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和卷毛 发表于 Jan 8, 2014 9:42:29 GMT 8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都是骗人的。
骗人的。
1
沈夜决定收留一个机器人。
“我记得这是最新的仿真机体和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兼容度太低了，芯片没办法匹配。”
机器人的总工这样说着，左手习惯性的敲了敲桌子：“造价太高，销毁实在浪费。”
“那你就推给了我？”
“你不是最近让我给你推荐智能AI吗？它充军虽然不行，民用倒还不错。”
被这样漫不经心的敷衍，沈夜的眉毛都要气分叉了——实际上本来就是分叉的。
“我是想要买个陪护机器人陪小曦，这个家伙，哪里像陪护机器人？军工用品，小孩子相处一言不合，把小曦伤了怎么办？根据智能管理条例，AI犯事，主人负责，到时候岂不是还要我来负责？”
似乎没想到沈夜会这样抗拒，总工给了他一个饱含“你真是大惊小怪“的眼神：“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
“它的机体和系统完全不兼容，又因为用了量子算法的缘故，极具不稳定性，是我从未有过的失败之作，完全没有军备功能。”
“这样……”点了点头，沈夜又瞪了瞳一眼：“既然知道是失败之作，还推荐给我，居心何在。”
“处理掉一部分功能，充作民用还是绰绰有余。”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机器人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不愧是最新的仿真机器人，只是闭着眼睛，然而无一处不与人类相似，连头发也是精心雕琢。
若不是因为系统关闭导致机器人毫无生理反应，大约真的会让人以为是人。
“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说你们做军用机器人，还给他装上头发等伪饰，有什么意义？”
瞳嗤笑了一声：“机器人也有退役的一天的，我们要尊重他们的自尊。”
这话说的不错，只是众所周知军用机器人不过是政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战备资源罢了，和民用机器人相比，军用AI的平均使用寿命只有三到四年，是民用AI的20分之一都不到。
“啧。”沈夜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就这样吧。”他上去端详了两眼被嫌弃的机器人：“只是他这幅模样，陪伴小曦未免不太合适。”
“改个外形十分便利。”
“那便改小一点吧，和小曦差不多，也好陪陪她。”
听出沈夜话里的味道，瞳转过身来：“如何，你近日里又添了些事情？”
“跳梁小狗，不值一提。”沈夜将目光从机器人身上转移开：“他的系统不用重装吗？”
“本来装的是Sword5.0，但是不兼容。5.0是最新版本了，不过附加功能太多，你要想要点简单的，可以试试阉割的民用版SwordPesonal。”瞳将电脑打开投出3D影像：“童趣版，柔情版，管家版随便。”
“还是用5.0吧。”沈夜眉头一皱下了决定：“反正剩下的我也能解决的掉。”
“也可以，芯片你比我再行。”
“奇技淫巧而已。”
沈夜这般不屑，让瞳笑了一声。
“你倒是比谁都看不上人工AI。”
“是可用的玩意儿，然而靠不大住。”如此说了一句，沈夜推门走出去：“这机器人，我下月初来取。”
机器人是不需要在意容貌的。
虽然每款机器人都有设计师倾注自己的心血，为其设计出独一无二引人注目的外观，然而等到它们批量生产，也就没有“特别”可言了。
大街上带着机器人逛街，一不留神撞机了，多少会有些尴尬。
不过再次见到向瞳预约的机器人的时候，沈夜还是有些惊讶。
同那日里见到的，即便处于系统关闭之中，也依然如同一柄利刃的外貌不同，这机器人现如今不过将将到沈夜的腰，连脸也做成了娃娃一般，若不是眼睛下方还有系统条码，恐怕沈夜也要以为瞳发错货了。
条码是芯片自动投射而成的，是全世界千万几亿的机器人独一无二的标识。
它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依赖的人际关系。
能在这世间存在下去，所唯一依仗的，就是这条形码罢了。
大约是机器人的身份证。
只是如今这东西的模样，不像是能用的机器人，反而和小曦差不多，倒让沈夜生出多养了个孩子的念头来。
小曦今日里还未醒来，沈夜正好轮休，便决定将机器人的AI调试一下。
沈夜以为瞳所说的加在机器人中试用的量子算法不过是些微之处。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量子算法在处理数据上虽然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然而实际上数据嘈杂纷乱，犹如浩淼星海。
“Sword5.0能有什么用。”
他决定给这东西升个级。
它死去过一次。
然而它又活了。
总是这样的，机器人总是这样，死亡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活着也是，只是因为大多机器人不值得找回芯片的耗费所以自此消亡。而它是有价值的，所以它的芯片才会被回收。
提供机会让它有重生的价值的人类，就是它的全部了。
“叫你初七好了。”
2
“沈教授。”
上课前沈夜看到了熟悉的人，乐无异是帝国军事大学的学生，沈夜曾经教授过他选修课，勉强也可以算是沈夜的学生了吧。
只不过这师徒关系委实称不上紧密。
对于学生的招呼，沈夜只是点点头，他站在办公室前，这是上午第一节课，办公室门居然还没有人开，真不知道在搞什么。
“你帮我提一下。”他对乐无异道。
乐无异也没有异议，沈夜怀里抱着他的妹妹，手边还牵了个面生的小孩，抱着妹妹的手里还提着早餐，要开门着实有些困难。
不过还没等他伸手，面生的小孩就已经举高手将早餐接了过来。
乐无异有点羡慕，沈教授的妹妹在校内都是知名的，乖巧可爱，没想到这来路不明的小孩也十分听话。
好像沈教授天生拥有驯服小孩子的能力一样。
对于小家伙的这般殷勤，沈夜只是看了他一眼，略微将腰送出去：“将我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
“是的主人。”
………………
乐无异看向沈教授的目光登时就不对了。
不过沈夜也懒得搭理他就是了，将钥匙接过开了门，拖家带口进了门，小曦还没怎么睡醒，趴在哥哥肩头上迷瞪瞪的，初七被沈夜拖着手跟着走进去，留乐无异在外面站着。
一个假日不见，沈教授的趣味愈发难以揣度了。
乐无异念大一的时候选修了一门人工智能，只不过是写入门的东西，并不深奥，是沈夜开过来凑课时的课，他虽然是教授，然而主攻的是科研方面，在代课方面并不怎么热衷，但是又不能和学校制度背道而驰。
虽然说是乐无异的老师，但是实际上乐无异没怎么听过沈夜的课。
选修课而已，谁不逃啊。
两个人有所交集还是在后来。
沈教授在帝大还是蛮有名的，他年纪轻轻就脱颖而出，被选入军部，然而时隔两年他却又对外声明退出军部研发，惹得舆论一片哗然。
不过沈教授年近而立，却无妻无子，只有个年幼的妹妹，身体较弱，常年被他带在身边。
偶尔乐无异作为妇女之友被拉入讨论，也会听到女同学们的几句评论。
诸如带着拖油瓶，即使是优质男人也没女人想嫁之类的。
亦或者宠妹妹太过分会引发“女朋友和妹妹掉到水里先救谁”的灭门惨案之类的。
不胜枚举。
“哥，哥哥？”
“小曦醒了？”沈夜声音柔和的很，他伸手探了探小曦的额头，温度适中，遂放下心来：“你先下来，哥哥去上课，你和初七玩好不好。”
听到主人喊到他的名字，初七往前挺了挺，他身量和小曦其实差不多大，但是大约是程序的缘故，并没什么童趣之感，反而老气横秋的，只是配上他现如今的模样，也有几分可爱之处。
听到哥哥这样说，小曦鼓起脸颊，不高兴的偏过头去，马尾扫了沈夜一脸：“哼，怎么这样！”
“小曦乖。哥哥上完课就来陪你。”这样安慰完，沈夜也不在多事，只是将初七提着的早餐拿了过来，细心的把白煮蛋的壳剥开，把它放到一边冷却。
“哥哥去洗个手，”他将小曦放到沙发上：“初七在这里陪你好吗？”
“……好。”
当沈夜抬步出去的时候，初七也跟着过去了，这让沈夜不得不回头，用手按住它的肩膀。
“呆在这里，陪着小曦。”
初七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应声：“是的，主人。”
沈夜点点头，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初七的系统被他修正过，但是依然有一些瑕疵和BUG，沈夜舍不得将瞳赋予他的量子计算能力全部去除，基本上全部都保留了下来，可是初七的逻辑回路却有些问题。
表现为理解能力有些低下，专业的说就是AI不够友好。
机器人是为人类服务的，因此机器人的操作系统中第一要素就是准确理解人类的指令并予以实施，这种迅速准确的解码能力在民用中十分重要，现如今许多机器人已经能够表现的和人类无异了，连冷笑话都听的懂并会适时的给予人类微笑以作鼓励。
可是初七显然不是，它只对沈夜直接下达给它的命令进行了解读。
大概是直接在军用系统上进行改装的缘故，沈夜想，军用AI如果能够对所有指令都听从那就麻烦大了，所以军用系统都会对命令信号的接收有所限制。
等沈夜回来，小曦已经好了，冲哥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这在沈夜的预料之内，小孩子总是有些起床气，给个加载时期就能好了。
就跟系统开机一样。
相较之下，初七则身体紧绷，似乎有些不适应。
“嗯，你对初七做了什么？”
小曦皱皱鼻子，模样十分俏皮可爱：“他一点都不好玩，哥哥哥哥，我们换一个好不好，小曦想要个和欣儿的机器人一样的……”
“怎么突然这样想？”
“欣儿的机器人能给她讲故事，还能给她捉鸟逮猫，可厉害可厉害了，初七都不会。”
初七的系统接收到了来自人类对它的系统的性能低下的评价，感到有些羞愧，沈夜见它的模样立刻就察觉出来，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故事哥哥给你讲吧。初七刚刚到我们家，还没和你熟呢，你不要为难人家。”
小曦思考了一下，虽然不高兴，还是听话的同意了，只是她想了想又道：“不要哥哥讲故事。”
“嗯？”
“哥哥只会讲一个故事。”
这倒是个难题了。
小曦吃的很少，白煮蛋被沈夜取了蛋白部分，用筷子弄碎，一点点的喂了妹妹，吃了大约三分之二小曦就要睡了，初七在一旁站着，沈夜看他的模样，将剩下的喂给了他。
“张嘴。”
初七看他：“是的主人。”
大约就这一句最熟练。
沈夜自小照顾小曦习惯了，照顾初七也十分熟练，将整个蛋黄都投喂给了这个仿生机器人，沈夜将初七拉到自己跟前。
小东西还有些消沉。
“你本来便不是陪护机器人，”沈夜斟酌着说。
初七看向沈夜的目光显示它不太明白主人为什么说起这个。
“属下是被废弃的瑕疵品。”它记得在军工里的质控对它的评价，然而对主人承认自己是个失败作让它感到羞耻。
“并不是，”沈夜道：“世上皆有能为和不能为之事，我是男人，难道我就要为女人能够怀孕生子自己不能而感到羞愧吗？”
这个例子说的没错……只是哪里大概不太对……
沈夜倒是没这么觉得，初七则更不会了，它的手抓着沈夜风衣的一脚，头抬高着，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出自于瞳之手，又经由我的调试。”沈夜的手摸上初七眼角下的条形码：“当是这世间最出色的的人工智能。”
“不宜妄自菲薄。”
初七大约并不太能明白他的话，但是主人的命令就是它的一切，它低下头，顺从的应声。
“是的，主人。”
