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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36:26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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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38:00 GMT 8
序·离家出走
“少爷少爷!”
乐无异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急切的呼喊,手下一抖,手中原先正在尝试慢慢插入的木栓,一下就给他捅进了面前的机关木人的关节中……
乐无异看着面前的机关木人,艰难地动了两三下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乐无异这才扭头,对来人怒目而视。
“哎……喊什么,我不是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研究机关的时候打扰我……”乐无异皱着脸看着面前的机关。
“不不不不是啊少爷……小的是想说……”来人一看,立刻又吓了一跳,“少少少少爷……你又用老爷的藏剑劈木头,老爷不是说了不让用嘛?”
“你不说,爹就不知道,爹不知道,那就万事大吉……”乐无异看机关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如意,你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哎,少爷,小的来是想说……老爷回来了!”如意被一问起,这才想起正事,“老爷还带了客人回来,正往这边儿走呢。”
“啥?你不早说!”乐无异一把提起地上的晗光,就打算送回房间,但是已经听到外面传来了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无异!无异……!”
乐无异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门外,想要躲进房里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得将剑藏在背后,转了个角度,对着远远走来的乐绍成,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来。
“呵呵……呵……老爹,你今天回来得真早啊……”
乐无异一看,老爹身边果然还跟着个年轻人。
“看到客人来了,还不知招待,躲得倒是很快,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哎,你啊……萧公子,这便是犬子。犬子素来淘气,让你见笑了。”
话音还未落,已经听到屋里一阵响动,乐无异心里一跳,暗道不好。
下一刻,屋门已从里破开,门的碎片块块落地,乐无异定睛一看,这不是刚才他做坏了的机关木人又是什么!
乐无异知道恐怕是刚才那个木栓的问题,顿时觉得欲哭无泪。
弹指间那机关人已经射出暗器,乐无异下意识的闪身一躲,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脆响……
他扭头,看到老爹那慢慢僵硬下的脸,然后慢慢扭过头去……一看……
“这地上的……这地上的可是你娘亲的‘松柏岁寒’……看你娘这回怎么收拾你!”
“……我……老爹这回你可一定要救我!”乐无异刚还在愁眉苦脸,却已经听到远处传来了另一把耳熟的声音。
乐绍成也听在耳中,脸色一变……
“无异!谁让你在家中胡闹!看看这院中狼藉一片,为父出门前怎样嘱咐于你!”乐绍成一边故意扬起声音大声斥责起来,一边对着乐无异连连使着眼色。
乐无异心领神会,立刻转身撒腿就跑,墙根边上,小厮早已架好了梯子,乐无异对这种事熟练得很,三两下已经登上梯子,翻过了墙头,轻轻一跃落到了地上。
站在家里的围墙外面,乐无异听了一阵。
乐绍成还在装模作样的训斥自己逃家,傅清姣的声音已经越发清晰,而且也发现了他攀墙的梯子,乐无异心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于是像往常一样先跑去城中的茶社暂避风头。
刚一到茶社,乐无异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头,定睛一看……两个不长眼的正在调戏小翠,乐无异自然义不容辞,上去就一脚踹翻了其中的胖子。
那胖子被踹得就地一滚,一头就撞上了屋里的柱子,晕了过去。
另一个偷偷走到乐无异身后,摸出一把匕首,刚想捅出去,一杆铁枪擦着他的脸就钉在了地上,吓得他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大……大侠饶……饶命……女……女侠饶命!”那人吓得连说话都说不顺溜了。
乐无异这才看清,茶社里还有一名戎装女子就护在小翠身侧,看来是来茶社喝茶的客人。
那名女子走了过来,拔出了插入地上寸许的铁枪。
“饶命?不打得你满地找牙,让你长长记性,下回还来捣乱……”乐无异提起拳头就要继续揍下去,却被那名女子拦住了。
“这位公子,动用私刑恐怕不太好吧?”
“乐公子,我看他们也得了教训,还是让他们快些走吧,不要打扰茶社生意才好……”
“小翠,怎么能就这么放了他们俩……!”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不能就这样纵他们离去,不过也万望公子勿动用私刑。不知道这附近的官府在哪里,我将他们二人送去官府听候发落便是。”
“乐公子,我看不如就照这位姑娘所说,将他们二人送交官府算了……”
“哎……那好吧……”乐无异看这情形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我去将他们二人送交官府,就是我初到此地,不知道官府怎么走……?”那名女子正说着,茶社老板已经到了前厅来了。
“这次劳烦乐公子与这位女侠仗义出手相救,这送交官府的粗活,就让伙计去吧。”
茶社老板唤来两个伙计,拿绳子把两人绑了,带出门去送往官府。
“还未请教女侠尊姓大名,刚才要不是你一枪,说不定我已经被那人暗算了,我叫乐无异。”
“我叫闻人羽,刚才出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看你的样子,不是本地人?”乐无异自来熟的很,立刻拉人在桌边坐下,叫了壶茶。
“嗯,我从百草谷来。”闻人羽思考了一下说道。
“百草谷……我好像听说过……那儿离长安很远啊,你这么大老远来肯定是为了什么事情吧?说来听听,本公子说不定能帮上你点儿忙什么的。”
“其实……我这次来是听说谢衣大侠在金陵出现……所以……”
“什么?!谢衣谢大侠?!”乐无异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站了起来,屁股下的板凳都被掀得翻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引来茶社里诸多注目。
乐无异看闻人羽似乎被自己吓到的表情,扶起了凳子,又坐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呵呵,闻人姑娘不好意思哈,刚刚太激动了……”乐无异凑了上去,压低了声音,“姑娘你刚刚说……谢衣谢大侠在长安出现了?”
“呃,只是据说有一件谢大侠的大型机关,现在就在港口附近摆着。”闻人羽被乐无异的目光盯得颇为不自在,“我因为一件事,一直在找谢大侠……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夜赶来了长安。”
“唔……港口?你不知道在哪儿吧……我带你去!我们这就去看看!”乐无异也不管闻人羽同不同意,拉起闻人羽的手就奔出门去。
乐无异七拐八拐就带着闻人羽到了港口,港口上果然有个大件事物蒙着黑布,停在岸边。
“这么大块头……是什么呢……”乐无异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在这儿看着也没用,我们不如潜进去看看吧……你不是要找谢大侠,进去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闻人羽本想拒绝,可是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两人避开守卫,钻进了黑布,这才发现,黑布罩着的是一艘大船……
两人方才引开了守卫,此时守卫大多已经往这边回转,乐无异心一横,索性拉着闻人羽钻进了船里。
“没想到,居然是个机关船……不知道这么大一个,是干嘛用的……”乐无异进了船里,这儿摸摸那儿看看,还在船上隐秘处发现了谢衣的机关上都会留下的记号。确定了这艘船正是出自谢衣之手,乐无异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乐公子……乐公子?乐公子!”闻人羽见叫了他几声,他都毫无反应,只得凑到他耳边大喊了一声。
“啊!啊?”乐无异忽然听到闻人羽一声喝,这才有了反应。
“乐公子,你有没有听到,似乎里面有什么声音?”
“嗯……闻人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在那边!”乐无异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立刻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闻人羽站在原地,心里稍微思索了一下,方才还叫我闻人姑娘,现在就将姑娘两字省略了,这人还真是自来熟得很……
不过她也只是稍微想了想,立刻也跟了上去。
乐无异此时已经找到了声源,他站在一扇被锁上的房间前面,里面清晰的传来唔唔声,显然是有什么关在里面。
“这门里不知关着什么……”
“这有什么难的,我撬开不就知道了!”乐无异在随身的工具盒里掏出一根长针,戳进锁眼儿里,戳弄了三四下,锁芯发出咔嚓一声,锁就打开了。
打开门,两人发现房间里竟关着七八个人。
这些人都被捆得结实,嘴里还塞着布条。
乐无异和闻人羽将布条抽了出来,解开绳索。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关在这个机关船上?”
“其实是这样的……”其中一名名叫辟尘的红衣女子开始诉说他们的遭遇。
两人这才知道,这艘船本事他们用来四处表演杂耍,可是却不料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团长中了小人奸计,他们这才受困。
“说来,你们是想打听谢大侠的事?”辟尘听了两人所为何来之后,问道。
“正是正是,这艘船,要是我看的没错,应该是出自谢大侠的手笔吧?”
“公子真是好眼力,正是如此,谢大侠与我们杂耍团的前团长是旧友,所以谢大侠才为杂耍团造了这艘机关船。两位要是想找谢大侠,我们倒是可以帮上些小忙……”
“你们知道谢大侠在哪儿?”
“我们偶尔也是要找谢大侠稍稍保养一下这艘机关船的,故而知晓。在纪山,谢大侠有一处居所。虽然如今谢大侠已经不常住在那儿了,不过不如我们将二位送到纪山,你们去碰碰运气也好?”辟尘提议道。
“那不错!就是麻烦你们了!”乐无异一想,自己正好在离家出走途中,自然乐得答应。
闻人羽本就是为了寻找谢衣,自然也点头答应。
“不麻烦不麻烦,要不是二位出手相助,我们还不能逃出生天呢,稍稍帮些小忙,也是应该。”
于是一经谈妥,杂耍团的人就去开启机关船,岸上守卫发现船居然自己动了,想登船却都被闻人羽用枪挑进了河里。
机关船一经发动,速度是普通船只数倍,不一会儿就将港口远远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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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38:25 GMT 8
一·初入江湖
机关船到了江陵地界就再也不便深入,好在纪山就在江陵郊外不远,杂耍团的人将以往同谢衣相认的信物送了一件与两人,告知他们往纪山谢衣别居所在地点,便放了两人下船,一行人就此别过。
原本杂耍团诸人看天色尚晚,还要乐无异与闻人羽在船上留宿一夜,等天亮了再上路,但是两人都想着尽早上路,能早日赶到纪山,就婉言推辞了杂耍团的好意,趁着夜色就下了船,赶上了路。
“不过江陵地界向来平安,就算赶夜路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乐无异啃着杂耍团给他们准备的干粮,一边走一边说。
这边话音还未落,那边树丛里发出几声“沙沙”声,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跃上狭窄的山道,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呃……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打劫?”乐无异的表情与其说是惊慌,还不如说是惊喜,“喵了个咪,本来我还以为这回路上遇不到了呢……要是闯荡江湖没遇上个把强盗,那真是遗憾啊。”
“乐公子……现在好像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吧……”闻人羽一路行来,其实已经有些习惯了乐无异额外跳脱的思维,再加上看他衣着饰物皆是不俗,想来是哪家公子哥,只把这趟出门当做出门郊游了吧……
“哎呀,闻人你怎么还这么见外,不要公子来公子去的了,叫我无异就行!”乐无异显然没能把握住闻人羽话语里的中心思想,转头又兴致勃勃地看向那几个汉子,“你们老大呢?还是说你们老大没来?”
显然那几个强盗也没遇上过这样的人,互相看了几眼,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此时后面的强盗忽然都自觉后退站到了山道两侧,一个身着粉裙,姿态婀娜的女子站到了众人身前。
乐无异一喜,想来这便是这伙强盗的老大了,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强盗头子。
正想着呢,那女子朱唇轻启,吐出一句话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对不对?这话我在茶社听那些说书人说了好多遍啦,还道他们总是捡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说,原来江湖上这么多年了也没换个说法?”乐无异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来,在手上上下颠抛,里面传来的不是铜板而是银子的撞击之声,一众强盗看得眼睛都直了,只觉得这次运气好,撞上条大鱼。
“不过呢,本公子钱虽然多,却不想给你们……”乐无异嘻嘻一笑,把钱袋往腰间一别,“闻人姑娘,这回可是他们拦山道要强抢咱们,我要是打了他们,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能算是奋起自卫,算不上是动用私刑吧?”
“乐……无异,他们手上都有兵器,不可轻敌。”说着,闻人羽将枪一横,站在了乐无异面前。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给我上!”那女子见这两人谈话间,居然丝毫不把他们十几个人放在眼里,立刻怒叱一声,招呼手下。
一众强盗得令立刻都提刀按剑,摩拳擦掌向两人攻来。
山野强盗哪有什么章法,胡乱挥来的刀剑枪棒,三两下就被闻人羽一一化解。
乐无异也不讲究,站在闻人羽身后,抽冷子便放一记暗器,他眼神很是好使,百发百中,每一记下去,人群里都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在深夜的山道里回响起来,甚是瘆人。
闻人羽定睛一看,乐无异丢出的暗器竟是一枚枚铜钱,于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感慨道果然是富家公子。
不一会儿十几个强盗就都倒在了地上,一片哎哟哎哟。
为首那女子脸色变了数变,脸上露出一丝狠色来,手往袖子里一摸,向着二人撒来一蓬粉末。
“不好!无异快闭气!”闻人羽也不知道那粉末究竟是什么,但是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先招呼乐无异闭气,以防吸入粉末。
可是闻人羽终是提醒的晚了,那边乐无异已经有些迷迷瞪瞪,脚下步子都不稳了。
“闻……闻人……我……我怎么觉得……有……有点儿晕……”乐无异挣扎着说完这句话,咕咚一下就栽在了地上。
闻人羽屏气也坚持不了多久,那名女子手下功夫倒也不弱,一时间缠斗起来,竟是眼看着刚才还躺在路边的几个强盗挨到乐无异身边去了,提起手里的刀就要往乐无异的脖子上落下去。
闻人羽心急如焚却分身乏术,就在眼看着乐无异要身首异处时,一道白光一闪,那名强盗手里的钢刀已经飞了出去。几人只觉眼前一花,劲风一扫,已经再次倒载了出去,结结实实在山道边上摔了个狗啃泥。
“什么人!竟敢坏我好事!”
闻人羽此时也往来路看去,背着月光只见一个颀长人影,横剑身前,显然刚才的几个强盗均是被他击退,那人足下清点,几个起落之后已经站在了乐无异身边。
这时闻人羽才看清来人,是个样貌俊秀的青年,现在已经是初春时节,他竟还十分畏寒似的,穿得甚是严实。
那人在乐无异身边蹲下,稍加查看了一下他的状态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药来,按进了乐无异嘴里,好在乐无异虽然被迷药迷倒,却还能吞咽,但是醒神丹药却没那么快见效。那人拧着眉看了乐无异一会儿,然后扬起手,闻人羽只听到一声脆响。
“哎呦!谁打我!”乐无异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
那名男子见乐无异已醒,于是拧身一跃,已经到了闻人羽面前,剑如闪电已经袭向那女强盗头子。
剑尖寒芒一点,已经贴上了那女子的手腕,那名女子发出一声呻吟,手中的长鞭已经再也握不住,落在了地上。
那名男子左手往袖里一掏,抖出一条长绳来,一会儿就把那女强盗捆了个结实,然后往女子颈子后面落了一记手刀,把人扛在了肩上,留下面面相觑的小喽啰与乐无异闻人羽,又如来时一般,风一阵地离开了。
一场变故来得快去得也快,乐无异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又颠了颠手里的剑,扭头问闻人羽。
“闻人啊,你说为啥刚才那人就抓那个女强盗?”
“那名女子大约是侠义榜上的匪首,若是抓了送交官府,官府会有所奖赏。”
“哇!抓了他们送去官府,官府会给我们钱吗?”乐无异一听两眼发亮。
“呃……这些只是小喽啰,大概官府不会给很多钱。”
“这样啊……”乐无异颇有些失望的看了看面前的一群强盗。
这些强盗看头目被抓,如今剩下的两个也不是他们能对付的,现在又看他们似乎打算捆了自己去官府领赏,立刻一个个丢刀落剑,跑了个干净。
“居然就这么跑了,真是没劲儿……”乐无异将之前藏在手心里的铜钱都丢回了钱袋。
“看来今晚我们要在野外露宿一宿了,明天白天大约能赶到江陵城,到时候我们稍作补给就去纪山……”
闻人羽正在说着,却听到了一边传来奇怪的声音。
“嗯?无异,你怎么了?”
“闻人啊,睡在哪儿先不管了……我饿了,我们先填填肚子呗?”乐无异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抬起一张愁苦的脸。
好在山道边还有些野兽,闻人羽就近猎了几只野兔野猪回来,让她甚为意外的是,乐无异虽然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厨艺却非常的好。
乐无异熟练地料理了野味,在火上烤的喷香,撒上香料,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就着火堆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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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38:52 GMT 8
二·再遇
两人睡到天光大亮才醒,就着山泉水啃了一点干粮就再次上了路。
杂耍团的人说的没错,两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就到了江陵城。
到了城里,两人先是买了干粮和必备药物,以及路上可能用得上的火石等物。乐无异转了一会儿,又买了不少调料,闻人羽回想起了前一夜在山道露宿时吃上的烤肉,也就没怪乐无异乱花钱。
乐无异还跑去城里的侠义榜看了看,上面果然贴了许多的通缉告示,其中一项便是通缉江陵山道女匪首,不过乐无异到的时候,正看到卫兵将那张告示从榜上揭下来,想来必然是昨晚的那名男子今早将匪首送到官府了。
乐无异瞥了一眼榜上许多告示,后面都写着筹钱几何。有些是帮当地居民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报酬也只是聊表心意,而有些则是官府或者一些江湖组织派出的委托,不仅赏钱很是丰厚,而且有时还会给些稀有的物事作为酬答。
有几项的报酬是乐无异只在书里看到过,从没见过的稀罕机关材料。
闻人羽四处打听了一下关于纪山谢衣别居的事情,发现江陵的当地百姓大多都知道谢衣在纪山上有处居所,他几年前还给当地百姓造了不少农耕灌溉器械,只不过众人也只知道他住在纪山上,具体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闻人羽打听完消息回来,就看到乐无异站在侠义榜前面双眼闪着贼光,恨不得淌下口水来的样子,再顺着他的目光往榜上一看,立刻就明白了。
“咳咳……无异……无异?无异!”闻人羽没法子,只好用老方法,在乐无异耳边大喊了一声。
“闻人……”乐无异恍过神来,看向闻人羽,目光里很是渴求,“闻人,你说我们能做这些吗?”
“咳咳,无异,刚才我看了,这些大多都在偏远之地,不是在北疆就是远在西域,我们现在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方便跋涉那么远。”
“……也是,找谢伯伯要紧。”乐无异这才想起来闻人羽之前失去探听消息了,“闻人,怎么样怎么样,谢伯伯确实是住在纪山吗?”
“我方才打听了一下,谢前辈在纪山有一处居所确实没错,不过近年来纪山旁的住户也没见过谢前辈了,也不知道别居究竟在什么地方,所以也不确定谢前辈是否还留居在纪山。”
“这样啊,不过咱们还是先去纪山看一看再说,要是瞎猫碰上……呸呸呸……”乐无异发觉自己用词不当,赶忙停住话头,“我是说,说不定咱们运气好,正好碰上谢伯伯在呢。”
闻人羽看乐无异立刻又打起了精神,不由有些羡慕他无忧无虑。
“对了,无异,方才我去打探消息,还打听到,江陵这里有一处隐秘的商会,名叫海市,里面有许多奇珍异宝,还兼包打听江湖秘闻……你刚才看到的那些珍稀材料,说不准海市会有,我们也可以看看能否问到谢前辈行踪。”
“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乐无异一听这个消息,更加笑逐颜开,“这个海市在哪儿?我们什么时候去?”
“无异别急,我们这次来的巧,海市正好是开放的时候。但是海市只在晚上接待客人,我们先找一处客栈歇一歇,入夜了再去。”闻人羽被没头苍蝇似的乐无异拉着走过了好几个街口,连忙说道,“海市就设在江陵郊外不远的一座山庄。”
“闻人,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肚子又饿了,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吃些东西吧。”乐无异摸了摸又开始咕咕叫的肚子。
两人于是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乐无异喊店小二,问及此处有什么特色吃食,照着店小二的推荐点了一桌。
好在两人之前赶了大半天路,现在一歇下来都觉得饿得狠了,也将一桌的菜都吃了个精光。
“唔,确实挺好吃的,不过还是比不上本少爷的手艺……”乐无异摸着撑得滚圆的肚子,说道。
两人要了两间上房,约定好了时间,就各自进房歇下了。
到了大约黄昏之后,两人醒来,因为不知道要在海市逗留多久,于是打算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去。
只是乐无异再也不肯吃客栈的东西,找了老板说要借客栈的厨房一用,老板开始还不大乐意,直到乐无异掏出一锭成色十足的银子来递过去,老板立刻改了态度,眉开眼笑的冲着乐无异打哈哈,并说厨房里的食材也随意他使用。
乐无异于是心满意足地进了厨房,原本闻人羽还颇有些过意不去,想跟去厨房打下手,在乐无异发现她只会越帮越忙之后就把她打发去了大堂里等着,闻人羽也没了帮忙的立场。
忙活了一阵,乐无异就端出了几盘菜,色香味俱全,看得原本并不太饿的闻人羽竟生出食欲来。
两人吃完饭,就赶往郊外海市所在的山庄。
赶到时虽已经是入夜时分,海市却张灯结彩,亮如白昼,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两人进了海市,四处张望,山庄内还僻了许多单间,不同的人站在门口叫卖,这些应当是卖些贵重物品的,至于更次一些的,直接就在地上铺了个摊子,站在摊子边上兜售。
两人一路看来,所卖物品虽然在市面上确实比较少见,但也不甚稀罕,乐无异更是边看边摇头。
他爹是堂堂定国公,后来告老卸任从商,如今在长安也是富甲一方的巨贾,从小到大他看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因而现在看到的东西都不入他的眼。
“闻人闻人,你说,这海市里还有没有卖更厉害的宝贝的地方?”
“我觉得应该有。”
“咦,闻人你看……”乐无异忽然拽了拽闻人羽的袖子,“你看你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昨晚我们在山道遇到的那人啊?”
闻人羽顺着乐无异指的方向看去,一处回廊尽头站着的正是昨晚那名持剑男子。
“他来这儿肯定也是要买什么稀罕玩意儿,我们不如跟上去看看?”乐无异提议。
“嗯,我看可行……”
两人打定主意,于是远远跟在那名男子身后。
“奇怪……我怎么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难道在哪儿见过……?”乐无异嘟哝着。
“昨晚才见过,你当然觉得眼熟。”更何况昨夜还扇了你一耳光。
“不对不对,我总觉得,不是昨夜……大概是以前什么时候见过……”乐无异苦苦思索,“哎,算了,实在想不起来,以后再说。”
两人跟在那名男子身后,七拐八拐了一通,竟走入了山庄深处,比起外面冷清了许多,只是沿路青石铺地,两侧有些微萤火照路,但是他们俩又隐隐听到了更深处有人声。
虽然乐无异是初涉江湖,可是以往在茶社,那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倒是听了不少。
“闻人闻人,我觉得,说不定咱们这回歪打正着,说不行前面儿就是卖那些稀罕宝贝的地方了……”
闻人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又走了一阵,那名男子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敲了门后,屋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原本个子就不高,还佝偻着背,看起来竟和十岁出头的小孩一般高,手里拿着一杆金质烟斗。
乐无异与闻人羽离得稍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看到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让那人看了看,就跟着那人进了屋子,屋门又再度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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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39:21 GMT 8
三·恰是同路人
乐无异与闻人羽也站到屋门口,敲了敲门。
那个干瘦的中年人又闪了出来。
“哟……今天来的小毛孩子可真不少……要进博卖行可以,照老规矩,你把你的宝物拿出来让小爷瞧瞧。”
“啥?进去还要有宝物?”乐无异一听,愁得直皱眉头。
“那是自然,要进博卖行,都得随身携带宝物,入内以图交易,要是没有,那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挡了其他贵客的道……”
“闻人,这可怎么办啊?”乐无异把求助的目光转向闻人羽。
闻人羽也只是摇头。
“哎……”乐无异忽然想起,摸出腰间的佩剑,“这是老爹的宝贝,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咦……这是……邪剑晗光?”那人略一端详乐无异手中的剑,然后挥了挥手,“进去吧进去吧……”
乐无异将剑收回剑鞘,两人欢欢喜喜进了门去。
进了屋子才发现还有一个后门,两人从后门经过一个长廊,走到了另一个场子,四处都是高台座位,下面设着一个展台,四周并立着许多铁笼,笼中囚着的不乏猛兽珍禽,而更有一些笼中关着的是人。
乐无异看出那些人与中原人相貌大多有所差别,想是边疆之地的人或是胡人,被拐骗至此贩卖给人作为奴隶。
“……”乐无异心里打定主意,又摸了摸怀里的银钱,想来是够将这些人买下的,就是买下这些人后他也不知该怎么安置,若就此放了,那说不定又会被人抓来。
“无异,你看……”闻人羽摇了摇乐无异,指着一处。
乐无异看去,正是之前那名年轻男子。
想来方才他是坐着,因而他们未曾留意,现在他却站了起来,才被闻人羽看到。
此时展台正中,除了面覆白纱的司宝,还站着一个苗寨女子,女子身上穿戴着银饰,站在台上瑟瑟发抖,银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伴着女子隐约的啜泣之声,引得在场许多人都瞪直了眼珠子。
“大家都看到了,这位姑娘美若天仙,若是哪位大爷买了回去,那今后自是艳福不浅……”司宝脆生生甜腻腻的声音响起,“至于能不能将这位姑娘带回去,就看今儿个各位大爷出价几何了。”
话音一落,场下就纷纷攘攘的响起一片竞价之声。
不一会儿这名女子的身价已是被提到了五百两,乐无异正想喊价,却被闻人羽拉住了。
“闻人你干嘛?”
“无异不可冲动。”闻人羽仍是摇头。
“啊?”
“无异,这海市之中不仅贩卖珍宝,还贩卖许多江湖消息。”闻人羽道,“而打听消息的机会,在一会儿之后也会竞价拍卖,而且每天开市仅此一次,今晚已经是海市最后一天开市,若等到下次,就要半年之后……”
“这……”乐无异看看台上,又看看闻人羽,颇为踟蹰。
“而且,博卖行中贩卖的这些奴隶,大多之前都已经被喂下伤人神智的药物,只怕以后都是痴呆颠傻,救回来也回天乏术……”闻人羽脸上似有不忍,却还是冲着乐无异摇了摇头。
乐无异听了闻人羽的话,呆了一会儿,最后坐了下来。
那边叫价已毕,乐无异却已经没心思再听,又过了一刻台上的货物都已告罄。
司宝点算完了筹码,又向台下众人盈盈一拜。
“接下来便是今日最后一项,诸位想必都怀有疑问而来,至于是否可以得到答案,端看各位的出价了。不过奴家在这儿要先声明,竞价高者得后,须得当众将自己所问之事说出,若是博卖行答不出,便赔付竞价十倍的钱银,到时在场诸位也是见证。”
说完话,竞价便正式开始,初回叫价便已经是一千两。
乐无异惊得好一阵咋舌。
“先不要急着出价,再等等……”闻人羽示意乐无异再看看情况。
几个来回之间,叫价已经高达五千。
“喵了个咪,这要是问题博卖行答不出来,那不是要赔五万两?要是有人存心来坑钱怎么办?”
“如果是有心来诈取钱财,博卖行可也不是吃素的。”
“一万两。”就在两人小声交谈时,一个叫价让整个屋子都寂静了一会儿。
两人往声源看去,正是之前那名男子。
短暂的寂静之后,看台下的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位公子出价一万两,有没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
“闻人闻人,怎么办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加价啊?”
“……无异,他可是出了一万……”闻人羽话还没说完,那边乐无异没等到她回答已经叫了价。
“一万五千两。”
众人哗然。
其中不乏常来博卖行交易之人,可是这样的价格也是不多见的。
那名男子听了乐无异报价,回头深深看了乐无异一眼,然后扭回头去,平静地吐出一句话:“两万两。”
“喵了个咪……他到底要问什么啊,居然肯出两万两?”
“无异,我看此人势在必得……不如……”
“不行!万一能在这儿问到谢伯伯的消息怎么办?”
“那位小公子可还要加价?”司宝笑盈盈地转向乐无异。
“两万五千两。”
“那位小公子出价两万五千两,这位公子意下如何?”
