座岛屿。 天边已微微有些发白。
乐无异眼睁睁看着窗外由一片漆黑渐渐开始有些微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反倒是禺期安安静静地躲在剑里睡得好好的,连一点点动静都没有。 “是不是……太安分了一点啊?”乐无异忽然脊背一凉,试探着伸手□□剑匣,“喂,禺期?” 剑匣纹丝不动。 乐无异等了一会儿,发觉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急忙一骨碌爬起来掀开剑匣:“禺期,你在吧?没跑出去吧?禺期?” “臭小子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叫魂呢?!”晗光剑身震了两下,禺期没好气地抱怨,“白脸皇子刚走,吾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 “你说啥?”乐无异一愣,“夷则走了?什么时候?” “唔……晚上……嗯……酉时三刻左右吧。”禺期含糊地嘟囔,听起来显然还没睡够。 乐无异挠了挠头,不知死活地推推剑匣:“你不是没事就在剑里睡觉吗,怎么还不够?” “……”剑匣里传来咯吱咯吱的磨牙声,紧接着一道不大不小的闪雷擦着乐无异脊背劈在床边,惊得乐无异险些跳起来。 “不要打雷!”乐无异立刻阻止,“这是别人家,要是烧了我们就完了!诶,等等,你这是恢复了?好久没见你拿雷劈我了。” “臭小子你有完没完!”禺期怒道,“要不是老子灵力还未恢复定一招劈死你好安生睡觉!” “哦,我知道了。听说有一种人天生就怕睡觉被吵醒,一旦被吵醒了脾气暴躁得不像话。嗯……虽然你本来就挺暴躁的了……” “知道你还存心不让老子睡觉?!” “不是不是,那个……”乐无异一时语塞,“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睡不着,不安心……” 禺期静了一会儿,烦躁地骂道:“蠢货,你别把那个酸书生的话当真。况且现下白脸皇子不在,晗光还没那么快要再饮血。你要是不放心,还不如让吾多睡些觉。” “嗯,我知道了。”乐无异伸手碰了碰晗光剑身,欲言又止,终是重新将剑匣锁好抱着躺下,“唉……不知道谢伯伯他们怎么样……馋鸡飞得比以前快多了,他们应该已经到龙兵屿了吧……夷则……夷则怎么忽然又走了呢……该不会是听叶公子说我想见他就跑了吧?” “啧……”禺期实在忍不住再次出声,“少自作多情,快睡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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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0:42 GMT 8
【贰拾壹】 夜里几乎没睡,乐无异一直将近晌午才从床上爬起来,禺期早就无聊地敲着剑匣想要跑出来了。 “唔……怎么都没人叫我吃早饭……”乐无异打开剑匣,迷迷糊糊地跑去洗漱。 “人家一早送过早饭了,是你睡得死。”禺期飘在乐无异后头告诉他,“不过说也奇怪,按理伤人的魔物伏诛,这案子也该了了,死去的那丫头家里人见了魔物尸身也有处发泄情绪,为何那酸书生一点要放我们走的意思都无?” 乐无异抹净脸上的水大喘了一口气,总算精神不少,“这事本来咱们也有责任,哪还有脸计较这个,再说他们那些过场咱们也不懂,还是安安分分不要多话为好。” “臭小子你懂什么?”禺期鄙夷地瞥他一眼,“按说旁人并不知晓此事蹊跷,若那酸书生有心助我们脱罪,此刻正是最好时机,他如今不仅不趁势放我们走,反而避而不谈。昨天来送饭的还是酸书生府上的丫头,今早来的吾看着倒像是武灼衣营里的人。” 乐无异愣了一下,接着又讪笑,“他们总归有他们自己的考量,你多心了吧。” “哼,吾是不是多心,你自己清楚。吾可什么都没说,只觉得奇怪。” 乐无异想了想,问:“你说夷则昨天晚上走了……他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禺期仰起脸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只听他说要回报京里。” “回报……魔气反噬的人……有魔物在江陵作祟……龙兵屿距江陵多远?”乐无异皱起眉自言自语地念叨,“嗯……不会不会,这不可能……要是龙兵屿出的大事真是魔气反噬的问题……都成大事了那些修仙门派还没注意到?肯定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禺期听着乐无异自言自语,忍不住道:“一个人嘟嘟囔囔个什么劲,要说就大声点说出来。吾好歹活了千年,总比你这毛头小子见识宽广。” 乐无异回头看他一眼,“哦……可是,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咳咳。”禺期扭过脸清清嗓子,“那个……白脸皇子的师父不是太华山的人?” “是啊,你怎么知道?” “当时你带着晗光上太华山,吾知道。” “咦?那时候的事你就知道了?”乐无异有些惊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的?” “砍中你哥队伍里那个人的时候就开始有些零碎意识了。当时忽然觉得好像有个不成器的小子需要吾相助,否则说不定就死了,之后就开始有意识了。” “啊?我没那么没用!三年前我连沈夜都揍了,那时候他可厉害了!” “哼,魔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真厉害,万一被沾上了也是万分凶险。”禺期对揍了沈夜之事回以不屑的神色,“那个死了的,尸体魔气无法聚成,散弱了不少,那是因为魔气为昭明之力所断。你哥的人能与沾上的魔气断开也是因为昭明的缘故。魔气如遒劲老藤,一旦沾染便盘根错节日益根深,恐怕非昭明之力无法去除。若非有我,你这臭小子说不准已死在大漠。” “是吗?”乐无异眼睛一亮,“那假如再有这类魔气侵身的事情,是不是能借用昭明之力去除魔气?” “那是当然。”禺期牵起嘴角一笑,笑容里满是邪气,“要是你单单只想去除魔气。” 乐无异缩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要完全将魔气根除,要么是侵染时日尚浅,那倒也好说,要么,就非毙其性命不可。你若要吾去杀被魔气侵染之人,吾倒是没什么异议。” 乐无异立刻摇头,接着又问:“真这么绝对?就不能用法术辅助牵制,各让一步,不伤性命也能去除魔气?” 禺期嗤笑,“那吾就等着看你做着与魔气商量各退一步的第一人。” “真没办法?” “若天下凡事都有商量,那天下便未有难成之事!” “说得也是。”乐无异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不对不对,扯远了,你方才说,夷则的师父是太华山的人。夷则师父的确是太华山的诀微长老,怎么了?” 禺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犹豫一阵之后终是盯着地面上一只爬来爬去地蜘蛛心不在焉地道:“那个矮个道士……” “噗。”乐无异愣是没忍住笑出声来,挪不开眼地上下打量禺期,“你……你说诀微长老个子矮……你别逗……我错了!” 尽管乐无异及时认错,禺期手下惊雷还是落了下去,地面上嘶嘶作响的烟尘能让禺期爽快不少。 “……那个道士。”禺期重新开口,“虽说那道士看样子是个好人,但他若是周旋了魔气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哦,你要是说诀微长老周旋此事,我倒是信。”乐无异从冒着烟的地方挪开,拖了凳子坐下,“当时我们帮烈山部遗民的事诀微长老全程看在眼里,甚至以太华山的名声助我们一并担保。诀微长老本身就不是那种严守教条刻板不肯变通之人,若是魔气仍在控制之内,想必诀微长老也会给龙兵屿留些余地。” “若只是那道士倒还好说,可他是白脸皇子的师父,这事就有些巧了。” “可是……”乐无异烦躁地晃晃脑袋,“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实在不愿意去怀疑夷则在动什么手脚……” “为何?”禺期疑惑地问,“白脸皇子不是想争皇位?他为何不能动手脚?” “啊?这有什么关系?”乐无异也疑惑。 “难不成你以为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人能够在这种腥风血雨里活下来?你不愿意白脸皇子做些阴谋手脚,那么你是愿意他去送死?” “你说啥?”乐无异更加疑惑,“这些事你懂?” 禺期被乐无异问得一怔,不禁摇头,“不知怎的就觉得应是这么回事,吾也不知这想法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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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0:58 GMT 8
乐无异和禺期仍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江陵与龙兵屿的事,条件猜测都一一摆开但乐无异总是避重就轻绕过答案,让禺期着急得满屋子转悠。 乐无异看禺期一副憋气的模样就想笑,于是扯住他衣角拽了拽,“你别这么急,反正我们现在也不能做什么,再说要是江陵和龙兵屿的事真的有夷则在中间计划,我好像……也不大好插手?毕竟这样一来夷则要对上的可是谢伯伯。” “吾就是瞧你磨磨蹭蹭的不爽快!”禺期抽回衣角还想多说他两句,忽然外头喧哗声乍起,细听之下竟像是整个江陵都沸腾起来。 禺期皱了皱眉,不等乐无异说话便冲了出去,高高浮上空中俯视江陵,果然见整个城的百姓都从屋里蜂拥而出往府衙附近放榜处涌去,武灼衣亲身立于人群中高举军令,叶灵臻站在他身后神色肃然。 “白脸皇子在就地招兵。”禺期回去以后告诉乐无异。 “招……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吧?”乐无异不敢置信地跑进院子里爬上墙头往外张望,“这么大的事说干就干了?” “那个带兵的武灼衣,说的是江陵附近有魔物作祟,已危害到江陵百姓安危,用那个死了的丫头做文章,说是已上达天听,天子下令魔物事关要紧,就近令武灼衣前往讨伐。武灼衣不是说先前从北疆归来折损不少,于是在白脸皇子的请求下允许就地招兵扩充军备。这些可都是亲眼看到了魔物作祟的危害的百姓,又是武灼衣家乡子弟,武灼衣在江陵声望这么高,将来这支扩充过的军队虽规模不算大,却全是江陵子弟兵,对武灼衣忠心不二,用起来有以一敌十之声势。再加上白脸皇子的师父又是太华山的人,想必讨伐魔物太华山也要出一份助力,如此一来此事非白脸皇子接手不可。哼,这白脸皇子看上去与你这臭小子差不多大,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乐无异听禺期说了一大通,愣了半晌才问:“你、你又懂了?” “嗯?”禺期低头看他一眼,“不可以?吾好歹也是——” “好歹也是什么?” “……”禺期皱了皱眉,摇头道:“吾不记得……为何会对这些事情……丝毫不陌生……” 乐无异神色有些复杂,“你该不会是……自己想起以前的事了吧?先前来时你说听到擂鼓号角之声,或许只是被勾起往事?” “原来如此?”禺期倒是完全不在意,“若当真如此倒是最好,但吾并未想起什么。” “嗯……虽然我不觉得是什么好事,不过你觉得好就好吧,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乐无异伸手拍拍他,扭头去看街上的人,一边考虑着他那一长串话,终于忍不住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你说……那个被魔气反噬的人……是不是夷则故意带来江陵想惹出些事端好有个招兵讨伐的缘由?” “废话。”禺期哼笑一声,“若不是吾刚巧断开他的禁锢术法,吾倒是想看看他会用何种方法制造事端。如今这境况,到好似吾不当心助了他一臂之力。” “但……夷则真的会去龙兵屿吗?看谢伯伯和沈夜的意思,龙兵屿的魔气似乎控制得不好,可真的到了要去讨伐的地步?而且就算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为何不能直接请奏去龙兵屿平魔气,偏要从江陵入手?不论怎么说,江陵与龙兵屿的距离总近过长安,就近讨伐依然是武将军最先啊!他难道没有想过中途会出现这种意外,让无辜的人枉死?他用这件事做文章激起江陵百姓的怨愤,但魔物……本就是他带来的啊……怎么能这样……” “臭小子问题太多,一件一件说!”禺期不耐烦地瞥了乐无异一眼,想了想,猜测道:“其实……利用这件事不过是顺水推舟,有心之人皆懂得利用。倒是酸书生忽然不提放我们走,大概就是怕此事泄露。” “但是……” “你敢说你没有一点不平?吾看你很想冲出去请罪把那丫头怎么死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禺期精准地戳中乐无异心思,“就算你不说白脸皇子的事,这事原本可以带过结案一了百了,也要被你弄得复杂起来。” “……我良心过意不去。” “天底下就你一人有良心,其他的人均是为谋私益昧着良心做事!”禺期不由喝道,“你这小子生性善良得有些过火,这倒没什么,吾看着你确实是个好孩子。但你若要天下人均是你这般心肠,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你这又何尝不是别种自私?” 乐无异无言以对,只好低头微弱地辩驳:“我不是那个意思……” 禺期自觉说得有些过火,也放低了嗓音咳嗽两声,“不过……别人另说,若是吾……就算千般不愿,你这个剑主若要吾跟着你做那般愚蠢善人,吾也只好凑活听命。” “……你分明就是在抱怨我。”乐无异撇撇嘴,“不过我倒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剑灵……也是要听剑主的话的?” 禺期忍不住瞪他:“不然你以为吾凭什么忍你这么久?” 乐无异茫然地眨眨眼:“我以为你让着我的……” “……吾凭什么让着你?” “呃……”乐无异抬头想了想,“因为你还挺喜欢我的?” 禺期嫌弃地看着他,“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啊?禺期,原来你不喜欢我啊?”乐无异扯着张笑脸完全不当真。 “哼!”禺期扭过头不理乐无异,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绕过话头,“说起龙兵屿……白脸皇子没把目标直接指向龙兵屿,除了在江陵生事容易造势,未必没有其他目的。” 乐无异点点头,“这么说起来……倒有可能是夷则对龙兵屿并不打算真的赶尽杀绝去讨伐,而是另有别的打算?我就觉得夷则应该不会真想对龙兵屿的人下手,毕竟当初保下他们我们可是花了很多力气的,当初夷则遭到朝廷里那些人的质问,还说过若有差池他一力承担呢!” “他说过若有差池一力承担?” “是啊,怎么……”乐无异被禺期一提醒,忽然也觉出蹊跷,不由讪笑,“嘿嘿嘿,这怎么了?” 禺期摇摇头,“说不出,只觉得有些不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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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1:22 GMT 8
【贰拾贰】 分别前沈夜拂了拂衣襟,对谢衣笑道:“我记得从前你比我瘦些,嫌我的衣服宽松。这些年里……养胖了?” 谢衣却没有笑,“傀儡身如何会变化。是你不似从前。” “对,我不比从前了。”沈夜点点头,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谢衣,“老实说,我至今依旧……十分想看到活生生的谢衣走上大祭司的位置。” “但你不后悔。” “是,我不后悔。这一点你我同样固执。”沈夜继续前行,清晨的浅淡光芒落在他的脚前,身后是他落下的影。 “但……早在与心魔缔结契约之时起,或许就注定再也见不到活生生的谢衣了。” 沈夜独自往龙兵屿的方向走去,谢衣在他身后看着,仿佛看到那个向着崩塌的城池中走去的身影。 “瞳大人说,谢衣所经之处皆是生机,而沈夜踏过之地尽是沉寂。”十二曾对谢衣如此说,“我一直跟着瞳大人,不了解前任大祭司,也不了解从前的你,但瞳大人说的总是不错。”
沈夜行至龙兵屿前,岸与岛间的水域中有十多只小船并列而停,清早已有人上船准备。沈夜亮出十二的令符向对岸招了招手,船上一人瞧见,与岛上守卫交谈了两句便撑船前来迎接,守卫中一人却转身快速离开。 靠岸的船很新,似乎下水不久。沈夜上了船,随意问道:“我前阵子受命外出时还未见这般热闹,怎么忽然多了这么些船?” 撑船人瞥他一眼,道:“祭典要到了。如今岛上秩序井然,不比开头两年。巨门大人提议多采买置办些物什喜庆喜庆,大祭司大人也准了。” “是吗。”沈夜笑笑,“想必祭典过后,这岛便要打开了吧。” “最好如此!”撑船人点点头,“这岛上虽比流月城好,总好不过外面那么大的天下。开头那一年虽说因为那些个修仙门派不依不饶地盯着,咱们也不好意思到处乱跑,可后来他们都渐渐不管了,大祭司大人反而不叫咱们随意外出。我是不清楚大祭司是怎么想的,按说咱们在流月城的时候就开始学着怎么在下界过活了,想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沈夜点点头,问:“最近这两三个月内,岛内可有怪事发生?” “怪事?”撑船人摇摇头,“要说这两三个月之前倒是有些怪事,反而是这两三个月里太平得很。” “哦?怎么说?” “先前有些在神殿供职的人,忽然间就与家里人断了联系,就好似这人忽然没了一样。但神殿里的事我们哪里清楚,也不好多问。可时日久了总也没个音信,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多几个没了音信的人,怎么说也会有些猜测。这段日子里倒是没再听说有这回事。但谁知道呢,兴许是又少了人还没发现罢了。” “原来如此。” “诶,不对,不对不对!”撑船人忽然扭头看着沈夜直摇头,“你不是七杀大人的人吗?这事儿你应当比我清楚。” “我也不曾想到,神殿外头竟是这样传闻。”沈夜望着越来越近的龙兵屿站起身来,“这就到了。” 沈夜下船上岸,岸上无人拦阻,甚至再查令符都不曾要求。沈夜大大方方从守卫身边走过,往神殿走去,一路通畅无阻。 如今的龙兵屿与沈夜初次来看的时候相比已大不一样。此处原本草木丰美灵气充沛,经过三年的时间岛上各处均有水利劳作偃甲架设,其间良田已垦屋舍俨然,一派欣欣向荣。谢衣管理的这近三年时间里烈山部的族人似乎生活得很不错,即使经过了那样的一百年,他依旧是能给烈山部带来生机的人。 沈夜手掌抚过路边探出的奇花异草,未消的晨露沾在指间掌间,微凉,却不冷。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半人高的草丛里窜出来,一头撞上沈夜。沈夜伸手扶住,顺便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小子一头黄毛软软的,抬起脑袋看看沈夜,笑嘻嘻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沈夜也笑笑,“这么一大早到处乱跑做什么?” 那小子抹了抹鼻子,扭头往身后看去,“隔壁兰姨家的小妹子今天满月,我去找些好玩的送她。” 沈夜有些吃惊,按着他的脑袋问:“满月?在龙兵屿出生的婴孩?” “是啊!好像是第一个吧?兰姨可高兴了,可惜成叔叔前不久有事离家了,现在还没回来,真是亏大了!我原本想捉两只带毛的小畜生给小妹子玩,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刚来这儿的时候明明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畜生,不知怎么回事死的死逃的逃,现在越来越少了,真没意思。” 小子一点儿也不怕生,逮住了沈夜一个劲说,沈夜静静地听着,按在毛发柔软的脑袋上的手暗暗催动灵力,便见少许污浊的魔气从指缝间若隐若现地浮起。沈夜松开手,忽然道:“带我去看看那个满月的孩子。” 小子刚要兴高采烈地应下,忽然又憋住了甩甩手,一脸老气横秋的不耐烦,“我没空,你自己去,就在那儿。”言罢竖起拇指向身后戳了戳。 沈夜点点头,“知道了,那你去吧。” “口气真差,以为自己是谁呀!”玩笑着冲沈夜吐了吐舌头,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就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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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1:37 GMT 8