3
乐无异看见夏夷则抱着书从广场上走过。
他眼睛很好，一个1.2一个1.5，因此大老远的就站起来冲夏夷则挥手。
可惜的是相较而言，他的好友眼神则不太好使，有点近视，又因为他不肯配眼镜的缘故，看起人来常常显得雾气氤氲的，有点勾人。
当然这话乐无异是不会对夏夷则说的，夏夷则近乎刻板，每日里乐无异都少不得要被他教训一番，他同夏夷则打趣一下对方的桃花运，都要被好友板着脸教训半天。
通常他是这么开口的。
“请叫我夏同学。”
“别介意嘛，”乐无异跑过去一手勾上夏夷则的肩膀，现在刚刚入秋，然而夏夷则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大衣，领子毛茸茸的，摸起来十分舒服：“你要去上什么课？”
夏夷则这个时候想明白了过来：“AI法则，”他瞪了乐无异一眼：“你应当也去上才对。”
这下乐无异想起来了，他皱着眉头：“那个老头的课，天啊他甚至骚扰过女同学！”
“只是传言而已。”
“无风不起浪，”乐无异咕哝着，但他知道被夏夷则发现就意味着他不能再逃课了，只能跟在后面。
两个人绕过图书馆，夏夷则正说要去还书，就被乐无异惊奇的打断。
“那不是沈教授家的小孩吗？！”他兴高采烈的说着，直接就跑了过去。
夏夷则一脸茫然，只是顺着乐无异奔过去的方向看到台阶上站了一个男孩子。
小孩子穿着一身仿制的帝国军装——这是小男孩常见的打扮——脚下踩着双靴子，看起来还有点小小的帅气。他正在左顾右盼，却并无落单孩童的慌张神色，反而好似大人一般沉稳。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乐无异已经奔了过去。夏夷则素来拿自己这个朋友没有办法，因此只能拾着台阶跟过去。
乐无异奔过来的时候初七就发现了，这个人类的运动轨迹显示他的目的地方向在自己这边，而此处除了它就没有其他存在的东西，除此之外，初七对这个青年有印象。
他是曾经在主人的办公室外见过的青年。
因此，当青年站在它跟前的时候，初七只能暂停它的搜索程序。
“你是沈教授家的小孩对吧，”乐无异在他跟前蹲下：“我叫乐无异，是沈教授的学生，我记得你叫初七？”
初七点点头，他无法判定这个青年的敌我状态，因此只能暂时保持缄默，这是机器人守则。
乐无异素来很招小孩子喜欢，他家门口的小娃娃跟在他身后能够排成一排，然而他每次在见到沈教授家的孩子的时候都感到挫败。
沈曦就不太爱搭理他，不过沈曦一向身体不好，对谁都没什么精力搭理，乐无异就借此聊以自慰。
可面前这个初七显然也对他的亲和力视若无睹。
“你怎么在这里呢？”乐无异再接再厉，他一贯拿手自来熟，此时自然是自由发挥的时候。
小东西板着脸，对于乐哥哥的亲切问候毫无反应。
“他是沈教授的孩子？”
夏夷则走了过来。
初七抬起头，他似乎被什么触动了，眨眨眼睛，开口道：“我是主人的属下。”
乐无异呃了一声，他都忘了上次的场景了，现如今又被初七提起，顿时让他细思恐极了起来。
“原来如此。”夏夷则双手抱胸低头思索了一番：“这倒是听说过。
乐无异登时抬起头来：“夷，夷则？！”
这次轮到夏夷则鄙视乐无异了，他瞅了乐无异一眼：“你居然没发现吗？这是个机器人。”
“咦？！”
这下连初七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点鄙视了，小机器人人工塑形的眉毛皱在一起，连嘴巴似乎都微妙的瞥向一边。
“沈教授此时不在学校，他对你当下了命令才是，你为何会在这里？”
初七摇摇头：“没有命令。”说这话的时候他咬了下嘴唇，似乎觉得懊恼和委屈，即便常常见到，夏夷则还是为这全然宛如人类的表现感到惊奇。
人类耗费出多少的智慧，才能造出如此拟真的机器人。
然而等到机器人足够强大的时候，人类是不是会被自己造出的机器人淘汰呢？
他想的似乎太多了。
“所以你才想要找到沈教授？”
“是的。”初七点头，它的声音并不像是寻常的清脆童声，反而带了点低沉，大约是机器人的缘故，将手抱在胸前——这动作和夏夷则倒有几分相似——思考起来。
这也是仿真的一部分，机器人随时可以思考，根本无需动作辅助，它的芯片从不停歇。
“帝都有十二万只猫狗，三十二万只雀鸟，六千八百万人类。”初七说：“我已经全部扫描了一遍，却依然没有找到主人。”
连乐无异都感到毛骨悚然了起来。
看，强大的机器人。
初七对于这两个人一瞬间陷入的沉默并不介意，三个人站在一起，猛然间初七站直了身体。
“我找到主人了。”
沈夜发现自家小孩被他最不耐烦的学生拖着手站在大楼外面。
初七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情愿，然而迫于形势和机器人守则，又不能对拉着他的手的人类动粗，至于乐无异，则是一如既往的傻乎乎的。
最终沈夜冲旁边唯一一个看起来靠谱的夏夷则点了点头。
夏夷则像他敬了个礼：“沈教授。”
“不必如此。”沈夜摇头，初七已经挣脱了乐无异的手，见夏夷则的动作眉头刚刚舒展开没多久又皱了起来。
然后它也敬了个军礼，好像它出厂设置的时候一般，沈夜没料到它会有这样的动作，将它的手拉了下来。
“属下想随时跟在主人左右。”初七说。
让一个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沈夜叹口气，将初七抱了起来，这倒是对待人类幼童的姿势了，初七动作僵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它从数据库里搜集过往信息，最近的资料是沈曦，因此只模拟着对方的样子，也将手伸出去揽住沈夜的脖子。
“我希望你能陪着小曦。”沈夜任由它揽了，如此说道。
“属下要保护主人。”
当真是个执拗的机器人。不过这也是初七这一款机器人的核心原则，沈夜略知一二只能变通：“小曦和我。”他征求意见一般的妥协着。
初七往后仰了仰身子，沈夜只一只手托着它，见它这样难免将另一只手揽住它的后背，生怕它跌下去。
不过似初七这般机器人，跌下去也不会受伤就是了。
“主人和小曦。”初七重复了一遍，似乎同意了。
“我想不通沈教授买个这样的机器人干什么。”乐无异在后面和夏夷则低估。
夏夷则清了清嗓子：“我曾听闻沈教授的妹妹需要机器人陪护，大约这便是沈教授选购的机器人吧。”
“这小娃娃傻头傻脑的，哪里像是能陪沈曦小妹妹的样子哇？！”乐无异道：“两个半大的孩子，还不能打起来？”
“你说的真可笑，机器人罢了，怎么可能威胁到人类。”夏夷则将书提了提：“下午的课又没上成。”
这不免是责备的意思了，乐无异闻弦歌而知雅意，只能挠头嘿嘿两声，随即又道：“夷则，虽然教授是教授，但你何必给他行那么大的礼。”
夏夷则愣了一下，不过这也是他很快就要说的事情，此时说出来也无妨。
“无异，我要到军部去了。”
4
“军部？”乐无异一脸讶异：“可是我们还没毕业……”
“不是我们。”夏夷则摆手：“是我。”
乐无异不高兴了。不过他不高兴大抵上对夏夷则是没有用处的，夏夷则视若无睹，径直往前走。
最终还是乐无异憋不住，跑了两步跟上：“夷则夷则，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军部？”
沈夜和初七在后面，走了没两步，初七就动了动身子，想要从沈夜身上下来。
“怎么？”沈夜问他，初七盯着自己的主人，解释起来：“属下可以自己走，以免劳动主人。”
它说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吐字缓慢，不清楚的人大约还以为它的处理器速度跟不上，然而这份笨拙倒也显得可爱，沈夜见它意志坚定，便也不多做拦阻，直接将它放到了地上。
“你手短脚短，倘若跟不上走丢了怎么办？”他问。
初七没料到会有这个问题，皱着眉头苦恼了起来，它只及沈夜腰，委实是货真价实的手短脚短，沈夜一步跨出去，它要几步小跑才行。
“属下……”初七思索着解决之法：“属下不会丢的。”它郑重的保证：“属下可以定位。”
“定位只能找到你在哪里，难不成还要我来找你？”
这下初七是真的难住了。
它想说自己也可以找到主人，它的双眼并不是装饰，除了通过光传导模拟出拟真的景象外，还具备扫描功能，甚至整个帝都都不在话下，可是初七又想起刚刚，它几乎扫描遍了整个帝都，却依然不曾找到过沈夜。
无能。瑕疵品。
“好了，不会丢的。”沈夜看它苦思冥想的模样，有点担心它会死机，机器人只要按部就班的照着程序往下走就好了，不必考虑许多。
初七到他手里还没重启过呢。
“我们去接小曦。”
“好的，主人。”初七看着自己被主人拉住的手，嘴上听话的应诺着，沈夜的脚步放的不快，因此初七只消略微卖力即可跟上。
只是倒与前面的两个人越来越远了。
小曦虽然在读书，然而实际上和不读也没什么区别，她经常卧病，三天两头不去学校，一年的签到率不到百分之十。
今天便是难得的三十天之一。
小学早就放学，小曦她长的颇为可爱，虽然不常来学校，但是同门口的传达室爷爷已经混熟，此时正趴伏在传达室的窗口上同爷爷聊天，沈夜还没走到跟前，她就已经看见了兄长的轮廓，冲爷爷甜甜的道了一声再见，就欢天喜地的奔了过去。
“哥哥！小曦在这里！”小丫头欢呼着，手举得高高的，似乎生怕因为自己生的太小的缘故让哥哥忽略了她似的。
沈夜早就见到她，只是装作没看见，等到妹妹这般动作才好似刚刚发现一般，恍然大悟的走过去，小姑娘被逗的直笑，一头扑进哥哥的怀里。
“我好想哥哥呀。”她说，声音被衣服过滤着有点闷闷的。
沈夜把她抱起来：“哥哥也想小曦。”
然后小姑娘就志得意满的把脸埋在哥哥的颈窝里，她有一头长发，扎成两个辫子，头发扫的沈夜痒痒的，却也只是忍了。
初七站在一边，沈夜双手搂着小曦，无暇他顾，看起来它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不过初七完全在意不到这些，它不过是个机器人而已。
沈夜的机器人。
沈夜将小曦的书包取下来，见初七的模样就让他靠过来：“你提得动吗？”
初七乖乖的点头，满满是被信任的高兴。
于是沈夜将书包递给初七，看它将书包慢慢背在背上，书包的带子有点短，害的小家伙绕的团团转，最后还是沈夜一手抓住提带才固定住让初七背上。
两只脚居然是悬空的。
沈夜笑了一声，将初七放下来，初七有些窘迫，闷闷的靠过去低着头不说话，沈夜手空下来，也就把它的手牵了。
“回家了。”
晚上小曦吃饭的时候饭米粒喷了沈夜一脸。
小姑娘经常生病，所以反而显得健康的时候有些活泼过头，相较而言，初七则乖巧的很，除了不怎么知道变通，其他一切都让沈夜很省心。
他其实也颇喜欢初七不知变通这一点。
“哥哥！我们要去旅行了！春游！春游！”
沈夜伸出手，把小曦嘴角的饭粒抹下来吃掉：“去哪里？”他对妹妹一向富有耐性，说起话来也温柔动人，小曦嘻嘻一笑，拍着手掌拉住初七：“初七也可以去，老师说推荐去鲁瓦星。”
初七正埋头吃饭，不经意被提到名字，茫然的抬头。
于是沈夜也把它鼻子上的饭米粒揪了下来。
“鲁瓦星有什么好玩的？”沈夜莫名的想着。
“鲁瓦星，河内星系，银道面以北３０度，距离中心两千四百光年，人马座悬臂上期蓝星系恒星。”初七的声音响了起来：“景点有虫洞传送装置和太空望远镜。”
无敌小电脑就是好用。
初七这么一报幕，沈夜也响了起来，鲁瓦星最著名的的就是他的太空望远镜，因为期蓝星系常年有恒星风暴和陨石，不宜人类居住，许多可供人类长期居住的行星都没有这样的景观，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人类对此趋之若鹜。
“是不是有点危险？”做兄长的操起心来。
小曦嘴巴鼓了起来，眉头和眼睛要挤到一块儿去了：“不嘛，人家就要去嘛哥哥。”
沈夜对此自然是没辙的。
“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夏夷则坐在床上：“已经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乐无异打量了一下好友的房间，诧异的皱眉：“不过就是毕业旅行，你怎么准备这么多东西啊？”