“……”那名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三万两。”
“喵了个咪……”乐无异抹了把头上的汗,“闻人啊……闻人?”
扭头一看,闻人羽早已呆住。
“小公子可还要加价?”司宝继续问道。
乐无异还正在思考,那名男子已经走了过来,朝乐无异一拱手。
“这位公子,在下太华山清和真人门下弟子夏夷则。此番来到海市是有件极之要紧的事情需要打探,此事攸关多人性命,还望公子割爱,将这机会留予在下。”
乐无异一听,就有些动摇,转头看闻人羽,表情大概也和自己差不多。
还在犹豫,就见闻人羽咬了咬牙:“无异,毕竟这位公子情况紧急,而且昨夜他于我们还有救命之恩……”
乐无异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闻人羽的意思,冲着夏夷则点了点头。
“如此,便多谢公子。”夏夷则又一拱手,走向了展台。
那边司宝见夏夷则往乐无异那边走去,又说了会儿话,这时夏夷则已经走到自己跟前,将三张银票摆在司宝身边的托盘上。
“不知道公子所问何事?还要烦请公子说得大声些,好让在场诸位都听到。”
“在下想问,谢衣谢大侠如今在何处。”夏夷则扬声问道。
“喵了个咪……这回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乐无异将那问题听得分明,扭头看向闻人羽,她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看来公子这回不会败兴而归,这三万两银子博卖行就收下了,公子请随奴家到内室一叙。”
至此商品均已买卖完成,其他伙计开始引领客人离开,夏夷则跟着那名司宝进了内室。
“闻人,你说要是等会儿我们问他,他愿不愿意把消息告诉我们?”乐无异跟闻人羽也出了博卖行,此时就站在门口,等着夏夷则出来,“只是问他消息,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实在不行……我就出他那三万两的一半价钱给他?”
“我看那位夏公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正说着,夏夷则也从博卖行里出来了。
“夏公子!”两人一齐喊道。
“两位是在等在下?”夏夷则走到两人面前,“方才情急之下让公子割爱,想来公子要来海市问的也是急迫之事,实在抱歉。”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虽然也挺急迫的……”乐无异一把拉住了夏夷则的手,“其实,我们来海市也是要问谢伯伯的消息!”
夏夷则猛地被乐无异拉住了,暗暗使力想要挣开,奈何乐无异抓的甚紧,他又不能强行挣开。
“夏公子,我们也有急事找谢前辈,不知道博卖行可是有谢前辈的消息……夏公子又是否愿意……”闻人羽说的吞吞吐吐。
“刚才博卖行的人给了我一张地图,说是要我照此图指引,前往纪山谢前辈别居,那里有前辈去向的线索。”夏夷则也没有隐瞒。
“喵了个咪……就这么个消息,居然花了三万两?我们也知道纪山有谢伯伯的别居,正打算去那儿碰运气呢。”
“博卖行的人说了,别居之外一路上还有许多机关,按着此图所示,可以避开机关……”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夷则,我们正好都要去找谢伯伯,不如明天我们一起上路,路上有个照应也好。”
“……你方才叫我什么?”
“夷则啊……”乐无异这会儿倒是想起,还没有跟他互通姓名,于是指了指自己,“我叫乐无异。”
然后又指了指闻人羽:“她叫闻人羽。”
夏夷则摸了摸额角:“请叫在下夏公子……”
“夏公子?那多生分啊……”乐无异不乐意,“你也太别扭了,夷则。”
夏夷则叹了口气,放弃了与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两人又问了夏夷则住在何处,以便约定明日上路的时间。
一问才发现,三人竟住在同一间客栈,而且住的房间就在左右相邻。
三人都已达成目的,此时不再在海市中多作停留,沿着大路走了出去,就往城里走去。
路上乐无异将自己找谢衣的缘由说了,闻人羽也仔细说了自己的情况。
她的师傅在数月前,在调查一件与谢衣相关的事情时,与百草谷失了联络,因而她才出谷来寻。
互相交谈间,闻人羽得知乐无异竟是定国公公子,又是吓了一跳。
听到乐无异的身份,夏夷则的脸色也变了一变,但是又立刻恢复了原样。
“夷则,你找谢伯伯是为了什么事儿?”乐无异顺口问道。
“日前家中突逢巨变,听说谢前辈深谙相面卜运之法,因而想找前辈问些事情……”
“咦,谢伯伯居然还懂这些?”乐无异嘀咕着,“那些看相算命什么的,难道不都是骗人的?”
三人边走边说,不觉已经到了客栈,于是各自回房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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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39:41 GMT 8
四·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二天一大早,闻人羽就醒了,推开门便见夏夷则也已经出了屋子,两人视线正好碰上,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尔后闻人羽便去敲乐无异的门,敲得山响,这是这几日闻人羽得出的经验,若是不弄得大点声儿,里面那人必然会入死猪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果然,就么乒呤乓啷敲了一阵,里面才传来乐无异不太情愿的应答声:“来了来了……哈……闻人你怎么这么早……”
说着,乐无异就拉开了房门,嘴里犹自抱怨着,好在闻人羽已经及时收了手,否则开门的瞬间,她要是以方才拍门的力气一巴掌拍了下去,只怕乐无异会变得更傻。
“不早了,你快些梳洗准备,我与夏公子就在楼下等你,吃完早饭我们便上路吧……”闻人羽打量了乐无异一头凌乱的毛发和一身不整的衣物,扶了扶额,还是把之前已经组织好的话说了,然后转身走了。
乐无异挠了挠一头乱发,然后又打了个哈欠,关上门去洗漱着装,一切准备妥当,就下了楼,看到夏夷则与闻人羽正在坐在桌边吃着包子。
乐无异大咧咧往他们身边一坐,从盘子里拿起一个包子来就啃了满嘴。
“唔……这包子挺好吃的!等会儿我们带上几个路上吃吧……”乐无异嚼了几口咽下包子说道。
“唔,也行……此去纪山不知道路途几何,多备些干粮总是好的。”
三人吃完,各自结了房钱,就此上路。
有了博卖行的图纸,果然一行人的路顺利了许多,他们依着图上所绘,走的多是密道,想来避开了不少谢衣在途中设下的机关陷阱。
只是一路上,闻人羽心中多了许多犹疑。谢衣侠名远播,虽然必是得罪了许多江湖中人,可是为何他离群索居不算,就连去往别居的路上也设下许多机关暗道,仿佛是为了避开什么随时可能找上门来的棘手祸端似的。
可是,谢衣不仅机关术超群,武功亦是当世一流高手,值得他防范若此的,又会是何等人物。
一行人走了不到半日,就隐隐绰绰看到前面有一处屋子。
想来那便是谢衣别居。
“可是这儿,看起来好久都没人烟的样子。”乐无异的语气中有些泄气。
“博卖行既然将我们指引来此,必然有其深意……”夏夷则将剑抽出,“之前一路醒来没有遇上什么,不过此处已是谢衣别居,且已无密道,想来也会有许多机关,我们还须得小心提防。”
“嗯,夏公子说的不错。”
三人都握了武器,小心往屋子的方向走去,却是一路平静。
走到别居匾额外面,夏夷则停下脚步,扬声喊道:“晚辈太华山门下弟子夏夷则,有要事求见谢衣谢前辈。”
闻人羽也依法炮制。
乐无异倒是愣在那里,挠了会儿脑袋,才喊了一声:“晚辈乐无异,求见谢前辈。”
三人喊完,里面却仍是毫无动静。
“嗯,看来似乎此处真的无人……”
“不如我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恐怕不大好吧……擅闯谢前辈别居……”
“可是博卖行有所指示……”
三人商量了一番,终究是决定进屋内一探,可是刚走到门口,门却自己开了。
里面露出个小脑袋来。
“刚……刚才是你们在喊?”开门的是一个小姑娘,穿着翠绿的衣裙,戒备的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们居然能过路上的机关?”
“呃……难道,你是谢伯伯的女儿?”乐无异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谢……伯伯?”那姑娘显然被乐无异说的一头雾水。
“这位姑娘,我们来到此地,是因为有要事,求见谢衣谢前辈。”夏夷则对着那绿衣女子拱了拱手,声音特地放得更加舒缓温和了一些。
“哦,原来你们是来找谢衣哥哥的?可是……谢衣哥哥每隔三个月才会来这儿住一两天,距离他上次来这儿还没一个月呢……”
“呃……那姑娘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谢前辈吗?我们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姑娘你可以放心,我们并不是心怀不轨的歹人。”
“唔……其实,我知道谢衣哥哥在哪儿……不过……”那名女子眼珠子转了又转,然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不过,要我告诉你们也行,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们去找谢衣哥哥,也要带上我……谢衣哥哥老是说外边危险,不让我离开纪山……”
“呃……谢衣前辈,让姑娘留在此处,想来必是有他的考量……”
“外面有危险我才不怕呢,我有小红可以保护我!再说了,你们要是不愿意带上我,那我就不给你们指路。”
“小红?”
“嗯!小红!你快出来!”随着那姑娘一声呼唤,一只成年山豹从一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站在了她身侧。
“……呃,姑娘,你若是要离开纪山,恐怕……不能带小红上路。”
“啊……这样啊?那小红,你乖乖留在这儿看家,我去找到了谢衣哥哥,玩儿一会儿就回来。”那姑娘说着,摸了摸山豹的头,冲它挥挥手,那山豹也不知听懂人话没有,甩了甩尾巴,又钻回了草丛里。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写东西,然后我们就上路。”说完那名女子就跑了回去,门也没关上,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闻人羽想起之前自己的一路犹疑,忽的释然了。怪不得谢衣别居外如此郑重其事,若是不设下这些机关,随便来个人,恐怕就能把这个小姑娘给拐骗走了。
那女子收拾的也快,一转眼就打了一个包袱出来,只把门合上,就催促三人快走了。
“反正这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路还有谢衣哥哥安排的机关,嗯……这样应该没关系了。”那名女子凑在乐无异身边嗅了好一会儿,“你们叫我阿阮就好了……你身上是什么味儿啊,香香的……”
乐无异愣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无助的把目光转向闻人羽和夏夷则:“呃……我叫乐无异……我……我身上没什么奇怪的香料啊……”
“嗯……小叶子身上香香的……好像……好像是肉味儿!”阿阮又在乐无异身边嗅了一会儿,肯定道。
“呃……”乐无异默默的擦掉了刚才额头上渗出的汗,这才想起来之前带出来的包子都收在他的包袱里,于是从包袱里拿了一个出来,递给了阿阮,也没计较阿阮对自己的那个奇怪的称呼。
“哎呀,这是包子么?谢衣哥哥以前给我带过,可好吃了……不过这东西不好保存,谢衣哥哥不常来,所以屋子里只有谢衣哥哥留下的干粮和肉干……唔,难吃死了……”阿阮一边抱怨,一边啃着包子,没一会儿就啃完了一个,然后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乐无异——背后的包袱。
乐无异见状,索性将包袱里的油纸包整个摊开,放到阿阮手上。
于是阿阮就一路啃着包子,跟着三人走过密道,间或还感慨一句,居然有如此复杂的密道。
乐无异看她吃的很香的样子,然后又看了看刚刚作为交换,阿阮递到他手里的肉干,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有空一定要做好吃的让阿阮饱饱口福,这样子看着也太可怜了。
路上闻人羽与夏夷则也向阿阮介绍了自己的名姓,看阿阮的样子,对江湖之事所知甚少,即使自报师门,她恐怕也是不知。
阿阮是谢衣捡到的,谢衣见她无父无母,便将她带在了身边,还给她取了名字,叫她读书写字和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后来谢衣另辟了一处居所,却似乎仍有不安,就在纪山旧宅外设了暗道与机关,将阿阮安置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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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0:14 GMT 8
五·变数
到了傍晚,四人又到了江陵城,依旧在之前那家客栈落脚。
阿阮初到城里看什么都新奇,其他三人虽然都急着赶路,但是第二日还是以稍作休整为由,决定在江陵盘桓一日,由闻人羽和乐无异带着阿阮四下逛逛。夏夷则则是说江陵城中正好有一处玄妙观,与其师门亦有些来往,之前匆忙未及拜会,因此这日早早便上门去了。
阿阮一行三人在外玩儿了一天,天色略暗时才返回客栈。夏夷则早已在堂厅等候,一眼就看到乐无异在后面哼哧哼哧背着一个大包裹。
“这是……”
“哎?夷则你中午不在所以不知道,中午的时候我给阿阮妹妹做了顿饭,下午阿阮妹妹就拉着我去买了好些食材……说是这次去找谢……呃……那个路途遥远,多准备些,好路上吃……”乐无异卸了包袱,狠狠喘了两口气。
“呃……既然路途遥远,但恐怕保存不易……而且我们沿路应该也会经过不少城镇,到时候略作补给想来也是够吃的。”
“……可是,这些东西……路上两天就要吃完了呀?”阿阮仰着脸,一脸天真地看向夏夷则。
夏夷则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在乐无异卸下的包袱上看了看,又向阿阮看了看,最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再次将充满同情意味的眼神投射在了乐无异身上一会儿。
他默默地决定,不再计较乐无异对自己的称呼问题了。
第二日四人将行装收拾妥当,考虑到那包行李,又看了阿阮前一夜出示的谢衣新居处所的地图,他们还是买了四匹良马代步。
谢衣新居近于南疆,离江陵大约半个月路程,四人换了快马,时日已是大大缩短,赶了不到十天的路,已经到了南疆一处名为朗德的寨子。此处地处南疆中原通商要道,多年过去,已经发展的与一般城镇没有什么差别。按照图上指引,谢衣居所就在朗德左近。
赶到朗德时,天色已晚,四人寻了客栈先投宿,夏夷则却抢在众人面前,只问店老板要了两间上房。
乐无异有些不解,刚想跟夏夷则说他们不缺两间房钱,却看到夏夷则暗暗对他使了个眼色。而闻人羽则觉得夏夷则这样做显然是有所考量,因此未曾多说。
至于阿阮,就更加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四人上了楼,先进了一间屋子,乐无异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了起来:“夷则夷则,到底怎么了?”
“自从我们进入南疆地界,就一直有人跟踪在后,但是却迟迟没有出手,恐怕是在等我们住下来,好趁夜动手……”夏夷则在四人之中江湖阅历最为丰富。
“可是……他们盯上我们啥了?钱?”乐无异不解,并且在内心仔细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一路也没什么钱财外露的时候啊。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们早晚会动手,我们还是两人住一间房,也好有所照应。”
四人放好行李,下楼吃了晚饭,就回房休息了。乐无异与夏夷则一间,闻人羽与阿阮一间。
一间房便只有一张床,一开始夏夷则还想就地打个地铺,却被乐无异拒绝了。
“夷则你看,这床还是挺大的,躺上我们两个人那也是绰绰有余……再说了,你又不是姑娘家,我们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有什么好避讳的。而且地上多凉啊……”
“只是在地上睡一夜又没有什么大碍……”
“哎呀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就算你武功好,也不该不爱惜身体啊……而且,夷则你的身体不是不好吗,快来快来……”乐无异也不管夏夷则挣扎,直接将他推到床上,自己往外侧一躺,转了个身,与夏夷则脸对着脸,手正好搭在他的腰间,“嘿嘿,这样你就不能跑了……”
“……胡闹!若是晚上贼人来袭,那我们如何应对。”
“嘿嘿,原来夷则你在担心这个,别担心,我放了一个小机关在床边儿,要是有人来了,还能小小示警一下,现在我们先睡觉……”乐无异说着,就弹熄了屋内桌上的油灯。
时过半夜,夏夷则忽然睁开了眼,却发现乐无异也醒着。
“来了?”乐无异没有发声,只是用之前搭在夏夷则腰间的手,在他背上慢慢写了两字。
夏夷则皱了皱眉,却还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怎么办?”这回是三个字。
“他们离得还远,我们轻声说话即可……”夏夷则终于还是低声说道。
“是吗?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知道隔壁闻人和阿阮妹妹怎么样了……”乐无异于是也低声问道。
“大约,会先进我们的屋子……等会儿他们来了,无异你先闭气……”
“夷则你刚刚叫我什么?”
“呃……莫闹,专心应敌。”
乐无异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夏夷则却已经一声低喝:“闭眼,闭气!”
乐无异下意识的就屏了呼吸,闭上眼睛装睡。
先是两声极轻的破空声,第一声射穿了窗户纸,第二声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乐无异心想或许是迷烟一类的东西。
然后是破窗之声,似乎有三四个人跃入房内。
“主人所说就是这几人?”
“不错……只是不知晗光在哪个身上……”
乐无异心里咯噔一下,这帮人居然是冲着晗光来的。
“急什么,主人不是说了,剑要,这四个人也要。将这四个一起带去复命就是……隔壁两个小娘们儿已经收拾妥当,快些把这两人也绑了。”
乐无异和夏夷则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由着几人将他们捆了个结实。乐无异早在掌心暗藏了一把小刀。
来人将他们扛在肩上,复又从窗口跃了出去,在深夜的街道上飞驰了一段时间,到了寨子外面的一处矮树林。
乐无异微眯着眼睛,果然见闻人羽与阿阮都被绑着丢在地上。
随后他与夏夷则也被丢到了地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乐无异看到大约七八个黑衣人,其中有一个又越出众人站着,显然是为首之人。
“主人,人已带到。”其中一人回复道,并将之前在乐无异包裹中翻到的晗光剑递上,“主人,这便是邪剑晗光。”
“啧啧……就是这么几个小兔崽子?”那为首之人,看了一眼宝剑,有瞥了四人一眼,“罢了,我原本就是好奇,邪剑之主是个什么人物,没成想居然是这样……”
“你们下的药,量可够了?”
“回主人,他们想是要睡到明日正午才会醒来。”
“嗯,老板特意交代了,取得晗光便成,不需伤他们性命……走吧……”
乐无异一听他们居然要走,加快了掌中藏刀割绳子的速度。
“不知这夜半时分,几位身着黑衣,又绑了几位过路人,掳掠他人财物,是何道理?”
却在此时,一把低缓的声音插入众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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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0:51 GMT 8
六·迷局
乐无异小心的挪动着头,往那声源看去。
皎白的月光下,一名葛衣男子站在一丈开外,月光透过叶子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脸的上半部分覆着一个面具,露出来的嘴唇,嘴角微微地翘着。
“哪儿来的人居然敢管我的闲事……看你不敢以真面目见人,想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人物吧。”为首那人讥诮道。
“我只是个过路人,正好看到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那人每一字都吐得极慢,但是说话间,却向一行人走了过来,身法却又是极快,乐无异觉得自己只是一眨眼,那人已经丈外落至身前——正站在那几名黑衣人与自己四人之间。
“小公子,可解开绳索了么?”那人回头,正是看着乐无异。
对方竟早已发现自己用刀将绳索割开了,连那些黑衣人都没有觉察。乐无异此时也不再掩饰,指下一用力,将余下的绳索圈割断了,站了起来。
“这是醒神的药物,你去让那两位姑娘服下,即刻便可醒来。这迷药甚是凶狠霸道,若是在药效下昏睡得久了,恐怕要伤了神智。”那人将一个白玉的小瓶子递到乐无异手里。说罢扬手一挥,便是一阵刀光,乐无异下意识的一闪,却看到剩下三人身上的绳索俱已解开。
“……好,居然敢坏我们好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这位若是留下邪剑,自可离去,在下绝不横加阻拦。”那人却仍是慢慢的,不急不躁地往外吐着字。
“怎么,你的意思是,若是我不留下晗光,你还不‘放’我们离开了?”为首黑衣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嘿嘿冷笑了几声,缓缓拔出刀来,“小子,既然你找死,那我也只好成全你了。”
说完那一干人等都往前站了一步,拔刀相向。
乐无异喂闻人羽与阿阮服下了药,果然立刻转醒,闻人羽醒来立刻知道是着了道,下意识去摸之前放在床边的枪,却只抓到了地上一把野草。
阿阮靠在闻人羽身上,揉了揉眼睛。
“闻人姐姐……天亮了吗……唔……”阿阮四下打量了一下,视线掠过那葛衣人时,眼睛却是一亮,“谢衣哥哥!”
说着已经跳了起来,蹦蹦跳跳跑到了谢衣身边,扯住了他的袖子。
“谢衣哥哥谢衣哥哥,你原来真的住在这附近啊!”阿阮围在谢衣身边一阵叽叽喳喳,“他们三个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找你的,因为他们答应带阿阮出门,所以我才把地图给他们……纪山那儿太无聊啦,谢衣哥哥你又每隔三个月才来一次……而且留的那些东西都不好吃!对啦!小叶子做的菜可好吃啦!让小叶子做给你吃啊……”
除了谢衣微微偏过头来,嘴角的弧度更大,似乎是在认真地倾听阿阮说的话。
余下的人却都失了反应。
所有人都一时被这事实震惊的失去了反应。
“你……你……你是谢衣?”最先出声的是那黑衣人首领,声音早已不复方才的嚣张跋扈,甚至带了一丝颤抖。
“正是在下……”谢衣身份已被撞破,也就大大方方承认。
“主……主人……我们……我们还是走吧……”一名手下低声劝道。
“住口!听到谢衣的名字你们就怕了吗?!”那首领勃然大怒,“要是怕了,就退后些,看我料理他!”
说罢抖开手中长刀。
谢衣似是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依旧揪着自己袖子的阿阮的手。
“阿阮,你先退开一些……”
“谢衣哥哥?你要和那人打架吗?谢衣哥哥你的武功可好啦,不会伤到阿阮的。”阿阮却是摇头不肯松手,“谢衣哥哥,阿阮好久没见到你啦……”
“阿阮乖,不是我要与他打架,是他要与我打架……我自是不会伤了你,但是刀剑无眼,还是注意些的好……”谢衣耐心劝解,阿阮只是不依。
谢衣似乎有些头疼,不得已将目光投向乐无异一行:“麻烦这位小公子,先将阿阮带远一些可好?”
“啊……好好好!”乐无异本来还沉浸在这人便是谢衣的思绪中,听到他与自己说话,也不管对方说的是什么,便一叠声地应了。
“谢衣你未免欺人太甚!”那首领见谢衣的态度似乎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是愤恨,提刀便向谢衣攻来。
谢衣虽然正向着乐无异说话,但是余光却早已瞥到对方动作,于是左手在阿阮肩上一拍,右手一挣,从阿阮的手里脱了出来,阿阮就被他轻轻推到了乐无异面前。
好在乐无异已经反应过来谢衣要他做什么,但是伸手想抓住阿阮又有些犹豫。
此时闻人羽此时也靠了过来,神智已经完全清晰,于是牵了阿阮的手。
“阮妹妹,还是让谢前辈专心应敌的好……”
那边谢衣与黑衣人已经缠斗在一处,之前乐无异就发现了,谢衣的身法极快,那黑衣人刀刀狠辣凌厉,似乎誓要置谢衣于死地,但是偏偏谢衣都闪过了,只是偶尔才以刀背与对方短兵相接。因而两人缠斗虽带着呼呼风声,却鲜有兵刃拼斗的声音。
那人一心强攻,却被谢衣一一化解,时间久了,倒像被谢衣戏耍似的。
谢衣看准对方一个空档,反手将刀掷出,刀柄抵在那人胸口,将他推出去数丈,尔后刀又借力飞回。但是眼看尚未到谢衣手边,力竭已要坠下,谢衣手一抖,袖中射出一道银链,缠了刀柄,刀身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刀柄正好落在了谢衣手中。
“你打不过我,留下晗光,你们走吧。”谢衣看那人抚着胸口兀自喘息。
“主人……!”
“哼!”那人将放在一边的晗光往地上一插,“我们走!”
“谢衣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一下就把坏人打跑了……”闻人羽此时一松手,阿阮立刻撒欢地跑了上去。
“几位,此处离寒舍已是不远,现在回客栈却是不方便了……不如先到寒舍稍作休息?”谢衣伸手揽了阿阮,问三人,“而且在下也略通医术,适才那迷药甚是霸道,也让在下略为诊视……”
“如此,便劳烦谢前辈了……”夏夷则与闻人羽拱手道。
而乐无异,早已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阿阮看他的样子,噗嗤一笑:“谢衣哥哥,小叶子他可崇拜你啦,一路上给阿阮讲了好多谢衣哥哥你的故事……现在,大概连手脚往哪里摆都不知道了。”
一行人照着谢衣指引,往谢衣居所而去。
走了一会儿,稍稍落后的乐无异却忽然听到一声呼啸,他立刻警觉地转身,竟是刚才的黑衣人去而复返!
“小心!”乐无异一边喊一边拔出晗光,从那黑衣人的兵器来看,是方才落败的首领。
那人持刀,来势甚快,虽然乐无异及时出声示警,但是五人本就站得较近,现在竟是有些施展不开了。
乐无异自知武功并非对方敌手,但仍是咬了咬牙,握紧了晗光,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要挡上一挡。
电光火石之间,刀剑相撞,乐无异被狠狠撞去了一边,只震得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晗光,那人刀势未减,仍是直向目标而去——谢衣。
一直尾随他们,然后待他们都放松警惕,伺机偷袭。
只是那刀忽的停了,那快似闪电的身形也停了。
谢衣叹了口气。
“谢……衣……”那人的胸前洇开一团暗色,浓浓的血腥味在树林里弥散开来。
“我本不想杀你……”谢衣语气中甚为无奈,看着那人慢慢软到在地,再没了气息,然后又看向树林阴影处,“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走吧……”
窸窸窣窣一阵后,树林又复归平静。
“好险……多亏方才谢前辈出手……”
“哎,我多年未曾与人拼斗,一时重手……哎……”谢衣却似乎非常遗憾,“罢了,我们继续走吧。”
乐无异收剑还鞘,却忽然心口一悸。
“呃……唔……”乐无异只觉得胸中的那个肉块震得如擂鼓一般,浑身发冷,连上下牙齿都磕碰了起来。
“无异!”
“乐公子!”
“小叶子!”