沈夜不知怎么忽然记起,谢衣曾经说过要下界去为小曦寻找礼物的事。其实算起来,沈曦的年纪似乎还比谢衣要虚长几岁。小孩子总是惹人怜惜、叫人心软,因为他们总是代表着最后的希望。 沈夜并没有花费多久便找到有婴儿出世的那家人家。沈夜本想用法术催眠母女,只进入看一看便好,却不料母亲抱着女婴坐在床头异常警觉,竟以法术回击。 沈夜进门之后就觉出有些不对,母亲抱在怀里的婴儿一声也不吭,异常地沉静,而母亲本身也警觉非常,似乎不愿让人接近。 沈夜走近她,伸手去掀她手中的襁褓,方才那一下回击令那位母亲明白自己与沈夜的差距,于是便没有阻止沈夜的举动,只是盯着沈夜颤声道:“无论如何,她是我好不容易保下的孩子。” 沈夜看到了襁褓中的女婴,那是一个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畸形儿。如此严重的畸形能活下来已算是奇迹,但这个婴儿却一丝痛苦的模样都无,反而看起来很强壮,但同时又似乎对外界毫无感知与反应,不哭不闹也不笑。女婴的眼中结着一层翳,这样的眼睛令沈夜想起死在谢衣刀下的那个人。 “为何?”沈夜明知故问。 母亲苦笑两声,“这还要多亏前任大祭司,不许谢氏一族在神殿任职。” 沈夜愣了一下,“你姓谢?” “接受魔气是从神殿中的人开始吧,这样他们才好下界去办事。族中有能力者皆在神殿任职,唯有我们谢氏一族因为谢衣的缘故任凭灵力再强也不能进入神殿。我接受的魔气与普通族人一般多,自身灵力却与神殿中的祭司相当,所以才能够保下这孩子不让她与别人家的孩子一般胎死腹中。” 沈夜沉默一阵,指尖触到婴儿额头。 “不必看了。”母亲自嘲地笑笑,“她是我的孩子,自然也与我染上一样的魔气。只是不知等她父亲回来,看到自己的女儿……” “你是谢氏人,那么你的丈夫想必在七杀手下任职。” “……是。你直呼他为七杀?但你不是大祭司……” “这孩子的父亲不会回来了。”沈夜告诉她,“他……为烈山部而死,你记住。” 沈夜转身离去,那位母亲在门关上之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夜没有回答,掩上了门便往神殿去。 神殿入口处有两名低阶祭司守卫,见到沈夜便道:“七杀大人在西侧厅等候。” “呵,通报过了?”沈夜冷笑,“不急着去见七杀,先带我去见开阳。或者去见巨门大约也可。” 守卫祭司面面相觑,一时无措,略一商量其中一人才往里去通报,另一人则挡在沈夜面前。沈夜好整以暇等着,丝毫不急躁。过了一会儿通报的人回来,立刻引沈夜去见开阳祭司。 “我记得你,那时拉着沧溟的手叫她姐姐。”沈夜来到开阳面前,“如今你已能独当一面,甚至可以接替沧溟的位置了。” 开阳端立厅中一动也不动地皱眉盯着沈夜,“你就是为七杀祭司出谋划策的人?” 沈夜答非所问:“我以为你想在幕后人与七杀会面之前将其除掉。” 开阳神色不动,气势却略微低了低,“你能如此大摇大摆地来见我,岂非料定我有暂时不能杀你的理由?” 沈夜点头道:“你没能找到沈夜。”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沈夜在哪儿。”开阳向沈夜走近一步,“但我可以等,等你或七杀去找沈夜,甚至等沈夜来找你们。” “你错了。”沈夜摇摇头。 “我错了?”开阳微微扬眉,“错在何处,还望赐教。” “我这就告诉你,沈夜在何处。”言罢,沈夜摘下面具,露出眉眼,“沈夜就在此处。” 开阳沉默一阵,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出卖了七杀祭司?” “你又错了。”沈夜看看她,“我要出卖的,是谢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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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1:54 GMT 8
【贰拾叁】 龙兵屿岸边看去虽平静,却有不少守卫四处晃荡。谢衣要走的路虽隐秘附近却也有守卫来回走动。 原本流月城有伏羲结界,又鲜为人知,因此守卫祭司极少,只有极其机密之地才会特别安排守卫,下界之后需与外界周旋往来,又因魔气之故不得不防他人虎视,这才特别设立了专职守卫队伍。但是此刻想也知道,这些守卫中应是换入了开阳的眼线。 谢衣蛰伏在一旁等待,估算着沈夜差不多该已进入龙兵屿时,果然见到各处守卫均有松懈,便趁此机会迅速入岛,由隐秘入口进入。 长长的甬道中有水滴从钟乳上落下,与很久以前已有些不同。 沈夜头一回带初七走过这条通道的时候曾说,“原本该是为他准备的,如今你陪我走一趟,倒也别有滋味,你说是不是,初七?” 当时初七已知道沈夜口中之人大概就是谢衣,也知道自己或许与“谢衣”有些相像。初七回答沈夜:“主人高兴便好。只是不知,既然那人不在了,主人又何必做这些事?” 沈夜回身看他,“谁说他不在了?他一直都在。”末了盯着初七看了一会儿,又添上五个字:“于本座而言。” 而今想来,谢衣才发觉,那么多年里沈夜反反复复一直在做一件无聊至极幼稚非凡的事,那便是企图诱导初七去嫉妒谢衣。恢复记忆后的谢衣不由庆幸自己从未让沈夜得逞过。 那一百年里初七看得分明,沈夜骨子里是个极其任性的人,但他肩上的责任不允许他任性。成为大祭司后一百多年的人生里沈夜唯一一次任性的行为或许就是强行将濒死的谢衣带回治疗做成傀儡,而不是击杀谢衣。此后的百年间沈夜几乎将自己所有的任性妄为都倾泻在了初七身上。 直到在神女墓记起一切,谢衣才真正认识完整的沈夜。破军祭司谢衣眼中强大遥不可及的沈夜与傀儡初七眼中脆弱偏执的沈夜都不是完整的沈夜,一如破军谢衣未成熟,傀儡初七不完全。 那回走在这条路上时沈夜最后又说,“凡事总要未雨绸缪,这条密道他是用不上了,但兴许华月今后还能用。” 谢衣在龙兵屿醒来时既没有见到华月,也没有见到瞳,只有十二在床前看着他。沈夜说密道可以留给华月,却没有提到瞳,他大概清楚瞳不会离开流月城,新生的龙兵屿需要的不是他不是瞳,而是华月那样的人,以及破军祭司谢衣那样的人。 至于初七,沈夜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曾打算让初七离开自己,甚至在带回谢衣为他续命时就已经考虑着要他作为初七等待自己一起死在流月城中。沈夜不许他死在流月城外,不许他死在自己身边以外的地方,甚至不愿他死在自己前头。在沈夜最初的计划里,谢衣应在他死后几百年还依然好好地活在下界,肩负着他交予的重任在他铺设的光明大道上沐风而行。 即使后来谢衣叛逃,只要他还肯回来,这件事就不会改变。只是谢衣成为初七之后这就成了回忆中的憧憬,沈夜能做的只剩下让初七等他一起与城共亡。但即使是这件事,也截止于乐无异一行人出现。沈夜不知不觉中一步步退让,甚至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想要放弃。谢衣隐约明白,在广州沈夜允许初七离开时他是当真给了初七离开的机会,但并不如他所说真的是唯一一次机会。 长长的甬道很快就走到尽头,关于沈夜的事破军祭司的事初七的事却远远比钟乳上落下的水珠更纷杂无尽。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但我现在有两个选择。”谢衣对停在大祭司寝殿中的偃甲谢衣道,“纵容他,或防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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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2:09 GMT 8
偃甲看着谢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谢衣,你真的变了。” “怎么?因为我说的话令你惊讶,你不会如我这般思量,所以你认为我不再像谢衣?” “我虽是偃甲,却继承了谢衣的意志,而你虽是谢衣,却全没了谢衣该有的样子。你不在的这些天里我都知道了,你……” “我不在的这些天里,”谢衣冷声打断他,“你就像这样,让你的属下爬到你的头上,压着你说话?” 偃甲皱起眉看着谢衣,“总好过你,居然连婴孩的事都去算计。” “那你说除了与下界人通婚还有什么更可行的方法能够净化下一代的魔气?” “可是那些寻常人不知道烈山部人身染魔气,你这样做很有可能会……” “你放心,烈山部人早与下界人不同,两者即便通婚也无法孕育后代。十二已让我放弃了。”谢衣忽然抬手捏住偃甲的下颌,仔细将那张脸打量了一番,“原来我从前是这般模样,难怪。” “……?谢衣?” 谢衣放开他,摇了摇头,“罢了,用不着你管的事你不用管。你甚至不是我造的偃甲。” “是,我并不是你的偃甲,我是偃甲谢衣造出的。”偃甲垂下眼,“因此你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那个初心不改如同圣人一般死去的偃师谢衣。他与你不同,他自始至终都以一颗慈悲的心怀纳苍生。” 谢衣点点头,“造出你的偃甲贯彻了最初的道,并将他的道传承了下去。但,那又如何?” 偃甲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原本……你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若不是沈夜,我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就那样死去。”谢衣并不反驳,“他没有允许我那样结束自己的一生。因此我才要考虑,我是否要允许他,让他如愿。” 偃甲愣了一会儿,迟疑地开口:“你所说的纵容或是防备……” “沈夜要做一件事,这件事与烈山部有关,但他不想要我参与。”谢衣解释道,“那么我究竟是纵容他去做,还是如他所愿地去防备他?” 偃甲低头沉默,半晌才得出结论:“你不防备是纵容他的行为,防备则是纵容他的心意。” “若是从前的谢衣,想必会选择后者。” 偃甲抬头看谢衣,“你打算选择前者?他不想要你参与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难道你要纵容?” 谢衣微微叹了一声,“难怪从前他总说谢衣情滥且薄,狠心决绝。” 偃甲不懂:“为何?你自己造的偃甲,宁愿删去许许多多的记忆思绪都不曾将沈夜的事减去一分一毫。” “你毕竟只是具偃甲。”谢衣摇摇头,“看来我该做好两全的准备,等明白他要做什么时再决定我该怎么做。” “那我呢?”偃甲问道。 “继续做你的谢衣。” “你不吩咐我做事?” “你不是我造的偃甲,我可以利用你,你可以不听我的。祭典将近,你应该有不少事可以忙。”
“你要出卖……谢衣?”开阳狐疑地看着沈夜。 “你与谢衣的情报不对等,这样一来你岂非输得太过冤枉。”沈夜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不过我的手脚的确已经开始溃烂,没有多少日子可活,这一点他没有骗你。” “我派出探听的人果然是你故意放走?” “故意说给你的人听又故意放走你的人,这与我无关,是谢衣的主意。” 开阳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以为是七杀智囊的那个人,是谢衣本人,他的确没有死?” “没错。” “这样一来他误导我们以为大祭司是偃甲人,而当我们打算在祭典上众目睽睽之下拆穿偃甲‘大祭司’的时候就成了百口莫辩的造谣生事发动动乱。” “如此,行得通。”沈夜点头,“但你们真的会这样做吗?” “不会。”开阳笑笑,“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些话就不该转移到院子里去说。说完那番话立刻就对我的人出手,岂不是摆明了他早就知道有人在偷听?我还不至于笨到想不到他是故意让我的人传话。”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所以我要找你。”开阳走到沈夜面前,“我既然能想到他是故意将这个计划透给我,若他真是谢衣又怎会想不到我会看穿?那么当我自以为已明白了他的目的而松懈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踏入了他为我布下的真正的陷阱?” 沈夜笑笑,“你会不会想得太多?” “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与你在院中谈论的计划有什么不可行之处。这是一个完全可以一试的计划,所以当我认为这个计划只是诱我咬钩的陷阱,他不会真的去用的时候,万一他真的用了,我又该如何应对?” “你现在不妨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应对?” “你既然要出卖谢衣,是不是要将他的所有计划都说出来?否则三两句话被你套出我的应对,若你已是谢衣的棋子,我岂非自掘坟墓?” “你说什么?”沈夜不禁笑出声,“沈夜从来都在棋盘之侧执子,何曾站在棋盘之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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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2:27 GMT 8
【贰拾肆】 厅中开阳与沈夜俱是沉默,谁都没有开口。开阳不肯先开口,而沈夜则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静了许久之后开阳终于动了动,放软了声音道:“你当真不曾立于棋盘之上吗?” 沈夜没有看她,只问:“怎么说?” “神殿之外的人或许不知情,但神殿之内的人多少都知道。你当初步步为营的计划,是将自己也算计在内了,你自己也是你一手布置的那一局棋中的一枚棋子。真正冷漠求胜的弈者永远是摆布他人,绝不会将自己置于局中。你虽杀了很多人,但最终却为烈山部赴死,因此……我认为你我之间虽存异,但可求同。” 沈夜抬眼看她,“你亲眼看见我去死了?” 开阳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那么你说,既然我慷慨赴死了,却为何没有死?” 开阳微微皱了皱眉,道:“有两种可能。一是奇迹,二是……诈死。” “那么你觉得哪一种可能更加有道理?” 开阳念头一转,重新开口:“你出卖谢衣究竟有什么目的?” “难怪你对我的作为怀恨在心,谢衣还敢用你。”沈夜笑了笑,“反过来说,你的目的又是什么?权利?不回答?仍是不愿意吃一点点亏?你必须明白,光是我站在哪一边这点小事,几可决定成败。” 开阳眯起眼看他,“我无法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我这就回去谢衣那里。” “你若是能回去此刻就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开阳稍稍提高了嗓门,“你知道谢衣不会帮你。否则我能帮你做到的他岂会做不到。” “你又错了。”沈夜摇摇头,“不是我知道他不会帮我,而是我不要他帮我。自以为是地下定论,若是对了便能压倒对方气势,但若是接二连三地错了就最好赶紧收起自满。” 开阳脸色不佳,眼角微微抽动着。半晌之后她问沈夜:“从前谢衣师承于你,你也是这样教导他的?难怪他要与你反目。” 沈夜不禁仔细看了开阳一眼,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回想。接着他忽然轻声一笑,“你倒是提醒了我,从前我定是对他太过放纵。” 开阳自知一刀捅偏,一甩袖子在沈夜旁侧一张椅子上坐下,“你不说你的目的,我无论如何无法信你。你可以不要谢衣帮你,但你若要他帮你,他会帮吗?” “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他与我有约在先,我先等他除了你,我再手刃他。快得很,我若帮他,三天之内清你党羽,第四天便叫他黄泉路上去追你同行。” “四天?”开阳冷笑,“祭典在十天后。” 沈夜看她一眼,“为了沧溟和雩风的事,你不是十分恨我?那你应该清楚我的手段。” “我如何清楚你究竟有些什么手段?”开阳道,“我们都知道沈夜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可百余年间寂静之间旁人不可擅入,自那以后我不曾见到沧溟姐……沧溟城主一面,所谓外界来使是何模样我们这些人更是一无所知,你的手段究竟如何,不是只有当时的七杀、廉贞两位祭司以及叛师的谢衣知晓?” “呵,这倒不假。大约当真只有这三人知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沈夜顿了顿,目光落在胸前饰物上,“我只为……生灭厅中一卷书册。” “……简直玩笑。”开阳冷哼一声,“只为生灭厅中一卷书册?你?” “有何不可。” “当初不正是你借着谢衣叛逃的缘由将谢氏一族全都逐出了神殿?”开阳语气略微激动起来,“生灭厅里记载了烈山部上古至今一切事宜,多少隐秘皆在案中,甚至可说流月城之根本尽在其中。