这下轮到夏夷则苦笑了：“我并不是为了毕业旅行，”他伸手抹平床单：“下周一我就要去军部报到了，无异，你们好好玩吧。”
“这么快？”
“嗯。”
乐无异揪揪头发：“但是这样，感觉好友在受苦受难我还在外面吃香喝辣的……”
“不好意思了？”
“我会努力吃掉玩掉两人份的！夷则你放心！就交给我了！”
夏夷则想呸他，但是基于良好的道德修养忍住了，只问：“定好去哪了吗？”
乐无异嘿嘿一笑：“去捐毒星！”他手舞足蹈的高兴不已：“那可以是所有人工智能开发人员的天堂啊！！”
听到这个名字让夏夷则的神情变得微妙的不自然了起来，但他还是点点头：“嗯我知道，确实不错，你得偿所愿啊恭喜。”
难得他露出笑意，似乎确实为友人感到高兴。
5
坐在星际客舰上，沈夜有些昏昏欲睡。
虫洞传送装置必须远离人口密集区域，因此它们大多建立在行星的卫星之上，甚至是距离较近的其他无人行星。
初七和沈曦坐在沈夜身边，沈曦已经睡着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她这么大的孩子，小家伙实在睡的太多了。
而初七则背挺的直直的，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看起来端正可爱。
“困吗？”沈夜问他。
初七摇摇头。
3D投影电视换了个节目，终于从靡靡之音切换到新闻。
整点播报的音乐让人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初七意识到随着播音员的播报和图像的更替，他的主人的面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它瞅了一眼屏幕，似乎在说一个无人星的最新勘探情况。宇宙内每天都有无数个星球被征服，这不是个起眼的新闻。
“主人？”
沈夜又看了一眼新闻。
主持人采访着现场的专家，询问上面有无人烟的信息，讨论这里曾经适宜人类居住。
“那叫辛西娅。”沈夜对初七道，他大概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它是，我的母星。”
初七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它是个人工制造的仿真机器人。
不过沈夜也不介意，在他眼里，初七与沈曦其实并无分别。
与他自己也物出同源。
还在播送辛西娅的最新勘探消息。
这个星球早就被发现了，却一直笼罩在恒星电磁风暴之中，导致没有任何星际航道可以过去，最近几十年来，也算是人类历经艰辛，才终于得窥美人真面。
环境恶劣，寸草不生，大气细薄，昼夜温差巨大，甚至还布满了辐射。
沈夜闭上眼睛，只消稍微想象一下，就能看见星球的模样。
那必然是极为森冷且惨烈的。
这历时弥久的勘探是军部一力主张的，花费了巨大的经历钱财，却得到这么个结果，想必谁都不会满意。
起码，沈夜想到一个人，哼笑了一声。
起码，砺罂不会满意。
初七试探的拉了拉他的手。
“主人，到了。”
他们到火星了。这个太阳系去往其他星系的中转站。距离鲁瓦星只有一步之遥。
沈曦已经醒了过来，高高兴兴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操心，小孩子总是天真可爱，像个天使一般。
初七想伸手从沈夜手中接过行李，沈夜一手将包提了，让初七拉着小曦在旁边走。
小机器人计算了一下，想不明白是领东西但可以牵着主人的手比较好，还是不必提东西比较好。
沈曦冲他撅撅嘴，拖着他往前跑。
天气晴朗。
乐无异的出发时间比沈夜要早，他现在已经到了捐毒星。
这是个……以人工智能而闻名星际联邦的星球，它最早承认机器人的人格，最早通过机器人的身份认证，最早让机器人婚姻法合法。
而现在，它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正在努力推进机器人与自然人的婚姻合法，以及机器人的□□。
这可比乐无异老家那个刻板，刁钻，还对人工智能处处掣肘的政府开明多了！简直让乐无异一下舰船，就想要高呼自由之风。
他最先去的是捐毒星首都的人工智能博物馆，这大概是职业病的缘故。
博物馆并没什么人，因为科技和文物不同，超前的才是价值，而过去的都应该丢在历史的尘埃里，作为废品，不值一提。
乐无异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儿，展览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机器人仿佛是捐毒星走出的一条独特的道路，和他母国截然不同的文化氛围和研究态度让乐无异感到惊叹和高兴。
他喜欢这里。机器人不是机器，不是道具，不是战场上可以肆意丢弃的武器。
安静的大厅里突然传来咣当两声。
乐无异顺着声音跑过去，看到一个男人正被对着他，将一截地上的废铁捡起来。
“有点可惜。”男人慢吞吞的说着。乐无异凑上去，看到那截废铁是旁边的旧型号机器人的胳膊。
机器人还是初代的，已经停机了，它的外貌刚刚开始仿造人类，因此十分拙劣，看起来居然有点阴森。
“它坏了吗？”乐无异插嘴。
男人回头看他，微微一笑：“不，只是老旧失修罢了。”他轻轻的将那半截手臂放到一边：“机器是很结实的。”
然后乐无异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脸，即使以他的目光来看此人也生的分外出色，气度从容，温文内敛，君子端方亦不过如此。
乐无异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啊……”他不太确定的出声。
“我可并未见过你。”男人有些疑惑的回答。
乐无异盯了他半天，猛的一敲手心：“你是谢衣对不对！！谢工程师！！！”
“阁下认错人了，我并非……”男子还想反驳，就已经被乐无异一把扑住胳膊：“天啊天啊天啊，你是谢衣！！我好激动！我不能呼吸了！你知道我有多敬仰你吗？！”
被小朋友这样扑住，饶是男子向来镇定，也有些苦恼了起来。
旁边传来噗嗤一声。
男子抬头，见到旁边楼梯之上有人趴伏在扶手上冲他招手：“他既然说你是谢衣，你就认了便是。”
“莫要胡闹。”这番话并不是训斥，反而带了些无可奈何的味道。
乐无异也听到了，回过头看去。
这下他也呆了。
“我天……怎么有两个谢衣……”
6
在受到最初的冲击之后，乐无异语无伦次了一会儿，终于镇定下来：“谢，谢老师你们是双胞胎吗？”
“并不。”
本来站在楼梯上的人听到与他有着相同容貌的人否认，皱了一下眉头：“哎，你否认这么快，让我连话都没法说啦。”
不过他这般抱怨，显然楼下的人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从楼梯上下来，稍显活泼的“谢衣”对乐无异道：“他说不是双胞胎，所以就不是。”
“哎？”
“好奇？”
乐无异一个劲儿的点头。
“其实……我不是捐毒星人。”谢衣却扯起了自己的起源来：“在我的家乡，我们人类是可以无性繁殖的。”
“就像蚯蚓。”
乐无异和一旁微笑的“谢衣”都露出微妙的表情来。
不过负责解说的谢衣依然是一本正经的道：“所以……本来只有一个谢衣，但是后来被砍坏了，就变成两个了。”他一把勾住一旁的另一个谢衣：“我们都是谢衣。”
乐无异觉得他的人生观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冲击。
以及，被砍坏了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不过能够在捐毒遇到谢衣，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更遑论这还是买一送一，乐无异跟在谢衣二人后面，又是害羞又是高兴，他想问问一些自己弄不明白的关于人工智能的问题，却又害怕在谢衣这样的大家面前露怯丢人，原本活泼的青年，居然有几分期期艾艾的味道。
谢衣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这番摸样，倒有几分熟悉，因此也并不出声，只等乐无异什么时候酝酿好。
他感觉有几分能够体会当初老师的心情了。
果然，没过多久，做好了心理建设的乐无异就叽叽喳喳起来，从仿生学谈到数据挖掘，再谈到运算提速，两个谢衣都学识渊博让人动容，对乐无异知无不言，只把他乐坏了。
三个人一行到博物馆旁边内置的咖啡馆里喝咖啡。
“谢老师好厉害！”乐无异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我要是能够成为谢老师这样的人就好了！可惜我好笨，居然有那么多东西都不知道……”
谢衣从一旁的半身——顺带一提为了区分他告诉乐无异自己叫谢偃——手中接过汤匙，漫不经心的搅动着杯中的泡沫。
“你自然会的。”谢偃温和的道：“我与谢衣，也有如你这般的时候，老师曾教导我，认知到自己的不足，便是进益了。”
听他这么说，乐无异精神为之一振，然后他的注意点又有些偏离，往前一趴抓着桌子道：“谢老师也有老师吗？”
谢偃老持稳重，架不住乐无异这飘忽的思路，被他问的一愣，随后道：“自然是有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谢衣，谢衣本来正百无聊赖的将头磕在桌子上，听到这话坐起来清清嗓子。
“我的老师，是一个异常出色的人，无论智谋心性，皆非常人。”他如此这般说着，好像这番夸赞是演讲一样。
乐无异眨眨眼睛，谢衣已经是当世最厉害的人工智能相关研发工程师，天才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而他的老师……
“他……他……他现在在哪啊？”
谢衣喝了一口咖啡，不太适应的皱了下眉头，谢偃看向他，他撇嘴，凑过去说：“和你我的手艺也没差太多。”
然后他才回答乐无异的话题。
“我的老师，已经过世了。”
“死了的人，多谈无益。”
沈夜将通讯耳机摘下，双手一边牵了一个小孩，沈曦明显精力不足，已经有了疲乏的模样。
“初七。”
初七闻声抬头，沈夜将小曦的手松开牵给他：“你带着小曦过去科技馆玩，我到航空港接人。”
将小曦拉到背后，初七点点头：“是的主人。”他不自觉的有点挺胸，大概觉得主人将单独照顾妹妹这般重大的责任交给他，他必须表现出自己的力量来。
沈夜倒没什么不放心的，鲁瓦星地处偏僻，只有天文旅游来充门面。
人烟简直堪称稀少。
何况最大的威胁，他马上就会见到。
“艹，要老子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客一出港口就吐了一口吐沫，伸手将头上戴的贝雷帽拽了下来：“说错了，”他又道：“连鸟都没有。”
沈夜站在他对面，脸色委实称不上好看，只是到底碍于二人合作，也勉强没给个黑脸。
“哟，这不是沈工吗？真是难得啊，沈工百忙之中拨冗与我见面，倒叫我惊喜交加啊。”男人也不在意沈夜的冷遇，用异常浮夸的演技绕着沈夜一圈道：“多日不见，沈工你气质越发不凡了。”
“砺罂。”
“哎，还是你喊的我舒服。”被称作砺罂的男子掏掏耳朵：“整天阁下阁下长官长官的，听的怪没趣味的。”他向沈夜凑的极近：“只是不知道，沈工想不想我呢？”
“自然很想。”沈夜冷哼一声，转身道：“劳烦贵客千里赴约，真是我的不是。”
“没错没错。”砺罂跟在他后面，这人明明是军队出身，走起路来却是大摇大摆，俨然同街口混混并无二样。
沈夜是看不上他的品味的。
不过看人要看内在嘛，也许人家长的丑，但虽然不美却真善呢。
砺罂当然也委实算不上真诚善良就是了。
国内从上而下都是军政系统，压抑严密非常，沈夜又出身敏感，其他几大星系都不允许去，生怕技术人员出了国就再不回来了。
也就鲁瓦星这种“连鸟都没有”的地方，可以散散心了。
能借此机会和砺罂接洽，也是幸运。
其实沈夜可以等，他不必着急，反正时间还长。
但砺罂等不下去了。
等到同砺罂——不怎么友好的——道别，沈夜目送他进了空间传送舱，才回过头来找小曦和初七。