乐无异听到几声呼喊,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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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1:23 GMT 8
七·命不该绝
乐无异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头还有点儿晕。
眼睛看什么都似乎蒙了一层迷雾似的,他被塞在被子里,浑身上下如同结了冰一般,从内里透着一股寒意,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耳边嗡嗡响着,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
“谢……辈……可是……邪剑……光……”
“……毒……死……难料……”
“咳咳……”乐无异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引起了床边讨论的几人的注意。
乐无异觉得被灌入了一些液体,然后身体似乎慢慢暖了起来,之前那种仿佛冻僵了一般的刺骨冰寒也缓解了很多。
“小叶子你终于醒了!之前你忽然昏倒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邪剑害主呢!”阿阮原本站在床边,此时扑到床边叽叽喳喳了起来。
“咳咳……阿阮,不要胡说……邪剑之说不过是江湖上的妄言妄语。”谢衣此时已经摘了面具,露出了本来面貌。
乐无异看对方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的年纪,心里很是不安,他居然叫这么年轻的人,叫了那么久的谢伯伯。
其实难怪乐无异误会,就连闻人羽与夏夷则之前初见谢衣真容,也都吓了一跳。
谢衣于江湖中声名鹊起之时,就身负卓绝内力,刀法出众,而且机关术更是当世所未见,故而当世之人都认为他是什么不世出的高人前辈。
大家原本的想法里都以为这定当是一位道骨仙风的老者。
“咳咳……我这是怎么了……”乐无异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黯哑得吓人,因为他一出声,连自己都吓到了。
“乐小公子,你之前忽然失去意识,那之前的事你是否还记得?”谢衣在床边坐下,搭上乐无异的手,一边为他把脉一边问道。
“呃……我就记得,我们被一群黑衣人掳走了……然后,然后谢伯……呃,谢前辈您救了我们……然后那个人要偷袭您……后来我收剑的时候……忽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乐无异乖乖地把那天晚上发生的都复述了一遍。
“……唔,小叶子都还记得当晚的事情……那看来不是被邪剑害的……”阿阮在一边小声嘀咕。
“阿阮……”谢衣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谢前辈……不知道,我这究竟是怎么了?”乐无异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邪剑害主。
邪剑晗光的传言他也略有所闻,传说中晗光历代剑主均是横死,但是乐无异并不相信这个。
“乐小公子,你虽并非为邪剑所害……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也不容乐观。可惜在下于岐黄之术,不甚精通,只能诊出公子自幼中了一种奇毒,不过因为一直有人施药为公子平缓压制,因而公子这么多年以来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次,恐怕是那伙黑衣人的迷药中有一味药引动了公子体内毒素,因而发作。只是这毒来势汹汹,究竟是什么毒在下也不清楚,只能为公子稍作平复……”谢衣缓缓解释道。
“谢前辈,您方才说之前一直有人压制无异体内毒性……那是否现在将无异送回长安,或可救治?”闻人羽问道。
“之前那人只是将乐小公子体内的毒性压制,想来亦是没有解决之法。此次骤然发作,恐怕送回长安再找那人,也是于事无补……”谢衣摇了摇头。
“呃……不过现在已经这样了……不如我就回长安吧……哈哈……”乐无异看众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主动说起了话来。
“乐小公子,虽然在下这样说有些唐突……”谢衣听了乐无异的话,思索了一阵,似是下定决心,“若是乐小公子愿意一试……”
“谢前辈请讲。”乐无异也知道谢衣之前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就是现在回了长安,自己恐怕也是等死的命。
“在下虽只是粗通医术,但是却可以找在下师尊一试……”
“谢前辈的师尊?!”这下倒是在场除了阿阮的三人都惊讶了。
谢衣在江湖中素来神秘,就连行踪外人都很难把握,至于他出身哪里,师从何处,就更没有人知道了。
闻人羽和夏夷则惊的是,这么多年以来,谢衣自己都行踪飘忽,对师承更是闭口不谈,如今只为了救萍水相逢的乐无异,便要揭露他隐瞒许久的事情。
而乐无异惊的则是,他从前就听过谢衣许多传奇,江湖中也是默认他便是当今武林第一人。又经过之前夜半矮树林中一战,他更是清楚意识到自己与谢衣的种种差距。可是这样厉害的人,竟也有师父!
乐无异想完,倒是笑了自己。谢衣这一身功夫自然有师父,难道这世上还能有人天生就习得绝世武功不成。
谢衣的提议乐无异自然答应了下来,只是谢衣说,此去路途遥远,他师门远在北疆,需要多作准备。况且乐无异现在还适合长途跋涉,便多在朗德修养几日,带体内毒性平复再走。
乐无异这时得了空才知道,自那日起,他竟然已经昏迷了三天之久。期间闻人羽与夏夷则也将自己寻找谢衣的缘由据实相告。
“我与百草谷素无来往,而尊师程廷钧,与在下更是从无相交……姑娘所问之事,在下恐怕爱莫能助。”
“这件事情,晚辈也无十分把握,只是三个月之前,师父忽然音讯全无,我多方打探之下,才得知当时师父正在调查与前辈相关之事……”
“抱歉,姑娘所言在下全不知情,怕是要令姑娘失望……”
“不知夏公子找在下,又是所为何事?”
“晚辈家中月前遭逢一场巨大变故……据说谢前辈擅于周易之术,故而晚辈想来寻找前辈为晚辈家中之事,卜上一卦。”
谢衣听到夏夷则的话,倒是笑了:“如今对我的传闻倒是越发神乎其神了……只可惜……”
夏夷则看他只是笑着摇头,脸上神色似乎微微一紧。
“只可惜,这些终只是坊间轶闻,不能当真。至于占卜推算之类,在下实在是从未通晓……怕,也要让夏公子失望了。”谢衣缓道,“只是,这世上万事万物解决之道数之不尽,夏公子说不定尚有别法可图,万勿轻言放弃。”
“多谢前辈。”
乐无异听说两人的事情终究都未能解决,也甚是惋惜。随即问起两人,之后打算去往何处。
夏夷则略一思索,表示想与谢衣乐无异一同上路前往北疆。
“此次途中遇袭,显然是有人盯上了无异身上所携晗光……此去北疆千里迢迢,在下愿一同前往。虽说在下武功远远及不上谢前辈,但是聊作照拂想来也是可以的。”
闻人羽也表示想先护送他们前往北疆。
“听说师父最后出现,是在西域……那儿距离北疆并不遥远,送你们到北疆后,我想去西域一趟,看看是否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众人又在朗德逗留了数日,乐无异服下谢衣调配药物之后,果然身体大为好转,精神也恢复如初。出发当日,他写了封家书托给朗德寨的驿站发出,信中写明自己与几位朋友结伴闯荡江湖,而且还在途中偶遇谢衣谢大侠,一切均会注意,时日到了自会回家,请父亲母亲不要担心云云。
乐无异当日出门,身上带了许多盘缠,几日相处下来,闻人羽发现夏夷则也是财物殷实。这次远去北疆,他们先是依旧骑了之前的那几匹快马赶了两三天的路,到了一处更大些的城镇,换上了更上等的良驹。原本闻人羽还觉得这样颇为破费,似乎有些不好,但是想起谢衣说乐无异体内之毒甚为凶险,谢衣之前也只是暂为压制,何日会复发尚未可知,也觉得赶路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没有再多说。
一行人昼夜兼程奔波了二十多天,终于到了北疆。
北疆苦寒之地,地广人稀,多是前朝罪民被流徙于此。昔日定北侯尚在世时,朝廷还多加抚恤。定北侯在十五年前染病死后,只留下一名孤女沧溟世袭爵位,打理北疆一应事务。朝廷本就对北疆之民不甚关切,自那之后粮草用度更是怠慢不少。后来更以新定北侯年幼为故,从朝中调派了砺罂为监军,说是从旁协理北疆事务。
到了北疆,他们才陆续听闻了一个名叫流月山庄的江湖帮派。他们之前在中原闻所未闻,但是在北疆,却似乎人尽皆知。
流月山庄的前庄主在四十年前落户北疆,当地人只知他姓沈,但他从何处而来,又为何来到北疆这般荒僻之地,却是没人知道。
他来北疆之时,尚有些奴仆随从,很快便建起了这座流月山庄。山庄自建立起后,与北疆百姓多有往来,当地许多人都将家中的孩子,送去那里念书习武。在北疆一地,流月山庄颇有威望。后来流月山庄庄主还与当地一名女子成婚,往后十数年中前后得一子一女。
而亦是十五年前,老庄主病亡,老庄主之子沈夜成了流月山庄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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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1:56 GMT 8
八·归客
同年,年仅十七岁的沈夜就收了当时只有十三岁的谢衣为徒,而自那以后的十五年间,沈夜再未收徒。
来北疆的路上,乐无异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去问谢衣,问谢前辈的师尊又是怎样的人物。
那天正逢十五,谢衣在外面赏月——顺便一提,乐无异发现无论是不是十五,只要是有月亮的晚上,谢衣总会盯着月亮看一会儿——然后谢衣看着挂在空旷天上的月亮,说道:“我师父——他是个异常出色的人。无论修为、智谋、胆识亦或担当,与我看来,即便时至今日,仍不作第二人想。”
乐无异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感慨,不愧是谢前辈的师父,果然很厉害啊。
然后就又听谢衣继续道:“他就如这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如冰如霜,却又独自照彻漫漫寒夜……”
乐无异听到这个描述,心里有点儿打鼓了。听起来谢前辈的师父是个很严肃的人啊,不会像他以前在戏文里看到的那些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稍微做些不合规矩的事情就要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头儿似的吧?
不过原来,谢前辈这么喜欢看月亮,是因为在想师父啊……
众人到北疆之前,谢衣已经直言,自己师承沈夜,出身北疆,自幼在流月山庄习武。
如此一说,夏夷则与闻人羽倒是已经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年以来,谢衣虽行走江湖,却一直隐藏行踪,而且师承等事也尽是谜团。
出身北疆,那谢衣祖上必然就是前朝罪臣。先帝曾下过严谕,罪臣及其后嗣,终生不得踏出北疆,罔顾谕令者则以叛国之罪论处,就地格杀。
到了北疆,众人刚一进城,就已经看到了流月山庄。
流月山庄位于城之西北,北疆府衙位于城中,而定北侯府则在城之东南。
众人在城门处看来,流月山庄虽名为山庄,其形制却显得比定北侯府更加巍峨壮丽。
“这真是……喵了个咪……”乐无异本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走在前面带路的谢衣,又没把剩下半句话吐出来。
北疆城内城并不广阔,内城内仅有府衙、定北侯府、流月山庄、监军府以及零星一些屋宇,绝大多数的平民都住在外城,此时节尚不至深秋,但是北疆的气候已经有些似于隆冬了。
“北疆苦寒,几位要小心注意些,不要着了风寒才是……”谢衣一边叮嘱阿阮换上厚实些的衣物,一边对三人提醒道。
闻人羽自幼习武,有内力护身,这些寒意倒也不放在心上;夏夷则本就因素有痼疾身上穿得颇为严实,自然也不需再多加添置;到了最后就是乐无异这个病人,享受了与阿阮同样的待遇。不过,他倒还是挺高兴的。
一行人一路走来,几人又都一身光鲜亮丽,那些当地人都怯怯地背地里打量着他们。
乐无异见大多平民都衣着粗短,有些年纪尚小的孩子甚至衣不蔽体只能缩在父母身边瑟瑟发抖。而众人到城内时,已经快近正午,街道两侧却鲜有炊烟。
而闻人羽与夏夷则也似乎不忍看这情景,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众人大约行了小半刻,就到了流月山庄庄外。门外站着四名侍卫,看起来很是森严,见一行五人走到山庄门前,都一脸戒备,手已经按在了佩刀上。阿阮似乎被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连忙躲到了谢衣身后,然后又好奇地从谢衣身后探出头来张望。
谢衣之前一路仍是带着面具,此时伸手摘了面具。
那四名侍卫见到谢衣面具下的样子,都是一惊,拿开了按刀的手,然后对谢衣行了一礼。
然后其中一名似乎为首之人走到谢衣面前:“谢师伯,这些似乎都是外人……?”
“他们是我的朋友。”
“那……请谢师伯与诸位朋友随我来……”
五人就随着他的指引进了山庄。
“夷则夷则,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不大欢迎咱们?”那侍卫将五人带到一处偏厅,却只引了谢衣离开,将四人留在此处等候。四人稍坐了一会儿,就有侍女出来奉茶。乐无异等得实在无聊,见对面坐着的阿阮与闻人羽早就凑在一起一个劲儿地窃窃私语,于是也低声与坐在身边的夏夷则说起话来。
“以方才庄外的守备看来,此处似乎不大欢迎外客。”夏夷则回忆起走来流月山庄一路上,感受到的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
“哎……我喝茶都快喝饱了……”乐无异小声抱怨。
“乐兄,我们在此处等候尚不足一刻……”夏夷则无奈地提醒道,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见谢衣来了。
谢衣说这就带他们前去见庄主沈夜。
乐无异此时忽的又想起了之前对谢衣师父的猜测,有些怕了,他跟在谢衣身后,左转转右瞥瞥,发现夏夷则与闻人羽都神色轻松,而阿阮则因为一路上的假石绿树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好奇地追着谢衣问这问那。
走了没多久,一行人走到一处厅堂,尚未进门乐无异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而门内还隐隐传来咳嗽声。
门口两名侍女为众人推开门,待五人进了屋子,又将门关上了。
屋外寒风阵阵,几人虽有内力足以抵御,却仍觉得寒意。此时进屋,却觉屋内似如初春。乐无异抬眼看去,却见主座前竟还设有幔帐,那之后似乎有个黑色的身影。
“师尊,这便是这回与弟子回来的几名小友。”谢衣对那幔帐后的人说道,然后又侧头看了一眼乐无异,以眼神示意他上前,“这位便是我与师尊提及的乐小公子……”
那人似乎偏头看了乐无异一眼,然后道:“哦……”
乐无异也知道这就是谢衣的师父,庄主沈夜了,上前拱手行礼:“前辈好,晚辈乐无异……”却同时在心里纳闷,这谢前辈的师尊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年轻啊?而且怎么似乎……感觉比谢前辈还要年轻些?
“谢衣啊谢衣……你隔了五年才回庄,就是因为要本座医这小子身上的毒吗?”沈夜也没理会乐无异,只是对着谢衣说话,“之前那五年里,倒不曾见你修过一封家书回来……”
谢衣听了沈夜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低头道:“是弟子不孝……不过师尊……还是先……”
“你,上前来……”沈夜也不再打趣谢衣,手从幔帐里伸了出来,朝乐无异道。
乐无异不敢多话,走上前去。
“伸手。”
乐无异乖乖抬起手,将手递到沈夜手下。此时站的近了,他从幔帐缝隙里看去,看到那后面的人,心里又暗暗吃了一惊,沈夜看起来竟似乎与谢衣年岁差不多大,眉眼深邃,表情严肃得仿佛刀刻出来一般。而最让乐无异惊奇的是,沈夜在如此温暖的屋内,仍穿着看起来就极厚重的衣袍,衣袍外还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沈夜既是谢衣的师父,那武功修为定当更在谢衣之上,怎的却如此畏寒?
沈夜搭了乐无异的脉,大多数时候仍是低着头,偶尔又抬头看一看乐无异,细细诊视一阵之后,松开了乐无异的腕。
“师尊,乐小公子身上的毒究竟……?”谢衣见沈夜把完脉后却一言不发,忍了一会儿,仍是出声追问。
“这毒,谢衣你当是清楚明白……”
“弟子学艺不精,解不了这剧毒……弟子知道师尊,师尊……定会有法子……”谢衣听沈夜这么说,急急道。
“呵,这毒本座自然解得了……”沈夜笑了一声,“只是耗时日久,而且……有一味药庄中并没有……”
“沈庄主,不知这味是什么药……若是能医好乐兄身上的毒,晚辈等必会去尽力取来。”夏夷则听沈夜这么说,上前拱手。
“你……就是夏夷则?”沈夜的视线转到夏夷则的身上,“你的事,谢衣也大体跟我说了……他不会周易之术,本座倒是会一些……你们出发去找药前,本座倒是可以为你算上一卦。”
谢衣听到沈夜这么说道,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而夏夷则听到沈夜这样说,保持方才拱手的姿势没变:“晚辈多谢前辈。”
只是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的却不知道究竟是惊,还是喜。
“传说在西域捐毒,有一处前朝地宫,里面藏着无数奇珍异宝,而要解你身上剧毒的那味罕见药物也在这地宫之中。”沈夜于是继续说起解毒之事,“只是这地宫在哪里,怎么打开,以及藏宝都在地宫内何处,却是无人知晓。”
“那我们将捐毒都找遍就是……”乐无异不假思索。
“呵,你之前在朗德时,引动体内剧毒蔓延,若是再晚一月半月,你的命都没了,哪有时间让你去翻遍捐毒的每一寸土地?”沈夜听了乐无异的话倒是笑了,“不知道乐小公子可知你佩剑其名为何?”
“这我当然知道,这是晗光。”
“世有邪剑晗光,而这世上亦有另一把与晗光齐名的宝剑——此剑名曰昭明。相传,捐毒地宫地图就藏在此剑之中。”
“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昭明?”
“我虽不知昭明在何处,可是我却知道当年铸造昭明剑的铸剑师的后人如今在何处……到时候你们去他那里打探昭明剑下落……”
如今有了一个寻找的目标,总比漫无目的地去寻找一处不知道埋在哪块黄沙下的捐毒地宫轻松多了。虽然只是传闻,一行人还是决定先去寻找昭明剑下落。原本按其他三人的意思,乐无异身上的剧毒随时有发作的可能,就留在流月山庄修养便是。但是乐无异却不愿意让他们在外为自己的解药奔波,而他却留在庄子里长草。
于是这样约定好了,沈夜又说要先为乐无异配些可暂缓毒性的药物,于是众人暂时在流月山庄住下。
交代完了所有事情,沈夜便邀夏夷则入内室,为他卜问吉凶。
而谢衣则带着其余三人先去客房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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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2:18 GMT 8
九·贵客
“听说夏公子是为卜家中吉凶?”沈夜带着夏夷则进了内室,两人在小几两边坐下。
“……呃,是……”夏夷则回答得却有些含糊。
“其实,前路是凶是吉,夏公子心中早已清楚……”沈夜撒了些香料进一边的香炉,夏夷则闻出那是上等龙涎香的气味。
“不知前辈……是什么意思……?”夏夷则似乎一脸茫然。
“公子家事,未来恐怕凶险万分吧?”沈夜抬眼看了夏夷则的反应,“又或者说,现如今已然是波涛暗涌……?”
“夏公子又何必对本座如此戒备,此行,夏公子不就是想要来见本座的吗?”沈夜脱去了在外间时披着的大氅,似乎有些寒意,于是又轻咳了几声,“本座不会卜卦,再说夏公子所问之事,又怎么能全听天意?”
夏夷则的眼角一跳,却仍是强自镇定:“那依前辈看,晚辈应当如何?”
“那个位子,你如果不去争,那下场自不必说……”
“前辈说的晚辈当然明白,可惜……”
“可惜如今以你的势力,即使争,也争不过你那两位兄长。”
“看来前辈对晚辈家中之事了解得很是详细。”
“若没有一点儿了解,你又怎么会来找本座?”
“前辈愿意助晚辈一臂之力?”
“夏公子已经到了此处,才问本座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那事成之后,前辈又需要晚辈做什么?”
“方才一路走来,北疆城中的情况想来夏公子也已经看到了……”
“原来如此……若真能事成,晚辈自会废去先祖那条旨意,使北疆不再被孤立于中原之外。”
沈夜的眼神似乎闪了闪,随后原本严肃的脸上倒是微微带上了一丝笑意:“如此,还望将来夏公子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才是……”
“此去捐毒,寻得地宫,夏公子可去寻另一件宝物……那是前朝玉玺,当年前朝破灭,先帝攻入皇城,搜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此物。得之,则可献于你父亲,到时如今之困可解。这就当本座送你的见面礼吧。”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前辈可否指教一二?”
“哦?”
“……前辈,为何愿意助晚辈?”
“其一,论才得能力,你远在你那两位无能兄长之上;其二,论身份地位,也只有你需要本座相助;其三,想要坐上那个位子,不仅要有实力,还需要运气。”
“运气?”
“你能找到本座,此为一幸;你能结交到定国公之子、百草谷星海部天罡,此为二幸。”沈夜倒似乎心情很好,于是对夏夷则的问题都一一回答,“定国公虽然早已不过问朝中之事,可是军功犹在,积威犹在;而闻人羽……星海部暗地里所做的事情,想必夏公子比本座还要清楚吧?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总比成为敌人要好。”
星海部所属百草谷也是江湖中响当当的门派,但是其中星海部却是最为特殊的一支。因为他们其实暗中听命于当今圣上,他们常常要为那个人,去做一些不太适合光明正大去做的事情。
夏夷则听到沈夜提起闻人羽后又提起了百草谷星海部,心里忽然一动……
“前辈,难道闻人姑娘的师父是……”
“夏公子,有些事,夏公子不应该知道,所以也不要问本座,即使问了,本座也不会回答。”沈夜打断了夏夷则的话,“夏公子要时刻记得,本座只是在帮夏公子处理一些家务事,至于本座做的其他事情,夏公子一概不知。”
“想来谢衣快要将他们三人安置妥当了,本座也就不留客了,夏公子请自便。”
夏夷则见沈夜已有送客之意,也不再多作逗留,起身告辞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沈夜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厅门打开关上的吱呀声,随后内室的珠帘被掀起。他抬头,看到谢衣正走进来。
“咳咳……”沈夜看到谢衣,就又皱着眉咳嗽了两声。
“师尊,虽然内室温暖,但仍是需要注意……”谢衣连忙走到沈夜身边,轻轻地拍着沈夜的后背,而扶住沈夜的手,接触到那人的肌肤时,果然又是一片冰凉。
“呵……谢衣,如今此处已经没有外人,你又做戏给谁看呢?我早就不是你的师尊,你不需要再这样称呼我。”沈夜冷笑了一声,一挥手将谢衣拂开了,“你我师徒之义早已断绝,这可是五年前你亲口所说。”
“弟子记得……”谢衣似乎又想起那天的情形,脸上露出一种遗憾又决绝的表情,“只是就如当日所言,弟……谢某与师……足下道不同不相为谋,足下所谋太深,谢某不能苟同……”“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更何况此次是弟子有求而来……”谢衣见沈夜听了自己的话似乎又有些了怒意,连忙道,“师尊可不要轻易动气,怒易伤身。”
“哼……”沈夜见谢衣这样倒不好发作了,“你怎么又回来了,安置了他们你自己去找间客房住下就是……”
“师尊,哪有弟子回师门住客房的道理……”谢衣讪笑。
“那就住你原来的屋子,反正也时常收拾,应该还能……”沈夜说到一半,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停了下来,“咳……你那屋子总是空置着,偶尔下人也会打扫打扫……没别的事你就走吧。”说着在一边的榻上坐了下来,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不再看谢衣。
“师尊……”谢衣却没能让他如愿,仍是锲而不舍地凑到沈夜身边。
“谢衣你还有什么事?”
“师尊这次,让他们去寻找捐毒地宫,真的只是为了寻药?”
“谢衣,你觉得若本座还有别的打算,难道会告诉你?”沈夜此时倒是不怒反笑了。
“……师尊!”
“谢衣,你回来就是为了质问本座?”沈夜握了书卷在手里,然后转了身子,正对着谢衣。
谢衣看着沈夜,却不说话。
“既然没有话说,那你就自行离去吧。”沈夜看着谢衣,却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又与五年前执拗地跪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重叠了起来,当下不愿再多说。
“师尊,那方才……你又与夏公子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本座只不过是开导开导了夏公子,你又觉得本座会与他说什么?”
谢衣知道沈夜不愿再与自己多说,于是也就作罢,只是对着沈夜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谢衣抬起衣袖在鼻尖下闻了闻,屋中龙涎香的用量,竟已然是五年前的数倍了……
定国公公子、百草谷星海部天罡、昭明剑、藏宝图、捐毒地宫……以及三皇子李焱……只是途中偶遇,如今却生出这诸多枝节,谢衣复又叹了口气,只觉得山雨欲来。
而方才沈夜的态度,也已经让谢衣明白,此去捐毒,他必有所图。但是沈夜究竟要得到什么,谢衣却猜不到。毕竟当初沈夜计划初成时,自己就已经离开了山庄,此后的部署,他更是无从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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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2:38 GMT 8
十·筹谋
谢衣走后,沈夜书是看不下去了,只觉得额角突突地疼,随后便自嘲地笑了起来,如今还有工夫为谢衣头疼……反正原本也没打算看书,沈夜索性将书丢到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若是不出意外,此行他们应该会很顺利……
不知道这样撑在榻上迷糊了多久,沈夜听到有人叫他。
“庄主……庄主?”
“嗯?”沈夜睁开眼,看到华月正站在自己身边,“华月,有什么事?”
“这月的米粮和木炭已经到了……可是……”华月一脸为难,“可是砺罂那边却要求我们再加价。”
“如今他卖与我们的价钱早已是市价数倍,他还想再加?”沈夜眉尾一挑,“他想加多少?”
“再加两倍的价……”华月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沈夜的脸色。
“他的胃口倒不小。”沈夜冷哼了一声,“去账房里取钱给他。”
“庄主……?”华月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沈夜。
“如今我们可没时间再与他讨价还价,反正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沈夜揉了揉额角,“对了,你去收拾一下……”
“庄主要出门?”
“嗯。”
“这次要去哪里?”
“捐毒。”
“捐毒?”华月有些不解,“可是……他们不是已经要去捐毒地宫了?庄主何必又要亲自……?”
“呵,难道华月你觉得捐毒地宫是什么儿戏之处,说去便去的吗?”
“可是不是有谢衣跟着他们……?”
“就是因为谢衣这次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本座跟去才更为稳妥……”沈夜沉吟了一下,“对了,你去差人放出些消息,也让狼缇警醒警醒。”
华月见沈夜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反对,随后交代了一些山庄的近期事务。待所有正事都说完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询问沈夜,是否需要找瞳来看看。
“他不乐意来看本座,本座也不乐意看到他,就让他好好的在屋子里安心养那些虫子傀儡吧……”只是闲话还没说多久,外面就传来了砸门声吵嚷声……那声音虽然惹人厌烦,可是毕竟已经听了十几年,沈夜还是一下子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呵呵呵呵……沈庄主最近事务越发繁忙了,却是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了?”随着几声门口侍女的娇斥与痛呼,来人已经携着一身寒风进了内室,一身甲胄就直愣愣地蹭过珠帘,发出一阵乱响,又让沈夜好一阵头疼,“本将军早就跟你说过了,这门也不开大些,尽搞这些玩意儿,真是碍事。”
华月见状皱眉,正要开口,却被沈夜拉住了,于是默默退到一边。
“砺罂,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新开的价刚才华月已经告诉我了,我也已经同意,一会儿华月便会叫账房去支出银两给你。”沈夜对着他只有一脸不耐。
“呵呵,沈大庄主,那么一点银子便要打发我了?”砺罂冷笑了两声,“沈大庄主真是好气魄,把这杀头的买卖做得如同正经营生一般。这几年,你更是连亲自见我都不肯了,只派个手下图个钱货两清,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打发?”
沈夜听了砺罂的话,脸上神色倒是没变:“本座在你那里只是买粮食和木炭,本就只需钱货两清即可,难道这几年本座手下给你的银两有所短少?”
“好好好……沈大庄主若只与我谈银子,那这生意不做也罢。”
“华月,你先出去。”沈夜脸色一沉,转头向华月吩咐。
“庄主……”华月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夜以眼神制止了,于是只得退出内室。
砺罂说完了那番话,倒也知道沈夜必然就范,于是也没立刻离开,等到华月出门,他就大大方方坐到了沈夜对面。
“砺罂,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倒是想问问沈大庄主你想怎样……如今我所做的,一旦被人揭发,那便只有死路一条……”砺罂见沈夜还是不动,倒是大着胆子又往上凑了一些,沈夜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些,“你倒是好,你原本就是要做忤逆不道之事……”
“本座想怎样,当年不是早与你说清楚了?”
“呵呵,那你为何今日又要在内室与三皇子密谈?”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只是,本座不过是行些推波助澜之势,他若真与两位兄长反目,立志夺取帝位,那等待将来他们彼此拼斗,本座坐收渔利,又有何不可?”
“沈夜,我助你复国之业,你就连一句实话也不愿说给我听?李焱的亲生母亲出生南疆,皇帝老儿从来没想过让他继承皇位,所以自小就将他送入太华山清修。而且他又自幼体弱,可从来不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你如今做的,难道是要再为自己树一强敌?沈夜,你不笨,可本将军也不傻。”
“他不会成为本座的强敌,他只会成为本座未来路上的一块挡箭牌。砺罂,你也未免太小看了本座,难道将来本座将他一手扶持起来,他手中的势力还会真的为他所用吗?”
砺罂听了沈夜的话,思索了一阵,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却仍是有些气不顺,站起来气哼哼的要走。
“慢走,不送了。”沈夜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句,连头都没抬。
砺罂回头看了沈夜一眼,气的直咬牙,却还是挤出了句话来:“前两天我猎了几头沙狐,看毛色不错,就让人制了件狐裘,过两天让人给你送来。”说完又跟来时一样,横冲直撞地走了。
另一边,安置好了的三人,待谢衣离开后,便按捺不住心里好奇,出门在庄里四处走动。但是他们对庄子中的路也不熟悉,不敢乱跑,只是沿着来时的路走走看看。走到半路遇上了夏夷则,三人又关心了一下占卜结果如何,夏夷则说沈夜其实也只是开解了自己几句。见他不愿多说,三人都以为他仍是因为无法解决家中之事,无法开怀,所以也就嘻嘻哈哈地转开话题。
一行人索性在庄子里漫步起来,流月山庄从外面看来一片深墙高院,内里倒是布置得倒很是别致,于是四人索性当赏景。
走到一处拐弯,最前面的乐无异忽然觉得腿上撞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一身粉红翠绿的小姑娘。
“咦?你们是谁啊?”那少女一头撞上乐无异,差点后仰着倒了下去,被乐无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我们?我们是……”乐无异挠挠头,“我们算是暂住在这儿的人吧。”
“啊……我知道了,你们是谢衣哥哥带回来的朋友对不对?”那名少女想起了什么似的,兴致勃勃地拉着乐无异,“那你们是从中原来的啦?中原是什么样子啊,好不好玩儿?”