为保所载内容无所偏颇缺漏隐秘不得外泄,生灭厅主事一职从一开始便由谢氏一族世袭,父辞子替代代延续,谢氏一族也因此在烈山部中地位特殊。谢衣叛逃本可由谢氏其他人选继任,谢衣是你定下的下一任大祭司,他未有子嗣可继承职位,下一任的生灭厅主事早已物色谢氏其他子孙接替,可你一句话将谢氏一族全数赶出了神殿,当真只是因为谢衣?” 沈夜并不否认:“自然是以此为借口,将忠于城主的谢氏一脉从烈山部枝干上削去。” “此后那个天生妖瞳的七杀祭司就接替了生灭厅主事的位置。从前他是你父亲的人,你父亲德高望重人人敬仰,便也无人在意他天生妖邪,可后来他成了你的人,竟然助纣为虐。” 沈夜点点头,“就算从前瞳说我不堪大任,毕竟看着我长大。但生灭厅中记载,我的确未曾染指。” “我凭什么相信?” “我要的,只是谢衣相关的记载。” “谢衣生平是你下令毁去。” “我下令毁去的仅是谢衣生平一册,我自己的那一册还好好地放在生灭厅中。” 开阳愣了一下,神色古怪地看着沈夜,“你和谢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背叛过你,你追杀过他,如今他却敢再去找你,而你又……为如此可笑的理由……” “你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助你将谢衣从大祭司的位置上扯下来。关于谢衣的记载中有他的秘事,因此你猜对了,他不会让我得逞。” 开阳皱眉看着沈夜,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我若是也想要一观谢衣的记载……” “有何不可?”出乎开阳意料,沈夜并不反对,“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谢衣为何变了。” “你觉得他变了?” “我觉得谢衣变了。探子回报时我真的信了这近三年的时光里大祭司谢衣是被人操纵的偃甲,我以为是我误会了谢衣,谢衣依旧是那个正直仁善的谢衣。” “在我看来他倒是没变多少。只是你眼中的正直仁善只在烈山部,只在是否终于城主,但谢衣的仁善比你所看到的要大些。”沈夜抬手磕了磕眉心,忽然道:“我记得从前沧溟很喜欢你,因此我才对你有印象。” 开阳不自觉低了低头,再抬头时开口道:“我不信任如今的谢衣。” “为何?”沈夜问。 “从他宣布废除城主之时起,我便觉有不妥。”开阳道,“若说只是为了一人大权在握,实际当时真正统辖龙兵屿的已是他,说话最有分量的也是他,城主早已不存在了,但他却忽然将这件事公开来说,除了提醒城主一脉的人不再享有特权,实在没有别的用处。而城主一脉遗留的所谓特权也不过是稍微骄横跋扈了一些,若非高阶祭司出面便自由散漫不听号令。但这些并不是能够动摇他地位的大问题。我想了许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在向全族的人隐瞒某件事情,这件事情不是能够封存进生灭厅的秘密,而是正在发生的事。之后不久,谢衣在岛屿周围布置守卫,布下巨大的术法结界,再后来神殿里供职的人渐渐开始失踪。就算问他,他也从不解释,甚至连敷衍的借口都不给出。这简直就像是他把整个岛的人给围了起来,然后一个一个地……” 沈夜见她说不下去,便接话道:“所以你才起了异心?” “对。从前的谢衣本就是站在我们这边,这你清楚,他回来时我们又何尝不高兴。但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后来的行事作风……实在不能不令人多虑。” “难道不是因为他没有辅佐一位新的城主,而是自己上位?” 开阳噎了一下,扭头道:“此事我虽不满,但刚下界不久龙兵屿一片混乱,险些就要被下界修仙门派直接接手管理,当时站出来交涉最后控制住局面的是谢衣,除他以外一时无人能压得住场面。我有私心,却也不是不识形势。” “果然如此。”沈夜笑了一下,“你说了我想知道的事,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只是我不曾探听谢衣的计划,所言全凭猜测,信是不信全由你。” 开阳不解,“我不过是在为自己辩解。” “你说当时是谢衣控制住局面,除他以外无人能压得住场面。” 开阳上下打量沈夜一番,“我忽然很想拒绝与你联合,好看看你是否真的会杀了谢衣。” “但你若真的这么做了,你会死在谢衣前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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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2:44 GMT 8
【贰拾伍】 谢衣进入神殿西侧厅堂时十二正在专心地嗑瓜子。十二见到谢衣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将满桌子不同类别的瓜子拢了拢,问道:“小谢?你怎么来了?” 谢衣淡淡看他一眼,叫了一声:“十二。” 十二立刻转身将满桌子的瓜子都收起来,面不改色:“哦,是你啊。先前守卫通报,说有外出任务归来的人要向我复命,我还以为会是沈夜。” “沈夜没有来?”谢衣走到十二身边点了一下桌面,“我都看见了,你就别忙了。” “他没来找我,但是既然有人通报就说明他的确往这里来了。没来找我自然也没去找你,你觉得他去找谁了?”十二将瓜子往谢衣面前推去,“这是最近外出采买的人带回来的炒货,我觉得南瓜子比西瓜子好吃。” “他当真是光明正大地去出卖我了。”谢衣将那一堆瓜子又推了回去,“花生更好吃些。” “唔。”十二扫兴地看他一眼,“那他一会儿若是来找我,我还需问吗?” 谢衣摇摇头,“不必了,你的时间会被他浪费光。” “嗯,老实说我见沈夜有些怕。”十二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不在的这些天里我替你看过了,高阶祭司中有绝对立场的并不多,但伺机而动的人却不少。族人被结界困得太久,如今下界来,不能不动心。但毕竟,大家还不习惯如此广袤的天地,不敢妄动。” “简而言之,我能用的人只有你,而开阳能用的……想来应是只有巨门。开阳心思灵敏些,原先我并不确定她是否有异心。” “嗯?”十二冲谢衣眨了下眼,“小谢不是你的人?” “那只是具偃甲,并不是可用之人。” “你是想说他不是人,还是想说不打算把他当作人来用?” “你了解我的行事。” 十二点点头,“那沈夜呢?” 谢衣扭头看着十二,忽然道:“你提醒了我,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已不是开阳。” “你的意思是……” “不论最终是谁的胜利,开阳都不会再有立足之地了。我们是否还有必要亲自去对付开阳?” “你想把开阳留给沈夜?” “不,我的意思是,开阳已经不重要。” 十二低头想了想,道:“那么你之前定下的计策……” “作废。”沈夜轻轻巧巧吐出两个字。 “作废?!”开阳重复了一遍。 沈夜看看她,问:“怎么,觉得可惜,不舍?原本那个泄露给你故布迷阵的计策就是谢衣专门用来作废的。你觉得那个计策可行,没错,的确可行,但不严谨,变数过多。原本就是要让你不敢不去考虑的诱饵,假如不可行,你又如何会上钩?谢衣虽比你聪明许多,但你比常人又要机敏谨慎不少。” 开阳想了想,点头道:“的确。若是巨门,直接便中了他的套,祭典之时便会当场拆穿偃甲谢衣。” “若是我不来找你,接下来你一样会中谢衣的套。”沈夜道,“你要找我,无非是认为我这个筹码不同寻常,而我与谢衣势不两立,他既然能策动我,你没有理由无法策动我,是吗?” 开阳仰起头露出极其微妙的神色:“难道不是吗?否则你为何来找我?不论你们究竟是何关系,谢衣与你终究不是同一种人,他永远不是你的战友。” 沈夜低头一笑,“你说的是,但谢衣不这么想。我若是不帮你,你不清楚谢衣是否会利用泄露给你的计策,那么你就不得不防。” “若要在此种情况下防范,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断你的路,让关于你的这一步成为废招。要达成这个目的我需在祭典前放出沈夜未死的消息,使人心惶惶,祭典之时再邀请修仙门派长老前来观礼。族内或许有人会信谢衣为你正名,但沈夜是对外界的一个交代,外界修仙门派若知沈夜未死便会将矛头指向整个龙兵屿,而为了全族的安危想必原本会信你的人中十之□□也不会为你说话。届时你若出现,便是自寻死路。任你再强,烈山部众位高阶祭司再加上修仙门派道法高深的长老也未必拿你不下,此时七杀祭司若还想以生灭厅中记载为你正名,便是站在整个龙兵屿的对立之处。” “走这条路能直接让七杀无法翻身,谢衣的声誉也一落千丈,但同时会吸引外界对龙兵屿的注意,而龙兵屿发生的怪事又不知是否会有隐患,这么一来族中对你也会有所不满,而你本身也不愿龙兵屿落在外人视线之中。况且我若是脑袋有坑,偏要出现在祭典之上,龙兵屿就会毁在你手上。这一招虽狠,但隐患颇多难以掌控,看似凌厉实则下策。” 开阳点点头,“是,因此假若我要防范,当会走更稳妥的另一条路,便是站到七杀的阵营中去。在此条件下我知道‘大祭司’此刻不在龙兵屿,‘谢衣’不是谢衣。那么祭典之时我帮助七杀为你正名,宣誓我对谢衣的忠诚与信任,如此一来七杀没有理由对我下手,我便能进行之后的步数。” “但如此一来,”沈夜看看她,嘴角略带笑意,“你便当真彻底落入谢衣的布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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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2:58 GMT 8
开阳戒备地看着沈夜,问道:“怎么说?” “你可以从头开始看他的布置。”沈夜顿了顿,反问开阳:“你觉得,谢衣为何离开龙兵屿?” “为了找你,好让我的人去听到他故意泄露的计策,将我引入局。” “他故意暴露行踪,让你的人跟上了吗?” “……没有,是后来七杀放出了那只偃甲鸟,我才找到纪山。”开阳顿了顿,又道:“我知道那只偃甲鸟可能有诈,但机会不可错失,宁愿冒险一探。” “他知道你必定打算起事,所以引你的人去吗?” “不知道,此前我并没有任何明显的表露,做事一向规矩,虽为城主一脉说过话,却并无失当……他并不是刻意针对我……” “那么反过来说,他去找我,能确保自己必定劝服我跟他回来,配合他诱你入局吗?” “不能……” “再换过来一问,你早就预谋,在谢衣离开之时动手脚了吗?” “……没有……稳重起见,我原先并未打算趁着这次祭典有所动作,目前仍以观察为主,伺机再动。” “那么,你为何忽然动了?”沈夜直视开阳,似有些咄咄逼人。 “我……”开阳意识到不对,转开脸捋了捋头发。 沈夜继续问:“现在你告诉我,他离开龙兵屿的目的当真只为找我?” “不……”开阳有些心虚地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他离开龙兵屿,是故意向所有人露出破绽,让七杀替他观察。他不知我是否有异心,就给我这个机会。他既然知道你在哪里,就不急于一时,却偏偏挑这种时候去找你,留出月余让我试探,又故意让七杀在临近祭典之时放出偃甲鸟,诱使我的人去探听到他所谓的计策。既然知道了他有所动作,我就不能不动,而刚巧祭典将近可顺势利用……所有这些,从他离开龙兵屿之时起,就是在诱惑我、逼迫我,让我有所行动……他根本还未能确定入局之人,就先布好了局,等着无论谁踏入……” “那么,第一种应对已被你否决,你选择了第二条路。你站到七杀的阵营中,接下来的步数你要怎么走?” 开阳定了定神,道:“探子传回消息之后我派人试探过,被留在龙兵屿的谢衣的确有异,即使不是偃甲也绝非谢衣本人,所以我要预先与谢氏人接触,告诉他们谢衣是假。谢氏一族古往今来皆是城主派系,而谢衣接权之后并没有让谢氏人节节高升,也没有恢复城主派系的地位,谢氏人多数早对谢衣颇有微词。在确定了七杀无法动我之时,我便让谢氏人在祭典之上揭穿谢衣,我则制衡七杀不让他阻拦。当场揭穿谢衣是假之后再责问七杀,要他给出解释,为何以假代真,再顺势推你接过大权。如此一来我所站的乃是光明正义一方,七杀则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甚至可以污蔑他杀了谢衣。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完全将七杀整垮,他的地位今后如何可想而知,而谢衣则不复存在。但你说这依旧没有踏出谢衣的布局。” “是,你若真这么做了,那么你会自断后路。”沈夜告诉她,“那个假的谢衣,你会留他还是杀他?” “留他恐会被反咬,趁乱杀了为好。” “好。此时真正的谢衣便会出现,对你的所作所为给予嘉奖,作为交代将七杀暂时关押,而你已言明自己忠于真正的谢衣,你是站在谢衣拥护者的立场上揭穿伪装的谢衣并责问七杀。他甚至还可以言明你将会是下一任的大祭司。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忠心护主的你,要如何再去造反?” 开阳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声音有些干涩,“我也考虑了若是谢衣还活着,忽然回来的可能性。他要平谢氏人的怨气必须惩处七杀,此时我便回头对你提出异议。我虽会用你与沧溟城主有婚约来帮助七杀为你正名,但有婚约并不能证明你未曾加害沧溟城主,毕竟百余年间少有人进入寂静之间。既然七杀能假冒大祭司,生灭厅中记载也可染之。我会要求当众审问七杀,逼他交代事由。此时我再煽动众人,言明你对龙兵屿的危害,让众人偏向七杀伪造生灭厅记录。你的存在本身对龙兵屿就是一个隐患,戕害下界黎民的事无从辩驳,这些所有人都清楚,更何况能证明你忠于烈山部的证据又可能是假。如此一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将你除掉,顺水推舟将七杀正法。谢衣若不愿,你们三人便是狼狈为奸共谋奸计,我便能立刻调转立场脱身。” “那么此刻问题就来了。”沈夜语气悠然,“除了谢衣,你们有谁——能有一丝一毫的把握伤到我?” 开阳愣了一下,紧张地瞪着沈夜。 “即使你连这么远的可能都想到了,但你忘了一点,沈夜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你认为你要除我,我会坐以待毙?如此一来七杀死不死无所谓,要紧的事是要制服我。因此谢衣大义凛然地将武器指向我,至于七杀容后再说暂且关押。”沈夜笑了一下,又道:“能对我稍有制衡的整个龙兵屿只有谢衣一人,你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即便谢衣有所不当,也没有人敢将他换下大祭司的位置。” 开阳盯着沈夜眉头紧锁,额角有细细的汗珠,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她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叹道:“我败了,谢衣毕竟是谢衣。” “呵,谢衣,毕竟是我的弟子。”沈夜站起身,向窗边走去,“但你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接下来要与他对局的人,是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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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3:23 GMT 8
【贰拾陆】 “是,作废。”谢衣站到窗前,望着对面的那扇窗,那里隐约有个人影正望着自己这儿。“沈夜虽然未曾探听我的全盘打算,但他既然站到了对面,那么先前的一切都是无用。” 十二摸摸下巴,忍不住问:“沈夜究竟想干什么?他为什么与你作对?” “这正是我现在需要弄清楚的事情。只有弄清楚这一点,我才能有所行动。” “有什么线索吗?” 谢衣回头看向十二,略略迟疑,“倒是有,但……” 十二正嗑着瓜子,见谢衣盯着自己一个劲地看,不由尴尬地后退了两步。谢衣却忽然快步凑到十二面前,抬手按住他胸膛。十二刚要疑问,忽然一个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他。 “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沈夜走进来,颇有兴趣地看了看谢衣,又看看十二,“这就是瞳最后一个傀儡?” 十二避开沈夜的目光咳嗽一声,“我、我现在是七杀祭司……” 沈夜伸出手,按住十二肩膀,问道:“你不是让偃甲鸟传音给我,说你很敬仰我,想为我做事?” “哦,那个……场、场面话而已,我对大祭司忠心不二。”十二低下头,想了想又伸出手:“吃瓜子吗?” 谢衣看着沈夜按在十二肩上的手,心不在焉地提醒沈夜:“你来晚了。” 沈夜收回手,点点头,“我四处看了看,岛上的禽兽比从前少了许多。” “那些珍禽异兽大多灵敏,受不了族人身上的魔气。” “听说三年来岛上没有新生的婴儿。” “有,但均是夭折,甚至大多死在母亲腹中。” “有办法解决吗?” “暂无。” “我见到了一个活下来的婴儿,是个女婴,周身魔气包裹,身体因来不及融合魔气而严重畸形,心智受阻,不哭不闹,没有人的意识,俨然是个魔物。” 谢衣眨了下眼,抬头问他:“你杀了那个女婴?” 沈夜摇摇头,“暂时没有必要。” “十二,”谢衣轻声吩咐,“把那个女婴带去你那里吧。” 十二站着没动,“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你知道。上回那一个我都剖得一干二净了,天生被魔气侵害的婴儿与魔气完全混为一体,生来没有人性只有魔性,若是能长大,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沈夜见谢衣沉默,便又问:“我听说了神殿里失踪的人,想必是像江陵那一个一般,被魔气反噬,失了心智。那些人呢?” “都依照我们大祭司的吩咐锁起来了。”十二指了指地底下,“也试了些法子,但是魔气反噬之后与宿体联系更紧,像是缠住了肉身,即使试着将人杀死,魔气不断也依旧如行尸走肉一般能够活动。” “果然如此。”沈夜点点头,“最近情况如何?被魔气反噬的人可有增加?” “早在三个月前魔气反噬的速度就变快了。”谢衣道,“已开始有神殿之外的人被魔气反噬,而寻常族人灵力不如神殿祭司,一旦开始反噬迷失速度极快,怕是难以隐瞒很久。” “因此你一见到那具偃甲便一刻不等地制定计划,甚至不惜被开阳祭司发觉魔气之事。” 谢衣颔首道:“不能再等了。我知道族中有人私下与修仙门派有来往,应是多少注意到了魔气的事。那些修仙门派在头一年对龙兵屿盯得很紧,后来松懈了应当也是因为暗中有来往。如今这一番动作看来,必是开阳与修仙门派达成了条件,由她定期送人过去用以了解龙兵屿魔气情况,换来修仙门派不直接插手龙兵屿的事。” 沈夜挠了挠脸,若无其事地回应:“开阳急功近利野心不小,倒也并非不识大体。只是机灵归机灵,到底还嫩着。” 谢衣看他一眼,问:“与开阳有所联系的,果真是太华山?” “嗯。”沈夜点点头,“太华山的那个清和真人,好说话些,答应了若有异常会先行告知开阳,再做打算,尽力不让别有居心的道友利用魔气之事。魔气虽邪威力却大,有修仙人借用妖力修炼,就有人会打魔气的主意。” “但是江陵的那一个……” “那一个不是清和真人亲自接手,是派遣弟子前来带人。想必……途中出了差池。” “以往开阳送去的应是她的人,因此行迹隐秘,这一回她却送去了十二的人。” “不正是你让她这么做的吗?你故意留出的破绽让她发觉了魔气反噬的事,便挑选了已有征兆的人正大光明地送了出去。你会允许她发觉,她敢光明正大地交人,不正是因为你们都清楚,祭典过后一切见分晓,没有必要再遮掩?” “是。”谢衣抬头看着沈夜,“可如今,祭典是会风平浪静还是暗流涌动?不知变数是否还在?” 沈夜答:“我虽有主张,但选择在你。” 谢衣了然,静了片刻后又问:“你认为你的想法,我绝不会赞同,是吗?” 沈夜笑了一下,道:“祭典之时,你要当心。” 十二默默吐了瓜子壳,小声嘟囔:“明知道要对着干了你们还能聊得如此投机顺带互相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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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3:38 GMT 8