初七在塔台上，手还搭在望远镜上面，却已经站得笔直了。
“你是在等我？”
“嗯。”初七郑重的道：“我看到主人过来了。”
沈夜一愣，他倒是忘了，初七性能卓绝，堪比利器。
他的利器。
“好，叫上小曦，我们回去了。”
初七点点头，伸出手去，沈夜看它动作，随后恍然，也伸手过去。
小家伙的手就被他牵住。
居然学会撒娇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
“属下在看主人。”
“我是说你在用望远镜看什么。”
“看主人。”
看……五百年前的主人。
7
回到学校的时候，沈夜参加了一场为同事痊愈归来而举办的欢迎会。
雍门狄也是帝国军事大学的老师，职称一直在助教上转悠，刚刚有希望升职为讲师，就不幸罹患重病进了医院，雍门狄做助教时大多随着沈夜辅助开课批改作业等，因此沈夜在他住院之后也多加探望，可惜的是雍门狄患的全身免疫循环系统疾病，现代医学根本束手无策，当沈夜带着妹妹上了星舰的时候，他以为当他回来的时候，就该参加雍门狄的葬礼了。
幸运的是事情似乎有了好转，当沈夜见到完全恢复健康的雍门狄的时候，饶是他本来并不对雍门狄有多少感情，也为自己的同事感到高兴。
“恭喜恢复。”
雍门狄笑着收下同事送的花束，冲他们点了点头，小曦被沈夜牵着，歪着头看了看雍门狄，年轻的助教同小曦打过不少交道——通常沈夜批改作业的时候就会让小曦在他腿边坐着——因此蹲下身来伸手捏了捏小曦的鼻子：“小曦，好久不见了。”
小曦摆了摆手拖着哥哥的手，眼睛转了转然后凑上前去在雍门狄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恭喜雍门狄叔叔。”
雍门狄笑嘻嘻的应了，然后站起身来对沈夜道：“教授，喊你做哥哥，却喊我叫叔叔，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哥哥好看。”不等沈夜回答，小曦就脆生生的插嘴，语气里满满的自豪。
此次来欢迎雍门狄，也是两件喜事一块办的缘故。
“本来之前就该和你说的，”与沈夜同来的主任道：“上次评级成功，你马上就可以升职为讲师了。”
“没错，”沈夜道：“不过办公室还是与我在一起。”
雍门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只觉得时来运转，也颇为高兴：“以后还要请沈教授多加指教了。”
“自然。”
“哎闻人。”乐无异一手抱着资料一手打开耳边的超体通讯：“你过的怎么样？”
通讯那头的闻人笑了一声：“很好，你呢？”
“还行，就是只有我有些无聊。”说到这个乐无异有点沮丧：“夷则去军部了。”
“哦，这倒是。”闻人道：“我刚刚就看见夷则了。”
“什么？”乐无异的声音拔高了：“夷则分到你那去了？”
“不，他只是过来熟悉情况，我和他不在一个编。”闻人叹口气：“他看起来还好，就是气色不佳。”
“他身体一直都不怎么样，压根达不到参军的标准啊！”说到这个乐无异有一大通的闹骚要发：“真不知道怎么搞的，夷则也真是。”
“好了。”闻人在那头喝止道：“这是夷则的决定，你我就不要在多加指责了。作为夷则的朋友，我们只要站在他后面就好了。”
“说的对。”乐无异点头，最后又道：“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帝都啊？”
“等我休年假吧。唔，我找找……”通讯里传来翻找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闻人的回复：“啊正好，我下个月要去帝都，军部有代表会，我作为后勤要过去。到时候能去看看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乐无异高兴起来：“到时候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一下子，连那头闻人的声音都兴高采烈了：“你现在在干吗？”
“唔，去给沈教授送资料。”
“沈教授怎么样？”
“我看他挺好的，”乐无异带点抱怨的道：“上次还给我的论文打了个乙。”
“真过分。”
“没错，真的很过分是不是？！”乐无异还想再说，但是已经走到门口，就只能匆匆道：“不和你说了，我进门了，挂了拜拜。”
不等听到闻人的回答，就切断了通讯。
“教授，我进来了。”
“出去！”乐无异半只脚刚刚踏进门，就听到一声喝令，他摸不着脑袋的探了探头，顿时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沈夜被压在墙上，咳嗽不止，一条不知名的柱状体缠在他身上将他和小曦捆在一起，紧紧的压着他的头部，那柱状体看起来似乎是人体的肌肉，但是依旧在蠕动，面目可憎，乐无异没料到会有这样怪异的场景，一时间动弹不得。
突然办公室里传来砰的一声，乐无异才惊醒过来，循声望去，就见到那柱状体长在一坨扭曲的肉体身上，而那个东西，正在绞紧肉块中心的人。
“蠢货！”沈夜被这个不识相的蠢学生起了个够呛：“看什么，还不快报警！”
“啊，是！是！”乐无异听了就想往桌子上去够分机，沈夜虽然被困住，却也忍不住想大声责骂这个学生。
“你耳朵里的是什么！”
乐无异这才想起他刚刚才和闻人羽通过话。
不过还没等他动作，就见红光一闪，捆紧沈夜沈曦的肉臂立刻被切断，沈夜顺着墙滑了下来，却没法动作，那不明物体大概被激怒，动作在短暂的停滞之后立刻变的更剧烈，甚至扬起——疑似的——头部发出一声长啸。
“吵死了。”沈夜抱怨道。
乐无异简直要对自己的老师保持高度的惊异了，不过一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那个肉块上有着熟悉的头颅。
“雍门老师！！！”
不过这头颅并未保持多久，就被人一脚给踢了出去，乐无异顺着头颅飞出去的优美弧度行了个注目礼，然后猛回头，看见刚刚跳出包围圈的初七又被拖了回去，重重的砸在了肉块上面。
“初七。”
“是的主人。”初七看不见四周，他的视觉感应器刚刚因为激光扫射而暂时失灵，不过对于主人的呼唤他还是第一时间给予回应，因为视觉失灵，他只能凭借着听觉和四肢的传感器来应对战局。
刚刚他应该切断了这东西对主人的禁锢，初七想着，他左边感应到的空气温度比右侧更高，踹开蠕动着想要抓住他的东西，初七伸出手抓住想要追捕他的肉块，直接拖住奔着左边冲了出去。
“初七！”
最后耳边的是主人的声音，就跟他刚刚初始化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声一模一样。
“够了。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多谈。”沈夜对于调查组毫无耐心：“还有，被你们带走的另一个是我的学生，他只是来送资料的，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沈工……你看……出了这样的事情……”
沈夜伸手推开孜孜不倦的调查局人道：“我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
“收拾残局。”
初七拖着雍门狄从34层的高楼上坠下，雍门狄当场失去任何生理反应——实际上也不知道是否该称之为人类了——而初七，则沦为碎片四散一地。
把初七丢在那种地方，未免过分。
乐无异脱困赶到的时候，沈夜正将所有的碎片都收拾到袋子里，无论是主板基线还是其他，因为初七是幼年体，本身体格就不大，居然一个小小的环保袋就安置利落。
“……教授。”乐无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妨。”沈夜道：“机器而已。”
如此说着，他将环保袋丢进了一旁的自动垃圾处理器里。
8
“不要幼年体了吗？”
瞳的声音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冷静，就好像他的发色一样，冰冷的好像干冰。
“不要了。”沈夜回答，他有点漫不经心，眼睛还盯着显示屏上滚动的数据：“我要成人的。”想了想他又追加道：“要你最近做的那个。”
瞳难得露出意外的表情，不过他对沈夜的决议很少质疑，也从来是对他予取予求，点了点头后道：“听说军部人找你了？”
“嗯。”说到这个让沈夜感到不耐烦，他对军部的耐心快要耗尽了，如果说数天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比砺罂能能够等待，那么现在这个结论就要有待考虑了。
“雍门狄已经被焚化了。”瞳道：“据我所知，他在医院就已经死去，只是死前与政府签订协约参与了人类再造计划。”
“人类再造计划？”沈夜眉间微动，终于将目光从荧屏上转开：“就是那个……”
“对，”瞳点点头：“女娲造人。”
沈夜哼声轻轻一笑：“狂妄。”
“颇为准确。”瞳好似真的一般点头符合道：“身体的克隆虽然完成了，但是想要将活人的意识完整无缺的挪动到有机体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雍门狄就是意识和有机体不兼容，导致有机体增值本能吞噬了精神的缘故？”沈夜举一反三一通百通，如此说了之后道：“看起来军方百般筹谋，进展却颇为艰难呢。”
他在这里冷嘲，却也忘了正是因为他从军部里退出，才导致军部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的缘故，不过对沈夜而言，这却也不必在意就是了。
唯一可惜的是要换个助教了。
他左右也当不长多久的教授了，也就可以将就些算了。
想到这里沈夜道：“瞳，你能让初七……算了。”
“什么？”
“我自己来吧。”
初七的芯片还是可用的。人工智能身上被保护的最严密的地方就是匣子中的芯片，就好像火种之于赛博的汽车人一样。沈夜将它捡回，至于其他，也着实如他所言，不过机器而已。
瞳对于初七的不幸表示了遗憾，机器人总是会出这样的问题，面对沈夜对于其产品质量的责问，瞳则只能在遗憾之余捍卫自己的名声了。
“初七……哦原来他现在叫初七了，”瞳半途中插了个题外话，又接着道：“是你让我改造成民用机型的，而且还是幼年体，幼年体连武斗能力都不具备，你还能指望什么？”
“他能帮你切开肉壁就已经是惊喜了。”
“所以我还要感谢你？”沈夜斜他一眼，凉凉地道：“那是我教导有方，初七聪慧，与你那破机体有什么干系。”
“那双救了您的眼睛是瞳大人装的啊。”旁边被晾了多时的十二忍了忍，没忍住的还是插嘴了。
“要重做系统吗？”
“不必了。”沈夜挥手，他看一眼瞳：“我发现你对此事十分关注，”说到这里沈夜断了一断：“是不是闲时无聊的缘故？”
瞳倒也面不改色：“无他，年终冲业绩尔。”
初七换了个全新的身体，成年人的高度，成年人的躯体，大约只比他的主人矮上几厘米——也许是沈夜作为主人的自尊作祟——他和幼年体初七的相似之处，大约只有眼角下方不变的条形码，隐隐泛着红光。
换掉了躯壳，倘若再格掉数据流的话，虽然依然是该编号的机器人，但是是不是原本的那个“人”，就难说了。
虽然可以重装一模一样的系统，输入一样的数据字典，然而这个问题好似哲学，混沌又模糊。
“但是你什么时候居然备份了小东西的数据？”
“随时。”沈夜道：“无时无刻。”
“……”
让初七保持他旧系统就好像与老朋友重逢一样让人高兴。
唯一遗憾的是旧系统为了配合小曦，心性上并没有完全成人化。
初七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笨拙，大约还没有适应自己新的躯体，眨眼睛的动作似乎有些吃力，然后在经过数秒的延时之后，他的目光追上了沈夜。
“主人。”
沈夜觉得他隐约听到整个机体运转起来的声音。