“唔……中原挺好玩儿的……”乐无异想,少女大概从没离开过这个地方,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心里生出一丝怜悯来。于是在少女面前蹲了下来,摸了摸少女手里抱着的一个毛茸茸的物件,“咦,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我?我叫沈曦!你们是谢衣哥哥的朋友啊,谢衣哥哥出门玩儿了好久了,也不带上小曦!”沈曦嘟着嘴抱怨着,然后拍了拍怀里那个东西,“大哥哥是问这个吗?这是华月姐姐给我做的兔子,像不像?”
乐无异看了看沈曦怀里的兔子,挣扎了好久:“嗯……挺像的……兔子就是长得这样的……长长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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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3:20 GMT 8
十一·旧梦
“是吗是吗?这儿天气太冷了,小曦从来没有见到过兔子……所以也不知道华月姐姐给小曦缝的像不像……”沈曦听到乐无异肯定的回答,甜甜地笑了起来。
“小曦喜欢小动物吗?”乐无异心思一动,在随身的小包袱里摸了起来,然后掏出一只机关小鸟来,递到沈曦面前,“小曦,这个小鸟送给你。”
“真的吗?谢谢大哥哥!”沈曦捧着那只活灵活现的机关小鸟,爱不释手。
“小曦……?小曦……”就在此时远远传来了呼唤声,声音近了,众人看到一个华服女子正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唤着沈曦的名字。
来人正是华月。之前从沈夜处离开后,华月就照往常一样,前往沈曦的住处。到了沈曦的房间外面,就听到下人来禀报,又到了喝药的时候,小曦小姐却不见了。华月一听,于是立刻就出来沿路找沈曦。
“华月姐姐,华悦姐姐!小曦在这儿呢。”沈曦听出来人是谁,于是向华月扑去,顺便还向来人献起了宝,“华月姐姐你快看,这是那边那个大哥哥给小曦的小鸟,是不是很可爱啊。”
“嗯……小曦有没有谢谢哥哥啊?”华月看了看小曦手里与真鸟一般无二的机关小鸟,又看了看乐无异一行人,眼神似乎有些复杂,但还是柔声跟沈曦说话,还摸了摸沈曦的头。
“有啊有啊,哥哥教过小曦,小曦要做一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沈曦用力点头,头上扎着的两个辫子也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在头两侧晃动。
“那小曦是不是也应该听话啊?”华月在沈曦面前蹲了下来,与沈曦平视。
沈曦被华月这么看着,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去,过了好久才嘟着嘴巴低低嘟哝了一声:“可是小曦不想吃药,瞳叔叔配的药都好苦……而且,而且那些药……小曦吃了又没用……”
“小曦……”华月听了小曦的话,眼神暗了暗,“小曦不要多想,庄主和瞳叔叔一定会想到办法治好你的病的……所以现在小曦跟华月姐姐回去,咱们先吃药好不好?”
“华月姐姐……可是小曦不想吃药……”沈曦抱着怀里的兔子,堪堪拉住了华月的衣袖,慢慢的摇着,一张小脸显得可怜无比。
而站的稍远一些的乐无异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也甚为惊讶。沈曦看起来并不像身体有恙,但是听着话语之间的意思,却似乎是身染不治之症……
“那,小曦喝完了药,华月姐姐拿金丝果酱给小曦吃好不好?”
“唔……那,小曦今天要吃多一点。”沈曦考虑了一会儿,撒娇道。
“好好好……”华月一叠声地答应。
“华月姐姐可不许告诉哥哥,要是让哥哥知道了,肯定又要骂小曦。”
“庄主怎么会骂小曦呢,庄主只是担心小曦吃多了甜的东西,会牙疼。”华月见沈曦已经答应,于是站了起来,将沈曦抱进了怀里,就准备带她回房间,经过乐无异等人身边时,又冲他们点了点头,“诸位就是谢衣带回庄里的朋友吧?多谢你们送给小曦的礼物。若是觉得闲来无事,就在庄子里随意看看。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为你们准备。”
说罢,又微微行了一礼,抱着沈曦走了。
而另一边,砺罂终于走了。沈夜只觉得这半日下来,劳心伤神是往日十倍还多。先是费神与谢衣在人前扮演师徒,尔后又要对夏夷则多加劝诱,之后又听了谢衣如五年前一般无二的拂逆之言,再然后又与砺罂虚以委蛇……先前只觉得额角突突直痛,可是此时歇了下来,岂料却未曾缓解,此时反倒觉得胸口已经绵绵细细的疼痛起来。沈夜一只手支着头靠在榻上,一只手按着胸口,低低地咳着,只放任它自己慢慢平复。
过了一会儿,疼痛已有些缓解,沈夜也觉得喉头的腥甜感稍减。沈夜之前有些昏昏沉沉,此刻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清明,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视线落到方才与夏夷则谈话间随意摆弄的一局残棋上,倒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筹谋多年,就等这一刻。成败,便在此一举。
六十三年前,叛军闯入皇宫,将皇帝以及众皇子公主屠杀殆尽,前朝自此覆灭。唯独当时的老丞相与一名将军不愿归降新帝,待新帝登基后,族中十六岁以上的男丁也皆被处斩。遗留下的皇室子族以及这两家的亲眷,被流放到北疆,且子孙后代永远只能留在此地,不得离开。
但是当年兵荒马乱之际,就像许多戏文里的演的那样似的,众多皇子中却有个最年幼的,年仅十岁的皇子,被奶娘救了出来,托付给了一位与前朝皇室安插在民间的富商。
随后的二十三年,这名皇子养于民间。自己的父母兄妹惨死时,他尚只有十岁,许多事情都不甚清楚。但是等到长大了,却渐渐明白那一日里自己经历的国仇家恨。
他凭着养父的财势,招兵买马,于江湖武林之中收买了许多死士。然后带着他的手下,来到北疆。建起了流月山庄——这人便是沈夜的父亲。
沈父活着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着复国,可是要复国却不是一日两日的工夫。只靠着他那些杀手死士,当然是不顶用的。他还需要更多忠心的人,而这世上如今最忠心于他的,便是北疆的那些,当年被流放之人。
而远在北疆,他却仍然掌握着朝中局势。随着新帝老去,太子即位。圣元帝登大宝后,改了前朝与先帝时许多旧制,广纳贤才,几年间便已隐隐有了盛世之端的架势。
而新皇登基同年,沈父与在当地迎娶的女子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为夜。沈夜自幼就学习四书五经,也勤练拳脚心法。沈父对其期冀,远不仅止于继承他庄主的位子。
而他亦从小教导沈夜,要以复国为首任。少时沈夜懵懵懂懂,听了父亲教诲,也都点头应承。
但是等到沈夜长到十三岁时,却被瞳诊出罹患心疾,恐怕寿数难永。而又因沈夜自幼所习内功心法至阴至寒,加之北疆之地气候恶劣,对其心脉亦是多有损伤。沈父追问之下,瞳据实以告,说沈夜恐怕活不过四十岁。
那一年沈父已经五十四岁。但就在三年之后,沈夜的母亲又怀上了身孕,腹中的孩子尚未出世,沈父便已为孩子取好了名字——曦。恰与沈夜名字相对。
但是一年之后,沈曦出世,却是个女婴,沈夜的母亲也因难产而死。沈父大受打击,自此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就撒手而去。而沈曦竟也如她的兄长一般,生来就带有心疾,且体质较沈夜更弱。
沈夜撑在榻上,一时惊醒,没想到昏沉之间,居然又梦到了以前的事。他想起父亲临死前,仍握着他的手,殷殷叮嘱,不可一日或忘复国大业。
直到死前,他依旧对他的幼儿稚女,没有一字半语。
沈夜应下他的嘱托,然后看着那个还没有六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的男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沈夜幼时,不知复国为何,只是一心讨父亲欢喜,父亲说什么,他便应什么。后来长大了知道事情,便懂得了自己身份何其险恶。
复国称帝?沈夜自从懂事后,便再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他自年幼时就知道,自己恐怕活不过四十岁。即便真的复国了,又有几年皇帝好做。
只是,他虽然不想做皇帝,却不忍北疆的罪民,被永远困于这样的苦寒之地。而自从新定北侯承袭爵位,朝中对北疆各项事务更是疏忽怠慢。而一到隆冬时节,不仅无食无碳,就连野草也长不出一根,一个冬天过去,北疆城中饿死冻死的百姓,不计其数。自从砺罂监军以来,更是对当地百姓多有欺凌。沧溟虽名为城主,却早已毫无实权可言。
沈夜仍在思量着,听到门外侍女敲门,唤了人进来,才觉察已经到了服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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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3:45 GMT 8
十二·花有重开日
跟着侍女进来的还有瞳,一看到瞳进来,沈夜就觉得头更疼了。
侍女放下药碗就退了下去。
“找本座何事?”沈夜方才半梦半醒,如今还有些昏沉。
“你不愿找我,那我也只能来找你了。”瞳说着已经自顾自在沈夜对面坐下,将沈夜还摆在案上的手,把着手腕一把拖了过来。
“就算让你诊视,又能看出什么结果?”沈夜笑了笑,也没抽回手,“难道你能有治好本座的法子?”
“若你听我的,忌急怒、少思虑,总可多活几年。”瞳抬头斜了他一眼。
“如今这样,多活几年或者少活几年又有什么要紧?”沈夜感觉到按在自己脉门上的手紧了紧,却仍是毫不在意地往下说,“这话由你来说,本座倒是没想到了。若此次事成,多则三年,少则一年……”
沈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你总不会要告诉本座,如今本座便连三年也活不成了?”
瞳并未回答沈夜的问题,把完了脉,松开了沈夜,却忽然问了一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却还是未能释怀?”
沈夜一时怔忡,旋即倒是明了,恐怕适才的气血翻腾之状,瞳一经把脉便知。
见沈夜不答话,瞳也知道他是默认了,于是接着说道:“今次之后,再也不可能有退路。你,当真不会后悔?”
听到瞳忽然这样问道,沈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随即从鼻翼里哼了一声:“本座原以为,你不是这种会说多余之话、会做多余之事的人。”
“这并非多余之话。若我不问,就永远不会有人问你。”
沈夜听到瞳这样说,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都有些舒缓,随后又回到之前的样子:“一切早已结束,多说无益……这么多年,对于他——我有失望,有厌憎……有不甘。”
“——唯独没有过后悔。”
两人谈话间虽为提及名姓,可是沈夜所说的那人是谁,却都是心知肚明。
“更何况,本座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要做。”
听到这样的回答,瞳沉默了一会儿:“既然如此,那属下这便告退了。请庄主珍重。”
“去吧,自己保重。”
瞳从房里出来,走出了数丈,原地停了脚步:“此处已经离得远了,现在你可方便出来了。”
瞳身后一侧悉悉索索了一阵,谢衣从后面闪了出来:“瞳先生。”
“跟着我是有什么事吗?”瞳转过身来。
“……烦请瞳先生将这个……”谢衣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递到瞳面前。
瞳接过匣子,打开看了一眼,匣中装着的是一只上品野山参。
“呵……”瞳轻笑了一声,关上匣子,收到袖里,看向谢衣,“还有别的事?”
“还望瞳先生多劝劝师……呃,庄主。”谢衣说完,便转身走了。
瞳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溶进月色里,半晌,也转身走了。
谢衣与沈夜的关系,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只能说一声孽缘。
谢衣十三岁时,被沈夜收入门下。彼时沈夜也才十七岁,说是收了个徒弟,倒不如说多了个弟弟。那时沈夜刚刚继任庄主之位,不过庄中一应事务,尚有瞳和几位年长者代为处理,需要他做的事情倒也不是很多。那段日子,一来他要照顾刚刚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沈曦,庄中的女子本就不多,交给侍女沈夜并不放心,也不好意思把沈曦交给尚未出阁的华月,沈夜这个长兄就当起了父母;二来多了一个整日爬树上山的谢衣,一刻也不愿意消停,需要沈夜得空便将他抓来看书习武。
后来稍稍长大,谢衣也问过沈夜,当日许多弟子甄选,为何沈夜就一眼看中了他。沈夜一边看着书册,一边摸了摸谢衣毛茸茸、顶在自己怀里的脑袋,笑了笑没说话。
若论资质,那时与谢衣一同的风琊倒也是一般出色。不过沈夜看中的,却是当日谢衣那飞扬跳脱的精神。北疆这样的地方,人待得久了,心气总是被消磨掉了许多。而自小生于北疆、长于北疆的孩子,也大多心性早熟,更有甚者十几岁就已显得死气沉沉。但那时,只有谢衣。谢衣大约天生个性如此,看事总是乐观豁达,即便身处如此险恶之境,却还是能苦中作乐。于是当年,沈夜一眼便看中了谢衣。
一晃数年过去,谢衣由少年长成青年,十六七岁,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可是自从拜入沈夜门下,他便日日黏着沈夜。若不是开头几年,沈曦年纪尚小,还常常需要沈夜留宿陪护。恐怕十三四岁的少年,连晚上睡觉也要缠着年纪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小师父。
直到有天少年梦了师父一夜,醒来脏了被褥,以为自己是患了什么病了,匆忙去找师父,沈夜这才惊觉,当年的小徒弟已经长大了。
看着谢衣惶惶的表情,沈夜有些好笑,只是柔声安抚,说这并不是生病,只是谢衣长大了。沈夜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于男女之情也不甚了了,加之他比谢衣也年长不了几岁。自从谢衣开了窍,黏沈夜越发是黏得紧了。若是平常人家,有了这样乱伦悖德的苗头,总还是会阻上一阻。可惜那时沈夜也才刚过二十岁,加之本就对凡俗礼节不甚在意,一来二去,就从一厢情愿成了两厢情愿。
谢衣的个性倒也是随了沈夜,认准的事便绝不回头。两人关系日渐亲密,身边的人也看出些苗头来,多有议论,谢衣却是从没放在心上。
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两人在一起的第七个年头到了。谢衣期间常留宿沈夜房中。
那一晚,谢衣花了数月时间,制出的新型机关终于成功,也没管时候已晚,兴冲冲地便去找沈夜。
也是那一晚,谢衣在沈夜门外站了许久,听着屋里的沈夜用自己从未听过的语气与人交谈。屋里那人离开时,看了一眼站在谢衣,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来。谢衣只与那人打了个照面,便已经认出了那人是谁——数年前,朝廷派到北疆来协理定北侯事务的监军。
近年流月山庄与砺罂多有往来,只是因为要从砺罂军中购买米粮炭木,以供维持北疆百姓生存。虽然砺罂的要价早已是市价数倍,可是临近的州府却没有哪家敢将这些东西卖到北疆来。于是这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流月山庄也没得选择,只能任由对方狮子大开口。
可是若只是谈粮草买卖,又何须半夜密谈。谢衣等砺罂走了,听到里面沈夜唤他进去,谢衣有些犹豫,却最终还是跨进门去。
少时,谢衣曾跟沈夜说,他想让大家都过得好一些,沈夜当时只是笑,没有多说什么。后来长大一些,他对机关之术萌生兴趣,苦心钻研,后来改造出可以用更少木炭便能燃烧更久的炉子,以供寒冬时节取暖。
那时候他总相信,这样努力下去,总有一日可以改变北疆百姓的生活。那时他带着新改造的炉子去见沈夜,沈夜虽然夸他聪明能干,谢衣却也发现沈夜并不是十分欢喜。
直到那一夜,他误撞到沈夜与砺罂密谈。
沈夜与他彻夜长谈,亦将自己的身份、计划和盘托出,谢衣却只是默默不语。
沉思良久,谢衣才看着沈夜,缓缓说道:“师尊,此举万分凶险。而且,若稍有不慎,必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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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5:17 GMT 8
十三·歧路
“那若照你的意思……你待如何?”沈夜并不恼,只是平静地问谢衣。
“总有办法……”谢衣急切地说道。
“圣元帝对北疆的态度,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沈夜指尖轻轻敲击桌案,声声慢慢,却似敲在谢衣心口,“又或者……你是希望待新帝登基,到时候让北疆这里的百姓,对新帝摇尾乞怜?”
谢衣听沈夜这么一说,心里一紧。
“圣元帝有三位皇子,长子跋扈凶蛮,次子阴毒狡诈。他二人之中其一,将来若登大宝,难道你以为,一味屈从,就能换来一目垂怜?”
“可是三皇子李焱生母出身南疆苗寨,当今圣上从未有过立他为太子的念头。更何况他自幼便被送入太华山清修,远离宫中权力倾轧,也更无什么势力背景……”
“只要他有心,本座自有办法助他手握权柄。”沈夜听了谢衣的话,摇头笑道,“而且,若将来当真兄弟阋墙,难道你以为他避居太华山就能安稳一世?”
“生于皇家,本就无父子兄弟亲情可议,他自出生起便已身在局中。若他不愿入局,那将来他只能成为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且终究,只会成为一枚弃子。”
“可若要将三皇子推上那个位子,又要付出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谢衣沉声问道。
“谢衣……”沈夜看着谢衣,“若照流月山庄的财力物力,或许还可支持数十年。可是数十年后,北疆之民又还能存活几成?”
“徒儿已经研究出了新型的火炉可供取暖……”谢衣急切地向沈夜说道,“师尊!只要假以时日,徒儿相信必有别的办法……”
“谢衣,你能等,本座能等,可是北疆的这许多百姓,却等不起了。”沈夜闭了眼,朝谢衣挥了挥手,“算了,此事你不必多言,下去吧。”
在一夜之后,他们又争执了数次,谁也劝服不了谁。最后谢衣留书离开,言明自此脱离流月山庄,与沈夜恩断义绝,再不复师徒之义。
华月拿到谢衣留书时就觉得大事不妙,叫来了瞳与她同去,看完了信,沈夜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心都不在了,留着他也无用。瞳,你派人好生跟着他,若他胆敢将计划泄露出去一字半句,就地格杀。”
说着便拂袖而去,留下瞳与华月在原地。
“唔,华月你说,这流月山庄,能将谢衣就地格杀的,有几人?”
华月看着瞳,默默无语。
又过了几日,沈夜将压制毒性的药物制好,又将铸剑师住处告知几人,一行人准备第二日就上路。当晚夏夷则在众人各自回房休息之后,再次到了沈夜房中,沈夜将记录地宫中玉玺位置的残缺地图交给了夏夷则。
沈夜送夏夷则出门后,倒是没有立刻回屋,只是披衣站在门口。几日前北疆下了一场新雪,如今转眼又逢十五,月光照在雪地上,景致倒是十分的美。
待夏夷则走远了,一侧的假山石里才走出一个人影来:“夜深露重,沈庄主还是不要吹风,进屋歇息吧……”
沈夜似乎早知谢衣在那里,动也不动:“谢大侠,这么晚了怎的还不回房休息,明日不是还要起早?”
“你仍要继续那个计划?”谢衣站在假山的阴影下,沈夜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五年过去,难道你已有了更好的法子解决?”沈夜嗤笑了一声,“若有,那说来与本座听听。若真能成事,本座手下,皆听谢大侠调遣如何?”
谢衣被沈夜噎得答不上话来,过了半晌,只是摇头:“师尊又何必取笑于我。”
“谢衣,本座须得提醒于你,此番前往捐毒,可是为了你那乐小公子的身家性命,你可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沈夜的语气倒是轻描淡写得很,“本座不希望,你对你的那些小友说些什么多余的话。”
谢衣知道沈夜是言出必行之人,更何况,这其中所涉诸事,甚为纷杂,亦牵涉到今后储君之夺。万一身涉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谢衣不回答沈夜便当他已经默认。
“之前朗德的那伙人……也是你的手下?”
“呵,本座没计较你杀了雩风的事情,你倒反过来质问起本座来了。”
“博卖行背后的老板,果然是你……”谢衣语气中却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最近这两三年,你频繁出入博卖行,不就是为了确定流月山庄是否与博卖行有染?”
“……你都知道?”
“你既然已经猜到博卖行暗中由流月山庄支配调度,那自然也应当知道,博卖行对它的每一位客人,都知根知底。”
“夜已深了,这叙旧也该叙完了?谢大侠回房早些歇着吧。”沈夜表示送客。
“还望师尊,多加保重……”谢衣冲沈夜一拜到底。
沈夜没看他,反身回屋就关上了门。
如今看来,沈夜与李焱已达成协议。自己恐怕,是阻止不了未来的那一场腥风血雨了。谢衣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孤月,终是摇头叹息。
一己之力,终是绵薄。他不赞同沈夜欲为之事,却也无力阻止。
就算无力阻止,他却仍是想要为这不可为之事。
就算最终无法成功,能少些流血牺牲,总是好的。只是恐怕今夜,又要难以成眠。
沈夜进了内室,大约吹久了冷风,掩着口又咳嗽了一阵,移开衣袖时,上面已有点点猩红。
“呵……看来时日倒真是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整好行装便出发了。临行时,沈夜再次叮嘱了一遍,沿路乐无异所需注意的事项。还赠了他们几匹骆驼,和一路行去捐毒的地图。还告诉他们,捐毒附近不远,有一处寺庙,名为无厌伽蓝,寺中主持与自己略有交情。他们到时可去那里,借宿几日。
上了路,乐无异还缠着谢衣说话。
说自己当初听谢衣描述,还以为他的师尊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没想到居然人这么好。
“谢伯伯,我看沈庄主,好像身体不大好?”乐无异想起,那日第一回见沈夜时,听到屋里传来的低低咳嗽声,又见沈夜总是衣着厚实,以他的功力修为,本不至于此。
“师尊他自幼所习内功心法,至阴至寒,加之北疆气候如此,因而伤了心脉。因为时日久了,所以便总是养不好了。”谢衣想起沈夜旧疾,也是心里牵挂。不知那支山参,有用没有。
“这样啊……那等以后我回了长安,去找找老爹以前得的那些赏赐,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给沈庄主送来。”
“有劳乐小公子费心了。”
“哎……谢伯伯,你老是这样叫我……”乐无异挠了挠后脑勺,“是不是太……”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这样与你们生分。”谢衣笑道,“那我以后便叫你们名字,如何?”
三人自然都觉得好。
出了北疆地界,又行了几日,就到了那名为无厌伽蓝的寺庙。此处地方不大,僧侣也甚为稀少,一行人进了寺里,只看到一处颇为破旧的大殿。
“阿弥陀佛。”殿里站着的似乎是主持。
那人身上的袈裟已有些破旧,脸上胡须也未刮干净,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全然看不出一寺主持的风范。
不过想来,这样荒僻的地方,能维持这间寺庙已是不易,也就讲究不了许多了。
“贫僧乃本寺主持——风琊。诸位之事,贫僧已略略知晓,本寺虽小,却还有几处客房可供下榻。”风琊对众人施了一礼,引众人往后面客房去了。
众人安顿下来,风琊前去安排斋饭。
谢衣那时,听沈夜嘱咐他们可来无厌伽蓝借宿,便已觉心中不安。
到了这里,见到风琊,他便知他们这一行,大约都在沈夜掌控之中。
乐无异一行离开了一日之后,沈夜也启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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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5:34 GMT 8
十四·穷途
一行人也只在无厌伽蓝借宿了一宿,第二天就出发继续上路了,谢衣心怀戒备,最终倒还是没发现风琊暗中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也就略略放下心来。
北疆一路至捐毒,多是沙漠,一行人只能骑骆驼,进程缓慢。索性他们出门前,流月山庄给他们备足了饮水和干粮,沿途偶尔还能遇上行经的胡商,倒不至于在黄沙漫漫里渴死饿死。
不过一行小青年,没渴死饿死,差点倒要毒死在这沙漠里头。
说到底还是因为年轻人没经验。
本来一路就只有些面饼和肉干,每次吃时,也只有晚间才会拿火烤一烤再吃。众人体谅乐无异身中剧毒,虽然现在已经被沈夜的药物压制,却仍是不该操劳。反正这事也简单,不需要乐无异那能化腐朽为神奇的高深功夫,其他三人便商量着轮流每日为众人烤肉干。
本来,这人选是将谢衣排除在外的,在三个小辈心里,前辈自然不需要自己动手。谢衣知道后倒是不肯了,故意板着脸与他们理论,最终变成四人轮流。
事儿就出在谢衣负责烤肉的那晚。
最先发现不对头的还是乐无异,他正拿着晗光把面饼剖开,方便到时候夹着肉干吃。渐渐的他便闻见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仔细嗅了嗅,顺着方向找了去,正是谢衣凑着篝火烤肉的地方。
此时谢衣插在铁钎上的肉,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看出一团乌漆墨黑。乐无异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晗光插到脚背上。
“谢……谢谢……谢伯伯!”乐无异抖着声音说道,“谢伯伯烤肉还是我来吧……要不……要不你剖面饼?”
“那怎么行?”谢衣立刻拒绝了,“你要是累了,那等我烤完肉再来帮你处理面饼。”
乐无异简直快哭了,虽然出门时沈夜给他们备了足够的粮食,但是按照这样消耗下去,他们还没找到捐毒地宫,恐怕就要饿死在茫茫沙漠里。
啊不,或许……被毒死在茫茫沙漠也说不定。
最终乐无异诚挚的表情打动了谢衣,谢衣放弃了继续烤肉的打算,走远了打算看看附近有没有活物什么的可以抓来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经过这一次之后,乐无异也在当晚,谢衣睡着之后,叫醒了另外三人,把这一严峻的事实转达给了他们。
大家都表示,以后一定不会再让谢前辈受累了。
于是第二天醒来,谢衣就发现自己之后一路上的任务都被安排好了。
因为谢衣武功最好,所以谢衣被四个小辈诚恳的拜托每天去尽量抓些活物来吃。理由倒也充分,一直吃一样的东西,自然会厌烦,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铸剑人的后人,什么时候能找到捐毒地宫,自然是能省一些就省一些。
谢衣觉得他们考虑得非常对,于是答应了。
沈夜给他们的线索其实也非常模糊,当年昭明的铸造者后人所住的地方,本就是沙漠中的一片绿洲,即使知道大体方位,要找到也甚为艰难。
不过众人兜兜转转了快半个月,终于还是找到了那处绿洲。
那已经是捐毒腹地,一块不大的绿洲,大约有十来户人的样子,看到乐无异一行人也不惊奇,大约是这些年通商的多了,见到外乡人已经是见怪不怪。
几个小的一到绿洲,就迫不及待找了个当地人,问对方是否知道当年铸造昭明宝剑的铸剑师后人可住在此处,可是回应他们的只是对方一个茫然的眼神。
他们有些气馁,以为自己大约跑错了地方,毕竟沙漠那么大,他们辨认方向困难,走岔了一些也是可能的。
谢衣倒是笑了:“你们这些孩子,果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哪有你们这样问的?”
说着他上前很是和蔼的询问方才那人,这处绿洲中可有打铁的师傅。
这回那人倒是马上就回答了,这里还真有个打铁的,就在绿洲中心一点的地方,还热情的给这群外乡人指了路。
“喏,看到拉个房子不?就是啦!”
一行人道谢后,就向那处屋舍走去。
沙漠中白日本就较为炎热,走近那处更是觉得热浪滚滚,再近了一些,看到一个少年正在呼哧呼哧的拉着风箱。
“不好意思,这位公子,打扰一下……”谢衣走过去打招呼。
“中原人?没看到吾正忙着吗,识相点儿就快让开,不要打扰吾做事!”
