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X 发表于 Feb 22, 2014 23:52:16 GMT 8
我还以为副CP沈夏不好发论坛呢,看见搬文菌给我的回复惊呆了= =
既然这样,我自己来吧。
脑洞支配一切,通篇胡说八道。
神言见面的大背景是沈夏所以题目才标出,沈夏真正互动(可能)不会很多。
鉴于36有姑娘认为言灵偈是我本人代入,附上人设脑洞。
【脑补了一下笑疯w
为什么呢?因为言灵偈形象崩坏到不像一道恶咒了吗?(其实小伙伴也有跟我说过这个问题……
那我说一下我对神言人设的脑洞吧。 首先言灵偈的人身自由是受限的,而且没有人能看见他,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附身灵,也就是说,宿体周围发生的一切,他都只能当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无论周围气氛多热闹,他都无法真正融入其中,只能自说自话,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乱开脑洞的恶习(喂。而且他是知道宿体的悲剧和他有关的,每一段悲剧都是由他亲眼见证,不自娱自乐一下会崩溃的啊。
我想过他不是这性格的后果,大约就像一代的屠苏一样,冰山美人吧(呃,其实言灵偈的人设真没多美……
但如果他是冰山的话,他和神血君去大眼瞪小眼吗ww
神血就不一样了,封闭在矩木内成千上万年,矩木所在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独自一人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就算有了大祭司当宿体,大祭司每天三件事:处理公务,送花,哄妹妹,虽然每天都会被丽丽呵呵一下,但流月城所有人同样看不见他,他也就觉得和之前的几万年没什么不同了。
当然我不是说神血有多单纯,好歹大祭司做的事他基本都看着,耳濡目染也该会不少东西了。
唉,说多了都是剧透……】
以下是文。 --------------------
【壹】
“你这一生……所憎如影随形,所求永不可得……事与愿违,永无安宁……”
言灵偈是被灵虚的咒语唤醒的。
彼时乐无异闻人羽夏夷则三人经过一番恶斗,终于将与翻天印身合的灵虚打倒在地。灵虚眼见功败垂成,恼羞成怒之下念动古老的禁咒,目标直指当中实力突出些的夏夷则。
言灵偈听着灵虚咬牙切齿的诅咒声清醒过来,虚空之中无数银白色的因果线将他和夏夷则绑在一处,完成了使命后便消失了。
他定睛一瞧,这个新宿体长得还真好看。可惜他只是段咒语,蒙造物主之幸而有了神识,即便在长久的岁月当中修出灵来,也无法为人所见。
那么多宿体,见过他本来面目的可不多——说到底,所谓的本来面目,也不过是借用了他第一位宿体的脸。
新宿体的表现还算镇定,自作主张却引了同伴的误会。
言灵偈围着他们飘了几圈,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棕发呆毛少年揪着头发,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装束利落的持枪姑娘看起来要稳重一些,此时却也微带责怪之色,直到新宿体承认错误之后,二人方才释然一笑,与他握手言和。
每一次他被下咒人所召唤,都会跟着宿体经历过或长或短的一段相同的人生,阅人之术自是不可小觑。眼前青年的确懂得静候时机一击制胜,许是因为年轻,心底对人世的一丝残存的美好幻想还没有被磋磨干净。
至少现在,相比较而言还是一个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生命体。
灵体浮在他近侧微笑,可是命不好遇见了他言灵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身边的这两位同伴,便再也看不见了吧。
由于因果相连,他无法离开夏夷则太远。休眠得久了,跟着四处走走逛逛也无妨。
言灵偈慢慢悠悠飘到灵虚的秘密地下室,饶是见过血腥场面不知凡几,也不想在这密室多待片刻。
——连毁尸灭迹都懒得动手,做了坏事也迟早要穿帮。
横公鱼白露只当自己的母亲造了不测,不禁哀哀哭泣。他的新宿体仿佛被她的哭声引起伤心事,最后也不知是谁安慰了谁。
言灵偈摇头暗道,你现在认为活着便已足够,却不知世上还有四字唤作生不如死。如果能选择,谁又愿意为恶?