日渐西沉,热闹非凡的江陵也渐渐安顿了些,却仍有不少未尽兴的在家门口与街坊邻里闲聊着白天的事。 乐无异又蹲在院子里做了一天的偃甲,禺期挨不住无趣,早就跑出去转悠,此刻还未回。乐无异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顺手拍了拍石桌上剑匣。自从禺期半夜里跑出去那时起乐无异便总是疑神疑鬼有些定不下心,随时随地都要带着剑匣时刻注意剑还在不在。那天禺期说是剑匣未锁好才跑了出去,但乐无异分明记得那晚自己确确实实锁好了剑匣。 乐无异思来想去仍是觉得放心不下,便打开剑匣研究起里面的偃甲构造。正如叶海所说,这偃甲剑匣道理并不复杂,制作起来也不费事,重点在于叶海的封禁妖法在各处能够通顺流转。若是给它改造一番,将叶海留在里面的妖法流转速度加快,大约可以起到稳固作用。乐无异将晗光取出来放在一边,刚要动手去拆剑匣,忽见身边晗光乍然浮起悬于空中,还未等乐无异反应过来便嗖地一下破开院门飞了出去。 “……咦?!”乐无异吓了一跳,立刻抱起剑匣追了出去。院外有武灼衣的人看守,见一柄剑忽然飞出,刚要去拦,又见乐无异跟着跑出来,两名兵士一时忙乱竟然愣是被乐无异闪躲过去,便只好又赶忙去追。 “行了,不必追了。”叶灵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制止了他们,“原本也没道理继续关着他们,过些天便要启程,带着他们反倒多有不便。” 武灼衣跟在叶灵臻身后,不禁取笑道:“你不是怕他们将殿下的事说出去?” “你不是不希望我做得太多?”叶灵臻反问,顿了顿,又道:“这位乐公子待人诚恳心思纯善,与我们不同。若无职责,倒真想交个朋友。” “你羡慕他?” “不羡慕。各人有各人的路罢了。只是算计之人天必败之;杀伐之人天必诛之;而善良之人,则天必怜之。” 武灼衣毫不在意地笑笑,“你是在担心自己,还是在担心我,或者是担心殿下?” 叶灵臻看他一眼,摇摇头,“担心自己无用,担心你则远远担心不过来,至于殿下,你看不出来?他不需上天垂怜。” “你话里有话。”武灼衣道。 “也没什么,只是殿下不珍重自己,我们多事也无用。你难道未曾发觉,殿下对皇位势在必得,却并无热衷。若如此行事,只怕会比任何爱惜皇位的人都要冷静决绝。” “我被你说得开始有些担心龙兵屿的人了。”
乐无异跟着剑一路追去,奈何晗光一下子就没了影,只知道是往西面去了,他便也只好一路往西碰运气。等乐无异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城门口,依然不见晗光,更别说禺期的影子。 城门一会儿便要关闭,门口守卫见乐无异靠在城门边上直喘气,便狐疑地问:“你是要出城?” 乐无异点点头,又摇摇头,冲守卫一笑:“这位兄台,麻烦你用兵器冲我狠狠戳过来行吗?要能弄出致命伤的那种。” 守卫更加疑惑,满脸戒备地瞪着乐无异:“你、你要干什么?别、别乱来啊我告诉你,要出城就……就快!” “不是,我在找人,刚才跑得急,现在实在跑不动了。”乐无异解释道,“但我要是可能会死,我要找的人就会来找我了。” 乐无异还想再劝那名守卫,忽然就看到禺期从城门外边向自己走过来,手里提着晗光,身后跟了个十三四岁样貌的半大异族少女。 “臭小子死什么死!你再不来吾先要死了!”禺期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 乐无异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禺期用两条腿走到自己面前,不禁问道:“你怎么下地了?” “还不是这个烦人丫头!”禺期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忽然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又更黑了一些,咳嗽一声,道:“这丫头是从苗疆一路逃过来的,吾刚才瞧见有两个壮汉想欺负她,一时看不过就帮了她一把。谁知道这丫头烦人得紧,见吾飘在空中硬说吾是妖怪,连句谢都不曾说。” 那苗疆少女抬起头来,比禺期高出半个头,声音软软糯糯的,语气倒是不软:“我真的被吓到咯,从来没见过飘在天上还自称爷爷的少年人,那不是妖怪是什么嘎?再说我不是讲过谢谢了,你早点下来我早就道谢咯,你飘得那么高要抬头看你很累的啊,我又不笑你矮,你就下来走走又怎么了。” 乐无异忍不住笑,“姑娘说得是,还是下来的好。” “你……”禺期怒瞪着乐无异举起手就要落雷,却半途停下脸色又变了变。 苗疆少女嘻嘻一笑,“哎呀小老头,你怎么火气那么大咯,实在不行我下回替你问问,有没有能长高的蛊还不成?哦对了,不过首先得要你们中原的那个什么皇子帮我们把那些妖怪解决了才行,否则家里也回不去。” “啊?你说什么?”乐无异一听到“皇子”二字立刻头疼起来,“又关夷则的事了?” “不是那个白脸皇子!”禺期声音里有明显在忍耐的滋味,语速也比平时要快,“好像是白脸皇子的兄弟,先前不也听江陵的人说起过最近二皇子有什么事要离京,原来就是这事。” “嗯嗯,对咯,我们南诏是你们的附属国,出事了你们的皇帝陛下自然要帮我一把,只是不知道这个二皇子能耐够不够。我们那里的人都知道,你们这里的皇子是三皇子最厉害,不过我们小小一个南诏,想也不会把最厉害的皇子派来帮我们。但是这回的事情还挺凶险的咯,但愿这个二皇子信得过。” “呃……呵呵,呵呵呵呵,这个……这种话就不要讲了。”乐无异尴尬地看了一眼城门口的守卫,守卫也尴尬地看看他们。“不过既然是二皇子,那就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诶,姑娘,你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是要做什么?需不需要我们帮你些什么?” “不需要!吾已后悔帮她了!”禺期立刻拦住乐无异,紧接着又低下头,“不过这臭小子爱管闲事,你只管使唤便好。” “嗯……我嘛也没什么困难。”少女依旧笑嘻嘻的,“就是跑得远了就想着再远一些也没什么,就一路跑到这里来了,结果身上盘缠没带够。” “哦,这个好办,我别的没有钱还是不少。”乐无异二话不说掏了一小袋铜钱递给少女,“真的没有别的事需要帮忙了?你一个小女孩不要紧吧?刚才不是险些被人欺负?” “这位阿哥你真好。”少女诚恳地接过铜钱,“小老头不是都说了后悔帮我了,你就别操心了。嗯,你这是要出城嘎?那我劝你最好别往西去,你们皇子的兵还没到,那些妖怪已经从南诏往外跑了,你们中原人土都肥,迟早往这儿来咯。” “哦,好,多谢你了。”乐无异挠挠头,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少女按在禺期腰间的手,“那个,你能不能,能不能放了他了?他是我的剑灵,不是什么妖怪。” “哦,好啊。”少女从禺期身后走出来甩了甩手,“我真的以为他是妖怪嘛,他真的很像妖怪啊,阿哥你别恼我咯!” “是是,我知道,不怪你。”乐无异讪笑着目送少女进城,转头便拉着禺期往城门外面走,顺带调笑道:“禺期前辈,我说你怎么被一个小姑娘给制住了?” 禺期瞪他一眼,“吾总不能当真对一个小丫头出手,况且苗疆的蛊毒吾倒是真没碰上过,女娲的信奉者何时成了这般模样,简直比伏羲老儿还不如。” 乐无异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去戳方才那苗疆少女按着的地方,“她到底对你做什么了,竟然真的乖乖听话。” “别动,还有些疼。”禺期按住乐无异的手,“对了,你就这样跑出来没有人拦你?” “门口有人拦了一下,但是没追过来。我就当做他们放我们走了,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吾倒是觉得如此甚好。”禺期将晗光递给乐无异,“没用上,收起来吧。” 乐无异接过晗光,看了禺期一眼,“你是不是又想喝血了?就算是两个壮汉,你要赶跑他们根本用不上晗光吧?” “臭小子想太多。”禺期冷笑一声,“若是脑袋实在闲得很,不如……” “不如什么?” “……算了,没什么。”禺期摇摇头,脚下一踩想要浮空,却被乐无异一把拉住。禺期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你做什么?” “别飘着了,陪我走走。”乐无异低头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指的是二皇子的事。南诏的事要上报天子,再派二皇子前去,可见已有一段时日,应是与夷则无关,但在这种时候揭开龙兵屿的事……总觉得有些蹊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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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3:56 GMT 8
【贰拾柒】 太华山。 “你……当真要去讨伐龙兵屿?” 夏夷则站在清和身后几步开外,看着他泡茶的动作,略迟疑了一会儿才答:“是。” 清和轻笑一声,问:“为何是此时?” 夏夷则不语,见清和不再继续说才反问道:“师尊不是最清楚?” “我是清楚。”清和起身,“但我清楚的不过是龙兵屿魔气反噬之事,而我问你的,是为何此时想起龙兵屿来?” “弟子不敢欺瞒师尊。”夏夷则低下头,“二皇兄此去南诏,凶多吉少。” “难怪你不同二皇子争抢,任由他请缨出头,又在此事定下之后闹出魔气之事。” “但,弟子不会容许苗疆巫蛊妖物祸乱中原,定会助二皇兄平定苗疆动乱。” “何时?”清和回头看了夏夷则一眼,“等二皇子死在苗疆?” 夏夷则摇头,“虽然弟子恨不得他死,但不能用边陲百姓安危做赌。二皇兄的能耐,抗上一时片刻不在话下,但终究后继无力。我需在他败下阵来之前前去支援。” “为何不早些去平乱?龙兵屿的事,为师好歹尚能作为,太华山也不会坐视不理,若镇压不住仍可请紫胤真人相助。” “若早去,主将是二皇兄,必定以武灼衣的人冲锋头阵,弟子不能让武灼衣的人给二皇兄拿去白白送死。当待二皇兄吃了亏,收了气焰,对方亦为二皇兄折损消磨之后再去,那时二皇兄若想主场也有心无力,敌方又疲,弟子胜算更大。弟子已从江陵起始一路往西南传令,各府各城开门接收西南流民,清出边疆战场。” 清和点点头,道:“这倒也没什么,为师知晓你对二皇子怨恨无解,不趁此机会除之倒能说是已该感到欣慰。为师早已说过,你们这些事,为师管不着,为师只愿你好好活着罢了。” “师尊……” “因此,为师再问你一遍,”清和转身看着夏夷则,“为何在此时讨伐龙兵屿?你去龙兵屿,当真只为了讨伐魔物?届时你前往苗疆援手,当真有胜算?你的胜算究竟为何?” 夏夷则道:“苗疆动乱乃是南诏与周边苗人冲突,巫蛊□□妖物横生所致,若是普通兵士以人力对抗自然犹如以卵击石,但若并非常人……则可一试。弟子的胜算,确在龙兵屿。” 清和闭了闭眼,叹道:“你如今所为,岂非与当年沈夜相去不远?” 夏夷则颔首,“当年在流月城上矩木之前,弟子曾想过,若换做弟子是烈山部的大祭司,弟子会如何抉择。如今的情形,苗疆祸乱危害甚大,人力难以抗衡,祸乱绵延速度极快,若不尽快阻止,一旦蔓延至中原,中原对巫蛊无措后果难以估量。弟子有一计可行,此计所要利用之人……已算不得活生生的人。弟子绝不自托如此作为好过沈夜几许,只因弟子若处在当时沈夜的位置也会同他一般抉择。只是必除无解之人与活生生的无辜之人,要如何取舍弟子无所犹豫。弟子……不求师尊谅解。” 清和摇了摇头,“为师并非不懂你的心思,只是为师不愿你将来连对自己都怀有憎恶之情。夷则,你可知道,这世间的善并非一种,有柔和之善如你那位朋友乐公子,对所见之人皆怀怜惜。而还有一种善,以修罗手段承大愿济世。为师希望你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夏夷则抬头看着清和,道:“弟子今后必当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先,但这只因为这是弟子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必须承诺的责任,而非什么济世大愿。一旦枉顾人命,不论枉顾的是谁、因此能够救下多少更多的人,那便不能称之为善。弟子说过,弟子不在乎成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弟子绝不做虚伪之人,绝不如那人一般。” “为师明白。”清和并不多言,“只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难免多心、多想、多念。你的事为师早已管不了许多,只愿你当真心思清明。” 夏夷则上前两步,又顿住,停在清和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弟子不肖,让师尊费心了。” 清和看看他,“站得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又将桌上茶泼了,道:“这茶凉了,为师替你重泡一回。” “师尊!”夏夷则制止他,“今日,就让弟子为师尊温酒一壶。最近几次回来,均是有求于师尊,都不曾为师尊做过些什么。” “行了,你歇着吧。”清和指了指身边的石凳,“你一日有求于我,而非瞒着我,你就还是我清和的徒弟。徒弟在外头累了,回来就让我这做师父的闲散人照顾照顾吧。对了,上回忘了告诉你,你放在我这儿的那册山河图录,物归原主了。” 夏夷则愣了一下,“是乐兄拿走的?” “嗯,说是他师父的旧友所有之物。怎么?” “没什么,需要的部分我已记下,能够物归原主自然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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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4:18 GMT 8
乐无异拉着禺期匆匆忙忙就出了城,也没顾上时辰,到天全黑了才勉强在江陵附近的村庄内找到地方投宿。 住下之后乐无异关了门禺期才现身跑出来,对着乐无异取笑道:“吾还当你这臭小子必然想要去苗疆凑个热闹,看这方向似乎不对?” 乐无异摆摆手,“你真当我什么闲事都爱管?那种大场面轮不到我们这种小人物往上赶,我所能做的不过是接济帮助眼前之人,尽我一点绵薄之力。况且眼下我担心谢伯伯和沈夜那边的情况,还有夷则的事,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去龙兵屿一趟。” “也对,那就去。”禺期点点头,“虽然吾不觉得你去了能有什么用。” “又看不起我?”乐无异撇撇嘴,“本偃师可厉害着呢……” “哼,戴面罩的和分叉眉毛哪个不比你厉害多了,就说那白脸皇子,也比你这毛头小子心思深远得多,你去了也就是见证的份,能做什么?” “行行,随你怎么说。我担心的是,沈夜这个人挺危险的,也不知道该说他太想得开还是太想不开,我总怕他一个想得太开或者一个想不开打算做点什么危险的事。夷则和谢伯伯虽然同以前相比大概都有些变化,可起码做事有迹可循,沈夜可是完全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真的特别喜欢别人恨他,总觉得有些让人放心不下。” 禺期愣了半天,惊异地问:“你担心的不是你谢伯伯也不是你好友,反而是你自己揍过的沈夜?” “是啊,这个人真的很要命的!”乐无异诚恳地点头,“这几天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沈夜最不让人安心。你、你不信啊?” “咳,吾自然相信,只是没想到你会担心那个分叉眉毛罢了。”禺期有些不乐意,“不知为何,吾就是看那个分叉眉毛不顺眼。” 乐无异抬头想了想,道:“一定是因为三年前你消失之前都还以为他是罪魁祸首,以为他要杀我。其实罪魁祸首是个心魔,沈夜也没想杀我们,他真想杀的是那个心魔。” 禺期看看他,满脸不屑:“照这么说难道吾真是为你这么一个没用的小子而死?” “那个……”乐无异万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的确是……我太没用了……本以为现在你回来了,可以由我来照看你回护你,可是到头来我还是挺没用的,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小子想太多!”禺期高声笑道,“吾是何许人,也用他人照看?” “嘿嘿,说得也是。”乐无异笑笑,伸手拉住禺期不让他飘得太高,“但是我是说真的,只要你需要,哪怕你要我还你一条命我也会给。” 禺期甩开乐无异的手,骂道:“婆婆妈妈啰啰嗦嗦的作甚?吾现在不是好好的,谁要你的小命。你不是要去龙兵屿?明早看你再赖床,还不早些睡!” “我就提前跟你说一下,免得需要什么的时候跟我客气。你这人这么别扭,谁知道你会不会老实。”乐无异委屈道,转头见禺期将晗光放进剑匣,立刻又出声阻止:“哎哎,等等等等,今晚不锁了。” 禺期回头瞪他:“吾是最好不锁,可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乐无异小声嘀咕:“就是锁了也不敢保证啊……” “你说什么?” “唉,没什么没什么。嗯……隔着剑匣你就是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不如这样好了。”乐无异两步跳到禺期面前抓住他胳膊,“来来来,我们一起睡,剑里哪有褥子里舒服,睡了几千年冰冰凉的剑,你都老人家了说不定会得风湿的!” “……吾就算能化出实体也不是人是灵,怎么会得风湿!” “哎呀你就别计较这个了。”乐无异不由分说吹了蜡,拉着禺期上床,没事人一样将他按在怀里就想这么睡了。 禺期脑袋被按在乐无异胸前愣了半晌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猛地打了个哆嗦,撇开脑袋伸手想推开乐无异,“你怎么跟个小丫头似的,这么抱着也不觉别扭?!” “不别扭啊,反倒比抱着剑匣要安心,而且也比剑匣舒服多了!”乐无异言罢又将禺期脑袋按回来。 禺期皱了皱眉,狐疑地问:“剑匣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你这是信不过那破木盒子?” “……没有,不是剑匣的事。”乐无异的手忽然紧了紧,低头将脸埋在禺期毛刺刺的脑袋上,有些勉强地笑笑,“反正也没什么不好的,怎么,你还害羞啊?” “胡扯!”禺期挣扎了一下,居然没有挣开,“罢了,念在你还是个没长开的毛头小子,不与你计较。你让吾翻个身,这么面对面的太恶心了。” “唔,好。这就对了,你就当是哄我这没长大的玩儿就好。”乐无异松了松手,等禺期翻了个身背对自己才顺手搂上他腰际重新抱紧。不用担心被禺期看到神色,乐无异便再无忌惮地睁眼看着禺期,睡意全无生怕突发异变。反倒是禺期几千年没与人亲近过,更别说被人搂着腰抱在身前,简直别扭得浑身发痒,要不是怕被取笑当真想要连立刻化作灵体逃走。 禺期考虑半晌,仍觉得不爽,忍不住出声问道:“喂,臭小子,你莫不是当真将吾当做是孩童一般?” “嗯?你不就像个小孩嘛。”乐无异脱口而出,“脾气也像小孩,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几千年的老头子了。”禺期冷哼一声,乐无异又立刻补上:“不过我知道你不是,你可是举世无双的铸剑大师,活了那么久看过那么多事,我怎么可能真的当你是小孩子,不过是……借口罢了。” 禺期叹了口气,道:“老实说先前吾并不相信,但如今看来……兴许那时吾当真十分喜欢你这小子。” 乐无异噗嗤笑出来,“我早就说了你就是很喜欢我嘛,还不信!再说到底是谁总把别人当小孩子啊?” 禺期沉默一会儿,道:“其实傍晚那会儿把晗光召去倒也并非渴血,只是气头一上来便有些想开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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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4:33 GMT 8