就好像是，持续不断的，往前转动的齿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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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的。
1
沈夜决定收留一个机器人。
“我记得这是最新的仿真机体和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兼容度太低了，芯片没办法匹配。”
机器人的总工这样说着，左手习惯性的敲了敲桌子：“造价太高，销毁实在浪费。”
“那你就推给了我？”
“你不是最近让我给你推荐智能AI吗？它充军虽然不行，民用倒还不错。”
被这样漫不经心的敷衍，沈夜的眉毛都要气分叉了——实际上本来就是分叉的。
“我是想要买个陪护机器人陪小曦，这个家伙，哪里像陪护机器人？军工用品，小孩子相处一言不合，把小曦伤了怎么办？根据智能管理条例，AI犯事，主人负责，到时候岂不是还要我来负责？”
似乎没想到沈夜会这样抗拒，总工给了他一个饱含“你真是大惊小怪“的眼神：“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
“它的机体和系统完全不兼容，又因为用了量子算法的缘故，极具不稳定性，是我从未有过的失败之作，完全没有军备功能。”
“这样……”点了点头，沈夜又瞪了瞳一眼：“既然知道是失败之作，还推荐给我，居心何在。”
“处理掉一部分功能，充作民用还是绰绰有余。”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机器人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不愧是最新的仿真机器人，只是闭着眼睛，然而无一处不与人类相似，连头发也是精心雕琢。
若不是因为系统关闭导致机器人毫无生理反应，大约真的会让人以为是人。
“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说你们做军用机器人，还给他装上头发等伪饰，有什么意义？”
瞳嗤笑了一声：“机器人也有退役的一天的，我们要尊重他们的自尊。”
这话说的不错，只是众所周知军用机器人不过是政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战备资源罢了，和民用机器人相比，军用AI的平均使用寿命只有三到四年，是民用AI的20分之一都不到。
“啧。”沈夜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就这样吧。”他上去端详了两眼被嫌弃的机器人：“只是他这幅模样，陪伴小曦未免不太合适。”
“改个外形十分便利。”
“那便改小一点吧，和小曦差不多，也好陪陪她。”
听出沈夜话里的味道，瞳转过身来：“如何，你近日里又添了些事情？”
“跳梁小狗，不值一提。”沈夜将目光从机器人身上转移开：“他的系统不用重装吗？”
“本来装的是Sword5.0，但是不兼容。5.0是最新版本了，不过附加功能太多，你要想要点简单的，可以试试阉割的民用版SwordPesonal。”瞳将电脑打开投出3D影像：“童趣版，柔情版，管家版随便。”
“还是用5.0吧。”沈夜眉头一皱下了决定：“反正剩下的我也能解决的掉。”
“也可以，芯片你比我再行。”
“奇技淫巧而已。”
沈夜这般不屑，让瞳笑了一声。
“你倒是比谁都看不上人工AI。”
“是可用的玩意儿，然而靠不大住。”如此说了一句，沈夜推门走出去：“这机器人，我下月初来取。”
机器人是不需要在意容貌的。
虽然每款机器人都有设计师倾注自己的心血，为其设计出独一无二引人注目的外观，然而等到它们批量生产，也就没有“特别”可言了。
大街上带着机器人逛街，一不留神撞机了，多少会有些尴尬。
不过再次见到向瞳预约的机器人的时候，沈夜还是有些惊讶。
同那日里见到的，即便处于系统关闭之中，也依然如同一柄利刃的外貌不同，这机器人现如今不过将将到沈夜的腰，连脸也做成了娃娃一般，若不是眼睛下方还有系统条码，恐怕沈夜也要以为瞳发错货了。
条码是芯片自动投射而成的，是全世界千万几亿的机器人独一无二的标识。
它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依赖的人际关系。
能在这世间存在下去，所唯一依仗的，就是这条形码罢了。
大约是机器人的身份证。
只是如今这东西的模样，不像是能用的机器人，反而和小曦差不多，倒让沈夜生出多养了个孩子的念头来。
小曦今日里还未醒来，沈夜正好轮休，便决定将机器人的AI调试一下。
沈夜以为瞳所说的加在机器人中试用的量子算法不过是些微之处。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量子算法在处理数据上虽然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然而实际上数据嘈杂纷乱，犹如浩淼星海。
“Sword5.0能有什么用。”
他决定给这东西升个级。
它死去过一次。
然而它又活了。
总是这样的，机器人总是这样，死亡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活着也是，只是因为大多机器人不值得找回芯片的耗费所以自此消亡。而它是有价值的，所以它的芯片才会被回收。
提供机会让它有重生的价值的人类，就是它的全部了。
“叫你初七好了。”
2
“沈教授。”
上课前沈夜看到了熟悉的人，乐无异是帝国军事大学的学生，沈夜曾经教授过他选修课，勉强也可以算是沈夜的学生了吧。
只不过这师徒关系委实称不上紧密。
对于学生的招呼，沈夜只是点点头，他站在办公室前，这是上午第一节课，办公室门居然还没有人开，真不知道在搞什么。
“你帮我提一下。”他对乐无异道。
乐无异也没有异议，沈夜怀里抱着他的妹妹，手边还牵了个面生的小孩，抱着妹妹的手里还提着早餐，要开门着实有些困难。
不过还没等他伸手，面生的小孩就已经举高手将早餐接了过来。
乐无异有点羡慕，沈教授的妹妹在校内都是知名的，乖巧可爱，没想到这来路不明的小孩也十分听话。
好像沈教授天生拥有驯服小孩子的能力一样。
对于小家伙的这般殷勤，沈夜只是看了他一眼，略微将腰送出去：“将我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
“是的主人。”
………………
乐无异看向沈教授的目光登时就不对了。
不过沈夜也懒得搭理他就是了，将钥匙接过开了门，拖家带口进了门，小曦还没怎么睡醒，趴在哥哥肩头上迷瞪瞪的，初七被沈夜拖着手跟着走进去，留乐无异在外面站着。
一个假日不见，沈教授的趣味愈发难以揣度了。
乐无异念大一的时候选修了一门人工智能，只不过是写入门的东西，并不深奥，是沈夜开过来凑课时的课，他虽然是教授，然而主攻的是科研方面，在代课方面并不怎么热衷，但是又不能和学校制度背道而驰。
虽然说是乐无异的老师，但是实际上乐无异没怎么听过沈夜的课。
选修课而已，谁不逃啊。
两个人有所交集还是在后来。
沈教授在帝大还是蛮有名的，他年纪轻轻就脱颖而出，被选入军部，然而时隔两年他却又对外声明退出军部研发，惹得舆论一片哗然。
不过沈教授年近而立，却无妻无子，只有个年幼的妹妹，身体较弱，常年被他带在身边。
偶尔乐无异作为妇女之友被拉入讨论，也会听到女同学们的几句评论。
诸如带着拖油瓶，即使是优质男人也没女人想嫁之类的。
亦或者宠妹妹太过分会引发“女朋友和妹妹掉到水里先救谁”的灭门惨案之类的。
不胜枚举。
“哥，哥哥？”
“小曦醒了？”沈夜声音柔和的很，他伸手探了探小曦的额头，温度适中，遂放下心来：“你先下来，哥哥去上课，你和初七玩好不好。”
听到主人喊到他的名字，初七往前挺了挺，他身量和小曦其实差不多大，但是大约是程序的缘故，并没什么童趣之感，反而老气横秋的，只是配上他现如今的模样，也有几分可爱之处。
听到哥哥这样说，小曦鼓起脸颊，不高兴的偏过头去，马尾扫了沈夜一脸：“哼，怎么这样！”
“小曦乖。哥哥上完课就来陪你。”这样安慰完，沈夜也不在多事，只是将初七提着的早餐拿了过来，细心的把白煮蛋的壳剥开，把它放到一边冷却。
“哥哥去洗个手，”他将小曦放到沙发上：“初七在这里陪你好吗？”
“……好。”
当沈夜抬步出去的时候，初七也跟着过去了，这让沈夜不得不回头，用手按住它的肩膀。
“呆在这里，陪着小曦。”
初七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应声：“是的，主人。”
沈夜点点头，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初七的系统被他修正过，但是依然有一些瑕疵和BUG，沈夜舍不得将瞳赋予他的量子计算能力全部去除，基本上全部都保留了下来，可是初七的逻辑回路却有些问题。
表现为理解能力有些低下，专业的说就是AI不够友好。
机器人是为人类服务的，因此机器人的操作系统中第一要素就是准确理解人类的指令并予以实施，这种迅速准确的解码能力在民用中十分重要，现如今许多机器人已经能够表现的和人类无异了，连冷笑话都听的懂并会适时的给予人类微笑以作鼓励。
可是初七显然不是，它只对沈夜直接下达给它的命令进行了解读。
大概是直接在军用系统上进行改装的缘故，沈夜想，军用AI如果能够对所有指令都听从那就麻烦大了，所以军用系统都会对命令信号的接收有所限制。
等沈夜回来，小曦已经好了，冲哥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这在沈夜的预料之内，小孩子总是有些起床气，给个加载时期就能好了。
就跟系统开机一样。
相较之下，初七则身体紧绷，似乎有些不适应。
“嗯，你对初七做了什么？”
小曦皱皱鼻子，模样十分俏皮可爱：“他一点都不好玩，哥哥哥哥，我们换一个好不好，小曦想要个和欣儿的机器人一样的……”
“怎么突然这样想？”
“欣儿的机器人能给她讲故事，还能给她捉鸟逮猫，可厉害可厉害了，初七都不会。”
初七的系统接收到了来自人类对它的系统的性能低下的评价，感到有些羞愧，沈夜见它的模样立刻就察觉出来，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故事哥哥给你讲吧。初七刚刚到我们家，还没和你熟呢，你不要为难人家。”
小曦思考了一下，虽然不高兴，还是听话的同意了，只是她想了想又道：“不要哥哥讲故事。”
“嗯？”
“哥哥只会讲一个故事。”
这倒是个难题了。
小曦吃的很少，白煮蛋被沈夜取了蛋白部分，用筷子弄碎，一点点的喂了妹妹，吃了大约三分之二小曦就要睡了，初七在一旁站着，沈夜看他的模样，将剩下的喂给了他。
“张嘴。”
初七看他：“是的主人。”
大约就这一句最熟练。
沈夜自小照顾小曦习惯了，照顾初七也十分熟练，将整个蛋黄都投喂给了这个仿生机器人，沈夜将初七拉到自己跟前。
小东西还有些消沉。
“你本来便不是陪护机器人，”沈夜斟酌着说。
初七看向沈夜的目光显示它不太明白主人为什么说起这个。
“属下是被废弃的瑕疵品。”它记得在军工里的质控对它的评价，然而对主人承认自己是个失败作让它感到羞耻。
“并不是，”沈夜道：“世上皆有能为和不能为之事，我是男人，难道我就要为女人能够怀孕生子自己不能而感到羞愧吗？”
这个例子说的没错……只是哪里大概不太对……
沈夜倒是没这么觉得，初七则更不会了，它的手抓着沈夜风衣的一脚，头抬高着，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出自于瞳之手，又经由我的调试。”沈夜的手摸上初七眼角下的条形码：“当是这世间最出色的的人工智能。”
“不宜妄自菲薄。”
初七大约并不太能明白他的话，但是主人的命令就是它的一切，它低下头，顺从的应声。
“是的，主人。”
3
乐无异看见夏夷则抱着书从广场上走过。
他眼睛很好，一个1.2一个1.5，因此大老远的就站起来冲夏夷则挥手。