在与鱼妇结下灵契之后,玄妙观之事便暂且告一段落。言灵偈冷眼瞧着呆毛少年被一语道破方才心绪,又惊又奇地说“你竟然能看穿别人心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忍不住想要提醒他,因为你与他相比还是太单纯了啊。
不过这种特质还真少见,至少他已经忘了遇见上一个和他有三分像的人是什么时候。
至少需要用到他言灵偈去诅咒的人,皆在明枪暗箭之中如履薄冰,稍有行差踏错便是满盘皆输。他估算了一番,新宿体要达到值得被诅咒的程度,再奋斗十年吧。
灵虚真是前半辈子顺风顺水,遇到挫折便气昏了头才会召唤他出来。他如是想。
三人组相约明日清早一同赶路,入夜后便自觉分头去休息。
言灵偈与新宿体之间的联系还不甚紧密,待得夏夷则睡下之后,他甚至可以出了临时居所的门在街上走上一段。当然,距离并不远。
这个地方唤作江陵。他前几任宿体都没有来过这里,想来也有数十上百年的时光,变化之大自然可以想象。几经朝代变迁,他在这里唤作“郢”的时候,便已在人世间经历过不知几遭,由此可见人性的阴暗面一样源远流长。
言灵偈坐在石桥栏杆上直勾勾看着水面——其实他到现在也没个实体,说是坐,其实相当于飘着——不多时便发觉乐无异和闻人羽不知何时到了他对面那座桥上,一坐一站谈着天。
话音随着夜晚凉风飘过来些许,被言灵偈一字不差收入耳中。
宿体能遇到他们两个同伴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言灵偈右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半圆,虚空里便浮现出一柄短匕,刀刃透着明显的暗红。是死在他手下的人以及因他而死的宿体们所流的血,即便那并非他的本意。他身上的人命累加一条,刀刃便红上一分。终有一天会红成黑吧,他过去曾经想过这一点。
暗红的刀刃上倒映着两个年轻人的笑颜。
言灵偈自认为自己打心眼里要当个好人,哦不,一道好咒语。奈何每件造物都有它的意义,他的意义,或许只能终了在宿体无休无止的悲剧之中。
瞧,悲剧现在已经找上门来了。
白天他刚被召唤咒唤醒,晚上就出了状况。他这个言灵也未免太灵了一点。
对面的两位,你们已经被人盯上了,知道吗?
暗处之人身着一袭黄绿相间的衣裳,袖口绣有金黄色叶子,拿着金黄色的法杖,带着金黄色的面具,说是衣锦夜行毫不为过,隔着老远也能发现这里有个粗看上去珠光宝气的不明目标,搁在治安不怎么好的区域,简直就是贴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快来打劫”。
对方只有一个人,但敛气功夫一流,在言灵偈眼中几乎就是大大方方地听着乐无异和闻人羽的对话。言灵偈感到他周身淡淡的清正之气,思忖着莫不是哪个洞天福地派来的人,按理说不应如此鬼鬼祟祟才是。
他将暗红色的短匕靠近那人的脸。即便是个伤不到人的虚影,积攒了无数怨与冤的匕首不可小觑,陡然而至的刻骨森寒地引得对方一个颤栗,警惕性瞬间暴涨,全身上下每一寸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言灵偈默默地对比了一下实力差距。
三位年轻人,自求多福。
【贰】
第二日三人过五关斩六将般登上纪山。其间出了点小插曲,跟着他们的原有两路人马,这一波人马大白天穿黑衣,和昨晚那个一样生怕自己不够引人注目,大张旗鼓的同时实力却明显不过关,一个法阵便被夏夷则放倒。
言灵偈听得他们一口一个殿下,想着夏夷则的身份定然不凡,至少也得是个王子。而那位乐小公子衣饰之华贵同样不似普通富户中人,以他之直率,若是早先与夏夷则相识,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因此他推测,夏夷则是来当细作的呢,还是来帮着自己拉拢势力的呢?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真相。
乐无异在最前头一个一个地解着偃甲机关锁,纪山地道本就阴暗潮湿,机关与之搭配得浑然天成,好在几番险境都被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言灵偈仗着没有实体在地道里飘得很是自在,脑子却转个不停。在思维从修道少年奇遇记发散到王子复仇记之后,三人终于得见天日。顺着自动升降梯上去,谢衣故居近在咫尺。
解决掉守门的三个偃甲人之后,却不见谢衣本人,只在屋内桌面上见到他的留书。为了寻找线索,三人便决定四下查看一番。
乐无异留在偃甲屋里学习,闻人羽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怀疑却仍被夏夷则发现。正当他迟疑着是否要将此种内情如实道出时,躲在屏风后的乐无异无意间弄出一点动静,他立时闭口不提。
言灵偈现在倒是顾不得去想按自己先前的推测——其实是遐想才对——夏夷则为何会放弃这一时机。如果他能被他们看见,肯定会出言打断他们三人。
喂,你们的说话声把齿轮转动声给掩盖掉了。
结果直到机关运行完毕,轴心在旋转之中透出木系灵力柔和的绿光,正对机关的夏夷则才发现这屋子里竟还有杀招。这机关人体型虽大,行动却并不笨拙,一回身就把法术读条的夏夷则扇退几步。
言灵偈一看他白了一圈的脸色,心内哀嚎一声,他的宿体啊!他堂堂言灵偈难道刚苏醒不到两天就要再度沉眠回去了吗?!