【贰拾捌】 入夜,龙兵屿上一片寂静,神殿各处亮着灯火映出内中人影憧憧,仿佛魑魅魍魉游荡集会。 “魔气反噬之后的族人,最终都成了这个样子。”开阳领着沈夜进入一间石室,里面放了几只铁笼,又以法术结界加固,“这几人是谢衣不在时关押进来的,以往被魔气反噬的人大约都被谢衣秘密处置,不知究竟如何了。” 笼中丧失心智的人比江陵那一个要恐怖许多,几乎就是十足的妖魔。沈夜看了他们一会儿,问:“太华山的人怎么说?” “清和真人擅长封禁之术,能够以法术牵制禁锢。”开阳答道。 “那与锁在笼中有何不同?”沈夜不看她,径自走到一只笼子前俯身向内看去,然后挥手撤了结界,“你,听得见我说话?” 笼子里的人呻吟一阵,颤抖着爬到沈夜面前抬头看他,“你……哈哈,我好像……好像看见前代大祭司了……” “是,你见到我了,沈夜就在此处。”沈夜答,“你心智尚未泯灭,有什么话就趁早说吧。” 那人呵呵笑了一阵,道:“沈夜……看来我果然要死了……沈夜……是你让我们染上魔气的,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就早些带我们下去……好过现在……趁着我还没变成那种怪物……趁早给我个了结……” 沈夜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他对面的笼子里已被弥漫的黑气包裹,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却无论如何看不出人形。沈夜沉默了一会儿,终是伸手扼住笼中人的脖颈,问道:“这三年在下界,你过得如何?” 那人答道:“第一年甚好,第二年圆满,比流月城中年岁好太多。但……流月城中虽艰苦许多,还能与家人一同好好活下去……” “那么,你想死吗?” “不想,我不想死……” “那么你想继续活下来?” “不要!”那人将拳头砸在笼子上,砸得整间石室都哐哐作响,“我……我不要这样活下去……我……我也不想死……我……我头疼……头好疼……啊——!” 那人忽然痛苦地嚎叫起来,即使沈夜松了手,也依然如困兽般原地挣扎着。沈夜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打算离开。 “等一等!”笼中的人忽然嘶哑着声音叫道,“你还是……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吧!我、我自己下不了手……” 沈夜停下脚步,没有多话,抬起手向笼中指去。 “沈夜?!你要干什么!”开阳快步上前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一道光芒穿透笼中那人的心脏,污血顿时溅了满地。正当开阳震惊地地瞪向沈夜之时,沈夜忽然挥手布起结界将那只笼子封闭起来。开阳疑惑地扭头看去,却见笼子里本该倒下的人僵硬地站在那儿,本该血液喷涌的伤口却很快止住了血。开阳瞪着眼前的景象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冷汗直下。 “这两年来,谢衣在面对的,正是这些。”沈夜看了开阳一眼,“如何?” 开阳摇了摇头,“原来如此……竟会是这样……若不是这段时日谢衣不在,我根本没有机会捉到这几个人,更不要提送去太华山求助……我根本不知道,魔气反噬居然会是这样……” “想来定是砺罂死前对魔契做了什么手脚,你送去太华山的那一个死后连魔契石都不曾留下。” “什么?”开阳皱起眉看向沈夜,“我送去太华山的那一个,死了?你遇见了?” “你不必在意。”沈夜摇摇头,“对了,你是原先城主一脉的人,对于灵气驾驭更善于普通族人,想来暂时不必担心魔气反噬到你头上。” 开阳一愣,“因此你才选择利用我?” 沈夜毫不掩饰:“是一部分原因。” 开阳想了想,问:“谢衣那里……究竟将那些人如何处置了?” “我来你这儿看被魔气反噬的人,而不是去谢衣那儿看,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 开阳闭了闭眼,道:“我明白了。可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在意魔气之事?你不是说,你要的不过是生灭厅中一卷书册?” 沈夜看看她,“你信了?” “不敢不信罢了。面对你,现今除了谢衣谁敢不伏首。” 沈夜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见沈夜转身要走,开阳又开口道:“我有个问题,不知你是否能够告诉我。” “说。” “谢衣是最早接受魔气的人,为何他一点都没有被魔气反噬的迹象?我虽知晓他是千百年难得的天才,但他当真已强到如此,丝毫不担心自己被魔气反噬?” 沈夜抬头想了想,恍然一笑,“只因他是谢衣罢了。原来如此,你提醒了我,只因他是谢衣。” 开阳不解地看着沈夜,沈夜却不再理她,自顾自笑着摇摇头,向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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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4:47 GMT 8
谢衣回到自己寝殿之时,看到那具偃甲人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而沈夜站在窗前正将一只偃甲鸟放飞。 “谢衣!”偃甲看到谢衣回来,立刻出声喊他。 “你去做什么了?”沈夜回身看向谢衣。 谢衣看了一眼偃甲,知道是沈夜做了手脚让他动弹不得,便顺手解了沈夜术法使他恢复行动。“我在十二那里。你呢,你又在做什么?” 沈夜抚了抚掌,道:“我让偃甲鸟传信给徒孙,叫他过来做客。” 谢衣与偃甲一同抬头看他,异口同声:“这种时候?” 沈夜皱了皱眉,抬手指指谢衣,“你的偃术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就连你造出的偃甲人再造的偃甲,也能与活人相差无几。” “你怕了?”谢衣问。 沈夜笑了一下,反问谢衣:“不过是一具偃甲,我有什么可怕的?” 谢衣扭头将偃甲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道:“不觉得令人怀念?” “你是在问我是否怀念从前的谢衣,如今的谢衣是否已不似从前。” 谢衣没有回答,依旧看着那具偃甲。 “你在不安,”沈夜走近他,略微欠身,“不安烈山部要的究竟是从前的谢衣还是如今的谢衣。” 谢衣摇摇头,“这个问题两年前我便知晓答案,如今的烈山部需要的正是如今的谢衣。”顿了顿又忽然看向沈夜,问:“你呢?你想要的是从前的谢衣还是如今的谢衣?” 沈夜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迟疑片刻,问:“我若说希望你仍是从前的谢衣,你待如何?” “不会如何,随便问问罢了。”谢衣瞥了一眼呆立一旁的偃甲,道:“我与他相差已远,有那百年间作为傀儡的经历我早已不可能再如当初那般。” 沈夜轻轻叹了口气,“果真如此。” “但你可安心。”谢衣重新直视沈夜,“恢复谢衣的记忆之后,我又如何能再如傀儡一般跟在你身后。” 沈夜微微扬起眉,“你决定了。” 谢衣点了一下头,“是。这一回,我会与你比肩而行,必要之时阻拦于你。” “你要如何做?” 谢衣默默看了看他,道:“你期待吗?” 沈夜愣了一下,不由更向前一步,近得几乎贴上谢衣,甚至看不清谢衣的整张脸,只能看到他吐出那句话后并未合拢,还留有一丝缝隙的唇。沈夜低了低头,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你可是……在挑衅我?” 谢衣垂眼看着两人唇间不足一寸的距离,答道:“没有。” 沈夜的嘴唇几乎就要碰上谢衣的,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你就是在挑衅……”最后一个字已完全听不见,也不知究竟是谁动了一下,让不足一寸的距离顷刻碎裂在两人唇间。 沈夜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一样迫不及待去侵略谢衣,反而有些迟缓地细细品尝起谢衣唇舌的滋味,仿佛第一回亲吻到这人一般。他瞥了一眼依旧呆立在一旁的偃甲,知道谢衣已早一步让偃甲停止运作。那个偃甲与从前的谢衣十分相似,摆在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难题。若在意那偃甲便像是更在意从前的谢衣,如今的谢衣终究不是谢衣;若不在意那偃甲便像是已抛却原本的谢衣,而那个谢衣或许才是真正的谢衣。 关于“谢衣”的难题沈夜与谢衣一样从未脱出过,甚至比谢衣思考得更久。沈夜只知道不论何时,在那个瞬间当下的谢衣总是能触动自己,但流月城的谢衣捐毒的谢衣傀儡初七以及眼下这个谢衣,每一次见面都有所不同。沈夜曾自嘲自己心仪的或许不过是谢衣的一副皮囊,然而第一眼见到刚醒来的初七时沈夜心如止水,将他当做物件,直到初七动起来,开口说话,行为举止间抹不去的谢衣留下的痕迹让沈夜无法忽视,即使曾经试图折辱贬损他,终究还是无法彻底不当他是谢衣。 然而谢衣就是谢衣,不论何时都让沈夜无法不去注视,甚至仅仅是“谢衣”这一个名字都可以让沈夜在唇齿间反复回味许久。 沈夜顺势将谢衣往墙边推去,却不料被谢衣错身带过反将他压在墙上。沈夜呆了一瞬,贴着墙垂下手,撇过脸咳嗽一声。 谢衣也呆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放开手打算后退一些,却被沈夜伸手拉住,“如何?” 谢衣舔了下嘴唇,答:“大约不是时候。” “此后怕是没有机会……” “此后定有机会。” 沈夜笑笑,“你很自信?” “自信不敢,但有些事我可以决定。” “有些事?”沈夜的手顺着谢衣胳膊向上,最后抚上他右眼的魔纹,“这些事里是否包括你确信自己不会被魔气反噬?” 谢衣抬眼看看他,“你注意到了。” 沈夜点点头,“关于十二……白天我见你探查他体内魔气。” “你不是也亲自探查过了?” “没错。十二其实已经被魔气反噬大半了吧,你说龙兵屿内能重伤他的人不多,但他本身资质并未高明至此,想来是与魔气有关。待徒孙来了我大概要好好问问他华月当时的情况。” “不用问了,华月几乎与常人无异。”谢衣告诉沈夜,“华月是第一个傀儡,是你父亲以活人改造,而自我开始……瞳另辟蹊径,以新鲜尸体制作活傀儡。”
“你们都认为瞳大人残酷无情,只是冷漠地折磨那些犯了错的族人,好方便他创造出更加惨绝人寰的成果,对吧?”十二拾起桌上长剑,指向面前瑟瑟发抖的人,“但正是因为瞳大人那些残忍的行径,如今我才能给你个痛快。” “……七杀大人……你要做什么?!我、我还没有像……像他们一样被魔气反噬啊!”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你还没有被魔气反噬,所以我才杀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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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5:03 GMT 8
【贰拾玖】 沈夜的手掌抚过谢衣侧脸,滑落颈肩,又顺着肩头、胳膊、小臂往下,最终拾起他的手。这种像是确认一般的动作谢衣记得,在自己刚刚被做成傀儡意识还没有清醒的时候沈夜曾这样试探摆弄过自己,只是现在沈夜的动作比那时要平稳得多。 “我感觉不到,你现在是冰冷的尸体吗?” 谢衣抽回手,去握住沈夜的另一只手,这一回沈夜触到了谢衣手心的微凉。“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沈夜动了动唇,又略微顿了顿,问道:“何时?百年前还是三年前?” 谢衣看了沈夜一眼,答:“三年前。” 沈夜忽然有些想笑,却又觉得不妥一般只牵了牵嘴角终究没有笑出来。“从你来找我时起,我就一直不明白,你究竟为何可以原谅。我虽不后悔,但你分明可以追究。” 谢衣皱了皱眉,答道:“我若当真追究,岂非否认如今的自己。那百年里的事对我来说有其不幸也有其万幸,说不上好与坏,只是没有那一段经历就不会有如今这一个谢衣。” “原来如此。”沈夜点点头。 谢衣垂下眼,“你果然难以对这些事释怀。” “我不像你,永远最果决最冷静。” 谢衣茫然了一瞬,道:“这话若是他人听见,怕是不敢相信。” “这倒没错。”沈夜笑笑,“照理说我才像是果决冷静的那个,你却像是意气用事,任性自由。” “难道不是?” 沈夜摇摇头,“你不过是决断得比常人快,哪里来的意气用事。你可以抛弃一切情感偏颇绝对公正地去决断关乎整个天地间的事,我没你那么广的视野,我只看得到眼前的烈山部、眼前的人。毕竟,你是我看中的人,是我亲自挑选。” 谢衣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记得我问过你几次,为何要收我做弟子,选我继任大祭司。每一回你都只要我相信你的选择,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那时的我明明不堪大任,根本无法管辖部下。” “不是无法,是不想。”沈夜轻哼一声,“你的那颗脑袋,只要你想做,没有你做不好的事。那时你心思不在,也不愿与人争夺,更加对权谋没半点兴趣,自然处处显落下风。如今需要你面对当年你不急着要去面对的事,你看,你不是做的不错?” 谢衣不禁问道:“既然如此,何不相信我,让我来处理接下来的事?” 沈夜看看他,“我说了,因为你聪明,所以只要想做都能做得不错,但你并没有对权术的敏感。你至今所做的一切,包括为开阳设下的局,全都犹如棋盘布置,靠的仅仅是你的头脑,而非真正的权谋才能。你若要我对你的这些行为给一句评价,说是‘破绽百出’也不为过。” 谢衣默默低头,“我知道。任用开阳与巨门时任职不当,废除城主一脉特权时躁进,封锁岛屿太晚铺垫不足,族人失踪没能给出恰当的交代,对开阳的布局手软拖沓,以及……未周全……各种变数。” 沈夜笑出声来:“呵,最后一句,你是在怪我?” “不。”谢衣抬头,“我并非完全没想到你会这么做,是我放任了,因此是我的过失。” “放任……”沈夜将这两个字细细嚼了嚼,笑道:“那么下一回你记住,千万不可再放任我。” “是。” “但你能做到这种地步,已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毕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你是如何做的,我都看见了。”谢衣停了一会儿,又道:“但是眼下的情形……” “眼下,你失了些许果断。”沈夜接话道,“瞳的事我已提醒过你,你比我更了解十二,究竟可以如何,你应该已清楚,却在犹豫。” 谢衣点头,“是,我犹豫了。哪怕被魔气反噬,活生生的生命依旧与能活动的尸体不同,为了让族人活下去而杀死他们,这样还能称得上是活吗?” 沈夜向谢衣凑近一些,抬手碰了碰他的脸侧,“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谢衣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看向窗外,“是,我不该问你。” “对了,”沈夜也跟着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忽然问道,“你可有替我安排房间?” “……我以为……” “那就是没有?很好。” ==========================================================
“不是无法,是不想。”沈夜轻哼一声,“你的那颗脑袋,只要你想做,没有你做不好的事。” “不,有一样。只是在流月城中此项技艺并不需要,所以你未曾得见其威。那项技艺,恐怕穷尽我一生能为,都无法略窥门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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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5:15 GMT 8
天还未亮,已有鸡鸣远远响起。一人悄悄摸进乐无异房内,见乐无异睡得正酣,便摸到床边案上物什,抱起乐无异随身的包转身要离开。猛然哐当一声,包里的工具滑了出来砸到那人脚上,痛得他憋了好半天仍是哼出声来。
“嗯?禺期?”乐无异迷迷糊糊地将醒未醒,梦游一样坐起来,拍了拍身边,眯着眼向声音来处转过头去,“嗯……?不是还在嘛……这是谁?这位兄台你怎么随便进别人房间啊?”