那个少年人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中原话的发音倒很是标准,就是个别用词有些奇怪,最奇怪的还是——他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白发。
“我们只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昭明宝剑铸造者的后人?”乐无异挤了过来。
“你说什么?!”方才还背对着他们的少年,一听乐无异的话转过了身来,窜到了他面前,还没等到乐无异回答,他已经一把向乐无异腰间抓去。
突生变故,众人都始料未及,谢衣出手却已经晚了。
那少年看着不大,武功身法却颇为诡异。
乐无异回过神来,腰间晗光已经不见了踪影。
“晗光怎么会在你这种小子手里。”那少年一手掂着晗光,一手指着乐无异,那理直气壮的语气,差点让乐无异怀疑自己才是抢了剑的人。
“这位公子看来识得此剑?那想来公子就是当年昭明晗光的铸造师的后人了?”谢衣微微侧身,往乐无异面前挡了挡。
“你们来找吾是为了何事?”那少年终于正眼看了他们。
于是谢衣又复述了一遍他们此行的目的。
“你们要通过昭明找捐毒地宫所在?”那少年听了,倒是皱起了眉,“原来外界竟是这样传的……”
“可是有何不妥?”
“哎,怕是有人以讹传讹了吧,毕竟已是许多年过去了。”禺期——便是那名少年的名字——有些无奈地说道,“昭明就陪葬在捐毒地宫之中,哪会有什么藏宝图?”
“什么?”众人揭惊。
“当年我师父,受人所托铸这两柄宝剑,后来那人,将这双宝剑献给了浑邪王。他为自己死后所建的地宫墓室开启时便要用到昭明。而十七年前,捐毒破国,他便带着自己的宠妃,以昭明开启地宫,将自己与宠妃封死在地宫之中了。只是没有想到,过了十数年,居然已经传成了这个样子。”
禺期所说的,却让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霾。
他们原本做好找不到昭明的准备,大不了就是多打听些地方,多跑些路,但是此时一听,却是连开启地宫的机会都没有了。
“难道地宫就没有别的开启方法?”闻人羽追问道。
“这吾就不知晓了。”禺期爱莫能助地摇头。
禺期之后又将晗光还给了乐无异。
他师父当年受人所托铸出两柄绝世宝剑,他自年幼便想也如师父一般,铸出那样的剑来,可是无论怎样努力,都达不到昭明晗光的威力。他不愿放弃,日夜钻研,又铸了许多名兵利器,却仍是不及双剑,是以年纪轻轻便白了头发。
此时见了晗光,他抢夺过来细细看后,却只是摇头叹息。
不过禺期却为他们指了前往捐毒地宫的路,说让他们可以先去地宫看看,万一地宫中机关已因日久而损坏,不需昭明也可打开,也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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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5:53 GMT 8
十五·意外
众人稍稍调整了心情,也觉得暂时不要灰心,先去地宫看看再说。
禺期倒是表示愿意让他们借宿一宿。乐无异原本想晗光这样的宝剑他留在身边也无用,索性留给禺期也好。
禺期却没肯要。
众人留宿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上路了。
上路前,禺期还嘱咐了一句。
近来沿路都很不太平,马贼四处流窜,要他们多加小心。
虽说是指了路,但是毕竟沙漠中仍是难行,他们也没有经验,于是每回也不敢多走,往往走过半日就要重新确认方向。
禺期给的地图也很是简陋,只是大体标出了些沿途的特异之处,方便他们一路确定一行人的位置。
“按照禺期的地图所示……地宫应当就在这附近了……”一行人跋涉数日,总算到了目的地。
可是举目四下,只有黄沙土丘,哪有地宫的影子。
“过去了十几年,大约入口早被黄沙掩盖……”谢衣四处观察,“不过此处倒真是极有可能是地宫入口附近了。”
他们沿路行来,有不少残垣断壁,显然是从前另有建筑,看起来还似乎是宫室一类。但渐渐走近此处后,却失了那些的踪迹,后来就连一颗多余的树也没有了。
“难道我们真要把这里的沙土都一寸寸掘开?”乐无异语气里有些沮丧。
可是时隔多年,到底地宫入口被埋得多深,他们也把握不准,真要去挖,那要挖多深才算数呢。
再说了,这里片片黄沙,也不知哪里才是边界。
“说不定这附近有些什么标记……?”闻人羽提议。
“这是浑邪王为自己选定的葬身之地,那必然不愿被人发现,想来应该是不会留下什么标记才是……”
“那难道……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实在不行我们先挖一挖嘛!”阿阮不死心。
一行人索性四处开始转悠,看看是不是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忽然谢衣直起了身子,一脸戒备。
“小心,来了一队马队。”
“说不定只是路过的行商人?”
“从声音听,他们又快又急,若是行商之人,身上必带着货物,怎么能这么快的赶路……”
“谢伯伯,你的意思不会是……”
“恐怕来的是马贼。”谢衣说着,手已经按上了刀柄,“大家小心戒备……”
远远一袭烟尘滚滚而来,果然是一行马队,走得近了,就看到那些人,人人胯下都是良驹,而且也各个看起来筋骨强壮、下盘稳健。明眼人一看就知他们武技高强,而且每人还都腰挎弯刀。这样的情形,怎么看都是马贼无疑了。
不过既然如此赶路,显然他们是有什么急事,若是运气好的话,大约不会为难他们。
若是运气不好……谢衣拧眉思索,这一行人,大约也就那领头人比较难处理些。
不过那行人,似乎倒并没有顺路劫一劫他们的打算,径直从他们身侧狂奔过去了。
乐无异本被那些扬起的沙子呛得直咳嗽,正呸着嘴里的沙子,打算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那马队的首领却勒马回了头。
五人心里都一紧。
难道他们又打算顺便劫个财了?
那领头人皮肤黝黑,脸上还有道刀疤,看起来颇为彪悍。
那人回头后哒哒哒慢慢踱到了乐无异身前,拿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乐无异许久。
乐无异倒是豁出去了,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看你们是中原人吧?”为首那人问道。
“不知这位壮士有何指教?”谢衣上前一步。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这些中原人,这附近以前死了不少人,你们可要千万小心。万一夜宿这里,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就不好了……”说完那人,调转马头又扬尘而去。
“呸呸……什么人啊,真是莫名其妙的……”乐无异又被甩了一脸沙子,一边吐着沙子,一边不忿。
后来他们又在附近找了一阵,仍是没找到线索,眼看着天已经黑了下来,只得暂时先考虑夜宿的事。
他们挑了一处背风的断墙,支起了简易的篝火。
火燃起来后没多久,一队胡商也路经了这里,见了篝火,又见天色晚了,询问是否可以同宿一夜。
一行人自然求之不得。
乐无异又用些随身带的银钱跟胡商换了些马奶酒。
沙漠里到了晚上,难免严寒,喝些酒暖身也好。
他们与胡商坐在一处,喝酒聊天倒也非常快意。
“对了,阿里木老爹,刚才我们似乎遇上了一对马贼,听说这些马贼都很凶悍,你们路上也要多加小心啊。”
“马贼嘛?就是刚过去滴那些?”
“对,为首那个脸上有条刀疤。”
“你们有所不知嘛,那是‘狼王’安尼瓦尔。”
“他就是狼缇滴首领咯!不过你们莫担心,狼王好滴很,不抢咱们寻常商人滴。要是有时在这个沙漠里遇上别滴马贼,狼缇路过还会帮帮我们嘞。”
“那倒是可以稍稍安心……”
谢衣在一旁听着,却心里仍是不安,到底哪里不对,却也一时说不上来。
难道之前安尼瓦尔说的那番话,真的只是好意提醒……?
但是,他却特地打量了乐无异许久。
不过这些终究是猜测,他也不愿说出来让几个小辈平白担忧。
那边乐无异与阿里木相谈甚欢,阿里木给他说了不少经商途中的奇闻异事,乐无异听得很是津津有味。
另一边,安尼瓦尔一行人一路快马,终于在暮色落下时赶到了一处绿洲。也并未稍作停留,跑马进去了,到了一处民居外时才下了马。
其他手下留在外面将民居团团围住,安尼瓦尔独自一人进了屋里。
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昏暗暗,只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路上耽误了些时候。”
“无妨。”那人掩在黑纱之后,看不清面容,声音粗哑,说话间简直让人以为要有风从他喉咙中漏出来。
“先生,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小子,他腰间的似乎就是晗光。最近有些风头,说是这些人是来找捐毒地宫的?”
“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
“哦?”
“你可知那带着晗光的人,是谁?”
“先生知道?”
“那人是乐绍成的儿子。”
“!!此事可当真?”
“呵,自你我相识以来,我可骗过你?”
“好,既然他送上门来,那倒正好。”
“你怎么这么心急,你难道想要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去他身边杀了他不成?”那人顿了一顿,“而且,你若真去杀了他,那反要如了乐绍成的意了。”
“先生这是何意?”
“我若告诉你,这乐小公子,今年刚满十八岁,左肩胛下有一块铜钱形褐色胎记,你可想起了什么……?”
“你说什么!”
“若你不相信,到时你尾随他们进入地宫后,大可自行验证一番。”
“多谢先生。”安尼瓦尔对着那人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
不一会儿,听到门外隆隆马蹄声渐行渐远,屋里那人才吹熄了那支蜡烛。
虽然大致了解到了,在狼缇的地盘里,大约不会受到夜袭,谢衣也放出了些机关在四周以为戒备,却还是觉得心中那股不安挥之不去。
待到其他人的呼吸都逐渐平缓,谢衣从沙地上爬了起来,找了一处残垣坐了下来。
深夜里的风很大,还带着呼呼的声音,仿佛是地下蛰伏的一只巨大的兽发出的呼吸声。除了挟着沙子的风刮擦在脸上有些刺痛外,谢衣倒不觉得多么冷。
他坐的残垣位置稍高,一眼望去,除了连绵的沙丘,茫茫看不到尽头。最远处,暗色的天幕接着地,似乎沉沉地向他压了下来。
天空里没有一丝云,也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轮孤月挂在那里,即使是此刻天地间唯一的光亮,却也似乎有些过于衰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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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6:10 GMT 8
十六·幸亦不幸
一夜好梦,也没受到骚扰的一行人,养足了精神,胡商与他们告别后离去,他们继续开始寻找可能是地宫入口的所在。
但是像昨日一样四下翻找显然是毫无益处,但是若不知地宫入口具体如何进入,就算在这里待上几年也是于事无补。
更何况他们如今根本耗不起那个时间。
“若地宫入口是以昭明为机括锁匙,那么这处机关必然占地不小,可是昨日我们已经粗粗筛过了此处,却一无所获。”夏夷则望向谢衣和乐无异,“两位都是机关术的高手,可想得通这其中关窍?”
“地宫建成距今已经有了十年了吧,而且这儿的风沙这么大,说不定都被深深埋在沙子下面了。”乐无异说道,“而且当初浑邪王不是建了这地宫留着死后葬进去的吗,有没有可能打开地宫门后,就自动毁去了?”
“但是当年捐毒动乱,这事却是远远超出浑邪王预料的。”谢衣看着那些大多半截埋在砂砾中的残垣断壁,却觉得似乎有什么重点被他们忽略了,“所以当初浑邪王逃入地宫时,地宫尚未竣工……”
尚未竣工……谢衣说到这几个字时,声音却越来越轻。
此刻他才反应过他们一路走来,忽略了什么。
他们都觉得地宫入口必然掩在黄沙之下,却忽略了地上之物。一路行来,也只当那些残垣断壁是曾经的屋宇宫室遗迹。
可是此处方圆百里均可能是地宫所在,怎么会无端有宫室筑于其上?
恐怕这些建筑,是当初地宫未完成前,没能来得及拆除的地上部分才是。
谢衣思及此处,便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众人。
有了新的目标,自然不管有用没用,都在那些残垣断壁里寻找可能存在的机关暗道,可是这些墙壁虽然深入沙丘中数丈,众人却又看不出别的什么。
忙忙碌碌又过去了半天,却依旧毫无进展。
“算啦,我们先吃点东西吧……”乐无异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建议道。
于是五人围坐下来,乐无异抽出晗光削了肉干分给众人,然后将剑顺手插进了一边的沙地上。
“呃……我说……看来也找不到了,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地宫埋在什么地方……不如回长安吧……”乐无异一边啃着手里的干粮,笑呵呵地建议道,“不过谢伯伯能不能麻烦你在跟你师父再说说……?再多给我些那个什么能压制毒性发作的药……回长安后我想多陪爹娘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谢衣听到乐无异这样说,皱眉正要说什么,却立刻站了起来:“都闪开!”
但是此刻提醒已经晚了,众人脚下的沙土忽然变得极为松软,竟如变作沼泽一般,缠着众人,将他们往沙里拖去。
他们这时才恍悟过来,竟是遇上了一路以来只听说过,而从未见识到过的——流沙。
而之前他们未及反应,犹自挣扎,只是陷的更快,不一会儿五人就被流沙吞没了个干净,但是之后沙丘上却没恢复原样,反而露出一个空荡荡的黑洞来,四周砂砾仍在往下倾泻,过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平静下来。
此时不远出冒出几个黑点,慢慢走近了,正是安尼瓦尔一行人。
“首领,看来这就是地宫入口了?只不过这帮人的狗屎运也真是好,居然误打误撞打开了地宫入口……”
安尼瓦尔没有应声,手下也识趣的闭上了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拴在了一边的墙垣上,尔后又将绳索抛了下去。
吩咐了两名守卫留在外面望风,安尼瓦尔就纵身跃了下去,随后其他数名随从也跟着纵身而下。
大概过了约莫一刻的时间,那两名守卫看到远远走来了一个人,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
那人走得近了,却是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斗笠上垂下尺余长的黑色绢纱,将那人的面容遮了个严实。
一开始那两名手下还以为只是一个古怪的过路人,但是却看到那人慢慢的走得近了,眼看着是向地宫入口靠近了。
“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马贼立刻拔出了腰刀,对着那人吼道。
那人却似乎丝毫未听到他的警告,仍是慢慢地走近了,两名马贼对视了一眼,就持着刀冲了过去,靠近那人身周一丈后,看到那人抬了抬手,似乎什么东西噬在颈上,随后就什么都不懂了。
没看倒毙两侧的马贼一眼,丝毫未有停留,那人走到了地宫入口上方,似乎倾身往下看了一眼,尔后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服下,也翩然落入那黑洞洞的入口。
乐无异一行猝不及防被流沙吞没,原本以为就此便要一命呜呼,却发现沙下竟是一处空旷所在,只是急速下坠,下面全是黑黢黢一片,也不知到底有多深。
乐无异按了袖上的机括,弹出一道绳索缠住落在他面前的夏夷则,拉进了怀中,然后反手将晗光插入了岩壁中减缓下落之势。
而且又大喊了几声,呼唤另外三人。过了一阵闻人羽和阿阮的声音在他头顶上一些出现,谢衣却并未应答。
乐无异有些忧心,谢衣落得最快,而且这地方不知深浅,若是一气坠落,恐怕不死也要带些伤,于是也只能慢慢耐着性子往下滑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乐无异脚下终于变成了坚实的土地,不一会儿闻人羽与阿阮也落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谢伯伯落在了哪里……”乐无异有些担忧地说道,前方却忽的燃起了一点火光,渐渐走近的正是谢衣。
谢衣最先落下,故而点了火折往前先探了探路。
“也不知道幸还是不幸,这里大约就是地宫内部了。”谢衣之前检查了甬道两侧,都是些稍有退色的壁画,还能依稀看出描绘的是浑邪王生平。
“既然因缘际会进入此地,那想来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暂时也上不去,不如进去看看?”夏夷则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其实这也是当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他们从甬道边的山壁上摘下了一个火炬,点燃了,往内部走去。
“我说,这里是浑邪王死后葬身之处,那会不会有机关什么的啊……”闻人羽看着光秃秃的甬道,有点好奇的问道。
“怎么会没有。”乐无异笑了,伸手往前面黑洞洞的一片指了指,“那里就有一处机关啊。”
正说着,谢衣已经走进了那片区域,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闻人羽本来屏着呼吸甚为紧张,还想出声提醒,却没想到谢衣跟没事人一样走了过去,张开的嘴只好又闭上了,转而扭头狠狠瞪了乐无异一眼:“你说的机关呢?”
“噗……咳咳……”夏夷则走的稍后,听到他俩的对话,忍不住露出一声笑来,随即又整了整肃容,“闻人姑娘,可知道为何自从入地宫以来,谢前辈要走在最前面?”
闻人羽被夏夷则问的一愣。
“谢伯伯是今世第一的机关大师,这地宫中机关虽然精巧,但也自然是难不住他的。”乐无异语气中不无自豪。
这时候闻人羽才领悟过来,谢衣走在最前是为了拆除地宫中那些机关。
大约他手法太快,因而她都无法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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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8:09 GMT 8
滚床单番外—春梦(上)
春梦
谢衣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往被子里一摸,果然又如前几日一样。谢衣有些懊恼,自从那一日不小心将水泼到师尊身上,濡湿了师尊的内衬之后,这几天每晚都梦到师尊。而且还每每都是梦到师尊在自己面前脱下湿衣服……
谢衣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又来了,立刻把头埋进了被子里……然后又立刻把头伸了出来……
怎么那些液体不仅样子怪怪的,味道也怪怪的……
忧郁完了的少年,皱着一张脸把被单拖下了床,洗床单去了——虽然他身为庄主的入室弟子,生活均有人照料,可是这种丢脸的东西哪能拿去给侍女洗。
就在谢衣打了水正打算开始洗时,平日从不来他这里的沈夜却出现在了院门口。
“师师师师师尊……”谢衣连忙放下水桶。
“嗯?……”沈夜往地上铺的一摊扫了一眼,倒是笑了,“我还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不愿麻烦侍女了……怎么?原来本座的好徒儿,这么大了,还尿床?”
“……才,才不是尿床呢!”谢衣一听,倒是觉得委屈了,一个箭步就冲过去扑进了沈夜怀里,“师尊……徒儿生病啦……呜呜呜呜……”
沈夜被谢衣撞得一个趔趄,听了他的话倒是立刻伸手搭了谢衣的脉:“病了?可是我看你脉象平和,并无病症啊?”
“呜……连师尊都看不出徒儿生了什么病,那徒儿的病肯定治不好了……呜呜呜……”哪知道谢衣一听,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沈夜见谢衣这样,原还怀疑他又在撒娇耍赖,现在倒是心软了,连忙柔声询问。
谢衣在沈夜的外袍上擦了擦泪水,抬起一张小花脸来,磕磕巴巴地把最近几日每日清晨都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夜。
沈夜皱着眉听完了谢衣的话,一脸高深莫测。
这表情却看的谢衣更加紧张,抽噎了两下之后:“师尊?徒儿的病果然是没救了吗?”
“傻徒弟,你这不是病了……”沈夜摸了摸他的头,“这倒是为师疏忽了……”
“你这不是病了,是你长大了……”沈夜笑道,“快告诉师尊,你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
“没有……!”谢衣连忙否认。
“看来还害羞了……”沈夜没继续追问,“不过确实是需要教你一些阴阳调和之道了,过几日你去瞳那里,让他给你几本书看看。”
若是沈夜能未卜先知,那他绝不会让谢衣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开始时,谢衣还一切如常,只是偶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沈夜。
后来,沈夜便觉得,这孩子怎么越大还越黏人了……
直到有次谢衣不知道在哪里喝了酒,迷迷糊糊闯进他的房里来。那时沈夜正准备就寝,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尔后一阵冷风就灌了进来。
沈夜回头正要斥责,就看到谢衣手里还拎着个酒壶,浑身酒气的进来了。
沈夜皱了皱眉,把衣服披了回去:“怎么喝成这样……”
“师尊……?”谢衣睁了睁眼,只看到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靠了上去,闻到那熟悉的气味,裂开嘴傻傻地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沈夜看他醉的不清,简直连路都要走不直了,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去夺他的酒壶。
谢衣醉了,蛮力却大了许多,攥着酒壶就是不肯撒手。两人扯来扯去,谢衣忽的又一松手,沈夜始料未及,酒壶中的酒便洒了一身。
“……唔……师尊怎么湿了……”谢衣提着袖子便往沈夜湿了的前襟擦去。
“湿都湿了……”沈夜看他一个踉跄又要扑倒,赶紧抓住了他,伸手把适才随意披上的里衣解了,随意丢在一边。
“唔……师尊不能吹风……要着凉……不然瞳先生又要骂了……”谢衣一边嘀咕着,一边拉着沈夜的手,往屋里走。
沈夜眼看着这是跟醉鬼说不通了,也就由着他,只想着明日早上醒来,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谢衣拉着他一路往里,磕磕绊绊地进了内室,也不知道谢衣是真醉假醉,沈夜只觉得被他一拽,就按在了床上。
“唔……床上……暖和……师尊……睡觉……”谢衣趴在沈夜胸口,又拉过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谢衣也不小了,这么一个身量压在沈夜胸口,也很是有些胸闷气喘,沈夜扯了他两把,也就将就了。
没想到本来似乎已经睡熟的谢衣,又爬了起来,摸到沈夜身边,利落地在沈夜嘴上吧唧,啃了一口,随后就又倒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沈夜看着躺在身边的徒弟,倒是惊得醒了。
沈夜忽然觉得,自己大约该跟自己的好徒儿好好谈谈心了。
但是睡到后半夜时,谢衣伸手伸脚,缠上沈夜,并且开始……的时候,沈夜觉得自己大概不能等到天明谢衣酒醒了。
“谢衣!”沈夜沉声喊着徒弟的名字,一边捉住那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
“……嗯?”谢衣倒是睡得不沉,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沈夜,倒是笑了起来,“师尊……”
“唔……”沈夜还没来得及开口教训谢衣,倒是又被谢衣啃了上来,堵了个严实。
于是被谢衣堵得快缓不过气来的沈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瞳到底教了谢衣些什么东西?
谢衣喝了酒力气比平时大了许多——本来谢衣就爱研究些机关术之类的玩意儿,常常搬着那些材料跑来跑去,本就力气比沈夜大了不少——再说沈夜也不舍得使上内力推拒谢衣。
谢衣整个人都压了上来,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如同往日做梦一般。
沈夜要他去找瞳,瞳只指了一架书让他自己看去,开始时还是寻常的教人行房的书,后来谢衣从另一侧摸了些春宫艳图集出来。瞳曾经看到过一眼,倒是似乎了然:“嗯,这些画本总比那些满是字的容易理解许多……”
谢衣看了几日,略略开窍后,那些春梦倒是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而且经由开始只是看着师尊宽衣解带,到了后来已变成了他与师尊在床上做那档子事了。
如今谢衣醉的迷迷糊糊,只当又是做梦,这些个春梦总是没个完,他早已有些自暴自弃,于是见到沈夜,就学着那些画片上的图,磨蹭了上去。
可是那些春宫图集也只不过是些图画,谢衣看了也只知大概。而且男女有别,因而他下身鼓胀得老高,也只是在沈夜身侧磨蹭,不得其法,渐渐脸上倒是露出些不耐来了。
沈夜早就感觉到一个火热的物事贴着自己腰侧,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原本看谢衣这样无状,心里还有些气恼,只是将他晾在那里。但是看谢衣辗转来回了数次,不得发泄又甚为难忍,又不由得生起了一些不忍。
最终只是暗地里咬了咬牙,决定明日谢衣酒醒了再与他算账,一边将手伸下去,握住了谢衣那处。
谢衣被沈夜弄得一个哆嗦,沈夜本就体质偏寒,体温倒是比常人低了些许,于此时的谢衣来说倒是过于刺激了。然后过了一阵,谢衣又慢慢舒了口气。欲望暂时得了抚慰,他倒有些踏实了起来。心想着,今日这梦总算回了正途了,看来以后不能看那些搞什么胡乱情趣的图集了。得空了便将头埋在沈夜颈间,这里舔舔那里啃啃,弄得沈夜一侧颈项到锁骨遍是红痕。
沈夜径自气得磨牙,手下力气加重了些,谢衣哼哼了两声,沈夜只觉得手心一潮……
谢衣得了解脱,却仍是不肯安分,倒还记得跟沈夜说话:“师尊让我舒服了,我也让师尊舒服……”
沈夜一听他这话,已经心里一惊,下意识去捉谢衣的手,可是谢衣方才手就搭在他腰腹上,此时顺势一摸,已经摸进了他亵裤之中。
“谢衣!”沈夜大惊,伸手就要去拉谢衣的手,可是谢衣已经握住了他双腿间尚还垂软的物事,沈夜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害被谢衣握在手里,沈夜这回真不敢将谢衣如何了,好在谢衣虽不清醒,手下动作却很温和。只是圈着那处,慢慢上下套弄,沈夜原还推拒,到了后来只觉得腰下都无力得仿佛不是自己了的似的,紧紧咬着牙关忍着呻吟,手揉弄着身下被褥,早已失了抵抗之力。
谢衣手下未停,嘴又凑了上来:“师尊总是不肯出声……”语气里还颇为埋怨。
沈夜尚来不及细思谢衣这话里的总是是个什么意思,已经被谢衣撬开了牙关,湿漉漉的舌头携着酒气,窜了进来。
沈夜因身体缘故,不常饮酒,也不擅饮酒,如今口中被酒气一冲,只觉得鼻梁上一阵酸涩,眼眶里倒是浮起了些水汽。
谢衣从没见过自己师尊这般情态,只当自己手下动作重了,于是力道放的更轻,上面也勾住了沈夜拼命往后退缩的舌头,缠卷着吮吸起来。
沈夜本来已被谢衣弄得兴起,这时谢衣又慢了下来,磨得他好不难受,却又口不能言,一时只能随着谢衣的动作,不受控制地发出些嗯嗯啊啊的低吟来。
这反应弄得谢衣大受鼓舞,手下的花样着实卖力地多了起来,只恨不得用上自己在书上看到的所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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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8:56 GMT 8
春梦(下)
前几日谢衣新看了些书,他记性好,于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花样都记住了,此时兴起,又想讨师尊欢心,于是都一一施展了起来。
沈夜平日自己绝少摆弄,本来被谢衣一圈一套,这么轻轻一撩拨,已经硬得发痛,只待谢衣再磨蹭上几回,便能去了。
谢衣忽然手下又松了起来,只是轻轻挨蹭,每下都是点到为止,就如拿根羽毛在他心尖上轻轻拂过,弄得他不上不下。
沈夜只当谢衣喝多了戏弄自己,难忍之下,便自己伸手想去解放,手摸到下处,却被谢衣捉住了,然后握了起来。
于是一下又变成了,沈夜自己握着那处,谢衣的手又包着他的手。
谢衣握着沈夜的手,握住那处上下摩擦,偶尔还下手往下摸一摸下面鼓胀起来的两个小球。现在沈夜倒是爽快了,手下力道都由自己掌握,只摩擦了一会儿,便觉得快要到顶了,腰部也不自觉的挺了起来,只等着下一次泄出去。
可是就在沈夜觉得快要解脱的时候,谢衣却松了他的手,任他自己摆弄。只拿着一根食指,顺着高高翘起的那里,从根部一路划了上去,然后落在顶端,轻轻一堵,便将沈夜一腔火热又堵了回去。
沈夜要出不出,却是比方才还更加难受,只好胡乱伸手去推谢衣,可是现下他哪还有什么力气。谢衣食指顶在尖端的小孔上,还轻轻揉弄了起来。沈夜哪里受过这种对待,只觉得心神迷乱,一时间难受的双腿四下乱蹬,却又很快被谢衣镇压了下来。
“唔……师尊你不舒服?”谢衣终于舍得放开那被自己吮得红艳欲滴的双唇,有些不解,“可是书上说,这样弄会很舒服的啊……徒儿知道了,一定是刚才那次徒儿弄得不对,所以师尊不舒服对不对……?没事儿,让徒儿再试一次……”
“谢衣……你敢……!”沈夜听到谢衣居然还要再来一次,登时又羞又恼,出声威胁。
“咦……师尊不要?”