……咳。
所幸偃甲再厉害也是偃甲,闻人羽负责牵制,乐无异看出核心位置之后予以击破,虽然费了些功夫却并未受什么伤。
在给夏夷则治伤的同时,乐无异放出去报平安的偃甲鸟也飞了回来,于是言灵偈知道了四件事。
一, 乐无异是定国公之子。
二, 定国公很有钱。
三, 闻人羽的师兄去朗德寨办事,却可以用“公务”二字形容,手头还有一看便不是凡品的伤药。
四, 夏夷则没有见过定国公。
他觉得在获得新的线索之前,一点都不会无聊了。
队里多了个伤员,尽管夏夷则一再表示他无妨他没事他不要紧,其他两人却说什么也不松口,定要他养上几日才肯出发。夏夷则拗不过,便只好答应下来。
谢衣故居建在近山顶的位置,选址又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无论白天夜晚景色倒都是不错。言灵偈虽然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悠闲心思,但赏景是可以的,权当在他活动范围完全受限之前的散心。
纪山附近有人烟不假,却也是山脚下的村镇,平日也只有三两猎户会进山狩猎。
言灵偈坐在屋顶上,瞧着附近传送法阵的蓝光刚刚亮起,便有些微的清正之气透了过来。
这实力可比前几天那个披金戴银强太多。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灵了。
蓝光散尽,法阵中心位置出现一个黑衣人。穿的倒是切合天色不假,但肩上和脖子上那一堆金闪闪还是会暴露目标。反正有实力,嚣张也有资本。
距离并不算很远,他瞧着那黑衣人抬头看向屋顶的方向,表情瞬间有了很微妙的变化。是因为屋顶上那只看起来很违和的孔雀吧,他想。
而且这种气息……
附身灵?
仿佛是察觉到同类的气息,血红色长衣的人影逐渐从来客身后浮现出来,右手按在胸口,微微躬身对他行了一礼。是与人界全然不同的礼节。
黑衣来客进了谢衣故居,饶是耳聪目明如言灵偈也没听见半分脚步声。
他的宿体啊!这下真要完了!
他现在深恨谁都看不见他,咒语果然没人权,若是有了实体,舍得一身剐也要多在万丈红尘中停留片刻,否则等到不知何时的再度睁眼,又是沧桑变换。
红衣的附身灵没有跟进,而是等在外面。言灵偈感到他的气息与披金戴银很是相似,却更为纯正。
他手腕一翻,浸透鲜血的短匕牢牢握在掌心。
“先礼后兵。”他漫不经心地行了个抱拳礼,“你的宿体来杀我的宿体,你也该杀我了。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言灵偈。”
红衣人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要开打:“神农神血。看样子,阁下对我们的到来很是有些误会。”
言灵偈冷笑:“前两天有个衣服上花纹和你那宿体差不多的人跟踪我们这一边,估计是他回去报信完毕,正主儿就亲自前来取他们性命了。”
不仅有误会,误会还不小。
神血哭笑不得:“我们下界并非为了杀人。”
言灵偈丝毫不信:“不为杀人你们万里迢迢传送过来做什么?”
神血一脸高深莫测:“不可说。”
“不可说就打吧,”言灵偈身形飘忽,眨眼之间便移到神血跟前,比之传送术也不遑多让,“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活,沉睡之前解掉你对你宿体的增益,也算没白苏醒一场。”
结果谁也没赢。当然,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言灵偈暗红色的匕首刚割进神血的脖子,那匕首便仿佛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几息的功夫化得连渣滓都不剩。他忙一撤手,再看那脖子,干干净净哪有半丝伤口?