“……那个……小人听见这里有声音,就来看看,客官歇好我这就走!”
“哎,等等!”乐无异揉揉眼,指了指他怀中,“那是我的东西……你、你是贼吧?”
那人低头迟疑了一瞬,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一声不吭冲乐无异扎过来。乐无异刚要去挡,猛地被人从身后按倒,眼睁睁看着晗光略过自己上方刺了出去。
“住手!”乐无异来不及多想翻身扑倒禺期,转头冲被突然的变故惊住的盗贼喊道:“我的包留下,人快走!”
盗贼愣了一下,见持剑的是个小个子少年,乐无异又不像凶狠之人,一时间财迷心窍呸了一声,再次举起刀:“不愧是有钱人家公子哥,连娈童用的剑也看着值钱!”
“我……你胡扯什么啊!”乐无异忍不住失声吼道。
“哼,少跟他废话!”禺期手腕一动,晗光脱手而出,“杀!”
眼看着晗光剑尖直逼自己咽喉,盗贼终于意识到剑光森冷,双腿一软向后栽去,连连后退几步跌倒在地,晗光却没有继续朝自己逼近。
乐无异一手依旧按着禺期,另一只手及时抓住了晗光剑刃,鲜血顺着剑刃流淌,却没有一滴落到地上。“快走!”
盗贼再也顾不上财物,连忙爬起来逃了出去。
禺期眼见那个盗贼没了影,开口道:“昨晚我们住进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在角落里盯着你看。你露财了,如此小的村头大约少见你这般肥羊。”
“那也用不着直接出剑啊,不就是个贼?”
“他要用刀刺你。”
“我应付得来!”乐无异懊恼之余两只手都不由更加用力,右手掌心仿佛被剑刃灼烧一般火辣辣地发疼,“以前都是……我不到实在毫无办法的地步你都不会理我的。”
禺期皱了皱眉,不去看乐无异,“以前?以前吾是何种模样?照你的说法岂不是以前更加冷漠?”
“不是的!你那是……你那是……”
“费这口舌作甚,等戴面罩的把那什么劳什子通天之器弄完了吾不就能知道了?”
“这……这倒是没错……”乐无异一时无法辩驳。
“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禺期哼笑一声,“爽快些说话。”
乐无异丧气地垂下头,“那行,我再跟你重申一次,我乐大偃师十分、非常、特别的厉害,不上沈夜谢伯伯那种等级的都别在我面前横,所以你不要再随随便便为我出手了。虽然听说你一个着急就投炉祭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原本大概性子冲动,可是你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要开杀也太危险了点吧?”
禺期瞥他一眼,“旁人若得如此神兵必将善加利用,你却反而不愿意用。宝剑藏锋,如同衣锦夜行,倒不觉浪费?”
乐无异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你从前问我是否当真舍得衣锦夜行,是因为你自己更早以前曾不甘宝剑藏锋,以至于……”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乐无异摇摇头,忽然疑惑地看了禺期一眼,按在他肩头的手向脖颈胸前的肌肤摸去,“你……身上是不是在发热?原来灵也会发烧的吗?”
“自然不……”禺期也愣了一下,“啧,你放手。”
“……?哦哦。”乐无异连忙起身让开,有些不好意思,不禁咋舌难怪要被盗贼误会。
禺期却坐起来指了指乐无异右手,“吾是要你放开那只手。”
“啊?”乐无异一时没反应过来,迟钝地看向自己右手,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抓着晗光剑刃,手上伤口依旧在淌着血。
“简直蠢得难以直视!”禺期骂道,“就算要拦也该抓着剑柄,哪有直接去抓剑刃的。”
“嘿嘿,情况紧急看不准,不当心的。”乐无异嬉笑着松开手,将掌心贴在剑身擦过,满手的鲜血瞬间干干净净,唯有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仍有血溢出,“再说,拿我的血喂剑总比砍别人要好。”
禺期看看他,懒得再跟他计较,只道:“照理说晗光与昭明合铸之后应是几近完美的神兵利剑,不该如此渴血才对,虽说但凡有灵性的兵刃皆是饮血越锋,但如此情况着实有些不同寻常,甚至……甚至疑似易引动杀机。哼,这便是魔气不同寻常之处吗……”
乐无异想了想,问:“你不是见过魔气?你不清楚?”
“吾何时见过魔气,在你哥那儿分明是头一回触及。”末了又添一句:“嗯……即使见过也忘了。”
“哦,原来是这样。”乐无异伸手碰了碰禺期脸颊,“咦,不热了。”
禺期撇开脸咳嗽一声,“刚才是剑在吸你的血。”
“说到剑……”乐无异低头看了一眼晗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禺期剑匣可能已经关不住他,忽然窗户上一阵劈啪作响,有什么东西往窗户上撞了过来。
禺期扭头看了看,过去将窗户打开,就见到馋鸡爪子上抓着一个布包吭哧吭哧地飞进来。
“馋鸡?!哎呀我真是……”乐无异差点给馋鸡跪下,“我都忘了你可能找不到我们,还好你总算是找来了,我……我一会儿给你买猪腿!”
“叽——!”馋鸡将布包往床上一丢,立刻落到乐无异头上啄起他翘起的头发一个劲扯。
“哎哟,好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哎,这是什么……难怪你回来的这么慢,怎么还带了东西……”乐无异伸手将那个布包拿过来,掏出里面的东西,居然是谢衣的四个偃甲蛋。乐无异心里奇怪,不禁将偃甲蛋拾起来检查,“咦,这不是……不是说要三个月后嘛,虽然以谢伯伯的偃术改造也用不了多久,明摆着是故意要我们着急,但怎么这么快就直接让馋鸡带回来了……嗯……改造是改造过了不过还没改完,剩下的部分倒是我自己也能完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禺期低头仔细想了想,忽然道:“那个戴面罩的……是不是危险了?”
“什么?!”乐无异惊了一跳,紧接着又恍然,“的确是……假如没什么特殊原因不可能还没完成就直接让馋鸡带回来……若是最近有事要忙的话,等办完了事再说也不迟,反正有三个月呢……看来谢伯伯真的遇到麻烦了,还是大麻烦,三个月都不够他摆平的……不过要说危险嘛,谢伯伯那么厉害,他们在龙兵屿,除了沈夜还有谁有能力让谢伯伯危险,这应该不碍事。”
乐无异话音刚落,又一只鸟冲进屋里,这一回是一只偃甲鸟。乐无异抬眼对馋鸡道:“你看你,居然飞得比一只偃甲还慢。”
“叽。”
偃甲鸟咯吱响了两声,发出声音:“乐无异,带上你的剑,逃也给我立刻逃来龙兵屿。”
“啥?!”乐无异还来不及惊讶,忽然呲地一声,偃甲鸟化为一滩灰烬落在地上。
禺期解释道:“灌入灵力过大,全力飞过来之后就支撑不住了。”
乐无异吞了口唾沫,艰难地看向禺期,“这……这是沈夜,他自己找我?谢伯伯该不会真的危险了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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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6:49 GMT 8
【叁拾】 天亮之后,乐无异稍作准备便出了村寻到无人之地让馋鸡化成巨鸟往龙兵屿方向过去。路上乐无异想着加固剑匣的事,禺期则是一心挂念通天之器,没到半日便催促乐无异找地方落下休息好给馋鸡弄点吃的。 乐无异经不住禺期难得纠缠,也猜到大概,便拍拍馋鸡的脖子叫它下落。馋鸡应了一声向下俯冲,穿过云层之后下方山河地势变得清晰壮美,山脉河流迂回包合,尽是天地之鬼斧神工。乐无异先前也见过不少这等景象,但也不禁连连赞叹,拉着禺期要他一同看。 禺期没什么兴致地瞥了一眼,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这种凡眼也不过就是看个皮面,若是了解这地形变化中玄妙,吾谅你再也赞不出一个字。” “啊?为什么?”乐无异不解,“这大好山河都是造化神秀,当赞则赞,能有什么?” 禺期扬了扬下巴,叫乐无异往西南方向看去,“看见那个湖了吗?” “哪个?那个有点儿像葫芦的?” “嗯,就是那个。” “哦,那个我在叶海前辈的山河图录上看到过,好像叫做大池。怎么了?” 禺期晃了晃脑袋,不紧不慢地道:“上古时候女娲座下的一名小神在那里造了一座城,后来因为他偷取女娲禁术为祸一方,女娲一怒之下沉了他的城,用水淹了,就是现在这个大池。” 乐无异看看他,将信将疑,“真的假的,我总觉得你那些上古旧事大多是瞎编来哄我的。” “……”禺期皱起眉,“你要不要听?” “咦?还有?那你说,你说。” “咳咳,这事自然还没完。”禺期咳嗽两声接下去讲,“你看大池周围的山脉河流走向,往这边走,顺过来。” 乐无异顺着禺期手指的方向看去,想了想,道:“你不说还真没看出来……山脉与河流连着看下来……好像一条……一条……怎么说呢……” “哼,这是那座城被淹了之后,那个小神用禁术把自己变成了一条怪蛇,从大池里逃了出来,女娲见他不服诛,震怒更甚,索性开山辟地地追击,沿着他逃跑的路用山河造了一个巨大的阵,这才将他彻底困住。但是女娲到底有些心软,在这个阵的半途留了一个生门,假如那小神变化的怪蛇肯悔改回头,自然能逃出生天。可惜它到死都不知回头,后来……就没有了。” 乐无异愣了半晌,点点头,“果然每个人在选择自己的道路时都是异常固执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师父说的果然没错。”顿了一顿之后乐无异忽然又一拍脑袋,“哎呀我想起来了!山河图录上这一块叶海前辈做了标记,当时我只觉得这一路笔墨浓重用色和别的地方有些不同,也没去管是什么意思,看过也没在意,对上你这么一讲,山河图录上好像是在这条线过去的哪个地方标了一个‘生’字。我记得离龙兵屿挺近的,当时我还心说,龙兵屿果然是个好地方呢!” “是吗?”禺期歪了歪脑袋向下看去,“这离龙兵屿还有多远?上古时间久远大地空旷,这条阵脉吾记得不短。不过叶海妖怪能看出这是个阵倒也不简单,尤其是如今地势已有变化,与上古时大不相同,虽然阵型仍在但无人指点确实难以认出。” 乐无异扭头看着禺期,诚恳地道:“禺期,原来你真不是张口就来随便瞎编的啊?” “……你就当吾是瞎编的好了!” “叽叽!”馋鸡忽然叫了一声,乐无异知道它找好位置准备降落,于是冲禺期讪笑两声糊弄过去,俯身趴到馋鸡背上。 馋鸡几天来连续操劳没怎么好好歇过,乐无异过意不去给它买了好些吃的,让它慢慢吃个够,自己则不负禺期所望开始琢磨起通天之器。等馋鸡吃完堆成山的羊腿五花肉,乐无异也差不多把通天之器改装完毕,禺期迫不及待要试,却被乐无异拦下,理由是半路上万一横生枝节不好,等到了龙兵屿再说,若是仍有问题还可以请谢衣帮忙。 “你说……谢伯伯直接让馋鸡把通天之器带回来……是不是不要我们去的意思啊?”快到龙兵屿的时候乐无异忽然有些犹豫。 “这还用说?”禺期答。 “那沈夜和谢伯伯是掰了?谢伯伯要我们别去,沈夜要我们去,那我们现在过去,到底是……” “哼,今早还说走就走,这到了门口反倒磨磨蹭蹭?” “倒也不是……”乐无异挠挠头,“我是在想我们是不是要偷偷地去见沈夜不给谢伯伯知道啊?可是沈夜也没给我们留暗号什么的……” 禺期忍不住皱起眉:“臭小子想太多!要去便去,人是分叉眉毛喊的,麻烦分叉眉毛自己担着。” “这倒也是,”乐无异点点头,“谁让……哎,禺期,我怎么忽然感觉有一股寒意?是错觉吗?” 禺期看着乐无异身侧,神色微妙:“不是错觉。” “不是?” “不是。乐兄别来无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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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7:10 GMT 8
乐无异听到声音吓了一跳,险些从馋鸡背上掉下去,转头一看就见夏夷则御剑而行飞在他们旁边。 乐无异愣了半晌,狐疑道:“我还以为你现在忙得很,忙得连跟老朋友打个招呼的空闲都没有呢……你怎么来这儿了?” 夏夷则看他一眼,问:“乐兄不想见到我?” “那倒也不是,”乐无异摇摇头,“可是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乐兄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认为我要做的不是好事。” “不是……我当然知道你要做什么肯定有自己的考虑,但……但是这世上总有些事不能十全十美,我只是有些担心……” “乐兄,”夏夷则轻轻叹了口气,“与其担心龙兵屿,担心沈夜谢前辈,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乐无异不由缩了一下,“你啥意思?” “请你们即刻回头,不要上龙兵屿。” “那不行!”乐无异立刻摆摆手,“就算我不插手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受人之托,即使我不干,也得跟人家说清楚我不干,免得别人白白等我,乱了自己的计较。” 夏夷则低头想了想,“好,那你去见沈夜,说清楚之后立刻离开。” “啊?这也太没人情味了吧?”乐无异挠挠头,“而且我还不确定他究竟想干嘛……唉,你们这些人真是麻烦死了。” “这么说,果然是沈夜要你来?”夏夷则微微皱眉,“他要你来做什么?” “……夷则,你这是在套我话?有什么不能直接问?你要这么遮遮掩掩的那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出卖……呃……师祖他老人家?” “沈夜找你便是谢前辈不赞同他的意思,沈夜与谢前辈,你相信哪一个?” “白脸皇子也犯不着在这儿费口舌。”禺期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吾见你与那分叉眉毛也算相谈甚欢,分叉眉毛又一副天上地下他最行的样子,你直接去问他,吾谅他不怕告诉你。” 夏夷则仔细看了看禺期,道:“对于沈夜来说,乐兄身上能帮得了他的无非便是偃术与禺期前辈,但如今谢前辈在……那么想必沈夜是想请禺期前辈大显神威了。” 禺期皱紧了眉撇过头,“你……你夸吾也没用!” 夏夷则脸色反而阴沉下来,“然而剑灵非剑主之外的人能够驱使,沈夜要的恐怕只是……昭明?” 禺期咳嗽一声,没答话。 “沈夜……他是疯了吗?!”夏夷则脱口而出,脸色更加不好,也不管乐无异发问,催动法诀便冲着龙兵屿直冲过去。 乐无异被夏夷则的反应搞得莫名有些心慌,伸手拍拍馋鸡,“馋鸡,跟上!” 馋鸡应了一声,收起羽翼俯冲下去,落地时简直要在龙兵屿上砸出一个坑。 乐无异一着地就匆匆忙忙冲着神殿方向过去,才走了没几步忽然出现几名守卫祭司将他围了起来。其中一人指着乐无异下令:“此人乘坐妖兽从天而降,定是不轨之徒,带去开阳大人处裁夺!” 其余人不由分说上前困住乐无异,乐无异还没明白过来便被他们牵着走,连同禺期也一并被法术困住。乐无异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服气地大喊:“刚才在我前头还有个御剑飞过来的家伙呢你们抓了吗?!”见实在无人理他,乐无异也只好乖乖跟着他们往开阳祭司殿里去。 开阳见到乐无异,一眼便认出此人是三年前为龙兵屿奔波的偃师,便解了他们禁锢上前行礼,“抱歉,乐公子,手下无理请勿见怪。” 乐无异原本不高兴这些人只抓他没抓夏夷则,见开阳和声细语地致歉也不好意思有脾气,只好笑笑,“没什么没什么,诶,你认识我?” 开阳点点头,“乐公子对烈山部的恩情我不敢忘。沈夜在里面等你,逸尘子道长也在。” “逸……”乐无异噎了一下。 禺期问:“逸尘子不是那个街头巷尾都在说的淫魔吗?” “呃……不是……唉,那个不重要!”乐无异觉得解释起来太过麻烦,索性略过不表,“那我们先去里面见沈夜。” 开阳命人替乐无异开了门,乐无异便招呼禺期一同进去,他们刚进入,身后的门便又重新关上,眼前站着的则正是沈夜与夏夷则。 乐无异刚要开口,夏夷则首先道:“乐兄,不要把剑借他。” 沈夜也看向乐无异,“我借用昭明之力祛除魔气,这有何不可?” “你有办法祛除魔气了?”乐无异眼睛一亮,上前两步。 “若真有好办法,他为何隐瞒谢前辈?