“当然不要,谢衣!快从为师身上下去!”沈夜勉力收敛心神,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出来。
谢衣却笑了一阵,然后揭开被子,目光往下瞟了瞟。沈夜的性器还握在他手里,比之刚刚丝毫没有消退:“可是师尊这里明明说的还要……”
沈夜一听谢衣这话,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瞳都给谢衣看了些什么,净学了这些混账话。
“书上果然说的没错……在床上的时候,说不要……”谢衣又压了下来,凑在沈夜耳边,舔了舔耳垂,感到身下的人又一哆嗦,“那便是要了……”
可惜如今,方才差点攀上顶点的余韵还未散去,沈夜只觉手软脚软,只能虎着脸装腔作势吓一吓谢衣,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谢衣舌头一卷,将耳珠含进嘴里,啜吸起来,水泽声近在耳侧,沈夜却被他揽着不能稍退。上面谢衣口舌齐动,下方倒是停了动作,只是圈着沈夜。
时间久了,沈夜之前情热倒是退了一些,想着就算泄不了也就算了,忍忍便是。可是还没宽慰多久,沈夜觉得谢衣手里一紧,又开始握着那里律动起来。这回倒是换了花样,谢衣换了拇指抵着出口,另外四指时松时紧,沈夜没过一会儿又觉得那道热流往下冲去,奈何出口被牢牢封住,只能偶尔可怜兮兮的溢出些液体来。这回沈夜觉得更加难熬,身下刺激不断,就是寻不到出口宣泄,只是徘徊在将出未出之际,快感一波接着一波,让他莫名的又欢愉又痛苦。到了后来,神智昏乱,只能顺着身体的意愿,夹起双腿互相挨蹭,只盼能抵开谢衣的手,得到舒缓。
谢衣顺着沈夜的颈侧一路滑到锁骨,啃了一会儿,留下个通红的痕迹后,很自然地就叼住了胸前的肉珠。
沈夜张开了嘴,想喊却又喊不出来,只能大口吸气。男子不若女子,平时哪会被触碰这些地方。沈夜只觉得平时殊无感觉的胸前,此时被谢衣纳入口中,先是被犬齿咬合轻轻扯弄,尔后又被舌头舔卷摩擦,百般侍弄,那感觉从未有过,言辞也表达不出分毫。而谢衣另一只手倒也没有空着,不曾冷落了另一边,但却只是轻轻逗弄。
这种新奇体验,沈夜也从未有过,只觉得胸前一侧,开始时微微刺痛,后来却渐渐又麻又热。而两相对比,一冷一热,又让他好不难耐。
过了一阵,谢衣终于松开了口,原先暗红的肉粒已经变得深红,满意地弹了一下已经挺立起来的小肉珠后,便转攻了另一侧。
这回谢衣也没耽误下面,上面口手并用予以刺激,下方的手仍是拇指按着那出口,其余四指倒是松开了肉柱,转而去按压鼠蹊处的软肉。
久而不出,沈夜下身一块,处处敏感,谢衣时而以指尖轻轻划过,时而又数指并用挤压按揉。这些动作于沈夜都是新鲜,只觉得身体里就如翻江倒海一般,欲浪难平,随着谢衣的揉搓,沈夜丝毫反抗不得,只能随波逐流。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谢衣只是堵着出口,沈夜只能默默忍耐,偶尔泻出两声闷哼,双腿绷紧,连足尖都蜷了起来。忽的谢衣在他下方鼓胀的囊袋上一按,沈夜又咬牙准备忍下精水回流带来的难耐战栗,谢衣却松开了拇指。沈夜始料未及,出精竟顿了一顿,尔后才倾泻而出。忍耐许久的粘稠液体,正射在谢衣腹上。
之前与沈夜磨蹭了许久,谢衣一心只想抚慰他,各种手段都使上了,磨磨蹭蹭之下,沈夜稍稍回过神来,只觉得腿间贴着一出滚烫。
在定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谢衣已经挤进他双腿之间,之前已经发泄过一次的那处已经又高高翘了起来。
谢衣抵着沈夜,磨磨蹭蹭,沈夜方才一场情事已经出了一身大汗,如今见谢衣仍不知餍足,怕他再折腾自己,于是提起腿来就想把谢衣踹开。
但是一脚下去,到被谢衣捏住了膝弯,扣在手里。谢衣另一只手一捞,将沈夜另一条腿也提了起来。
这样一来,变成了沈夜双腿大张架在谢衣身侧,谢衣整个人嵌在他腿间,两人体态看起来简直如交媾一般。如此羞耻的姿势,挣又挣不脱,推又推不开,沈夜气急又无奈,最后只得索性自暴自弃,拿手遮在眼前,不再看谢衣,随他摆弄。
谢衣只是抵着沈夜鼠蹊处,模仿着画片上那样蹭来蹭去,但是总是不得其门而入,毕竟他看的那些书里,也没有讲男子与男子如何欢好的。
沈夜自然也不会点拨谢衣,此时虽然已经放弃反抗,但是也不意味着他会指点谢衣与自己如何交欢。
谢衣虽然不得其门而入,却也不曾轻言放弃,只是四处摸索起来。然后忽然领悟了什么似的,于是从沈夜腿间退了出来,扶着沈夜的腰一推,将他翻了过去。
沈夜一惊,立时便挣动起来,谢衣只是不管不顾,靠了上去,便将硬挺的性器顺着他的大腿根部慢慢插了进去,尔后便模拟着交媾的节奏抽插了起来。
沈夜原本被谢衣弄得惊疑不定,而反应过来谢衣在做什么之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谢衣这下倒是如鱼得水,之前已经憋了一会儿,此刻也只在沈夜腿间来回了几下就射了出来,快要射出时,谢衣堪堪抽出,白色的液体都落在了沈夜腿根处。
谢衣扯了床被子草草擦了一下,便心满意足的再次将沈夜搂进怀里,盖好被子,不一会儿呼吸就沉了。
倒是苦了沈夜,一番磨蹭下来,胯下那物又在刚才谢衣抽插是,被抵着摩擦了几回,又搅得他情动起来。谢衣此刻倒是睡得酣甜,呼吸间气息就喷在沈夜耳边,那感觉又让沈夜想起之前的荒唐事来,下身更热,忍了一会儿,沈夜终是摸索着向下,随便套弄了几下泄了。
毕竟被喝醉的谢衣折腾了大半宿,沈夜浑身说不出的酸软,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谢衣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恍惚间记得似乎昨夜又梦到了师尊,又做了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于是哭丧着脸伸手摸进被子,伸手触及却不是往日濡湿冰冷的感觉,反而……
谢衣大惊,再一仔细看,睡在自己身侧的不是沈夜是谁?这一吓可把他宿醉的酒气全吓跑了。谢衣揭开被子,略略往里一看,他依稀记得昨夜对梦里的师尊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记忆里吮吻过的地方,如今仍是红斑点点,双腿间还有些没擦净的体液。
晨间天气尚冷,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谢衣一个哆嗦。
谢衣那里动来动去,沈夜睡得一向浅,加之身上难耐不适,此刻倒是醒了。回头一看就看到谢衣跟截木头一般戳在床上,双眼正看着自己腿间。
沈夜伸手便是一挥,谢衣也没吓傻,立刻乖觉的顺势咕咚滚到床下,然后规规矩矩跪在床前。
“弟子昨夜醉酒失仪,竟然如此冒犯师尊,弟子请师尊责罚。”
“哼……现在认错倒是快。”沈夜倚在床上看了谢衣一阵。
谢衣不敢抬头,跪了一会儿,昨夜胡乱中脱下的衣服倒是砸在了头上。
“这样衣着,成何体统。”沈夜冷冷道,“把衣服穿好,然后去让侍女通知瞳过来一趟,回来接着跪好。”
瞳一大早就被叫醒,冷冷瞥了侍女一眼,侍女在他的逼视下,只是怯怯地说了声庄主传唤。
洗漱打理好后,瞳去了沈夜房中,一进房门就看到谢衣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沈夜只披着件单衣,倚在床上。
沈夜倒是早吩咐过侍女不必进来,于是门一关,屋里便只有三人。
瞳看这样子,倒也猜了七七八八,不等沈夜说话,就已经先一步走到床边,搭了沈夜的脉。
“一大早,这么生气做什么。”瞳倒还有心与沈夜玩笑。
沈夜狠狠剜了他一眼:“本座让你教谢衣些男女之事,你倒是教了些什么,昨晚这么颠三倒四……”说到后面,倒是住嘴说不下去了。
“你自己的徒弟自己不教,难道还指望我也如你一样尽心尽力?”瞳松开沈夜的手,倒是慢慢踱到谢衣身边,拿脚尖踢了踢谢衣,“行了起来吧。”
还不等沈夜发话,瞳倒是抢先说了:“谢衣年纪还小,昨夜泄了精气,现在地上凉,罚他干别的就是,别罚出病来到时候又是你心疼。”
沈夜被瞳堵得不上不下,只得又重重哼了一声。
谢衣起来,又蹭到沈夜床边:“师尊,昨夜是弟子无状……”
沈夜看谢衣那蔫蔫的可怜样,又有些心软,复又叹了口气:“不过你也是大了……庄中可有中意的姑娘?”
“徒儿不要!”谢衣倒是立刻拒绝了。
沈夜皱眉。
“徒儿……徒儿只想陪在师尊身边!”
经过昨晚一夜,沈夜哪还会把谢衣这些话当成小孩子的纠缠,脸色倒是沉了几分:“谢衣,不可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徒儿不是胡闹!”谢衣见沈夜这样的反应,一把抓住沈夜的手,“徒儿心里只有师尊,那时师尊问我,是否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徒儿说没有……其实……其实徒儿那时是梦到师尊才……”
“咳咳……”瞳见谢衣一时激动倒是开始诉起衷情来了,也见沈夜脸色越发不善,连忙咳嗽了两声。
“你们师徒俩慢慢聊,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沈夜本来正要发作,被瞳一打岔,话全咽回了肚子里,于是倒也不想多说了:“瞳,你先把谢衣带去你那儿,你前几日不是说缺人手帮忙?”
看这意思是打算先把谢衣打发得远远的,过一阵子再说了。
谢衣也知道现在沈夜是在气头上,不敢造次,乖乖跟着瞳走了。
瞳看谢衣一路神不守舍,哪敢让他帮忙伺候自己那些宝贝,把谢衣拽到书房一角,指了一处的藏书,叫谢衣自己看了打发时间。
谢衣抽出一本来,只看封皮上写着群花宝鉴几个字,只当又是之前那些艳情读本,可是草草翻了几页之后,倒是觉出不对了,不由往外看了一眼。
——瞳先生当真深不可测啊。
后来沈夜也学了个乖,麻烦这种东西,绝不能图一时痛快丢给瞳,他一定会把麻烦变成更大的麻烦再丢回来。
不过不久之后,谢衣倒不再被春梦所扰,实在是可喜可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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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55:21 GMT 8
十七·暗箭难防
谢衣走在众人身前一丈左右的距离,地宫中这一路机关其实都很寻常,加之又是十数年前的,自然不在话下。
但是如此顺利,又让谢衣心生犹疑。帝王死后归处,防备本不应当如此简陋才是。转念一想,大约可能尚未进入地宫腹地,故而只是些简单阵势。
这样想着,谢衣越发仔细认真的排查一路的机关陷阱,一行人也安然无恙地走过了地宫入口后的甬道。
越往内走,两侧壁上的壁画上开始镶嵌有各色珍石珠宝,每隔一段还镶有硕大的夜明珠。
“听说当年浑邪王勾结马贼,劫掠来往商旅。看来虽然当年的传言虽或有夸大其词,却未必全是讹传……”夏夷则看着两侧饰以各种珍宝的壁画感慨。
又往里走了大约百丈,甬道却一分为二,从岔路口看来,两边一般无二,往哪边走,却成了难题。
“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乐无异提议。
“恐怕不妥,这两路必有一处是通往地宫腹地的,那另一条自然就是死路了。我们并不熟悉地宫地形,如今若再兵分两路,那更危险?”夏夷则立刻否定了乐无异的这个提议。
“怕什么?刚才一路走来我也注意了那些机关,大约已经摸到一些门道了。虽然我的本事比不上谢伯伯,不过这些东西我来解决还是绰绰有余的。”乐无异拍了拍自己胸口,很是自信。
谢衣沉吟一会儿:“无异说的没错,我们不知两条哪边是通路,总还是得分开行事的……无异于机关术一途也颇有造诣了,我再告知你一些简单关窍,这地宫中的机关应当不妨事。”
谢衣将乐无异教到一边,略略交代了一些这处地宫之中的机关规律,尔后五人分为两路,乐无异与夏夷则一路,谢衣带两名姑娘一路。
决定好后,夏夷则也未再多说,就走进了左侧的那条路,乐无异立刻跟了上去。谢衣等三人也去了另一条路。
而一直远远坠在他们后面的狼缇一行,见他们分开后,便就近隐在了暗处
乐无异追上了夏夷则的步子,让他跟在自己身后,却心里也有些紧张。虽然自己这么说未免有自夸之嫌,但是他的机关术水平也能算得上当世高手了,虽然与谢衣比起来不值一提。
但是也是第一回遇上这些稍不留神便会取他们性命的机关。
“乐兄不必紧张。”夏夷则感觉到抓着他的手,手心汗津津的,不由出声安慰。
“我……谁说我紧张了……!”乐无异低声反驳了一句,却也算稍稍放下心来。
好在这一路虽仍有机关,但是大多较为简单,乐无异一路不敢丝毫怠慢,故而全都被他早早发现,一一破除。
乐无异因此又对谢衣愈加崇拜了。
世上精于机关术的人很多,但是各人之间的习惯却不同,因而机括安排也会略有不同,有的时候只是细微的偏差,却会造成截然相反的结果。而谢衣只不过是走过百丈,破除了一些简单机关,便已摸透了此处机关的设置规律,这样的眼力,却是现在的乐无异完全无法达到的水平。
“乐兄……”夏夷则忽然伸手按在了乐无异的肩上。
“夷则,说过多少次了叫我的名字就行了,我们是朋友,这么见外干什么……”乐无异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吗?”
“乐……呃,无异,你是否感觉到此处与方才有什么不同?”
“好像……冷了一点?”
“不错。”夏夷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乐无异不知他是要做什么,却还是依言而行,片刻之后,“前方似乎有风声。”
“?!夷则你的意思是前面有出口?”乐无异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未必……”夏夷则摇了摇头,示意乐无异先不要急着高兴,“具体情况要到了才知道。”
既然知道了前面有通路,两人越发小心,乐无异又花费了一些时间,拆除了两个较为复杂的机关,到了一扇石门面前。
只是面对着就这么一扇的光秃秃的石门,乐无异又犯上了愁。
他绕着石门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一处像开门机关的地方。
“夷则,你说会不会是从里面锁死的啊?”乐无异苦着一张脸。
“或许有什么我们尚未发现的机关?”夏夷则问道,他对机关术知之甚少,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
“要不,我们去另一条路找谢伯伯来吧,他肯定能打开这门的机关!”
乐无异话音未落,就听到了轰然一声巨响,脚下土地巨震,头顶上噗唰噗唰落了许多泥土下来。两人被烟尘扑了一脸,幸好他们反应机敏,不至于被迷了眼睛。
待震动停止,乐无异与夏夷则互相看了一眼,看到对方都无碍,站着的地方也与之前无异,那扇石门也是岿然不动。
“是不是谢伯伯他们出事了?”思及至此,乐无异心里有些焦急。
“我们去看看。”夏夷则与他对视了一眼,于是沿原路返了回去,走上了之前谢衣他们三人的那条路。
而隐在暗处的狼缇一行,见一边的乐无异和夏夷则折返又走了另外一边,料想左侧那一路大约是思路,于是远远跟了上去。
而他们也没人发现,原本一行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乐无异和夏夷则一路狂奔,幸而之前有谢衣三人走过,路上机关均已被拆毁。
谢衣三人听到纷杂的脚步声回头,就看到乐无异和夏夷则奔到了面前。
两人跑到尽头,停了下来。这时候才有心思看那三人,但是看起来却是丝毫无伤啊……
乐无异不解,按捺不住问道:“谢伯伯……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谢衣大约也猜到了他们为何会过来,待他们俩稍稍缓过气来,才缓缓道:“让你们俩担心了,方才大声巨响是我毁去机关时发出的,我们三人并未受伤。”
乐无异这才发现,他们面前是一个稍小于地道的洞口,显然那里原有一处遮蔽,此时却不知去向,就这么敞着。
又看了一会儿,乐无异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夏夷则:“夷则夷则!你快看,这门和我们刚才看到的石门是不是一样?”
夏夷则听到乐无异这样说,又细细看去:“似乎确实……”
“不会错不会错!这尺寸大小!都跟另一边的石门一般无二!”乐无异甚是激动,“谢伯伯,我们在另一边也看到了一扇石门,可是实在找不到开门的机关,还以为那门是从内部锁死的呢。谢伯伯你是怎么打开的?”
谢衣听到乐无异的问话,却没立刻回答。
“谢衣哥哥可厉害啦!我就看到他把一个什么东西拍进了石门里,然后那块大石头就轰地一下掉下去了。”阿阮倒是抢先一步在边上说了当时的情形。
“这石门上的机关非常隐蔽,只有一处小孔,即使看到也未必会在意。要以钢针灌以内力,破坏内部的机括,才能毁去石门。”谢衣解释道,“只是一旦打开,这门也就再也关不上了。”
“谢伯伯你真是厉害!”乐无异一听,更是崇拜无比。
但是听到乐无异的赞叹,谢衣的脸上却没显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却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夏夷则注意到,心里一动:“谢前辈……是否有什么不妥?”
谢衣听到夏夷则的问话,却又掩住了方才那一丝忧色:“没什么,只是,这下面大约就是地宫了……我们下去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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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57:19 GMT 8
十八·久别重逢
石门之后,别有洞天,内部的样子与他们一路走来的截然不同。
之前的甬道两侧所装饰的奇珍异宝均非凡物,但是比起地宫,就大为逊色了。
从石门往里看,丝毫无法觉察地宫身处地下数丈,众人面前最高处是一宽阔平台,一路蜿蜒而上的石阶,质地考究,四侧凿琢精细,穹顶上更开了数个小窗,外界的光射入地宫之中,连一些细小的飞尘都能看见。
只是众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数个小窗开在何处,他们昨日在地上寻了一天,也未发现这些类似透气孔的所在,不由再次感慨这座地宫内部结构之精妙。
而长道两侧立着的灯架上,燃着的灯在十数年过后的如今甚至还没有熄灭。
高台上放着一个漆黑的棺椁,显然就是当年浑邪王为自己准备的百年长眠之所了。
“浑邪王当年对昭明宝剑甚为钟爱,即便晚上入睡,也会将宝剑悬在床头,当年他仓皇逃入地宫,必定也将此剑随身携带。”夏夷则说道。
“只是这地宫之前的地下甬道已经机关密布,为何此处却似乎风平浪静。”
“谢衣哥哥,说不定这个浑邪王以为外面那些机关就能挡住外人了呢?”阿阮自然是几人中最天真的。
谢衣摆手示意众人在原地等待,自己一人走上前去,不过他亦不敢怠慢,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多方试探。
待脚轻轻落到第三块砖石上时,果然听到下方传来隐隐的机括转动之声,脚下也有轻微震动,谢衣立刻翻身后退,与此同时乐无异也出声示警:“谢伯伯小心!”
余下三人毫无所觉,尚不知发生何事,就见谢衣已经退了回来。
之前被触及的砖石已经深陷下去,几支利箭已经激射而出,幸而他们都有所防范,利箭挟着劲风而来,被夏夷则的长剑一一格开,飞过长道,落下两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机关触发后,那块砖石又咔咔两声恢复了原位,与之前别无二致。
谢衣复又上前,再踏上那块石板,机关却再也不曾被触发,想来这机关只能引动一次,于是示意其他四人跟上。
于是一行五人在蜿蜒的长道上缓慢前进,谢衣在引动几次机关后,不再如开始时一般小心翼翼。反而胸有成竹般的加快了进度,似乎偶尔兴之所至才会试探一下,往往便会触发机关。
地宫中的机括均埋在长道石板下,但埋设的机关却各有不同。其余三人有些心下不安,但是谢衣行事一向稳妥,于是也没有发问。而乐无异却知谢衣是已经摸清了地宫中机关阵势,故而放开手脚行事。
只是一路而来,乐无异也仔细记了各处机关位置,却没发现任何设置的规律,不知道这安置中到底有什么玄机,现在不便询问,于是决定出去后再去请教谢衣。
但是此刻谢衣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样平静,他只是略略摸索了一下,就发觉之前自己的担忧成真。
之前甬道中的机关设置还较为寻常,但是他已经隐隐有所觉察。
他之所以能那么快破除机关,不是因为他神通广大只消一会儿便摸清了设置机关的阵势,而是这布下机关的人的手法,他无比熟悉。
世上擅机关者数以千计,各人手法总有区别,无比相近的人,几乎没有。
而进入地宫后,所设机关更为精密,故而设下机关的人的惯用手法,也就越发暴露无遗。谢衣想到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
与其说这是不小心暴露了手法,倒不如说,那人大约并不屑隐藏自己的身份。
其余四人只知谢衣师从沈夜,但其实沈夜的机关术倒是稀疏平常得很,谢衣自小对那些木头一见倾心尔后情有独钟,沈夜一向顺着他的意思,于是就差了瞳教他些简单机关术。
后来在机关术一途上,谢衣越发精进,自成一派风格,以至于后来瞳也及不上他了。只是谢衣机关术之出类拔萃,世上无人能出其右,却也并不说明瞳的机关术无足轻重了。
若不是早年与瞳常常探讨机关,他也未必能在地宫中这么快便摸索出所有机关设置的规律来。
可是这个发现,却让谢衣的心更沉了几分。
浑邪王的地宫建于数十年前,这便说明,流月山庄早与捐毒有所勾结,那这次沈夜又为何指引他们来此处?
谢衣忧虑在心,却不能表露,有些不自觉的看了看站在一边行为举止一如常态的夏夷则。
虽然知道此时他们已经私下有过接触,想必也已互通过有无,但是他却始终无法探听到一丝一毫的详细消息。
于是谢衣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带着四人走到了长道尽头。
登上高台,才发现黑色的棺椁甚是高大,谢衣与夏夷则对视了一眼,双双跃起,拔出各自武器,向那已经封好的棺盖上削了去。
厚重的木料被两人的内力震得掀翻开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是落下的两人,却发下棺中并无尸体。
只是堆着许多金银财物。
“浑邪王的尸体并不在棺椁之中。”谢衣收刀回鞘。
“那会不会是在我和夷则之前去的那条路上的石门后?”乐无异问道。
“不过这棺椁也十分奇怪。”夏夷则看着并未落地,而是站在棺椁外侧的木棱上,“方才我与谢前辈剖开棺盖时,棺盖明明已被钉死。但是当年地宫并未建成,浑邪王也是仓皇逃入,即便长眠此地,为何棺盖会被人封死?”
夏夷则的一番话倒是引起了在场众人思考。
按理来说,地宫开启的钥匙即为昭明剑,浑邪王生前极喜爱这柄剑,死后自然也会带入地宫,那么又是何人以何种方式进入此处,封闭了这座空棺?
又为什么要封闭这座空棺?
“那我们之前落入地宫,也不是偶然?”乐无异似乎想起什么,却只收到了几个白眼。
“难道你以为是哪路神仙帮我们开的么?”闻人羽没好气地说了句,“看来这地宫应当还有什么别的隐蔽开启方法,所以才能有人在当年浑邪王躲入地宫后再次开启地宫进入这里。”
“可是为什么要封闭棺椁呢。”乐无异追问。
闻人羽瞪了他一眼:“我哪知道!”
夏夷则倒没多说,直接跃入棺椁中,用剑鞘开始翻看着棺木中的宝物。
只是棺木颇深,堆砌的东西又多,只有夏夷则一人,显然势单力孤,随后乐无异也跳了上去帮忙。两个姑娘家,这种体力活自然不能让她们干,谢衣原本倒也想帮忙,但是待乐无异也跳上去之后,便发现上面也只能容两个人活动自如,再多个人反倒添乱了。
两人埋头翻了许久却只见各色金银宝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最终只得放弃,只是没人发现,夏夷则在翻看棺木中一角时,将一物纳入掌中,随后塞进了随身携带的锦囊之中。
于是五人决定往另一侧通路去查看。
只是他们刚走到长道尽头的石门路口,就看到了十几个人站在他们面前。
为首那人他们倒是认得,正是前日里偶遇的那位狼缇首领。
“不知道狼王有何指教?”谢衣越众而出,将四个小辈挡在身后。
“你们闯了我捐毒汗王的地宫,还问我们有何指教?”安尼瓦尔的目光却未落在谢衣身上,反而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乐无异。
“我们只为求一药而来,并非有意冒犯。”
“哼,就算你们要挖了他的墓鞭他的尸体我也不觉得冒犯。”安尼瓦尔冷冷道,然后拔出腰刀,指向乐无异,“你,是乐绍成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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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58:53 GMT 8
十九·惊变
安尼瓦尔看起来就颇为来者不善,可是又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乐无异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是。”
“不知狼王所为何来?”谢衣依旧挡在乐无异面前。
“你们可以走了,他留下。”安尼瓦尔指着乐无异的刀尖丝毫没有挪动。
“狼王如有什么不满,不妨告知在下。”谢衣看对方态度,显然不能善了,“中原有一句话叫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是这位乐小公子的师父,子不教,父之过。若是他有什么不当之处,那就让我这个师父代为领受,你看如何?”
乐无异听了谢衣的话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站在一边的夏夷则扣住了肩膀。
但是乐无异扭头对着夏夷则摇了摇头。
“狼王,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不肯放我走?”
“无冤无仇……?”安尼瓦尔听到乐无异的话,哈哈笑了一阵,“你既然是乐绍成的儿子,那么我们便有冤有仇了。”
“你身上那柄晗光,乃是亡父兀火罗的佩剑!”
安尼瓦尔此言一出,除了阿阮,其余四人都是一惊。
“当年你们大军压境,乐绍成被我父亲几度打退,后来乐绍成使奸计斩下我父亲首级,还夺走了他的佩剑晗光。父亲死后,捐毒失守……”
“我爹他……他从未提起过……”乐无异听了安尼瓦尔的话,也颇为意外。
“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拔剑,若是你赢了,我便放你们离开西域。”
安尼瓦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还未等其他人阻止,乐无异已经抢先一步答应了:“好。”
说罢,乐无异拔出了剑。
谢衣见他一脸坚定,知道劝也无用,便也退到了一边,也阻止了其余人。
于是剩下的人都站远了些,场中只留了安尼瓦尔与乐无异两人。
“只要我赢了,你要让我们走。”
“放心,狼王言出必践。”
话音一落,两人就缠斗到了一处。
大约过了一刻,闻人羽等人就焦急了起来,乐无异已经渐渐落了下风,只余招架之力。
但是又觉得这情形有些奇怪,因为安尼瓦尔显然武功远在乐无异之上,但是却似乎故意留了一手,处处忍让。
故而乐无异虽然险象环生,却也还能勉力支持。
“这个狼王,难道是在故意羞辱无异?!”闻人羽看了一阵,有些愤愤道。
“我看不像……”夏夷则也觉得这情况有些奇怪,“狼王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不过,我们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就在此时,安尼瓦尔一刀从乐无异划过,衣料被刀刃撕开的声音让四人都紧张了起来。
乐无异本来心里也暗道了一声不好,可是刀风过后,只觉得背后一阵凉丝丝,却并无痛感,想来是运气好,并未伤到皮肉,只是划破了衣裳。
于是顺势拧身攻向安尼瓦尔,却被弯刀接了个正着。
只是这次安尼瓦尔并未继续留手,乐无异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晗光已经脱手飞出。
“你输了。”安尼瓦尔的刀尖离乐无异只有数寸。
乐无异的神色暗了暗。
“狼王,我留下任你处置,你放我的这几位朋友离开如何?”