“你不还手?”
神血面色依旧古井无波:“本体不在此处,奈何不了你。”
这时言灵偈见那黑衣人走了出来,而自己仍旧好端端地站在原处,心道他们这次还真不是为了杀人,但也只是这次。
他自知理亏,便做了个模棱两可的解释:“你和神有关,我是邪魔外道。我以为我们一旦见面就要你死我活。”
神血道:“既无深仇大恨,又无利益相关,你死我活有什么必要?”
言灵偈扶额:“你知道世上有种关系叫宿敌吗?”
神血平静道:“我没有兴趣当任何人的宿敌。”
传送法阵再度亮起,作为附身灵,神血也得跟着一同离开。
言灵偈瞧着他对自己行了初见时一模一样的礼,从时间到角度都一模一样。
“再会,言灵偈先生。”
【叁】
活过数千年的言灵偈先生表示,他跟着宿体们几乎跑遍大江南北,能当做交通工具的动物几乎都骑了一遍,但他还真是头一次见过骑鲲鹏的。
心安理得地跟着夏夷则享受了鲲鹏专运的福利,抵达朗德寨时却见天色一片昏黑——分明飞在天上时还是晴空万里。
并非是朗德寨在阴天下雨,天空正上方黑雾淤积得满满当当,一丝阳光都透不过来。
言灵偈跟着三人行至寨子正中,黑雾发生的根源来自于另一颗生根发芽了的断魂草。也许是因为处在甘露珰的效力范围之内,也许是那黑雾本来就对他这种灵体没有影响,总之他即不疯也不狂,却觉得那黑雾带来的感觉异常亲切。
他从人类那里学来的词语之一,应该可以用在这个时候。
趁着三人观察断魂草之际,他轻巧巧飘到近前,迟疑只维持了片刻,便一掌虚贴在树身上。
——这股力量!
魔气从手掌惊涛骇浪一般涌进体内,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程度。说到底,一道咒语能有个灵体已是幸运,至于灵体的强度,人艰不拆。
他哆嗦着收手,吸纳的魔气虽说没有散去,但他已经连飘的力气都剩不下了,只能靠和夏夷则中间的因果线牵着走。
在朗德寨角落抢救下了一对幸存的母子,三人折回断魂草附近商议除害方法。乐无异砍树失败,炸树的念头刚一出口,就被从天而降的雷给劈醒。
“剑灵小哥,你能看见我吗?”
言灵偈朝他挥挥手。
禺期没有反应。
真是悲伤啊,明明都是灵体。他躺在地上想。
然而禺期的一番话隐约点出夏夷则的力量有问题,或许他平时在野外大大小小的战斗中,都不曾尽全力。
剑灵小哥慧眼如炬,言灵偈清楚地看见,夏夷则已经微微变色。
他早就觉出问题,明明是个修水系法术的,灵力中却隐约有一丝金石之气。若是如此说来——要么他是被暗算过,要么就是被封印过,反正两种经历都不是什么好事。
言灵偈翘着脚想道,他脑内的故事可以换个新名字,叫卧薪尝胆。
乐无异和夏夷则照着禺期所教的方法砍了树,然后两个人全都站不起来了。禺期鄙视了一番二人的实力后回剑中休息。没错,是休息。这么一剑下去,剑灵小哥可得睡上一阵子。
言灵偈虽然力量达不到通天彻地的境界,但看一个灵体的强弱程度还是可以的。比如他看的出,那个自称神农神血的附身灵,真论起来也不过是英雄迟暮,他才敢刚见面就亮兵刃。
——明知技不如人还要冲上去,他又不傻。
巴叶见危机解除,急不可耐地跑过来找他的救命恩人,结果被半空中骤然响起的谜之音一个禁言术封了口。
言灵偈怒,会禁言术的都是敌人!