乐兄莫要上他的当,他不敢说他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可笑。”沈夜摇摇头,“那三皇子殿下又为何阻拦与我,其中原因,可敢说与我这位徒孙?” “此事无需牵扯他人,乐兄离开龙兵屿,明哲保身即可。” “我倒是不急着要徒孙做决定,就算徒孙当真不肯助我祛除魔气,我也不会立刻赶人走。” “乐兄!”夏夷则上前拉住乐无异,“你信我,不要将昭明给他,他完全疯了!” 乐无异用力眨了眨眼,侧过脑袋看向沈夜:“轮到你了。” 沈夜噗地笑出来,“多说无用,你自己决定。” “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有病吧?”乐无异不解地看看他俩,“你们都说自己有理对方没理,但两个都不肯说到底要干什么,然后要我来做决定?况且昭明并不是我的东西,我只是代为保管几十年罢了,昭明是禺期铸的剑,是禺期栖身的地方,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怎么能随随便便替禺期做决定?” 沈夜偏了偏脑袋看了一眼禺期,“他不是你的剑灵?不是应该听你的?” 乐无异睁大了眼看向沈夜:“所以你就能把谢伯伯……你简直是个变态!” 沈夜垂下眼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夏夷则看了看沈夜,又看了看乐无异,向禺期抱了抱拳,道:“禺期前辈,在下听说你如今恢复得并不完全,先前记忆也有所缺失,不如……” “不如好好歇着,别插手你们这些事?”禺期俯视夏夷则,“白脸皇子说的对,吾记忆还没恢复,此刻吾只想恢复记忆罢了。” “那么禺期前辈是同意……” “啧,你高兴什么?”禺期瞥一眼夏夷则,“就算要走也要待吾恢复记忆再走,通天之器若有什么不对吾还要那个戴面罩的帮忙呢。” “好,那你们就留下,”沈夜抚掌道,“等剑灵恢复记忆再做决定不迟。恰好过几天是烈山部祭典,你们三人都可留下观礼。此外……三皇子殿下,你大可去向谢衣告发我,看看他究竟会不会帮你。” 夏夷则见事已定下,便推辞道:“不必了,在下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乐兄,照顾好鲲鹏,让它养足精神。” “啥?”乐无异看着夏夷则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 沈夜走上前一手按在他肩上:“是该让鲲鹏养足精神,我可没想留你们陪我。走吧,去见见谢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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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7:36 GMT 8
【叁拾壹】 谢衣见到乐无异并不吃惊,只看向沈夜:“你要用昭明做什么?在江陵时你不是已经看到,那人即使为昭明所伤都依旧无法斩断魔气。” 沈夜笑笑,“你以为我想用昭明救人?” “难道你想用昭明伤人?”谢衣问道,“你要用昭明对付谁?” 沈夜不语,默默看着他。 乐无异有些尴尬,挥了挥手道:“那个……我能不能说一句?这把剑不是用来杀来杀去的凶器,拿来伤谁都不大好……” 禺期低头看他一眼,反驳道:“兵器怎么可能永不杀伤,否则为何铸造兵器?” “也不是这么说,凡事都要看情况,只是在一般情况下,能够尽量少伤人就尽量少伤人,我是这个意思。” “那么你觉得若是杀一部分人能够救更多的人呢?”沈夜忽然问乐无异,“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做?” “这种事情根本不合理!”乐无异立刻回答,“人命不是数字,每一条人命都是无限大的,一个无限大哪怕是对上千万个无限大,都一样无法做比较,这是无理取闹!” “可这天底下不合理的事何其多,你若是真的遇上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乐无异皱了皱眉,声音矮下去一截,“我知道说这个不大好,你要生气也可以,我就打个比方。你看你们当初为了流月城的人能活,害了那么多其他的人,可现在你们仍旧有一堆麻烦,过得也并不好。” 沈夜看他一眼,“你说的是事实。逆天行事,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无话可说。那么我也打个比方,若是不杀尽烈山部的人,人界就会有无法转换的灾难,而我与谢衣现在站在这里告诉你,你可以来杀我们,你会杀吗?还是对天命逆来顺受,任由灾难将临?” 乐无异想了想,摆摆手道:“好吧好吧,我也不跟你争你这个比方打得有多难为人多没道理,也不管我究竟能不能下得去手,我就问问你,你凭什么说可以来杀?你能代表谢伯伯?就算你能代表谢伯伯,你能代表整个烈山部的人?每个人都有追求活下去的权利,但不该是以剥夺别人的生命为代价,就算真的有像你打的这个比方一样极端的事情发生,也不该擅自剥夺别人的生命。” “那你的意思是……”沈夜有些不可置信地冲乐无异笑起来,“你不赞同剥夺他人的生命,但可同意他人牺牲自己的生命?” 乐无异歪了歪脑袋,有些着急,“我怎么觉得你在遛我?好像没法反驳,但又实在不对劲……要不这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杀也是遭天谴的,看你还能说什么!” “你是当真以为,这种事情只是拿来说笑,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现世上演,是吗?” “你不是说打个比方?难道你说真的?” “我打比方,你也打比方便可,胡搅蛮缠可没用。比你更加胡搅蛮缠蒙混过关的人我都见识过。” “……”谢衣默默看了沈夜一眼,道:“乐公子刚到龙兵屿,何不让他好好歇歇,你整天动也不动地闲着,乐公子却是千里迢迢被你喊来的客人。” 沈夜扭头问谢衣:“你的意思是胡搅蛮缠的人是我?” “没有。”谢衣走到乐无异面前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指指他背上剑匣:“你将里面的东西拆了?” “嗯?哦……那个啊……是打算研究研究来着……”乐无异偷偷瞟了禺期一眼,讪笑着解释,“我能装回去。” 谢衣也不点破,只告诉他:“禁锢控制一类的法子,你可去找十二问问,让门外的人带你去便可。” “真的?那好极了!”乐无异笑起来,“哦对了谢伯伯,通天之器我装好了,你看看我这样装对吗?” 谢衣犹豫了一下,终是从乐无异手中接过那个盒子看了看,“你果然很有天分,手脚也快。不愧是……” 乐无异抿了抿嘴,接下去说:“不愧是跟着谢伯伯的图谱学习的,对吧?” “你又何必执着师承何处,你自己的偃术天分并不比谢衣差。”谢衣将通天之器塞回乐无异手中,“真正能够永远流传下去的并非谢衣的偃甲,而是乐无异的偃甲,望乐公子能够明白。十二此刻应有空闲,你若需要便去找他吧。” “哦,好……”乐无异摸了摸脑袋,看看谢衣又看看沈夜,知道他们大概有话要说,也不好意思赖着追问,便告辞离开。临走前想了想,又回头对沈夜道:“我还是觉得你打的那个比方太过极端,可能有些事情目前看来真的很没道理很极端,但也许只是目前没有办法,要是早早地就死心了,那之后或许有别的办法你也就不可能知道了。虽然听起来有些优柔寡断,但我觉得有办法拖延的话哪怕拖着也比立刻做一些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要来得好。要是真的到了毫无办法的时候……我还是相信总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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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8:09 GMT 8
乐无异离开之后沈夜便问:“你真的不打算收他做徒弟?他在某些方面实在很像从前的你。” “我知道自己从前是个多缠人的徒弟。”谢衣承认道,“但他所认的师父终究不是我。” “那你何不让他见见自己的师父?就当是哄哄他。我倒是还蛮中意这个徒孙的。” “那个偃甲也不是他师父,况且那个偃甲就要毁了,还是不见的好。” “说到这件事……”沈夜走近谢衣,“我与开阳说了,祭典之时,绝不要比谢衣先动手击杀偃甲。对此你如何看待?” 谢衣低头想了想,赞同道:“合该如此。在我们知道得一样多时,先动手的得到的并非先机,失去的则是应对机会。” “那么你呢?” “我自然一样,等你们动手。” 沈夜点点头,“祭典时间有限,可别耽误了事。” “你不觉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不需要再算计?” “你坦诚你的,我算计我的,就当做是——我小气好了。” “那么你也执意不肯说,除了关于龙兵屿的对策,你还隐瞒了我何事?” 沈夜顿了顿,问道:“你发觉了?” “今日我布置的结界范围内有道家法术波动,却不曾有人来与我汇报。他是来找你的还是来找开阳的?是不是太华山的人?” 沈夜沉吟一阵,答:“此刻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今日来的不是太华山道长,而是如今皇帝的三皇子。” “他来做什么?”谢衣皱眉,“他既然不是以太华山弟子的身份前来而是以三皇子的身份前来,那就不该是为了抑制魔气的事而来。” “很快你就会知道。”沈夜闭了闭眼,道,“他很快,就会来讨伐兵屿。” “……你之前与他见过。” “是。” “你早就知道他会来讨伐龙兵屿。” “我知道。” “而你打算放任他前来讨伐,甚至打算帮助他?” “我不会帮他。我只是在尽我的责任。” 谢衣上前一步直视沈夜双目,一字一句地问他:“你的责任究竟是什么?” 沈夜回看他,不急于回答,反倒发问:“你去看过流月城的废墟遗址吗?在天空中消耗殆尽,然后碎裂,坠落于黄沙中的遗址。” 谢衣略微退了退,答:“没有。我不能去看。我不能去看那些碎片里有没有你的尸骨。” “我倒是去过一趟巫山。”沈夜微微笑了笑,毫不在意,“我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时候仔细找过,流月城的遗址中找不到一点魔契石的残渣。魔契石不属于流月城,流月城的毁灭不该影响到魔契石。从那时起我就知道,砺罂留下的恶果仍在,不知哪一天便会萌发。” 谢衣默默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出口:“你是……什么意思……” “谢衣,我问你,”沈夜抬手抚上谢衣的脸,“你为何没有死?” 谢衣答:“因为我欠族人的,还没有还清。” “那么我再问你,我为何还活着?” 谢衣欲言又止,终是开口道:“因为你欠天下人的,还没有还清。” “所以你觉得,我的责任是什么?” 谢衣眉头皱了皱,眼底有些波动。他垂下眼沉默了许久,未能答上话。 沈夜见他不语,便放下手指指他,调侃道:“怎么,我是不是太久没有教你,让你跟不上我的思路了?也罢,我们换一个问题。” 谢衣抬起头看他,“我听不出你那里能有什么好问题。” “的确不是什么好问题。”沈夜将手背到身后,问道:“你觉得,烈山部如今还算是活着吗?” “目前还活着,但……”谢衣摇摇头,“无法继续繁衍的种族,注定走向灭亡。” “你觉得如同傀儡一般慢慢地灭亡与被魔气反噬,哪一个比较好?” 谢衣愣了一下,问:“你在建议我将族人全都做成傀儡?要如同十二一般,首先必须将他们全都杀了,而一旦下手,再无转还余地。” “但是能够活着,哪怕是虚假勉强地活着。还是说你认为你关在地牢里的那些被魔气反噬了的人更像是活着?” “可万一……” “地牢里已经有多少了?再多下去,你关得住吗?你早就明白瞳留下十二是为了什么,而你如今别无选择。” “太华山的人怎么说?” 沈夜犹豫了一下,道:“太华山的诀微长老擅长封印之术,自然有法子禁锢已被魔气反噬的人,他甚至同意将他们关进太华秘境。但你希望全族的人都变成那般模样?” “既然有法子禁锢,留一条命在总还有些希望,但制成傀儡便再无办法。” “你信了乐无异的话。不,你原本和那小子是同一类的人。”沈夜点点头,“乐无异那小子说得不错,但有一件事他没有弄明白。” 谢衣垂下头,道:“我明白。烈山部是早该灭亡的部族。从烈山部无法适应下界浊气的那一刻起,烈山部就该灭亡了,瞳说的一点也没错。但即使是瞳,也依然想为族人求得一线生机。” “瞳为族人寻到的那一线生机,他已经给了我们了。”沈夜提醒他,“这就是他眼中最合理的方式。当初破界引来心魔之事,殃及下界之事,如今之事,当真只是我们逆天行事的恶果吗?我告诉你,这样想就错了。原因不是天命,是我们自己不够强,无法抵御浊气;是我不够强,除了与心魔交易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你也不够强,逃下界去那些年里找不到其他能够救族人的方法。假如烈山部真的该存活下来,我们足够强大,那么即使是天命,我们也逆给他看!” 谢衣不由怔住,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看来一切只好等祭典之后再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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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8:33 GMT 8
【叁拾贰】 “行尸走肉的感觉怎么样?”十二嗑着瓜子看着桌上刚醒过来的人问道。 那人迟疑了好半天才坐起来,看看十二,答道:“没有……什么感觉……” “嗯,不错,看来成功了。”十二走到他面前,伸手,“吃瓜子吗?”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已经坏了。” 十二愣了一下,走到窗边看了看手里的瓜子,笑笑,“还真是坏的,随手拿的没有注意。” “……你不觉得难吃?” “我又吃不出味道,不过是磕着玩的罢了。”十二走回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看着坐在上面的人,“你今后也是这样了,没有味觉没有痛觉,几乎什么多余的感觉都没有。所以你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因为你不会痛,所以即使受了重伤也有可能浑然不觉。发现哪里坏了要及时修理,你跟了我挺长时间,应该知道怎么做。” “……等等,七杀大人……” “什么事?” “我记得……我是不是被七杀大人杀死了?” 十二点点头,“没错,我杀死你了,然后把你做成了肉傀儡。只要尸身不腐,坏了的地方及时修理,你可以这样活很久。” “但是……我已经死了……” “你不愿意?要把你体内的蛊虫拿出来,偃甲全拆掉,再变回死尸也不难。”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你自己说宁死也不要变得和地牢里那些人一样,我不过是实现你的心愿罢了。不好吗?” 那人吞了口唾沫,道:“我没想过……是这样……” “不能接受?” “倒也不是……”那人想了想,点点头,“跟地牢里那些比起来……我觉得这样算好的。但是这样真的可以不被魔气反噬吗?” “不能说绝不会有例外,但照理应该不会出差错。” “那……那一定要先把人杀死吗?万一做成傀儡的时候失败了……” “你喝口水都能万一被呛死,你说呢?” 那人又点点头,再次发问:“是魔气没有反噬的时候死了的话就能根除魔气?” 十二摇摇头,“真的把魔气根除了你就该被浊气侵染了。魔气尚未反噬的时候就死了,尸体没法为魔气滋长提供饲料,魔气便会游离蛰伏,不再往脑袋里钻。我用蛊虫控制你的脑袋,不仅可以阻止魔气入侵还可以随时了解你的情况以及你体内魔气的情况。” “蛊虫?控制我的脑袋?” “等你适应一些,我教你怎么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制作傀儡过程没那么轻松,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那些已经被魔气反噬了的人呢?