“无异你……!”
“哦,你不怕死?”
“我爹当年是受命于君、为国效力,他并不曾做错过什么……”
“可是毕竟他于你有杀父之仇,此仇不共戴天,你要杀我,我绝无怨言。”
“小子,你的眼睛和发色为何与中原人截然不同。”
“啊?”安尼瓦尔忽然问的问题,倒让乐无异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亲娘是胡人,不过她生下我就过世了……”
“你今年多大?”
乐无异更加不解了:“……你干嘛问这个?你若是要杀我,那杀便是了。”
“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忽然问小叶子这些不相干的事呀?”
“你今年将满十八岁,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呵,我再问你,你亲娘可有什么信物留给你?”
乐无异也觉察到安尼瓦尔的态度有些不大对了,伸手在怀中摸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来:“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难道你从来不曾好奇,这上面写的什么?”
“我问了许多西域客商,他们都不认得。”
“这上面写的是已近失传的捐毒语,富贵绵长。”安尼瓦尔说着,也掏出一个与乐无异手中一般无二的东西来,“这个上面,写着的是吉祥安康。”
安尼瓦尔忽的近身一把抓住了乐无异的肩膀,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一把撕去了方才他划坏的那处衣裳。
“你左肩胛下的这块铜钱形褐色胎记,你自己也应当知道吧。”
“哎呀,闻人姐姐你快看,小叶子身上真的有个铜钱一样的胎记呢……”阿阮听了安尼瓦尔的话,向乐无异看去,果然看到了那枚胎记,揪着闻人羽说道。
“你,根本不是乐绍成的儿子。你,是捐毒大将兀火罗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弟弟。”
乐无异原本听安尼瓦尔提起那块胎记就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问安尼瓦尔因何得知自己身上的胎记,安尼瓦尔接下来的话让他一时失去了反应。
“……不……不,不……这不可能……!”
“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安尼瓦尔怒喝,“乐绍成他心肠如此歹毒,难道你还要继续认贼作父吗?!”
“……你住口!不要中伤我爹!,他为人宽厚善良……”
“宽厚善良?他若是宽厚善良,当年为何不与父亲堂堂正正决战,而使小人手段,以奸计陷害?他若是宽厚善良,又为何要收养了你,还不告知你身世,让你认贼作父十七年!”
“堂堂兀火罗之子,却被杀父之敌抚养长大,这多么可笑!”
“住口!”
“呵呵,恼羞成怒了吗?其实你心里也在害怕我说的成真,是不是?”
“老爹不会……!唔……”乐无异话还未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随后耳畔一阵轰响,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安尼瓦尔眼疾手快接住了乐无异倒下的身体。
谢衣此时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从安尼瓦尔手中将乐无异夺了过来,运起体内真气,拍向乐无异身上几处穴位,然后掏出一粒药丸塞入乐无异口中。
“他怎么了!你给他吃了什么!”安尼瓦尔见此变故,也很是焦急。
“无异他身中奇毒,方才心绪大乱,因而又引发了毒药药效发作。”
“那这毒可有解药?”
“我们此行来捐毒,正是为了找寻解药中的一味草药。”谢衣搭在乐无异脉门上,“有了这味药,我师父即可制出解药。”
“就在捐毒地宫之中?!”安尼瓦尔将弯刀插回刀鞘,“你们怎不早说!找到了吗!”
“我们只在浑邪王的棺椁中找寻了,并未找到,听无异说另一侧也有类似的机关,正打算前去查看。”
“那我们快去!”
到了另一处石室外,谢衣打开石门后,众人都被门后的景象震惊了。
石门后是一处密室,里面堆满了各色金银珠宝,而那些宝物的上方,是两具森森白骨。
在白骨边,放着一柄剑。
这两具白骨想来就是当年逃入地宫的浑邪王及其王妃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昭明宝剑?!”安尼瓦尔的随从中不知道谁忽然说了一句。
就在此时,那群人中,忽然一个黑影忽然越过众人头顶,那身影快比闪电,众人只觉得倏忽一瞬,那黑影似乎只在地上点了一下,又飞出了门外。
众人回过神来,发现原地的赵明剑已经不见了。
想去追时,却发现早已失去了那人身影。
安尼瓦尔问起手下,所有人都对那人毫无印象,再一点数,在场人竟一个不少。
“昭明剑看来已是追不回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寻给乐兄制解药的药材,此处杂物众多,恐怕要费许多时间……”夏夷则说着,已经开始在满地宝物中寻找可能存放药材的物事。
众人经夏夷则一提醒,也都各自开始找寻。
而沈夜早料到那些人不会追来,返回入口后,从腰间抽出一截长鞭,灌以内力抖开,然后以鞭借力,向顶上开口跃去。
不一会儿沈夜便已到了洞口,刚一落地,沈夜就伸手按住了胸口。
凝立许久,沈夜终于还是咽不下喉中翻涌起的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气息稍复后,沈夜抹去唇边的血迹,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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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7:00:13 GMT 8
二十·返程
石室虽说不大,但是堆满了宝物,想要找到一味从未见过的药材,也费了众人不少时间。
期间,服下了临走时沈夜配制的暂缓毒性的药物的乐无异也醒了,原本还想帮忙,被阿阮和狼王的一个手下牢牢抓住了,按在地上坐着。
“你们看,是不是这个?”夏夷则摸出一个木匣,打开后看到里面有一株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我们已经差不多翻遍了整个石室,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了。”
“那我们快走,让你那个什么师父,给无异解毒。”安尼瓦尔冲上去,伸手似乎想讲那匣子拿过来。
“这药材至关重要,还是交予谢前辈保管吧。”夏夷则却将木盒递到了谢衣面前。
“无异的毒,尽早解开自是好的。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而谢衣也不知怎么,一反常态,似乎十分急切。
只不过谢衣说的也十分有道理,众人都未注意到他愈发奇怪的态度。
方才黑衣人暴起夺剑于瞬息之间,众人甚至都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失去了那人踪影。
但是别人认不出,谢衣却一眼便认出了那人身形。
不是沈夜是谁?
虽然沈夜并未暴露流月山庄的武功,但是谢衣自幼拜入沈夜门下,一身武艺均是沈夜亲自教导。而且沈夜还精通许多别门别派的武功,以前常常以其他武功与谢衣喂招拆招。
是以谢衣对沈夜的身形极为熟悉。
他原本一路行来,发现地宫似乎由瞳设计建造后,那种自从此行开始前便萦绕心头不去的阴霾再度笼罩了起来。
沈夜必然不是单为乐无异解毒才指引他们前来捐毒地宫的,那么又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而此时看来,沈夜居然亲自前来……
只是若只为夺剑,何必众目睽睽之下如此高调行事,更何况若地宫机关均出自瞳之手,那么他们必然于地宫来去自如,又何必非挑此时……
而谢衣想的越多,却发现自己对沈夜的谋划更加不解。
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了入口处,但是看着头顶高达数丈的洞口,却不知该如何出去了。
原本安尼瓦尔还想以暗哨联络留在外面的两名手下,让他们放下绳索,让他们得以出洞。但是三次暗哨过后,却无人应答,这才醒悟过来,想来方才黑衣人潜入洞中时,便已经将那两人杀了。
“看来我们需在此等待一段时间了,若是日落时分我们仍未回转,那些弟兄们会循着我们沿路留下的暗记来找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便能出去了。”
“那岂不是还要等大半日……”夏夷则皱眉。
“不知狼王,可有随身携带绳索?”谢衣问道。
“有是有。不过谢先生问这个干嘛?”因为以为谢衣是乐无异的师父,因而安尼瓦尔对谢衣的态度也颇为和善。
“毕竟无异如今的情况,最好还是早些找到地方落脚才是……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合适休息的地方。”谢衣解释道,“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谢衣说完便又回头向地宫内部走去了,过了一阵便回来了,从安尼瓦尔那里又要来了绳索。
随后众人便见什么自谢衣手中飞出,射在了洞口一路直下的山壁上,谢衣也以这些东西借力,飞身跃上了丈余高度。于是不多时,谢衣已经到了洞口顶部,翻身飞出后,又过了一阵,绳索便从上方放了下来。
地宫中众人,顺着绳索都慢慢爬出了洞口,这时才看清方才钉在山壁上的,是之前机关箭的箭头。
所有人都出了地宫后,安尼瓦尔留下了几人在地宫入口边戒备,随后便带众人前往狼缇最近的落脚之地。
一路上,安尼瓦尔对乐无异很是关切,但是乐无异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几次三番打了眼色给夏夷则求救,终于夏夷则找了个机会跟狼王搭上了话。
“狼王方才留下手下戒备,可是有何用意?”
“与其让那些宝贝烂在地下,还不如挖出来。”
“你们很缺钱吗?”乐无异听了,问道,“你们不是马贼吗……?”
“……”安尼瓦尔听到乐无异的问话,脸色倒是沉下了几分,沉默了一阵才说道,“当年浑邪王兵败后,其实捐毒还有些遗民……”
“想来你一路也看到了,如今这遍地的黄沙,就在十数年前,还是捐毒国界之内的土地。”
“当年百姓安居,国家富足,是西域远近闻名的富饶之城。可是如今,只剩下了这些残垣断壁……”
“那些东西埋在地下,永远也不会有价值,还不如分给那些遗民去换作钱财以供生活,其实这些东西本来也是他们的……”
乐无异听了安尼瓦尔的话,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无异……”安尼瓦尔忽然叫了他,等到乐无异转过头来看向他的时候,才继续往下说,“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父亲和母亲的坟墓……和你的衣冠冢。”
“……你若是愿意,找一日去坟前祭拜一下父亲母亲可好?”
乐无异仍是沉默,但最终仍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狼王……”又沉默了一会儿,乐无异忽然开口,但是依旧下意识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当年的事……你知道的,到底是怎么样的……”
“当年乐绍成兵临城下,父亲将我锁住送出城外,还派人看守,而当时你未满周岁又患了重病,也因此未与我一起被送走……很快,捐毒战败,我逃了出来,但是当我穿过沙漠回到捐毒时……”
“只见满地都是尸体,而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也不会说话,不会动,就如活死人一般……后来我在废墟中找了很久,最后在一堵断墙下,找到了你的襁褓……”
“……这么多年来……”乐无异看着眼前的漫漫黄沙,喃喃道。
“……狼王,在下有一事不明。”夏夷则在一旁听了安尼瓦尔的描述,“定国公治军严明,从不滥杀无辜,狼王可是亲眼见他下令屠杀平民?”
“我当时不在捐毒,若说亲眼所见,那确实没有。——但是战后捐毒惨状,我一生都无法忘记。”
“狼缇中也有当年与我一同回捐毒的人,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但是当年王师亦是伤亡惨重,却从未受过追究,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无论如何,等问过我爹就知道了。”
“那到时,他若说与他无关,你打算怎么办?”
“……我……”
安尼瓦尔也知道不能对乐无异太过逼迫,看他沉默不语,也就止住了话头。
众人到了狼缇暂时落脚的绿洲,歇下之后,谢衣便又为乐无异诊了一次脉,确定他体内毒性的情况后,又让他服了一粒药。
安尼瓦尔召集了手下,令他们去地宫中运出那批宝藏,随后便去询问何时启程前往流月山庄。
乐无异躺在床上,他倒也不想这样无所事事,只是谢衣一句目前最好安心静养,令他只得乖乖待着。而听到门口来来回回,忽远忽近的脚步声,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狼王请进。”
安尼瓦尔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又犹豫该不该进去打扰乐无异休息,却不知道他的行踪乐无异早已知晓。
进了屋,两人却又面面相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乐无异才找了话头开口。
“说来在地宫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呃……我的身份?”
“不错。”
“可是之前我们从未见过……之前只不过在沙漠里曾经擦身而过而已,你总不至于看到我带着晗光便那样猜想吧。”
“这倒不是,若只是因为晗光,在地宫时我便将你当做乐绍成的儿子就地杀了……”安尼瓦尔摇了摇头,“你的事,是先生告诉我的。”
“先生?”乐无异有些茫然。
安尼瓦尔便解释了口中先生的身份,他们与那人其实也并不熟识,亦不知那人姓名容貌,只是那人会偶尔告知他们一些经过狼缇领地的为恶不法的行商之徒。
“那看来他倒也不是恶人……不过这人藏匿自己真实身份,呃……你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安尼瓦尔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说着安尼瓦尔也不等乐无异回答,就转身大踏步走了。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就整理好了行装,准备回流月山庄,却看到安尼瓦尔也牵着一匹马来了。
“不知狼王……这是……?”
“他是我的弟弟,我自然要跟去!”
乐无异也知道说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于是也就放弃了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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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7:01:36 GMT 8
二十一·痊愈
回程一路平安无事,不过大约也是托了狼王的福,毕竟西域之中,对狼王尚无人胆敢轻缨其锋。
行了大约半月,一行五人再次回到了流月山庄,这回接待他们的是华月,得知他们已经顺利得到那味药后,华月倒是表示了恭喜。
但是当他们问及何时可以炼制出解药时,华月却有些面露难色。
“几日前,庄主病情有所反复,瞳先生已经开始为他治疗,只是大约要闭关修养几日……”
“什么?沈庄主的身体又不好了吗?那严不严重……这回回了长安,我一定挑些补益的药材送来。至于解药,那又不着急,等庄主的身子好了再说。”乐无异立刻摇头摆手。
“那麻烦几位少侠,在客房稍事休息几日。”华月将他们引进了客房,仍是之前他们住的那处。
自从听了华月的话之后,谢衣的脸色便一直甚为凝重,乐无异等人都以为他担心沈夜的身体,但是也不便询问。
安顿好乐无异一行后,谢衣便告辞离去了,众人知道他心系师尊安慰,也就没有挽留。
谢衣先找上了华月,表示要见沈夜,却被华月拒绝了。
“庄主正在闭关,谁都不见。”华月的回答还是之前一样,但是看谢衣焦急的样子,又劝慰道,“庄主只是病发,但是索性并不严重……瞳先生说了,只要安心静养,不日便可痊愈。谢衣……你也不要太过忧心。”
谢衣虽说也忧心沈夜的病情,但是他更忧心的是……
显然在捐毒地宫时,沈夜还并未有病症发作的征兆,何以不到半月过去,便病的需要闭关修养了?
沈夜真的只是病了吗?可是这个问题,谢衣却没有问华月。
因为他知道,他得不到答案。
“他回来了。”瞳早就收到了消息,看向正在运功调息的沈夜。
指的自然是谢衣。
沈夜端端正正的坐着,左边半幅的衣服都解开了,方便瞳施针。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瞳看着听到他的话,只是抬了抬眼皮的沈夜。
“说什么?”沈夜的视线顺着瞳手里的针,落在左臂的穴位上。
瞳知道沈夜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也就作罢。
“大约几日可以复原?”施针完毕,沈夜和衣躺下。
“复原?”瞳瞥了他一眼。
“……只需让他们觉察不出即可。”沈夜退了一步。
“几日即可。”瞳收拾好了银针,“不过,谢衣可是瞒不过去的。”
“本座原也没想瞒过他……”沈夜顿了顿,语气里倒是有些笑意,“难道你以为,他去问华月,当真是关心本座身体?”
“也是,你都敢当着他的面夺剑了,怎么会认不出你……”瞳在床畔坐下,捏住了沈夜的腕,“那他若直接来问你,你打算怎么回答?”
“为什么要回答他?”沈夜不动声色。
瞳松开了手,看了沈夜一会儿,叹了口气:“随你吧……不过我让人煎的药,你要按时服用。那药遗患无穷,若不多加调理,我怕你撑不到那天。”
“有什么可怕的,那药不是还有两粒。”沈夜看着屋顶的梁,“足够了……”
“庄主可是需要属下再提醒你一次……”瞳觉得自己眼角一跳,“那药可不是续命的。”
“——那药只能催命。”
沈夜这次没回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摆明了一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的样子。
乐无异等人在流月城住了数日,终于某天清晨,得到了消息,沈夜闭关结束。
谢衣跟着他们一同去正厅见沈夜。
这几日里他找了华月数次,甚至还曾找上过瞳。
但是都一无所获。
压在他心底的大石,愈发沉重,而时隔数月再见沈夜,谢衣第一眼看见他,便又觉得自己的心又沉了一分。
沈夜果然是受伤了!
可是那日夺剑,沈夜根本未受到任何阻挠,也未与众人发生冲突——其实是实在来不及发生冲突——那么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谢衣质询的目光,一直牢牢的锁在沈夜身上,可是他只能看出沈夜受伤的结果。至于个中原因,他便是用目光将沈夜瞪穿了,也是想不出来的。
而沈夜却似根本没有发觉谢衣的目光,只是对乐无异体内毒素的情况稍稍询问了几句,又为他诊了几次脉,接过他们寻到的那味药材,仔细辨别过后——
“不错,却是此药。”沈夜脸色如常,眼中却含着欣喜,微微颔首后,再次转向乐无异,“请乐小公子在庄中再稍待几日,解药不日便可炼成。”
众人大喜,随后便告辞离去。
唯有谢衣留了下来。
“师……沈庄主请留步。”谢衣看沈夜只当没看到他似的,摆了摆衣袖,便要退回内室,连忙喊住了。
“谢大侠可是还有什么事要指教本座一二?”沈夜停了步子,却并未回头,只是侧了侧头。
“……那日,地宫之中的,可是你?”
“我若说不是,你就会相信?”
谢衣一时哑然。
“那你为何要夺取昭明?”谢衣却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谢大侠心思聪慧,何不自己想想呢?”似乎是余光瞥到谢衣还要说什么,沈夜已经抢先一步说了下去,“至于想从本座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口中,问出一二,谢大侠大约是要无功而回了。”
说完,也没有再理会谢衣,沈夜进了内室。
谢衣在原地站了半晌,而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得不到答案,却还是问了……
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最终他转过身,走了出去。
自那日后,沈夜再次远离了众人视线,数日后再出,他告知众人解药已经炼成。
乐无异服药后,并未觉得身体有多大变化,谢衣为他把脉后,一脸不可思议,而后又渡了数道真气进入他体内,发觉之前郁结脏腑,四散经络之中的毒性,居然点滴不存。
“乐小公子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之前因为本座身体不适之故,已经连累你们耽搁了几日,何日启程,庄中会备好良马供各位驱策。”
乐无异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安尼瓦尔,也不推辞,说第二日便走,日后再来流月山庄道谢。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沈夜笑道,“更何况,你是谢衣的弟子,那便也……算的上本座的徒孙了。” 那日在地宫,原本谢衣是为了乐无异,才慌称是其师父。但是两人本就在机关术一途上志趣相投,乐无异又濡慕谢衣许久,一来二去,两人便索性做了真师徒。
此次捐毒之事,毕竟也算非同小可,谢衣自然跟着乐无异一同回还长安。
闻人羽还想寻找师父下落,狼王听闻她师父大约是在西域失了消息,便将胸脯一拍,给了她一件狼王信物,让她随意差遣狼缇,阿阮虽舍不得乐无异的美食,但是最终还是随了闻人羽一道。
夏夷则出门未有收获,也决定回长安一趟。
于是第二日,六人分作两行,各自别过后,上了路。
沈夜就如上回一般,将他们送到门口。
谢衣看了看他,却最终什么话都未说。
他想着,等回了长安,乐无异的家事处理妥当了,他再回来好好问一问沈夜。
却不知,这一次离去,他竟再也不曾有机会回到流月山庄。
四人奔波许久,终返长安,但是刚进长安城门,就被一群军士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乐无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是离家出走,他爹也不至于动用这么大的阵仗迎接他啊。
而且他老爹显然不会是干这种事的人。
但是为首那将军模样的人,却走到众人面前,屈膝拱手。
“臣奉旨,迎三皇子回宫。”
“啥?三皇子?什么三皇……”乐无异还是一头雾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见鬼一般拧过头去,看向夏夷则,“喵了个咪!怪不得我总觉得夷则你看起来眼熟!原来你是三皇子!我们小时候还在宫里见过呢……”
只是时间太久了,乐无异早不记得那个面粉团似的小皇子长得是圆是扁。
“乐兄,那我便先告辞了,待事情处理完了,我会再来找你。”夏夷则朝乐无异一拱手,打马走了。
那队军士,也整列了,随着夏夷则离开。
看着马蹄烟尘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乐无异才发现谢衣和安尼瓦尔都在看着自己,连忙傻笑了两声,往定国公府而去。
但是随着离定国公府越发近了,乐无异的视线里开始出现那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墙红瓦,他倒是控着马,步子慢了下来。
说心中毫无惧怕,那是不可能的。无论他在地宫时,如何坚决肯定。
但是他却仍是,担心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少爷?!少爷你可回来!您这次出门还带了朋友回来?小的这就去通知老爷夫人!”乐无异走到门口,还没喊话,已经被溜达到门口的吉祥看了个正着。
吉祥唤了如意来为三人牵马,自己早一溜烟跑进去通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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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7:03:11 GMT 8
二十三·惊雷
乐无异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躺在他最熟悉的那张大床上,他想动一动,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然后哀叫一声又倒了回去。
守在门外的丫鬟听到响动,立刻就进屋,发现乐无异自昏迷中转醒,问了几句话后,便去禀告乐绍成与傅清姣了。
乐无异安安分分躺在床上,有了方才的经历,他自然是不敢乱动了。
又过了一阵,他听到门被推开,小幅度的扭了头侧过去,看到傅清姣正进来。
“娘亲?”
傅清姣紧走了几步,将意欲做起来的乐无异按回床上。
“异儿,你的伤还没好,得躺在床上好好静养。”
乐无异看了看傅清姣,又往门口看了看,随后又把伸得老长的脖子收了回来,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异儿,你是不是在想,你爹为何没有同我一起来啊?”傅清姣自然最为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乐无异有些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你爹觉得,现在见你似乎也不大好,如今见面也不知能说些什么,也就索性暂时不来了……”
“娘亲……我的身世,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这么多年一直瞒着你,娘要向你赔个不是。”
“娘,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们是怕我难过。”
“傻孩子……你呀,总是为着别人着想,也难怪狼王怎么说,你便怎么信了……”
“……?娘,你的意思是……?”乐无异一听傅清姣话中有话,心中一急,立刻伸手拉住了傅清姣的衣袖,“当年,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发生?老爹其实是被冤枉的,对不对?”
“傻孩子,若你爹当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就算他富甲天下,娘也不会跟了他。”
“……果然。”乐无异喃喃道。
“当年捐毒之事,与你们所知的情况,确实有所出入。”
“真的?!娘亲你快说给我听!”
“十七年前,你爹奉命出征,原本以为捐毒只是座孤城,必然不堪一击。可是谁知道,浑邪王手下大将兀火罗却果敢善谋,你爹几番尝试,发觉短期内恐怕攻打不下。于是你 爹便下令围城,只等城中粮水耗尽,自分胜负。”
“只是围城未过几日,那浑邪王却不知听信了什么谗言,怀疑兀火罗要拥兵牟尼,踏遍派人前去逼兀火罗认罪伏法。”
“兀火罗不甘就这么屈辱而死,一怒之下便杀了来使,尔后拔剑自刎,临终之时,他令副将将自己的头颅送给你爹。”
“为什么?他们不是敌人吗?”乐无异不解。
“或许,兀火罗他宁愿让你爹领功,也不愿便宜小人吧。”
“……你爹心知兀火罗一死,捐毒防线必然崩溃,于是便下令连夜攻城。”
“进城之后,王师果然所向披靡,很快捐毒整座城池都在王师控制之下,于是你爹就让人安营扎寨,打算略作修整后,第二天去找浑邪王谈判。”
“哪知道……那浑邪王丧心病狂,竟在城中的饮水之中下毒,一夜过去……那些喝了捐毒城内饮水的军士,都变得丧失神智,颠倒狂乱……”
“什么?在饮水里下毒?那……可是城里还有捐毒的百姓啊……”
“不错……不仅王师的军士,还有城中的百姓,凡是喝了那水的……都……”傅清姣说到这里,沉沉的叹了口气,“你爹知道浑邪王是不肯与他们和谈了,而情势急转直下,你爹只得下令,将那些狂乱之人,尽数斩杀。”
“等到他带着剩下的军士退出捐毒时,损失惨重。也是撤退时,他才机缘巧合救下了你……”
“班师回朝后,圣上命令你爹保守秘密,永远不得提起捐毒一战。”
“……原来……是这样……”乐无异低语了一阵,然后又攥紧了拳头,“这浑邪王也真是残忍可恶,居然对自己的国民都下的了如此狠手。”
“好啦,异儿你好好躺着休息,至于你哥哥……狼王的事情……等你精神好些再考虑也不迟。”傅清姣摸了摸乐无异的额头,“他暂时就住在客房里。对了,你那位师父也很是担心你,那天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恐怕你这傻孩子就要被狼王捅个对穿了。”
“嗯……娘,我知道了。”
于是乐无异又这样在床上躺了几日,幸好伤口不深,家里的滋补药材又富余,仔细调理之下,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他一能落地,便去客房找了狼王和谢衣。
将傅清姣告诉他的事情转告狼王后,狼王脸色也颇为沉重,但也并未立刻答复乐无异。而谢衣听了这些后,脸色也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乐无异见之前与夏夷则约定的日子临近,于是开始张罗起了要带去流月山庄的东西。乐绍成和傅清姣听说是谢衣的师父,那位流月山庄的庄主解了无异身上的奇毒——之前听说乐无异竟还中了毒,他们又是一阵紧张,后来得知已经化解,也就放下心来——自然也非常慷慨,询问过谢衣,沈夜需要哪些药材之后,便热心置办了起来。
但是到了约定的日子,乐无异在家门口左等右等也不见夏夷则来。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远远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还以为是夏夷则终于来了。迎上去正想数落几句,看清马背上的人是谁后,他惊讶的长大了嘴,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闻……闻人?你怎么来了?阿阮妹妹呢?”
闻人羽从马背上跳下来,那匹马便倒翻在地。
“无异,我有急事跟你说,所以才赶过来的。阮妹妹我让她留在捐毒了。”闻人羽一把抓着乐无异的手就往屋里走,“无异,狼王呢,我有件事要问他。”
“哎哎……闻人你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等等……你要找我哥?我带你去……”
乐无异看闻人羽如此心急火燎,也知道肯定事出紧急,直接就带着闻人羽去了安尼瓦尔与谢衣所住的客房,打算等事情办完,再将闻人羽介绍给父母认识。
“你有什么事找我?”
“狼王,上次在地宫时,你认出无异护身符上的字,是不是?”
“不错。”
“那狼王是认识捐毒文?”
“不错。”
“那这幅画像上的字,狼王可认得?”闻人羽将随身带着的那个包裹取下,从中拿出一卷画轴摊开。
一看到画轴,其余几人都惊呼了一声。
“喵了个咪……这画上的人,怎么这么像沈庄主?”
“他不是……”听到乐无异的话,谢衣居然立刻就出声反驳,随即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大,于是又半途止住了话头。
“他确实不是沈庄主……”闻人羽却接着谢衣的话往下说,“这画是先前从捐毒地宫之中取得的,少说也是十七年前的了。而沈庄主今年不过三十多岁,十七年前也不过才是个少年……可见这画中之人,必然不是沈庄主。”
“但是这画上的字,我们都认不出,所以想来问问狼王,这可是捐毒文字?”
“这确实是捐毒文字……”
“那这些字写的是什么?”乐无异急急追问道。
“……”安尼瓦尔盯着画上所写的几行字,过了良久才说道,“这画上的,是浑邪王当年某次在沙漠之中遇险时,偶遇的一位异士,他于危难中解救了浑邪王。”
“他只在捐毒逗留了数日,之后无论浑邪王怎样延揽,都不肯留下为捐毒效力。最终浑邪王只得放他离去,而他离开时,为表歉意,就留下了昭明与晗光两柄宝剑。”
“浑邪王自从他走后,依旧念念不忘,于是就让画师按照他的记忆,画了这幅画像。浑邪王不知道他的中原名字,只知道……他姓沈。”
“……难道,这画里的人,真的与沈庄主有关?”乐无异与闻人羽听了安尼瓦尔的话,都大惊失色。
“师父,你……你也是流月山庄的人……你知不知道这人是谁?”