披金戴银从一个变成了一群,为首那人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偏生额前刘海翘得很是招摇,自我介绍过后便发起牢骚来,手下也随着附和,差点说出了他们心知肚明却不能说的秘密。
仿佛涉及到母子或母女之情,夏夷则便尤其地不冷静,关乎白露如是,关乎巴叶亦如是。雩风一剑料理了巴叶,随后偃甲蝎一尾刺料理了他。所以说螳螂捕蝉,当真是要回头好好看看身后是否有黄雀。
也许是偃甲界特有的规矩,总之乐无异见到偃甲蝎上的纹章,激动得语无伦次,直说救他们那人就是谢衣。
直到谢衣带着三人去自家避难,摘掉面具之后,言灵偈才能确定,乐无异没有信错人。
好人的眼神和坏人的眼神还是不同的。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夏夷则找谢衣为的是通天之器,但谢衣表示爱莫能助。言灵偈装模作样地拍拍他的肩,道一声傻孩子,有我在,你怎么能心想事成呢。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谢衣居然看了他一眼。
言灵偈十分能够确定,谢衣真真切切是在看他。但当他回过神来,谢衣已经移开了目光。
他终于和乐无异一样激动了,刚想确认一下这个大快人心的事实,忽然想到其他三个人是看不见他的。谢衣若是有所回应,绝对会被认为是在和空气说话。
所以说现在问也没有用,但他不愁没有机会。
他正消化着刚才从雩风那儿得到的诸多线索,以及对谢衣的种种猜测,夏夷则在乐无异鼓动之下解开了桃源仙居图的封印,三人被拉进画卷之中。
作为一个附身灵——他怎么会幸免呢。
周遭景色骤然变了个模样让言灵偈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是被拉进了画卷。分兵寻找出路没有效果,倒是误打误撞遇见被封在此处的一个小姑娘。
夏夷则离得最近,见姑娘受封时间过长一时站立不稳,便好心去搀扶,结果自己也被带倒在地。
乐无异和闻人羽齐齐惊呆。
言灵偈默默扭过头去。宿体啊,你真是没救了。
小姑娘自称巫山神女,言灵偈旁观着,她周身灵力的确是不掺一点假,却半分清气也没有,无他,流月城那些人来了又走,正好权作对比。
谢衣帮她彻底解封后,众人便得知了百年前捐毒一夜之始。只有始,没有末。而谢衣从始到末忘了个干干净净。为了寻宝,哦不,为了寻找失却的记忆。他决定亲自去捐毒走一趟。
捐毒啊。
虽然热了一点,以前倒也是个好地方。
言灵偈虽然也是个失忆症患者,但不算严重,大体还是能记得的。浑琊王早年四处征战,吞并周遭数个小国。小国遗民不甘国破奋起倒戈,也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地提起了言灵偈一说。
要咒死一个人尚且难上加难,何况要诅咒一个国家?
结果复仇的意念还真促使着他们做到了。连续七天七夜的人祭终于凑够了转运所需的力量,他便是从祭坛的正中苏醒过来,睁眼便见自己躺在无尽血海之中,差点以为召唤仪式是在十八层地狱举行的。仪式毕,活下来的遗民满打满,甚至凑不齐原先一个城的人数。
然后他附在捐毒最高领袖浑琊王身上,看着他一步步堕入深渊,君臣离心,夫妻反目,最终捐毒国破当日,带着王妃自闭于地宫最深处。
都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美好回忆,一点都不衬现在的夜景。
他转了一圈,见乐无异已经离去,决定趁着谢衣尚未休息去碰碰运气。
-TBC-
|
|
|
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23, 2014 0:04:10 GMT 8
原来是GN你的文啊!!! 那么神奇的cp,当然要果断搬过来让大家看看啊!!!
|
|
|
LX 发表于 Feb 23, 2014 0:07:02 GMT 8
原来是GN你的文啊!!! 那么神奇的cp,当然要果断搬过来让大家看看啊!!! 我专业丧病一百年……(不。 反正神言还得靠沈夏见面才能见面……呃……这种万事不由人的感觉(大雾
|
|
|
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23, 2014 0:08:09 GMT 8
原来是GN你的文啊!!! 那么神奇的cp,当然要果断搬过来让大家看看啊!!! 我专业丧病一百年……(不。 反正神言还得靠沈夏见面才能见面……呃……这种万事不由人的感觉(大雾 确定不是万年专注冷cp?
|
|
|
LX 发表于 Feb 23, 2014 0:11:52 GMT 8
对哦,应该这样说的!而且跟神言比起来沈夏沈一点都不冷了呢哦呵呵(阿Q了起来
|
|
|
傻砺罂 发表于 Feb 23, 2014 3:17:28 GMT 8
我被这CP惊呆了
|
|
|
= = 发表于 Feb 23, 2014 15:34:28 GMT 8
神cp必须爪一个呀!