能这样救过来吗?” “那些已经实在没救了。”十二叹息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虽然不能救过来,但或许砍下他们的头颅就能让他们真正死去,免得魂魄被禁锢在半死不活的身躯上无法转世。” 那人似乎已经接受了十二所说的一切,也跟着叹道:“那,但愿他们来世不要再做烈山部的人了。” “不会再有人转世成烈山部的人了。”十二笑笑,“烈山部已经亡了。” “七杀大人!”门外忽然有人来报,“大祭司大人的客人求见。” “找我?”十二有些惊讶,“请进来吧。” 乐无异走进门来,见到十二打了招呼报了姓名,正犹豫要如何说明来意,就见禺期盯着十二看了一会儿,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一个爱戴面罩的。” 乐无异不好意思地冲十二笑笑,十二倒是也无所谓,问道:“这就是那位剑灵老人家?” “是,是……”乐无异讪笑着小声告诉十二:“但性子跟相貌差不多,你不用在意。” 禺期皱了皱眉,当做没听到,指了指乐无异怀里剑匣,道:“这臭小子把这个东西玩坏了,还不肯承认,说自己能装好。” “我……不是这么回事……”乐无异拉过十二避开禺期简略说明了来意,想要加固剑匣的禁锢,十二了然,便让乐无异留下剑匣让他好好看看再说。 “不过我的法子多是偃甲和蛊虫一同作用,你不嫌就好。”十二提醒道,“说是蛊虫主要还是用来收发连结灵力,不会到处乱爬,长得也不难看,个头不大,你不去在意就和不知道一样。” “啊?那你不要告诉我们不就刚好……”乐无异看出十二故意说给禺期听,忍不住想笑,“总之,就麻烦你了,那我们这就先走,不多叨扰了。” “好,完成之后我会差人给你们送过去,要不了两天的。” 乐无异和禺期告辞离开,刚一出门禺期便扯扯乐无异脑袋上翘起来的头发,咳嗽两声,道:“现在无甚大事,该把那个通天之器拿出来让吾趁早了了那事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急呀。”乐无异按住头顶心揉了揉,“等人家给我们找个屋子安顿下来就让通天之器好好读一读晗光。” “你自然不急,吾可是急得很!”禺期绕着乐无异飞了两圈,一副抓心挠肺的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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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8:52 GMT 8
半个时辰后,乐无异将拼合之后的通天之器端端正正放在案上,就差斋戒三日焚香沐浴再三叩拜了。他看向禺期,一脸严肃地问:“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你快些!”禺期越飘越高,不耐烦地催促。 “好好好,这就开始。”乐无异将晗光放在通天之器上,让偃甲运转起来开始读取剑中记忆,“你悠着点,这么大年纪了别太激动。” “少废话!”禺期冲他一笑,满心欢喜地俯冲下来凑到通天之器前,整个人挡在乐无异面前也浑然不觉。 乐无异倒也不介意被挡着,一来他比禺期高出太多,其实也不是看不见,二来那毕竟是禺期的过往,又大多是杀伐征战的场面,乐无异无心趁机窥探。 禺期双眼紧紧盯着通天之器,脸上尽是意气风发无比欣慰激动,时不时开怀大笑,连连称快。乐无异在一边看着禺期的模样,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偏颇,毕竟不论是从前还是这段时日,他都不曾见过笑得如此无所顾忌的禺期。虽然禺期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情都与少年无异,但乐无异知道他是经历过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从前故作老气横秋的语气里毕竟有些做作不来的透彻,而这种透彻往往要巨大的代价才能够换来。也就只有像现在这般,忘却了曾经不堪回首的事,再重看自己旧日的辉煌,这才能够有如此率性彻底的开怀。 乐无异看禺期恨不得爬上案去钻进通天之器里面看个究竟,不禁取笑道:“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啊,高兴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自然是好事!”禺期头也不回,“晗光果然锋锐无双,吾自然更是英明神武!” “你这形象,和英明神武……还真有些难以联系!”乐无异故意调笑他,“我看看我看看,禺期老前辈究竟有多英明神武?” “看就看!吾还怕你看不成?”禺期往旁边让了让,叫乐无异好看得清楚,“你看看这些人,要拿三座城来换晗光!这一代的剑主,好像是个王。” “啧啧啧,可真值钱。”乐无异调侃道,“我哥也就说要送我个西域小城,而且也就说说,到现在也没个着落。” 禺期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回了句“你这臭小子如何能跟晗光比”,便不搭理他继续看下去。 乐无异还想逗他,却见通天之器中接下来的内容却是那个王没有答应用三座城换晗光的提议,而是提着晗光带领人马攻下了那三座城,用晗光屠城。 整整三座城池多少百姓还未来得及呼喊就被晗光斩下头颅,晗光饱饮鲜血利刃更锋。剑主从守城将领的尸体上斩下他的脑袋挑在剑尖示威,对身后的剑灵道:“禺期,下一仗,再助我得胜!”剑灵皱紧了眉,看着剑主脚下的尸山血海,点了点头,“你是剑主,吾自然听你的。”尸体堆成的山中爬出一人,捡起长矛爬到剑主身后,剑灵刚要出手,却看到那人绝望憎恨的目光,仿佛丝毫不在意剑灵立刻将他截杀。只是一瞬间的迟疑,剑灵眼睁睁地看着长矛刺穿剑主的身体,剑主倒下之时难以置信地瞪着剑灵,问:“你为何不救我?” 剑灵沉默着看向从尸体中爬出的那人,那人扔下长矛,从倒下的王手中夺过晗光,瞪视着剑灵:“我是不是得到晗光了?我是不是新的剑主了?你是不是要保护我?”剑灵点点头,抬手招来雷霆。新任剑主狂笑着用剑指向冲上来的兵将:“给我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全都杀光!” 乐无异愣了一会儿,扭头去看禺期。禺期撑在按上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但仍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通天之器,一言不发。 新任剑主很快在癫狂中死去,临死之时问出了与上一任剑主相同的问题。禺期眼也不眨地继续看下去,丝毫不在意乐无异。乐无异隐约觉得应该阻止禺期,却又不确定擅自干涉是否恰当。后面的内容乐无异又看了一阵,实在不愿再往下看,便试探着叫了一声:“禺期?” “出去。”禺期忽然冷声道。 “啊?”乐无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滚出去!”禺期扭头冲他大吼一声,眼中竟然露出凶光。 乐无异怔了一下,伸手要去拉他,却还没碰到禺期便忽然指尖一麻,身上仿佛被雷电击穿,一阵头晕目眩伴随着呕吐感袭来,瞬间昏了过去再无知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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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29:14 GMT 8
【叁拾叁】 乐无异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正横在屋子外面,脊背还有些疼,显然是被谁扔出来了。 乐无异揉着背从地上爬起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忙冲着屋门撞了过去,“禺期你别冲……嗷!” 屋门没有如预料一般被封起来,乐无异一头栽进去,见禺期还好好地站在案前没有跑出去,才算是多少松了一口气,踉踉跄跄地伸手撑住案沿总算没有摔倒。 “禺期?”乐无异小心翼翼喊了一声,伸手去推禺期的胳膊,指尖才触到衣料就伴随着呲地一声一阵发麻。乐无异吓了一跳立刻缩回手,细细看去才发觉禺期周身都环绕着一股离散的雷霆之气,混杂着些许淡淡黑雾与通天之器上的晗光互相映衬着,似乎有些像是灵力不受控制。 通天之器还在读取晗光的记忆,千年的记忆太过庞杂,不能一瞬便读完。禺期旁若无人,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些记忆,也不知是否真的看进了眼中。乐无异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去调整通天之器。 禺期发觉乐无异的动作,立刻抬起头:“你干什么?不许动它!” 乐无异低头看去,见禺期神态凶狠,脸上却有泪痕,偏偏还一副完全未曾察觉的模样,一时只觉得难受,狠了狠心还是动手去摆弄通天之器。 “你干什么?”禺期随着乐无异的动作眨了下眼,又有泪珠毫无意识地滑落下来,“不是说了不许动它!” “我帮你把你在剑里睡觉的部分过掉啊,这一段你不是不爱理他们了,躲进剑里睡大觉了吗,那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往后看吧。”乐无异指指通天之器,“既然都看到这里了,我又不打算拦着你。哎呀你放心,让你看的,我不偷看还不行吗?” 禺期皱起眉看了一眼乐无异,忽然抬起手对着通天之器劈去。乐无异看出他要招雷劈了通天之器,立刻扶住他双肩向后推了推,没来得及多犹豫又按下他的胳膊俯身抱住他。胸膛贴上去时乐无异听到耳边一阵呲呲作响,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扰乱磁场的偃甲一样瞬间无法动弹,浑身麻木得毫无力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等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乐无异已经几乎跪到地上。 “嘶——这也太狠了点儿吧……还好这次没昏……那个什么来着?对了,你看我这个姿势就绝对不会偷看到了吧?”乐无异手底知觉还没恢复,只能尽力试着将禺期抱得紧一些,接着又讪笑两声,不大好意思地小声道:“其实……我老早就想这么好好抱抱你,像是你回来的时候,你说你没有杀人的时候,你答应尽量不伤害生灵的时候,还有每次……你在我面前的时候。可是你从前就总是一副不要别人管的样子,而且还倚老卖老,我不大好意思。” 禺期垂眼看看乐无异,冷笑道:“看到通天之器读出的记忆,你还敢说晗光不是邪剑?” “那是历代剑主造孽,关你什么事?” “吾可是助纣为虐的凶灵。” “那我这么跟你说吧,”乐无异无奈地叹口气,“我是没有看到什么凶灵,我认识的禺期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通天之器读出来的记忆是你曾经一一经历过的,可即使你亲身经历了这些事,到我遇见你的时候我也没有遇上一个凶灵,而是遇上一个愿意认我这么没出息的剑主还十几年一声不吭地守护我,几次三番帮助我救我的人。你要是因为现在看了这些记忆就觉得无法接受了,那你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此次化灵契机乃是触碰魔气所引动。” “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禺期愣了一下,笑笑,“吾真的还能相信自己吗?吾曾以为,杀戮并非绝对的错,否则就不会有神兵问世。凶器总要浸血,重要的不过是为谁开杀,为何开杀,只要杀得有道理,不作恶,杀了便杀了。但是如今看到这些记忆,吾竟再也不能分辨何为是非。有的人为守一方安定开杀,有的人为复仇开杀,他们一开始杀得都有道理,但到了后来均面目全非不得善终。有些事终究无法以是非对错论断。回想当初,吾只因昭明崩碎不甘而再铸晗光,却不曾想过究竟为何铸出这剑,这剑出炉又要为何而流传后世。若当初没有晗光,这些因晗光而生的荒唐事是否就不会有。” “我听明白了,你是不听劝打定主意不相信自己了。那你就相信我吧。”乐无异感到身体知觉完全恢复,便放开禺期活动了下筋骨,转身将通天之器中的内容快速向后翻看,直到在海市第一次看到禺期现身才停下,“你看吧。虽然我是有很多缺点,也不够强,啰里啰嗦的很烦人,但我想要你直到,即使全天下的人包括你自己你都不愿意相信,我觉得你还是可以信一下我的。” 禺期从通天之器中看到自己当年骂乐无异的话,不禁嗤笑出声,“想不到吾竟还需要你这般毛头小子开导。” “啊?我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乐无异见禺期神色放缓,也暗暗放下心来,扯开笑脸调侃,“不过跟你比我就是寿终正寝临死前都还是个毛头小子。” 禺期眨了下眼,忽然问:“凡人寿命太短。就算吾信你,但等你寿终正寝了,晗光要如何处置?吾……又该何去何从?” “那么远的事?”乐无异挠挠头,“那我死前亲自给你寻觅个新剑主,乐大偃师亲自认证,你总该放心。” “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呢?” “怎么会呢?天底下比我好的人多着呢。”乐无异干笑两声,猛然意识到对于禺期来说自己的一生实在短暂,自己许下一生的承诺对于千年剑灵来说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再看通天之器中的过往,仿佛三四年的时间也不过转瞬即逝,当初这些事情仍仿若昨日。 “咦?这是啥?我怎么没印象?”乐无异指着当年在广州留宿的那一段脱口问出。通天之器中所示当时乐无异受了伤,晚上睡得并不舒服,禺期飘在他上方向他俯下身去,伸手去触碰他下颌,但因为禺期自己也是被昭明所伤未能化出实体,根本没能碰到,于是愣了一瞬之后立刻停下动作直接穿墙飞了出去。乐无异扭头看禺期:“你这是在干啥?” “……不知道!”禺期移开目光答得斩钉截铁。 “真不知道?”乐无异问,问完了又觉得莫名有十多分的不好意思,便咳嗽一声,继续去看通天之器。 “……小子,”过了一会儿禺期忽然喊他,“将来你干脆把晗光带进坟墓,也免得这剑再遗祸人间。到时吾给你守墓。” 乐无异犹豫了一阵,觉得守墓实在无聊,又心知说了也没用,便笑笑,暂时应道:“好,我家这么有钱,以后肯定会有人来盗我的墓。”想了想,又道:“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叶海前辈的剑匣已经关不住你了。” “果然。”禺期点点头,“你既然夸口要吾信你,那吾便不管了,出了任何事唯你是问。” “不是吧,这么绝情?那我再传偃甲鸟去问问夷则他师父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法子。”乐无异哀叹一声,道,“我好像给自己找了大麻烦啊!哦对了,话虽这么说,可沈夜要借昭明之力的事……我觉得最后还是要你自己决定愿不愿意帮他。沈夜这个人,虽然我觉得他不会再去做坏事了,但我实在不敢说他想做的事究竟有没有道理,符合谁的道理。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无法用是非对错来论断,沈夜和夷则各有各的道理,说实话我觉得他们两个都有各自的考量,大约实在不好说谁对谁错。” “其实……你这臭小子就是好管闲事。走了一了百了根本与你无关,你却要想走了的话就遂了白脸皇子的心意,就必定对分叉眉毛的打算有损害,你又担心坏了分叉眉毛的打算会有什么别的后果。这本不是你的责任。” 乐无异垂下脑袋吐了吐舌头,“那也没办法啊,不在我眼前的事,老实说我也不是什么圣人,想要到处去帮助人家,可事情就在眼前,总觉得不能袖手旁观。”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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