可惜的是相较而言，他的好友眼神则不太好使，有点近视，又因为他不肯配眼镜的缘故，看起人来常常显得雾气氤氲的，有点勾人。
当然这话乐无异是不会对夏夷则说的，夏夷则近乎刻板，每日里乐无异都少不得要被他教训一番，他同夏夷则打趣一下对方的桃花运，都要被好友板着脸教训半天。
通常他是这么开口的。
“请叫我夏同学。”
“别介意嘛，”乐无异跑过去一手勾上夏夷则的肩膀，现在刚刚入秋，然而夏夷则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大衣，领子毛茸茸的，摸起来十分舒服：“你要去上什么课？”
夏夷则这个时候想明白了过来：“AI法则，”他瞪了乐无异一眼：“你应当也去上才对。”
这下乐无异想起来了，他皱着眉头：“那个老头的课，天啊他甚至骚扰过女同学！”
“只是传言而已。”
“无风不起浪，”乐无异咕哝着，但他知道被夏夷则发现就意味着他不能再逃课了，只能跟在后面。
两个人绕过图书馆，夏夷则正说要去还书，就被乐无异惊奇的打断。
“那不是沈教授家的小孩吗？！”他兴高采烈的说着，直接就跑了过去。
夏夷则一脸茫然，只是顺着乐无异奔过去的方向看到台阶上站了一个男孩子。
小孩子穿着一身仿制的帝国军装——这是小男孩常见的打扮——脚下踩着双靴子，看起来还有点小小的帅气。他正在左顾右盼，却并无落单孩童的慌张神色，反而好似大人一般沉稳。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乐无异已经奔了过去。夏夷则素来拿自己这个朋友没有办法，因此只能拾着台阶跟过去。
乐无异奔过来的时候初七就发现了，这个人类的运动轨迹显示他的目的地方向在自己这边，而此处除了它就没有其他存在的东西，除此之外，初七对这个青年有印象。
他是曾经在主人的办公室外见过的青年。
因此，当青年站在它跟前的时候，初七只能暂停它的搜索程序。
“你是沈教授家的小孩对吧，”乐无异在他跟前蹲下：“我叫乐无异，是沈教授的学生，我记得你叫初七？”
初七点点头，他无法判定这个青年的敌我状态，因此只能暂时保持缄默，这是机器人守则。
乐无异素来很招小孩子喜欢，他家门口的小娃娃跟在他身后能够排成一排，然而他每次在见到沈教授家的孩子的时候都感到挫败。
沈曦就不太爱搭理他，不过沈曦一向身体不好，对谁都没什么精力搭理，乐无异就借此聊以自慰。
可面前这个初七显然也对他的亲和力视若无睹。
“你怎么在这里呢？”乐无异再接再厉，他一贯拿手自来熟，此时自然是自由发挥的时候。
小东西板着脸，对于乐哥哥的亲切问候毫无反应。
“他是沈教授的孩子？”
夏夷则走了过来。
初七抬起头，他似乎被什么触动了，眨眨眼睛，开口道：“我是主人的属下。”
乐无异呃了一声，他都忘了上次的场景了，现如今又被初七提起，顿时让他细思恐极了起来。
“原来如此。”夏夷则双手抱胸低头思索了一番：“这倒是听说过。
乐无异登时抬起头来：“夷，夷则？！”
这次轮到夏夷则鄙视乐无异了，他瞅了乐无异一眼：“你居然没发现吗？这是个机器人。”
“咦？！”
这下连初七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点鄙视了，小机器人人工塑形的眉毛皱在一起，连嘴巴似乎都微妙的瞥向一边。
“沈教授此时不在学校，他对你当下了命令才是，你为何会在这里？”
初七摇摇头：“没有命令。”说这话的时候他咬了下嘴唇，似乎觉得懊恼和委屈，即便常常见到，夏夷则还是为这全然宛如人类的表现感到惊奇。
人类耗费出多少的智慧，才能造出如此拟真的机器人。
然而等到机器人足够强大的时候，人类是不是会被自己造出的机器人淘汰呢？
他想的似乎太多了。
“所以你才想要找到沈教授？”
“是的。”初七点头，它的声音并不像是寻常的清脆童声，反而带了点低沉，大约是机器人的缘故，将手抱在胸前——这动作和夏夷则倒有几分相似——思考起来。
这也是仿真的一部分，机器人随时可以思考，根本无需动作辅助，它的芯片从不停歇。
“帝都有十二万只猫狗，三十二万只雀鸟，六千八百万人类。”初七说：“我已经全部扫描了一遍，却依然没有找到主人。”
连乐无异都感到毛骨悚然了起来。
看，强大的机器人。
初七对于这两个人一瞬间陷入的沉默并不介意，三个人站在一起，猛然间初七站直了身体。
“我找到主人了。”
沈夜发现自家小孩被他最不耐烦的学生拖着手站在大楼外面。
初七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情愿，然而迫于形势和机器人守则，又不能对拉着他的手的人类动粗，至于乐无异，则是一如既往的傻乎乎的。
最终沈夜冲旁边唯一一个看起来靠谱的夏夷则点了点头。
夏夷则像他敬了个礼：“沈教授。”
“不必如此。”沈夜摇头，初七已经挣脱了乐无异的手，见夏夷则的动作眉头刚刚舒展开没多久又皱了起来。
然后它也敬了个军礼，好像它出厂设置的时候一般，沈夜没料到它会有这样的动作，将它的手拉了下来。
“属下想随时跟在主人左右。”初七说。
让一个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沈夜叹口气，将初七抱了起来，这倒是对待人类幼童的姿势了，初七动作僵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它从数据库里搜集过往信息，最近的资料是沈曦，因此只模拟着对方的样子，也将手伸出去揽住沈夜的脖子。
“我希望你能陪着小曦。”沈夜任由它揽了，如此说道。
“属下要保护主人。”
当真是个执拗的机器人。不过这也是初七这一款机器人的核心原则，沈夜略知一二只能变通：“小曦和我。”他征求意见一般的妥协着。
初七往后仰了仰身子，沈夜只一只手托着它，见它这样难免将另一只手揽住它的后背，生怕它跌下去。
不过似初七这般机器人，跌下去也不会受伤就是了。
“主人和小曦。”初七重复了一遍，似乎同意了。
“我想不通沈教授买个这样的机器人干什么。”乐无异在后面和夏夷则低估。
夏夷则清了清嗓子：“我曾听闻沈教授的妹妹需要机器人陪护，大约这便是沈教授选购的机器人吧。”
“这小娃娃傻头傻脑的，哪里像是能陪沈曦小妹妹的样子哇？！”乐无异道：“两个半大的孩子，还不能打起来？”
“你说的真可笑，机器人罢了，怎么可能威胁到人类。”夏夷则将书提了提：“下午的课又没上成。”
这不免是责备的意思了，乐无异闻弦歌而知雅意，只能挠头嘿嘿两声，随即又道：“夷则，虽然教授是教授，但你何必给他行那么大的礼。”
夏夷则愣了一下，不过这也是他很快就要说的事情，此时说出来也无妨。
“无异，我要到军部去了。”
4
“军部？”乐无异一脸讶异：“可是我们还没毕业……”
“不是我们。”夏夷则摆手：“是我。”
乐无异不高兴了。不过他不高兴大抵上对夏夷则是没有用处的，夏夷则视若无睹，径直往前走。
最终还是乐无异憋不住，跑了两步跟上：“夷则夷则，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军部？”
沈夜和初七在后面，走了没两步，初七就动了动身子，想要从沈夜身上下来。
“怎么？”沈夜问他，初七盯着自己的主人，解释起来：“属下可以自己走，以免劳动主人。”
它说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吐字缓慢，不清楚的人大约还以为它的处理器速度跟不上，然而这份笨拙倒也显得可爱，沈夜见它意志坚定，便也不多做拦阻，直接将它放到了地上。
“你手短脚短，倘若跟不上走丢了怎么办？”他问。
初七没料到会有这个问题，皱着眉头苦恼了起来，它只及沈夜腰，委实是货真价实的手短脚短，沈夜一步跨出去，它要几步小跑才行。
“属下……”初七思索着解决之法：“属下不会丢的。”它郑重的保证：“属下可以定位。”
“定位只能找到你在哪里，难不成还要我来找你？”
这下初七是真的难住了。
它想说自己也可以找到主人，它的双眼并不是装饰，除了通过光传导模拟出拟真的景象外，还具备扫描功能，甚至整个帝都都不在话下，可是初七又想起刚刚，它几乎扫描遍了整个帝都，却依然不曾找到过沈夜。
无能。瑕疵品。
“好了，不会丢的。”沈夜看它苦思冥想的模样，有点担心它会死机，机器人只要按部就班的照着程序往下走就好了，不必考虑许多。
初七到他手里还没重启过呢。
“我们去接小曦。”
“好的，主人。”初七看着自己被主人拉住的手，嘴上听话的应诺着，沈夜的脚步放的不快，因此初七只消略微卖力即可跟上。
只是倒与前面的两个人越来越远了。
小曦虽然在读书，然而实际上和不读也没什么区别，她经常卧病，三天两头不去学校，一年的签到率不到百分之十。
今天便是难得的三十天之一。
小学早就放学，小曦她长的颇为可爱，虽然不常来学校，但是同门口的传达室爷爷已经混熟，此时正趴伏在传达室的窗口上同爷爷聊天，沈夜还没走到跟前，她就已经看见了兄长的轮廓，冲爷爷甜甜的道了一声再见，就欢天喜地的奔了过去。
“哥哥！小曦在这里！”小丫头欢呼着，手举得高高的，似乎生怕因为自己生的太小的缘故让哥哥忽略了她似的。
沈夜早就见到她，只是装作没看见，等到妹妹这般动作才好似刚刚发现一般，恍然大悟的走过去，小姑娘被逗的直笑，一头扑进哥哥的怀里。
“我好想哥哥呀。”她说，声音被衣服过滤着有点闷闷的。
沈夜把她抱起来：“哥哥也想小曦。”
然后小姑娘就志得意满的把脸埋在哥哥的颈窝里，她有一头长发，扎成两个辫子，头发扫的沈夜痒痒的，却也只是忍了。
初七站在一边，沈夜双手搂着小曦，无暇他顾，看起来它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不过初七完全在意不到这些，它不过是个机器人而已。
沈夜的机器人。
沈夜将小曦的书包取下来，见初七的模样就让他靠过来：“你提得动吗？”
初七乖乖的点头，满满是被信任的高兴。
于是沈夜将书包递给初七，看它将书包慢慢背在背上，书包的带子有点短，害的小家伙绕的团团转，最后还是沈夜一手抓住提带才固定住让初七背上。
两只脚居然是悬空的。
沈夜笑了一声，将初七放下来，初七有些窘迫，闷闷的靠过去低着头不说话，沈夜手空下来，也就把它的手牵了。
“回家了。”
晚上小曦吃饭的时候饭米粒喷了沈夜一脸。
小姑娘经常生病，所以反而显得健康的时候有些活泼过头，相较而言，初七则乖巧的很，除了不怎么知道变通，其他一切都让沈夜很省心。
他其实也颇喜欢初七不知变通这一点。
“哥哥！我们要去旅行了！春游！春游！”
沈夜伸出手，把小曦嘴角的饭粒抹下来吃掉：“去哪里？”他对妹妹一向富有耐性，说起话来也温柔动人，小曦嘻嘻一笑，拍着手掌拉住初七：“初七也可以去，老师说推荐去鲁瓦星。”
初七正埋头吃饭，不经意被提到名字，茫然的抬头。
于是沈夜也把它鼻子上的饭米粒揪了下来。
“鲁瓦星有什么好玩的？”沈夜莫名的想着。
“鲁瓦星，河内星系，银道面以北３０度，距离中心两千四百光年，人马座悬臂上期蓝星系恒星。”初七的声音响了起来：“景点有虫洞传送装置和太空望远镜。”
无敌小电脑就是好用。
初七这么一报幕，沈夜也响了起来，鲁瓦星最著名的的就是他的太空望远镜，因为期蓝星系常年有恒星风暴和陨石，不宜人类居住，许多可供人类长期居住的行星都没有这样的景观，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人类对此趋之若鹜。
“是不是有点危险？”做兄长的操起心来。
小曦嘴巴鼓了起来，眉头和眼睛要挤到一块儿去了：“不嘛，人家就要去嘛哥哥。”
沈夜对此自然是没辙的。
“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夏夷则坐在床上：“已经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乐无异打量了一下好友的房间，诧异的皱眉：“不过就是毕业旅行，你怎么准备这么多东西啊？”
这下轮到夏夷则苦笑了：“我并不是为了毕业旅行，”他伸手抹平床单：“下周一我就要去军部报到了，无异，你们好好玩吧。”