谢衣脸色沉重,正想说什么,却被意外打断了。
“少爷少爷!”
“吉祥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乐无异扭头就看到吉祥正撞进门里。
“门……门外有位……位公子……说是来找少爷……说……说他时间紧……一会儿……一会儿就走……让小的赶紧叫……叫少爷去见他!”
乐无异一听,自然知道来的人是谁,于是抛下一句去去就回,便冲出屋去。
“夷则!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半天都等不到,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可是我又不能上皇……上你家去找你……你没事就好!”乐无异远远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颀长人影,快步冲上去抓住了夏夷则的手,“听说你急着走,是家里的事还没有处理好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乐无异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实如此,他总觉得夏夷则的脸色分外苍白,而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也冰冰凉凉,掌心还有些冷汗。
“你爹没有为难你吧……哎,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事情烦心……”乐无异得不到夏夷则的回答,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乐兄……”夏夷则终于开口,但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郁,“我这次来,是为了通知乐兄一件事。”
“什么事,夷则你说。”
“乐兄万万不可再前往流月山庄。”
“什么?”乐无异听了这话,呆立当场,“夷则……你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怎么的,乐无异总觉得一种莫名的不安开始笼罩着他。
“昨日半夜传回的消息……”夏夷则看着他,眼神复杂,“北疆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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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7:04:32 GMT 8
二十四·真相大白
“最近事务颇多,我恐怕不能时常离宫……乐兄你也好好保重……”夏夷则没有细说前因,只是关切的看了乐无异一眼,“至于谢前辈……此事要不要告诉他,乐兄你……自己选择就是……”
夏夷则说完这些话,便告辞离开了。
乐无异失神了好一阵子,才回了客房。
“无异?来找你的是夷则吗?”闻人羽好不容易等到乐无异回来,赶紧追问。
“……无异?无异?”闻人羽见乐无异一脸失魂落魄,又叫了他几声。
“啊……?”乐无异醒过神来就看到闻人羽一脸担忧。
“是夷则来找你的吗?他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没……没什么……他只是来告诉我……”乐无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北疆反了。”
“什么?!”
“昨晚刚得到的消息……”乐无异看到谢衣的眉越拧越紧,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虽然夷则他让我们暂时不要去流月山庄了……不过师父,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毕竟流月山庄就在北疆界内,恐怕也会有所牵累……我……我好歹是定国公的公子……总能稍微斡旋……”
闻人羽听到乐无异的话,几乎惊的要说不出话来。
“无异……你……你的意思是……觉得北疆叛乱,与流月山庄毫无关系?!”
乐无异看着闻人羽,然后又看向谢衣,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闻人羽的问题。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北疆叛乱之事,流月山庄怎么可能毫无牵涉。自他们上次在北疆的所见所闻推测,恐怕以流月山庄在北疆一地的影响力,此次叛乱,他们才是主谋。
但是对着他的师父,对着谢衣,他又怎么能说出这些话来?
大约是明白了乐无异内心的煎熬,闻人羽也没有再说什么。
“无异……”谢衣终于打破了屋中的死寂,他叹了口气,“这事……原本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们,但是如今看来……说或不说,都没有什么要紧了……”
谢衣站在桌边,手指抚摸过那卷画像。
“方才,你问我,我是否认识画上的人。”
“我认识。”
“我虽从没见过他……但是他应当就是师尊的父亲,流月山庄的前任庄主。”
“而他亦是……前朝皇子。”
谢衣看着闻人羽与乐无异,缓缓说道。
而此时的北疆城中,却是意外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些……歌舞升平。
定北侯府中,这几日难得的热闹了起来。
沧溟承袭定北侯爵位后,虽名义上依旧是北疆的领导者,但是一来她身为女子又自幼体弱多病,二来朝廷也早对北疆诸事颇为疏忽怠慢,故而她这位定北侯,自继任起便很少对北疆事务进行决策,平素也总是深居简出。
渐渐的,城民大多忘了北疆还有这样一位定北侯了。
但是今日,定北侯府倒是一反常态的张灯结彩了起来。
沧溟命人早早备了一桌酒宴,等着了。
屋里的炭火烧的暖暖的,因此她即使只穿了一件单衣,也并不觉得冷。
“是否需要奴婢去门口看看?”侍女看着沧溟枯坐了许久,体贴的询问道,“或是差人去问问?”
“不用。”沧溟倒是干脆拒绝。
话音未落,门已经被人大力推开了,来人挟着一身风雪,门外的刺骨寒风一下便灌了满屋。
那人却似乎毫不自知似的,大踏步的进了屋。
侍立一旁的下人立刻走过去接过了来人脱下的外袍,一并合上了门。
“真是劳定北侯久候了,来,我先自罚一杯。”砺罂也不落座,直接倒了一杯酒,便灌了下去,“真是好酒,不愧是定北侯府。”
“将军喜欢,不妨多饮几杯。”沧溟笑笑,“只是饮前,我有件事想与将军商议。”
“定北侯有什么事,只管交代便是。”
“你们先下去。”沧溟对屋内的下人吩咐道。
等到人都退走,就连门口也未留下人后。
沧溟才再次回头看向砺罂。
而砺罂虽仍是一派轻松,手里把玩着酒盏,双眼却也灼灼地盯着沧溟。
“不知定北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听说,流月山庄庄主沈夜,密谋造反?”
“这事难道您不比我更清楚?”砺罂皮笑肉不笑道。
“将军这数年来,屡次向沈夜示好,难道我会不知?”
“哦?所以?”
“将军可是要助沈夜谋反?”
“啧啧,老子虽然在这破地方天天月月的喝西北风,可是好歹还活着。”砺罂讥诮道,“若是帮他,岂不是以卵击石?老子可不是傻子……”
“不过……我倒是好奇……”砺罂的眼珠子一转,“听定北侯的意思,你也不想助他谋反?”
“将军此问从何而来?我父亲当年奉命驻守北疆,我自然也当继承先父遗志,怎会助前朝余孽谋反?”
“呵呵……定北侯若当真如此想,那这些年来,又怎会眼看流月山庄坐大、在北疆一手遮天,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也不过是使北疆百姓过得更好一些罢了……我为何要阻止?”
“好吧……那定北侯如今是何意?想要我与你一同除了沈夜?”
“将军不愿意?”
“那沈夜的功夫,定北侯想必是知道的。”
“所以这事,也只能托付于将军了。”
“即便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定北侯当真是高看了我。”
“所以我有一计,献于将军。”沧溟将自己与砺罂面前的酒杯都倒满了酒,“沈夜虽反,可是势单力微,支持他的不过也只是一些妄图复辟前朝的不智之徒。”
“所以,他必定会拉拢将军,希望将军与他合作。”
“所以……将军可主动向他示好,诱骗他来与你商议起兵之事。”沧溟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到时,将军便可下手。”
“定北侯,此事我不与你合作亦可。”
“将军,只要此事在朝廷派来的援军前解决,沈夜之生死,不过在你我二人之口。”
“定北侯果然是聪明人。”砺罂举起杯子,与沧溟示意后,“那就愿我们……合作愉快。”
沧溟也回以一笑,将杯中酒尽数饮下。
“只是若是单打独斗,我恐怕还不是沈夜的对手……”
“将军何必此时又与我装什么正人君子?”沧溟的目光投在砺罂手中的酒杯上,“将军只需设宴款待……至于到时候是酒水或是饭菜,那就尽凭将军喜欢了。”
“沈夜岂是如此容易诓骗之人?定北侯莫要玩笑。”砺罂倒是对沧溟的提议不屑一顾,“现如今又是非常时刻,你以为他会毫无防备?”
“要打消他疑虑那又有何难,将军与他同饮便是。”沧溟的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将军可听说过,有一种名为阴阳壶的东西。”
“哦?这是何物?”
“此物只看外表,与寻常酒壶无异,但是其实暗藏机巧。壶内可暗藏毒酒,只要触动机关,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倒出毒酒。”
砺罂听到沧溟的话,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等到沧溟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他猛地站了起来。
“定北侯……你当真是……好……”砺罂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扣着桌沿。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气息已经渐弱,随后便低头吐出一口血来。
“你这样做,便是叛国之罪……”砺罂再也站不稳,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七窍之中缓缓流出,死到临头,他却仍死死盯着沧溟,“呵呵……你族中之人,到时一个也幸免不了。”
“沈夜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了他做到这地步……”砺罂呵呵的笑着,“但是比起复国,这世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如微尘……”
沧溟看着砺罂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才缓缓的动了动嘴唇。
“……是啊,我知道……”
门却再次被推开,沧溟看向来人,她想看清那人的面容,但是双眼前只有一片模糊。
“沧溟!”沈夜赶到定北侯府时,得知沧溟与砺罂已经密谈许久,便立刻闯入两人密会的宴厅,进门就看到沧溟快要倒下。
“阿夜……”沧溟握住了沈夜的手,“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当年……你救我……一命……如今我……还你……只是我终究……”
“不能……反……”
沧溟毒发也不过比砺罂晚上一刻,不一会儿,沈夜便觉得怀中的人终于也冷得彻底了。
沈夜呆坐了一会儿,最终将沧溟放在了地上,随后站起身来,走到砺罂身边。
他将手伸入砺罂怀中,摸索一阵后,终于找出了他需要的东西。
将那块兵符收好后,沈夜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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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7:05:42 GMT 8
二十五·所为何事
得知沈夜的身份后,其余的人都沉默了。
前朝遗留的皇族,这样的身份,似乎已经注定了沈夜的末路。
“可是……可是流月山庄也不过是个江湖组织……就算起兵叛乱,又有什么用?朝廷的军队到时镇压,不是连累许多无辜牺牲?”乐无异不懂。
谢衣只是告知了他们流月山庄的由来以及沈夜的身世,并没有将沈夜的计划告知乐无异。
一来他并不详细的知道沈夜的具体计划是什么样的,二来夏夷则是乐无异的朋友,他不清楚夏夷则与沈夜间约定具体是什么,贸然说出来了让他们无谓猜测,若是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怕是不好。
“无异你可别忘了,北疆还有几万的守军……”闻人羽叹了口气,“谋反之事,只怕并非一朝一夕,想来北疆的那位监军大人,早已被留月山庄收买了。”
“……可是……”乐无异还想说什么,却咬了咬牙停住了。
“算了,此事已远非你我之力所能及。”闻人羽安慰道,然后又转向谢衣,“只是不知道谢大侠作何打算?”
谢衣听到闻人羽的问题,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若我知道该怎么办,也不会数年前离开北疆,隐居山林。”谢衣叹了口气,“我当然是不能与师尊刀刃相向的……”
于是四人相对无语,最终各自散去。
入夜时分,乐无异的房门被敲响了,原本他还在屋里长吁短叹。
“不知道是谁……”乐无异一边应门一边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闻人羽。
“咦,闻人?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先进屋再说。”闻人羽把乐无异推回房里,然后又把门关好。
“到底有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无异,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闻人,有什么事,你说,我听着。” 闻人羽的表情有些严肃,于是乐无异也收起了笑脸。
“百草谷虽然是武林中的一大门派,但是其实我们星海部天罡,是今上安插于江湖的一处暗桩。”闻人羽一脸凝重,“你可知道如今的大将军秦炀,他便是我的同门师兄。”
“方才我接到师兄暗中通信联络,圣上已经决定,此次由他带兵前往北疆平乱。”闻人羽顿了顿,才艰难的吐出后面的话来,“而这一次,圣上还派了三皇子为监军。”
“……什么?!”乐无异一听便惊得跳了起来,“监军?夷则……夷则他老爹不是不太喜欢他吗……怎么……怎么会派他监军?”
“不错,北疆虽反,可是那里民贫兵寡,根本不成气候,此次平叛,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那……那……是不是说明,夷则他老爹……”
“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缘由。只是听师兄不经意间提起,此回三皇子还朝后,今上对他关怀备至……”
“哎,可是……可是万一他那两个兄长……”乐无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的直挠头。
乐绍成虽早已告老,但是朝中之事仍能不时听闻,每年年末,还会按例入宫接受赏赐。乐无异也并非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总也知道一些。
圣元帝有三子,长子与三子均为庶出,而次子则为中宫所出,不少都觉得未来的太子大约就在大皇子与二皇子间诞生了。因为三皇子李焱生母虽然得宠,却出身南疆,血脉非是正统,已经是皇家大忌。而李焱更是自小体弱多病,故而从未有人觉得他会有争夺太子之位的实力。
“那之前,夷则来找我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要去北疆了?”乐无异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他最近忙,让我不要找他。”
“无异……北疆之事,你怎么看?”闻人羽忽然问道。
“这个……”乐无异有些犹豫。
“沈夜若当真想要造反,那此举未免太过儿戏,即使他握有北疆重兵,却也是无力抵抗朝廷的大军的……”
“那个……那个北疆的监军,叫做砺罂的,不是他的同伙?”乐无异皱着眉思索了一下,“听说他打仗很厉害……”
“可是,方才师兄已经接到了探子回报。”闻人羽的眸色深暗,“数日前,沈夜已将定北侯沧溟及北疆监军砺罂毒杀,夺了砺罂的兵符,调动了北疆诸镇的兵马。”
“……?!”乐无异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这不可能!”
“谋反之事,恐怕是谋划已久的了……流月山庄也建于北疆内城……”
“若说谋反之事,定北侯与监军必然不会全无所知……”闻人羽接着乐无异的话说道,“可是如今,他们俩却死了……”
“这……这……”
“无异,接下来的话,我说了,你不要怪我。至于相不相信,都由你自己决定。”
乐无异点了点头。
“北疆此次的叛乱,其实根本毫无胜算……可是沈夜却执意为之,所以我猜,他并非为了谋反,而是为了求死。”
“但是谋反一事,事关重大,若事后定北侯与监军表示此前对这事毫无察觉,圣上必然不信。可是若他们死了……大约亲族还可苟全。”
“闻人……那你究竟要说什么?”
“这反若不是非造不可,沈夜又怎么会孤注一掷。可是必输之战,又到底为了什么?”
“此番三皇子还朝后,圣宠日隆,师兄隐隐听闻,圣上有封王之意。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三皇子并无建树,贸然封王自然会引发朝臣不满。若此次平叛有功,他这监军的功劳大约也会大书特书,到时候,圣上再提封王之事,便顺理成章了。”
“而之前三皇子离宫,也是因为一件大事……之前宫中家宴时,大皇子语出戏弄,辱及三皇子圣母。但是三皇子在宫中一向小心谨慎,那日却一反常态,当庭拔剑将大皇子刺成重伤。”
“什……什么?竟还有这等事?”
“事后此事并未对外宣扬,可是不仅三皇子被软禁了起来,就连二皇子也被软禁宫中……因为后来圣上的人查出,那日赐给三皇子的酒水中被人下了迷幻人神智的药物……”
“那就是说,是二皇子要害夷则?”
“表面看来,确实如此。三皇子弑兄被软禁,而大皇子又重伤,那获利的自然是二皇子了。”
“闻人……难道你觉得……”乐无异立刻摇了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夷则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闻人羽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猜错了。”
“只是无异,你心地善良,又很少接触这些事情……我只是希望你,早做些准备……”
“我……我知道了。”乐无异明白闻人羽也是为自己好,点了点头。
“再过几天,我也要随师兄前往南疆。无异,你好好保重。”闻人羽拍了拍乐无异的肩膀,然后离开了。
闻人羽离开后,乐无异在房里又呆立了一阵,然后推开门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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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7:06:46 GMT 8
二十六·归程
数日后大军启程,当闻人羽跟在秦炀身边,发现三皇子手下的一个随侍无比眼熟的时候,险些惊的叫了出来。
“无异,你怎么跟来了?!”闻人羽瞅准了一个机会,把侍卫打扮的乐无异拉到军营一角。
“哎?哎……我就是想了想……”乐无异挠了挠头,“还是跟来比较好吧……师父他……”
提起谢衣,闻人羽与乐无异都有些沉默。
秦炀领兵、三皇子监军的诏书发下的当日,谢衣便收拾了东西,与乐无异等人告辞,说是要回朗德。
“或许当初,我就应该就此远避世事……”乐无异劝他时,谢衣叹了口气。
乐无异也知道,再劝也是徒劳。谢衣毕竟身份特殊,如今这样的尴尬处境,怕是外人终究无法理解其中一二。
重回北疆,也不过才过去了一个月而已,但是此时此刻乐无异的心情已经与当初全然不同。
北疆虽有驻军,可是此地本就荒瘠,军士的精神大多萎靡不济,所以他们并未遭到多么强力的抵抗,而进入北疆外城后,大多的百姓都惊恐万分,闭门不出,似乎根本不知道为何忽然有大批军队入城。
秦炀也非常识趣,派了几个小队守住了四方城门,便带着人马前往定北侯府了。因为早就得了消息,沈夜等人仍留在流月山庄之中,夏夷则便带了一队亲兵前往山庄捉拿贼首。
等到夏夷则赶到时,流月山庄内居然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夷则,你要干嘛?!”乐无异一把抓住了想往里闯的夏夷则,“这火烧的这么快,里面很快就会塌的……”
“乐兄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夏夷则边说着边挣开了乐无异,冲进了庄内。
乐无异叫了几个人也一起跟了上去。
但是一进庄内,就发现山庄内的火恐怕已经烧了有一段时间了,四周各处都是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方向,更不必说找到夏夷则了。
“沈庄主真是连一丝多余的戏码都不愿意做……”夏夷则此时已经找到了山庄的正厅,火势此刻暂时还没有蔓延到这里,沈夜果然就在厅内。
“原本就是一场戏码,早日落幕岂不是你我都落得清闲?”
夏夷则注意到沈夜身边放着的那柄宝剑,想起来当日沈夜从地宫中夺走的正是此剑。
“沈庄主弄的北疆满城风雨,最后却又如此无疾而终,父皇多疑忌,如此难道便不会引起他疑心?”
“难道你觉得,如今他便不怀疑你?”沈夜笑了笑,“早在数月前,你刺伤大皇子时,他恐怕就已经疑心你了。”
“沈庄主是聪明人,何必我说的多么清楚明白?”夏夷则不漏声色,“在下若想顺利登基,恐怕还有诸多烦扰,沈庄主不如活得再久一些,这样北疆百姓的未来也更有保障一些……”
“三皇子就没有想过,当初是谁在你的酒水中下药,让你君前失仪?”
夏夷则的眼角一跳,却没有多说什么。
“那药名为失心散,只要少少一点,就能让人神智昏乱,惊悸易怒,难以自持,若是服用得多了,就会心神涣散,癫狂而死。”
“癫狂至死……?”夏夷则想起那晚,乐无异来找他时,跟他提起的事情,“当年捐毒之事,也与你有关?”
“我父亲当年曾偶遇浑邪王,送了他一些……只是没想到,捐毒一战时,浑邪王竟将药投入水源之中。”
“……那昭明剑,果然就是当年先皇遍寻不着的帝王之剑?”
“昭明?”沈夜提起身边的宝剑,“看来,你父皇此次派你来北疆,也是希望你再为他找来帝王之剑?”
“只可惜……昭明在我眼中,不过只是一柄破铜烂铁。”沈夜有些嘲讽的笑了起来,“所谓帝王之剑,也不过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器而已。不过即便再普通,它若是前朝帝王之物,便也就再也不普通了。”
“带着它去见你的父皇。”沈夜将手中的剑掷给夏夷则,“至于它是不是真的帝王剑,到那时候,已经并不重要了。”
“沈庄主决意如此?”
“难道三皇子,就愿意留下本座这个,间接害死你母亲的人?”
夏夷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最终一言未发。
等到乐无异终于在不辨方向的浓烟中找到了山庄正厅时,大火已经烧上屋脊,他正看到夏夷则从房内冲出。
“夷则!你没事就好……!”乐无异冲上去抓住了夏夷则,“这里就快要塌了我们先出去吧……”
乐无异看夏夷则脸色苍白,手中握着一把剑,剑锋上犹自淌血。
“夷则……你……?”乐无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夷则身后紧闭的门,似乎想到了什么,“沈……”
可是乐无异话说到一半,才发现如今已经不能再称呼那人为沈庄主了:“沈夜他……”
听到乐无异的问话,夏夷则的脸色却似乎更加苍白了一些,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
“反贼沈夜拼死抵抗,之前已经被我就地正法了……”
说完,夏夷则便提着剑走了。
流月山庄的一场大火,烧到了暮色沉沉时才停下,而那时,山庄中的一切也均付之一炬。
城中百姓多对流月山庄造反一事并不知晓,而定北侯在北疆早被架空数年,空有城主之名,而城主之实不复日久,王师在北疆休整数日后,只得带着北疆守军的几位副将便回朝了复命去了。
回朝后,圣元帝对三皇子大为赞赏,不仅赏赐颇丰,不久之后更是下旨赐了李焱封号,准他开府建制。
而此时重伤的大皇子依旧在宫中修养,二皇子依旧被不知名的原因而软禁着。
不少人都意识到,似乎一场太子之位的角逐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而一年之后,李焱果然被立为太子。
而又过了三年年后,圣元帝因自知年老体衰,精力不复从前, 禅位于太子。
同年定国公乐绍成之子入职工部,承袭父亲的爵位,乐绍成与傅清姣自此常年在外云游,鲜少返回长安。
翌年春,新帝李焱大赦天下,同时也赦免了北疆一应宗族罪民。
新帝宽仁之名由此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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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10, 2014 17:10:36 GMT 8
二十七·江山万里
长安的夜里很安静,而宵禁已过,街上也再没有行人。
定国公府边上的那个小院落也很安静,按照往常的惯例,这个时辰已经该是主人熄灯安歇的时候了。
“主人?”黑夜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来,在屋里主人面前跪下。
“去把中堂的灯点上……”那名男子似乎很轻的笑了笑,“贵客来了,总不好怠慢。”
那面具覆面的暗卫听了男子的话,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退了下去。
中堂里的烛火点亮,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敲门,那名暗卫这次也不等男子吩咐,就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个面相看起来大约五十岁上下的男子,但是头发已经花白,看起来精神却依然矍铄。
“主人正在等您,请随我来……”
将老人引到中堂后,暗卫便再次如出现时那样,悄无声息的隐入了黑暗。
老人走了进去,就看到男子坐在上首,看到了他也只是微微颔首。
“先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得您的夸奖,在下才是受宠若惊。”
“不知道,孤是应当称呼你为什么?”曾经的圣元帝倒是没有计较上首那人的无礼行为,“是如今的隐相大人,还是沈庄主?”
沈夜听到他的话倒是笑了。
“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呢?这世上的沈夜早就已经死了……不过我却仍是我,虚名就如过眼烟云而已……”沈夜看着面前,不过几年的时间,已经尽显老态的太上皇,“不知道您夜半来访,又是为了什么?”
“孤只是想见一见你而已,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圣元帝似乎有些自嘲的笑了,“已经过了这么几年了,夷则大约觉得孤这个太上皇,也是时候病重不治了。”
“圣上宽仁,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沈夜听到他的话,倒是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您是否觉得圣上当年逼您退位,便也就会迟早做出弑父这样的事来?”
“你错了,圣上不会变的像你一样……不是所有人做了皇帝后,便都会变的如你一般的。”
等到中堂的烛火快要燃到了底,圣元帝才起身打算离开。
“初七。”沈夜唤了一声,那名暗卫就如先前一般消无声息的出现了,“送客。”
那人不发一言将圣元帝又送到了门口,回了中堂,却看到沈夜仍坐在那里。
“主人,夜深了,可要歇下?”他走过去半跪在沈夜面前。
“初七,你……”沈夜忽然身子前倾,伸手触到了初七的面具上,却感觉到那人的身子一颤,似乎想要避开,“自从我住进这里五年来,你便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了呢……”
“是。”
“圣上让你随身护卫我的安全,我倒是很感谢。”
听到沈夜的话,初七的头忽然抬起来,似乎不明白沈夜的意思。
“明天……你便回圣上那里复命吧。”
“主人?!”初七听了这话,更是惊讶不已。
“其实你的主人原本也不是我……”沈夜似乎不知道初七为何如此反应,“如今,这里也不需要你暗中护卫了,你便回圣上身边去吧……”
“!主人……!主人要离开这儿?”
“当年我随圣上离开,只是为了助他能顺利登上皇位,保我北疆族民……”沈夜的脸罩在烛火的影子下,“如今圣上大事已定,四海升平……自然是已经不需要我了。”
说完也没有再理会初七,沈夜便自己回房了。
第二日清晨,沈夜起床洗漱梳洗后,却感觉到那人的气息仍在房中。
“初七?”他皱了皱眉。
果然那道黑色的影子从角落里闪出。
“我不是已经说了……”
“主人在哪里,属下便在哪里。”初七却还没等沈夜说完,便截住了他的话。
“你的主人是圣上,不是我……”
“自当日圣上将属下派到先生身边起,先生便是属下的主人。”
“那好,既然我是你的主人,那初七……”沈夜的目光沉沉,“把你的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初七似乎迟疑了一下,却仍是伸手摘下了面具,面具后是一张极其平凡的脸,让人见之即忘。
沈夜看着他,却慢慢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初七似乎想要反抗,却最终忍住了。
沈夜忽的将手伸到初七的下颚,然后一探,等到收回手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张人皮面具,初七的脸已经变了个样子。
“主人?!”面具下的脸,沈夜自然无比熟悉。
“你还要继续叫我主人?”沈夜笑了一声,手指摩挲着手中的人皮面具,“谢衣……”
“……”谢衣低头思索了一阵,才试探的出了一声,“师尊?”
“哼……师尊?你不是早就已经与我恩断情绝了吗?”沈夜将手里的面具放在一边,“你倒真是这些年越过越回去了,以为一张人皮面具就能骗过我?”
谢衣被沈夜说的也脸上一红。
“还愣着干什么?”沈夜瞥了谢衣一眼,“去把东西收拾好了,准备走了。”
谢衣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是随即又了然了,闪身进屋后,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了。
沈夜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去换身衣服。”
等到谢衣换了一身寻常人的衣服,沈夜正在放信鸽离开。
“师尊?”
“瞳来的消息,说他现在正在江南……”沈夜看着那只信鸽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点,最终在天边消失了,“我们先去江南吧。”
谢衣听到沈夜的话,笑着点了点头:“嗯!师尊,我听说那里气候温和、民风淳朴,景色也很好……”
“什么听说,我看你当初在那儿住过不少日子吧?”
“师尊英明……”
三年后。
“夷则夷则夷则……看,这是我画的新的机关图谱!要是这个月试出来的结果好的话,就让工部去推广……”乐无异一大早就进了宫。
御书房之中的太监倒是早就习惯了这位新定国公对皇帝的大呼小叫直呼其名,早已是练得处变不惊。
“无异?”
“诶?信鸽?是不是师父来的消息?”乐无异正看到在窗子口一直信鸽正在啄着谷子。
“谢衣前辈的消息今早刚到。”李焱把之前看过一遍的传书递给乐无异。
“啊?师父要回京城了?!”乐无异看了传书喜笑颜开,“看传书的日子,正好过两天师父就到了,正好我把新的图纸再给他看看!”
“你怎么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沈夜皱着眉看着谢衣正把写好的字条装进竹筒里,然后把竹筒绑在信鸽腿上。
“我只是忽然想到在这附近嘛……反正左右年前总是要回长安的,差个一日两日有什么要紧?”谢衣一扬手把信鸽放出去了,说完了转身拉住了沈夜的手便往前面走,“我记得
这儿过两天有个庙会,很热闹的!正好我们可以买些小玩意儿,当做礼物送给小曦华月跟瞳他们好了……”
沈夜被他拉着跟在后面,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张望,然后慢慢的露出一个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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