|
|
|
LX 发表于 Feb 25, 2014 17:16:19 GMT 8
【肆】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自长城一路西行,出关后便是西域地界。万丈高空之中没有琵琶乐律,只有黄沙漫天。乐无异站在馋鸡背上,只见远处苍黄一片。为了安全起见,谢衣支起了结界以供防风,从而避免了一场因风太大导致的高空坠落事故。
言灵偈躲在结界正中。如果他再多活个千年,到了一个用风吹着沙跟着来形容惊天动地的爱情的时代,一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辟谣——你瞧人都被吹成什么样了,说好的爱情呢。
昨夜他前去时,正巧赶上馋鸡不堪忍受黑暗料理仓皇逃窜。他与谢衣的交流,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派亲切友好。但作为传说中的恶咒,并且已经化了灵,他敢肯定十个人中有十一个人都是避之不及意欲除了他而后快。
这不,天生对灵力极其敏感的阿阮也刚好提到他。
言灵偈笑眯眯地坐在他俩背后听着。显然阿阮去找夏夷则谈过言灵偈的问题,与谢衣不同的是,她只能感到夏夷则周身气息混乱万分并且隐有魔气。经过一番仔细而慎重的考虑,最终的结果是,很遗憾,她也没有办法。
那是当然,堂堂言灵偈,若是被个小姑娘随随便便就赶走了,简直是徒有虚名。
休息了片刻恢复元气,迎面碰上一队看起来像马贼的过路人。为首的骑马者用大灰狼打量小白兔的眼神瞧了一眼乐无异,还算爽快地回应了上前问路的他。
禺期的声音从晗光里传出来,许是因为没有现形的关系,听起来有点模糊。
言灵偈觉得为首人长得有点儿眼熟。转念一想,他上一次附在浑琊王的身上,见到西域人觉得眼熟也是自然。浑琊王见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真要一个个分辨出来,他还没有那样好的记忆力。
越靠近捐毒地宫,空气中逼仄的感觉越甚。等到五人依次下到捐毒地宫内部,尸气和瘴气便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此地有封印凶魂的灵力痕迹,加上建筑走向隐隐似有困陷之势,只怕与民间传说中所谓“凶穴”相去无几。”
言灵偈舒展开双臂,阿阮一人一个驱散法术才能勉强让人行动自如的地界,于他而言却是自在无比。怨恨,冤毒,愤怒,不甘,负面情绪浓郁得几乎凝成了实体,聚集成一团一团的污黑。而这地底幽闭着的凶灵,还远远不到那七日人祭的数量。
而且他察觉到,这里游离着的,还有一缕极细微的魔气,和他从朗德寨断魂草那里汲取的魔气一模一样。
于是他就更轻松了,简直像归乡一样舒坦。一路跟着五人飘过层层古老的阶梯,打倒凶兽厌火,终于在捐毒地宫的最底层找到了相拥在一起的两具尸骸。谢衣取下黄金指环,尸骸瞬间化作尘埃飞散,引得众人唏嘘。
——孩子们,羊皮卷上写的都是假的,浑琊王本人都听不下去了。
浑琊王忠实地贯彻了“灵魂不灭,则吾身不死”的顽强理念,结果被谢衣一个乾坤封灵诀治得服服帖帖。言灵偈冷眼旁观,夏夷则在听闻法诀解释的瞬间,眼中似乎燃烧起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这一段先略过不提,正当五人寻宝完毕准备离开之际,先前问过路的那批马贼堵住出口,纷纷亮出家伙意图上演全武行。吵也吵过了,打也打过了,才发现那为首骑马人竟和乐无异是亲兄弟。
言灵偈记忆深处浮现一个五官快被遗忘的人影。难怪他觉得安尼瓦尔面熟,原来是长得像兀火罗。他只有在浑琊王处理政事时才见过兀火罗几面,后来浑琊王抛弃了政事转投享乐的怀抱,他也就见不到那位捐毒第一大将了。
他看了仿佛大受打击的乐无异一眼,心道,你的命真是不能再好。捐毒覆灭后,尚且可做定国公养子平安喜乐,若是捐毒无事,作为将军幼子也是荣华无尽。
闻人羽陪着乐无异去父母坟前拜祭,如言灵偈所料,夏夷则避过阿阮去找了谢衣,却遭十动然拒。
谢衣摇摇头,唇边自带微笑:“谢某自是愿意传授乾坤封灵诀,只是封灵诀也并非万能,若是施用在夏公子身上,最大的可能就是将魔气,言灵偈,连同公子本人一起封印起来,这样的结果,谢某是万不想看到的。”