“这么快？”
“嗯。”
乐无异揪揪头发：“但是这样，感觉好友在受苦受难我还在外面吃香喝辣的……”
“不好意思了？”
“我会努力吃掉玩掉两人份的！夷则你放心！就交给我了！”
夏夷则想呸他，但是基于良好的道德修养忍住了，只问：“定好去哪了吗？”
乐无异嘿嘿一笑：“去捐毒星！”他手舞足蹈的高兴不已：“那可以是所有人工智能开发人员的天堂啊！！”
听到这个名字让夏夷则的神情变得微妙的不自然了起来，但他还是点点头：“嗯我知道，确实不错，你得偿所愿啊恭喜。”
难得他露出笑意，似乎确实为友人感到高兴。
5
坐在星际客舰上，沈夜有些昏昏欲睡。
虫洞传送装置必须远离人口密集区域，因此它们大多建立在行星的卫星之上，甚至是距离较近的其他无人行星。
初七和沈曦坐在沈夜身边，沈曦已经睡着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她这么大的孩子，小家伙实在睡的太多了。
而初七则背挺的直直的，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看起来端正可爱。
“困吗？”沈夜问他。
初七摇摇头。
3D投影电视换了个节目，终于从靡靡之音切换到新闻。
整点播报的音乐让人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初七意识到随着播音员的播报和图像的更替，他的主人的面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它瞅了一眼屏幕，似乎在说一个无人星的最新勘探情况。宇宙内每天都有无数个星球被征服，这不是个起眼的新闻。
“主人？”
沈夜又看了一眼新闻。
主持人采访着现场的专家，询问上面有无人烟的信息，讨论这里曾经适宜人类居住。
“那叫辛西娅。”沈夜对初七道，他大概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它是，我的母星。”
初七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它是个人工制造的仿真机器人。
不过沈夜也不介意，在他眼里，初七与沈曦其实并无分别。
与他自己也物出同源。
还在播送辛西娅的最新勘探消息。
这个星球早就被发现了，却一直笼罩在恒星电磁风暴之中，导致没有任何星际航道可以过去，最近几十年来，也算是人类历经艰辛，才终于得窥美人真面。
环境恶劣，寸草不生，大气细薄，昼夜温差巨大，甚至还布满了辐射。
沈夜闭上眼睛，只消稍微想象一下，就能看见星球的模样。
那必然是极为森冷且惨烈的。
这历时弥久的勘探是军部一力主张的，花费了巨大的经历钱财，却得到这么个结果，想必谁都不会满意。
起码，沈夜想到一个人，哼笑了一声。
起码，砺罂不会满意。
初七试探的拉了拉他的手。
“主人，到了。”
他们到火星了。这个太阳系去往其他星系的中转站。距离鲁瓦星只有一步之遥。
沈曦已经醒了过来，高高兴兴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操心，小孩子总是天真可爱，像个天使一般。
初七想伸手从沈夜手中接过行李，沈夜一手将包提了，让初七拉着小曦在旁边走。
小机器人计算了一下，想不明白是领东西但可以牵着主人的手比较好，还是不必提东西比较好。
沈曦冲他撅撅嘴，拖着他往前跑。
天气晴朗。
乐无异的出发时间比沈夜要早，他现在已经到了捐毒星。
这是个……以人工智能而闻名星际联邦的星球，它最早承认机器人的人格，最早通过机器人的身份认证，最早让机器人婚姻法合法。
而现在，它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正在努力推进机器人与自然人的婚姻合法，以及机器人的□□。
这可比乐无异老家那个刻板，刁钻，还对人工智能处处掣肘的政府开明多了！简直让乐无异一下舰船，就想要高呼自由之风。
他最先去的是捐毒星首都的人工智能博物馆，这大概是职业病的缘故。
博物馆并没什么人，因为科技和文物不同，超前的才是价值，而过去的都应该丢在历史的尘埃里，作为废品，不值一提。
乐无异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儿，展览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机器人仿佛是捐毒星走出的一条独特的道路，和他母国截然不同的文化氛围和研究态度让乐无异感到惊叹和高兴。
他喜欢这里。机器人不是机器，不是道具，不是战场上可以肆意丢弃的武器。
安静的大厅里突然传来咣当两声。
乐无异顺着声音跑过去，看到一个男人正被对着他，将一截地上的废铁捡起来。
“有点可惜。”男人慢吞吞的说着。乐无异凑上去，看到那截废铁是旁边的旧型号机器人的胳膊。
机器人还是初代的，已经停机了，它的外貌刚刚开始仿造人类，因此十分拙劣，看起来居然有点阴森。
“它坏了吗？”乐无异插嘴。
男人回头看他，微微一笑：“不，只是老旧失修罢了。”他轻轻的将那半截手臂放到一边：“机器是很结实的。”
然后乐无异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脸，即使以他的目光来看此人也生的分外出色，气度从容，温文内敛，君子端方亦不过如此。
乐无异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啊……”他不太确定的出声。
“我可并未见过你。”男人有些疑惑的回答。
乐无异盯了他半天，猛的一敲手心：“你是谢衣对不对！！谢工程师！！！”
“阁下认错人了，我并非……”男子还想反驳，就已经被乐无异一把扑住胳膊：“天啊天啊天啊，你是谢衣！！我好激动！我不能呼吸了！你知道我有多敬仰你吗？！”
被小朋友这样扑住，饶是男子向来镇定，也有些苦恼了起来。
旁边传来噗嗤一声。
男子抬头，见到旁边楼梯之上有人趴伏在扶手上冲他招手：“他既然说你是谢衣，你就认了便是。”
“莫要胡闹。”这番话并不是训斥，反而带了些无可奈何的味道。
乐无异也听到了，回过头看去。
这下他也呆了。
“我天……怎么有两个谢衣……”
6
在受到最初的冲击之后，乐无异语无伦次了一会儿，终于镇定下来：“谢，谢老师你们是双胞胎吗？”
“并不。”
本来站在楼梯上的人听到与他有着相同容貌的人否认，皱了一下眉头：“哎，你否认这么快，让我连话都没法说啦。”
不过他这般抱怨，显然楼下的人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从楼梯上下来，稍显活泼的“谢衣”对乐无异道：“他说不是双胞胎，所以就不是。”
“哎？”
“好奇？”
乐无异一个劲儿的点头。
“其实……我不是捐毒星人。”谢衣却扯起了自己的起源来：“在我的家乡，我们人类是可以无性繁殖的。”
“就像蚯蚓。”
乐无异和一旁微笑的“谢衣”都露出微妙的表情来。
不过负责解说的谢衣依然是一本正经的道：“所以……本来只有一个谢衣，但是后来被砍坏了，就变成两个了。”他一把勾住一旁的另一个谢衣：“我们都是谢衣。”
乐无异觉得他的人生观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冲击。
以及，被砍坏了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不过能够在捐毒遇到谢衣，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更遑论这还是买一送一，乐无异跟在谢衣二人后面，又是害羞又是高兴，他想问问一些自己弄不明白的关于人工智能的问题，却又害怕在谢衣这样的大家面前露怯丢人，原本活泼的青年，居然有几分期期艾艾的味道。
谢衣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这番摸样，倒有几分熟悉，因此也并不出声，只等乐无异什么时候酝酿好。
他感觉有几分能够体会当初老师的心情了。
果然，没过多久，做好了心理建设的乐无异就叽叽喳喳起来，从仿生学谈到数据挖掘，再谈到运算提速，两个谢衣都学识渊博让人动容，对乐无异知无不言，只把他乐坏了。
三个人一行到博物馆旁边内置的咖啡馆里喝咖啡。
“谢老师好厉害！”乐无异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我要是能够成为谢老师这样的人就好了！可惜我好笨，居然有那么多东西都不知道……”
谢衣从一旁的半身——顺带一提为了区分他告诉乐无异自己叫谢偃——手中接过汤匙，漫不经心的搅动着杯中的泡沫。
“你自然会的。”谢偃温和的道：“我与谢衣，也有如你这般的时候，老师曾教导我，认知到自己的不足，便是进益了。”
听他这么说，乐无异精神为之一振，然后他的注意点又有些偏离，往前一趴抓着桌子道：“谢老师也有老师吗？”
谢偃老持稳重，架不住乐无异这飘忽的思路，被他问的一愣，随后道：“自然是有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谢衣，谢衣本来正百无聊赖的将头磕在桌子上，听到这话坐起来清清嗓子。
“我的老师，是一个异常出色的人，无论智谋心性，皆非常人。”他如此这般说着，好像这番夸赞是演讲一样。
乐无异眨眨眼睛，谢衣已经是当世最厉害的人工智能相关研发工程师，天才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而他的老师……
“他……他……他现在在哪啊？”
谢衣喝了一口咖啡，不太适应的皱了下眉头，谢偃看向他，他撇嘴，凑过去说：“和你我的手艺也没差太多。”
然后他才回答乐无异的话题。
“我的老师，已经过世了。”
“死了的人，多谈无益。”
沈夜将通讯耳机摘下，双手一边牵了一个小孩，沈曦明显精力不足，已经有了疲乏的模样。
“初七。”
初七闻声抬头，沈夜将小曦的手松开牵给他：“你带着小曦过去科技馆玩，我到航空港接人。”
将小曦拉到背后，初七点点头：“是的主人。”他不自觉的有点挺胸，大概觉得主人将单独照顾妹妹这般重大的责任交给他，他必须表现出自己的力量来。
沈夜倒没什么不放心的，鲁瓦星地处偏僻，只有天文旅游来充门面。
人烟简直堪称稀少。
何况最大的威胁，他马上就会见到。
“艹，要老子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客一出港口就吐了一口吐沫，伸手将头上戴的贝雷帽拽了下来：“说错了，”他又道：“连鸟都没有。”
沈夜站在他对面，脸色委实称不上好看，只是到底碍于二人合作，也勉强没给个黑脸。
“哟，这不是沈工吗？真是难得啊，沈工百忙之中拨冗与我见面，倒叫我惊喜交加啊。”男人也不在意沈夜的冷遇，用异常浮夸的演技绕着沈夜一圈道：“多日不见，沈工你气质越发不凡了。”
“砺罂。”
“哎，还是你喊的我舒服。”被称作砺罂的男子掏掏耳朵：“整天阁下阁下长官长官的，听的怪没趣味的。”他向沈夜凑的极近：“只是不知道，沈工想不想我呢？”
“自然很想。”沈夜冷哼一声，转身道：“劳烦贵客千里赴约，真是我的不是。”
“没错没错。”砺罂跟在他后面，这人明明是军队出身，走起路来却是大摇大摆，俨然同街口混混并无二样。
沈夜是看不上他的品味的。
不过看人要看内在嘛，也许人家长的丑，但虽然不美却真善呢。
砺罂当然也委实算不上真诚善良就是了。
国内从上而下都是军政系统，压抑严密非常，沈夜又出身敏感，其他几大星系都不允许去，生怕技术人员出了国就再不回来了。
也就鲁瓦星这种“连鸟都没有”的地方，可以散散心了。
能借此机会和砺罂接洽，也是幸运。
其实沈夜可以等，他不必着急，反正时间还长。
但砺罂等不下去了。
等到同砺罂——不怎么友好的——道别，沈夜目送他进了空间传送舱，才回过头来找小曦和初七。
初七在塔台上，手还搭在望远镜上面，却已经站得笔直了。
“你是在等我？”
“嗯。”初七郑重的道：“我看到主人过来了。”
沈夜一愣，他倒是忘了，初七性能卓绝，堪比利器。
他的利器。
“好，叫上小曦，我们回去了。”
初七点点头，伸出手去，沈夜看它动作，随后恍然，也伸手过去。
小家伙的手就被他牵住。
居然学会撒娇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
“属下在看主人。”
“我是说你在用望远镜看什么。”
“看主人。”
看……五百年前的主人。
7
回到学校的时候，沈夜参加了一场为同事痊愈归来而举办的欢迎会。
雍门狄也是帝国军事大学的老师，职称一直在助教上转悠，刚刚有希望升职为讲师，就不幸罹患重病进了医院，雍门狄做助教时大多随着沈夜辅助开课批改作业等，因此沈夜在他住院之后也多加探望，可惜的是雍门狄患的全身免疫循环系统疾病，现代医学根本束手无策，当沈夜带着妹妹上了星舰的时候，他以为当他回来的时候，就该参加雍门狄的葬礼了。
幸运的是事情似乎有了好转，当沈夜见到完全恢复健康的雍门狄的时候，饶是他本来并不对雍门狄有多少感情，也为自己的同事感到高兴。
“恭喜恢复。”
雍门狄笑着收下同事送的花束，冲他们点了点头，小曦被沈夜牵着，歪着头看了看雍门狄，年轻的助教同小曦打过不少交道——通常沈夜批改作业的时候就会让小曦在他腿边坐着——因此蹲下身来伸手捏了捏小曦的鼻子：“小曦，好久不见了。”
小曦摆了摆手拖着哥哥的手，眼睛转了转然后凑上前去在雍门狄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恭喜雍门狄叔叔。”
雍门狄笑嘻嘻的应了，然后站起身来对沈夜道：“教授，喊你做哥哥，却喊我叫叔叔，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哥哥好看。”不等沈夜回答，小曦就脆生生的插嘴，语气里满满的自豪。
此次来欢迎雍门狄，也是两件喜事一块办的缘故。
“本来之前就该和你说的，”与沈夜同来的主任道：“上次评级成功，你马上就可以升职为讲师了。”
“没错，”沈夜道：“不过办公室还是与我在一起。”
雍门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只觉得时来运转，也颇为高兴：“以后还要请沈教授多加指教了。”
“自然。”
“哎闻人。”乐无异一手抱着资料一手打开耳边的超体通讯：“你过的怎么样？”
通讯那头的闻人笑了一声：“很好，你呢？”
“还行，就是只有我有些无聊。”说到这个乐无异有点沮丧：“夷则去军部了。”
“哦，这倒是。”闻人道：“我刚刚就看见夷则了。”
“什么？”乐无异的声音拔高了：“夷则分到你那去了？”
“不，他只是过来熟悉情况，我和他不在一个编。”闻人叹口气：“他看起来还好，就是气色不佳。”
“他身体一直都不怎么样，压根达不到参军的标准啊！”说到这个乐无异有一大通的闹骚要发：“真不知道怎么搞的，夷则也真是。”
“好了。”闻人在那头喝止道：“这是夷则的决定，你我就不要在多加指责了。作为夷则的朋友，我们只要站在他后面就好了。”
“说的对。”乐无异点头，最后又道：“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帝都啊？”
“等我休年假吧。唔，我找找……”通讯里传来翻找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闻人的回复：“啊正好，我下个月要去帝都，军部有代表会，我作为后勤要过去。到时候能去看看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乐无异高兴起来：“到时候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一下子，连那头闻人的声音都兴高采烈了：“你现在在干吗？”
“唔，去给沈教授送资料。”
“沈教授怎么样？”
“我看他挺好的，”乐无异带点抱怨的道：“上次还给我的论文打了个乙。”
“真过分。”
“没错，真的很过分是不是？！”乐无异还想再说，但是已经走到门口，就只能匆匆道：“不和你说了，我进门了，挂了拜拜。”
不等听到闻人的回答，就切断了通讯。
“教授，我进来了。”
“出去！”乐无异半只脚刚刚踏进门，就听到一声喝令，他摸不着脑袋的探了探头，顿时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沈夜被压在墙上，咳嗽不止，一条不知名的柱状体缠在他身上将他和小曦捆在一起，紧紧的压着他的头部，那柱状体看起来似乎是人体的肌肉，但是依旧在蠕动，面目可憎，乐无异没料到会有这样怪异的场景，一时间动弹不得。
突然办公室里传来砰的一声，乐无异才惊醒过来，循声望去，就见到那柱状体长在一坨扭曲的肉体身上，而那个东西，正在绞紧肉块中心的人。
“蠢货！”沈夜被这个不识相的蠢学生起了个够呛：“看什么，还不快报警！”
“啊，是！是！”乐无异听了就想往桌子上去够分机，沈夜虽然被困住，却也忍不住想大声责骂这个学生。
“你耳朵里的是什么！”
乐无异这才想起他刚刚才和闻人羽通过话。
不过还没等他动作，就见红光一闪，捆紧沈夜沈曦的肉臂立刻被切断，沈夜顺着墙滑了下来，却没法动作，那不明物体大概被激怒，动作在短暂的停滞之后立刻变的更剧烈，甚至扬起——疑似的——头部发出一声长啸。
“吵死了。”沈夜抱怨道。
乐无异简直要对自己的老师保持高度的惊异了，不过一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那个肉块上有着熟悉的头颅。
“雍门老师！！！”
不过这头颅并未保持多久，就被人一脚给踢了出去，乐无异顺着头颅飞出去的优美弧度行了个注目礼，然后猛回头，看见刚刚跳出包围圈的初七又被拖了回去，重重的砸在了肉块上面。
“初七。”
“是的主人。”初七看不见四周，他的视觉感应器刚刚因为激光扫射而暂时失灵，不过对于主人的呼唤他还是第一时间给予回应，因为视觉失灵，他只能凭借着听觉和四肢的传感器来应对战局。
刚刚他应该切断了这东西对主人的禁锢，初七想着，他左边感应到的空气温度比右侧更高，踹开蠕动着想要抓住他的东西，初七伸出手抓住想要追捕他的肉块，直接拖住奔着左边冲了出去。
“初七！”
最后耳边的是主人的声音，就跟他刚刚初始化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声一模一样。
“够了。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多谈。”沈夜对于调查组毫无耐心：“还有，被你们带走的另一个是我的学生，他只是来送资料的，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沈工……你看……出了这样的事情……”
沈夜伸手推开孜孜不倦的调查局人道：“我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
“收拾残局。”
初七拖着雍门狄从34层的高楼上坠下，雍门狄当场失去任何生理反应——实际上也不知道是否该称之为人类了——而初七，则沦为碎片四散一地。
把初七丢在那种地方，未免过分。
乐无异脱困赶到的时候，沈夜正将所有的碎片都收拾到袋子里，无论是主板基线还是其他，因为初七是幼年体，本身体格就不大，居然一个小小的环保袋就安置利落。
“……教授。”乐无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妨。”沈夜道：“机器而已。”
如此说着，他将环保袋丢进了一旁的自动垃圾处理器里。
8
“不要幼年体了吗？”
瞳的声音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冷静，就好像他的发色一样，冰冷的好像干冰。
“不要了。”沈夜回答，他有点漫不经心，眼睛还盯着显示屏上滚动的数据：“我要成人的。”想了想他又追加道：“要你最近做的那个。”
瞳难得露出意外的表情，不过他对沈夜的决议很少质疑，也从来是对他予取予求，点了点头后道：“听说军部人找你了？”
“嗯。”说到这个让沈夜感到不耐烦，他对军部的耐心快要耗尽了，如果说数天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比砺罂能能够等待，那么现在这个结论就要有待考虑了。
“雍门狄已经被焚化了。”瞳道：“据我所知，他在医院就已经死去，只是死前与政府签订协约参与了人类再造计划。”
“人类再造计划？”沈夜眉间微动，终于将目光从荧屏上转开：“就是那个……”
“对，”瞳点点头：“女娲造人。”
沈夜哼声轻轻一笑：“狂妄。”
“颇为准确。”瞳好似真的一般点头符合道：“身体的克隆虽然完成了，但是想要将活人的意识完整无缺的挪动到有机体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雍门狄就是意识和有机体不兼容，导致有机体增值本能吞噬了精神的缘故？”沈夜举一反三一通百通，如此说了之后道：“看起来军方百般筹谋，进展却颇为艰难呢。”
他在这里冷嘲，却也忘了正是因为他从军部里退出，才导致军部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的缘故，不过对沈夜而言，这却也不必在意就是了。
唯一可惜的是要换个助教了。
他左右也当不长多久的教授了，也就可以将就些算了。
想到这里沈夜道：“瞳，你能让初七……算了。”
“什么？”
“我自己来吧。”
初七的芯片还是可用的。人工智能身上被保护的最严密的地方就是匣子中的芯片，就好像火种之于赛博的汽车人一样。沈夜将它捡回，至于其他，也着实如他所言，不过机器而已。
瞳对于初七的不幸表示了遗憾，机器人总是会出这样的问题，面对沈夜对于其产品质量的责问，瞳则只能在遗憾之余捍卫自己的名声了。
“初七……哦原来他现在叫初七了，”瞳半途中插了个题外话，又接着道：“是你让我改造成民用机型的，而且还是幼年体，幼年体连武斗能力都不具备，你还能指望什么？”
“他能帮你切开肉壁就已经是惊喜了。”
“所以我还要感谢你？”沈夜斜他一眼，凉凉地道：“那是我教导有方，初七聪慧，与你那破机体有什么干系。”
“那双救了您的眼睛是瞳大人装的啊。”旁边被晾了多时的十二忍了忍，没忍住的还是插嘴了。
“要重做系统吗？”
“不必了。”沈夜挥手，他看一眼瞳：“我发现你对此事十分关注，”说到这里沈夜断了一断：“是不是闲时无聊的缘故？”
瞳倒也面不改色：“无他，年终冲业绩尔。”
初七换了个全新的身体，成年人的高度，成年人的躯体，大约只比他的主人矮上几厘米——也许是沈夜作为主人的自尊作祟——他和幼年体初七的相似之处，大约只有眼角下方不变的条形码，隐隐泛着红光。
换掉了躯壳，倘若再格掉数据流的话，虽然依然是该编号的机器人，但是是不是原本的那个“人”，就难说了。
虽然可以重装一模一样的系统，输入一样的数据字典，然而这个问题好似哲学，混沌又模糊。
“但是你什么时候居然备份了小东西的数据？”
“随时。”沈夜道：“无时无刻。”
“……”
让初七保持他旧系统就好像与老朋友重逢一样让人高兴。
唯一遗憾的是旧系统为了配合小曦，心性上并没有完全成人化。
初七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笨拙，大约还没有适应自己新的躯体，眨眼睛的动作似乎有些吃力，然后在经过数秒的延时之后，他的目光追上了沈夜。
“主人。”
沈夜觉得他隐约听到整个机体运转起来的声音。
就好像是，持续不断的，往前转动的齿轮。
TBC
搬得文居然没一篇完结的Q Q
友情连接那个已经失效了 
，总版主若脱坑请一定要找接班人
我永远爱阿夜
突然想重温，发现这里还在，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