言灵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谢衣的话音有微妙的停顿,继续道:“一人之力毕竟微薄,听闻当世有太华天墉两派,于道法修为上可谓精妙之极,或许能有更适宜的法子也未可知。”
夏夷则若有所思。
言灵偈悠然道:“谢大师果然还是不放心在下。”
谢衣已经独自一人走得远了,闻言停步,凝视掌心片刻,道:“世间从来鲜少有双全之法。以咒语之身修得灵体实属难得,但阁下终究会对夏公子的命数造成不好的影响。”
随即他闭上眼又摇了摇头,表情一派高深莫测:“谢某已然尽力,至于接下来会如何,便交由天意来决断吧。”
总之在这个有着清风明月篝火烤肉的晚上,大家的情绪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白日之事的影响。谢衣正式收了乐无异为弟子,再加上阿阮插科打诨,成功地让呆毛少年展颜。
“只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回中原之后,在下就要告辞了。”
夏夷则和闻人羽坐在火边安静地看着他们。闻人羽表示,若好友有难,非常愿意帮忙。
言灵偈脑中忽然浮出一句话来。
“大约……不会再见了吧。”
是夏夷则此时的心思。
能读到宿体一部分的想法,是他们之间联系再度紧密的象征。同样的,要除掉他也变得更难。恐怕就算夏夷则成功地在太华或天墉找到解决之法,也会无奈地发现这一点。
世间不仅难双全,就连幸运都不会对等分配。阎王要你三更死,何曾留你到五更。老天若想见你倒霉,你不甘命运妄图反抗,还会招致果报。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
乐无异尚未展开桃源仙居图,张狂的呵呵声便自不远处响起。清气与魔气混合的情况让言灵偈有点好奇,再一看那不速之客的真身,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一定不知道我们在天上受到了风沙怎样的摧残。言灵偈想,不明状况还以这幅模样来见人,不打你打谁。
---------------------------------------------- 我想了想,谢衣和言灵偈闲聊的时候,就是瞳用隐身蛊去偷窥的时候吧。
于是幕间.流月城就会出现这样一段对话:
沈夜:你去下界,可曾见到那个人?
瞳:他那里结界重重,我破界潜入之后,也只远远看了一眼。应当是他,但…………
沈夜:如何?
瞳:他正站在厨房门口。
沈夜:……
瞳:而且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仿佛是在与什么人交谈。
沈夜:…………………………
神血君你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从下一章或下下章起,开始篡改原作线。
逻辑是什么能吃吗。
|
|
|
LX 发表于 Feb 26, 2014 0:34:34 GMT 8
【伍】
以风沙面貌出场的客人很不幸地被封在了冰里。正版千年玄冰,坚如铁石,遇热不融,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必备选择。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阿阮一指点向谢衣身后:“那里有好强的灵力!”
言灵偈也点头道:“谢大师,小心身后。”
结果大祭司成功地偷袭失败了。
谢衣张开瞬华之胄,绿色的光芒散尽之时,他已然退到安全区域,手一挥召唤出偃甲蝎待命。其余四人也亮兵器的亮兵器,读条的读条,整个小队蓄势待发。
红衣的附身灵浮在半空,对言灵偈行礼致意。
言灵偈无奈道:“为什么你每次出现,不是我要和你打架,就是我们的宿体要开始打架?”
神血不答,而是反问他:“我也想知道,你为何同样身染魔气。”
言灵偈道:“你们流月城的人往下界扔断魂草,我不过是碰了一下它的枝干,幸好及时收手。”
神血道:“虽然你吸纳的魔气多半贮于灵体之内,但逸散出来的那一两分,也开始影响到你的宿体了。”
言灵偈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屏息凝神的夏夷则——为了保持视线持平,他也跟着飘到了半空。
“影响得深了,他会怎么样?”
“如你所见,失智癫狂。”
“看来你也不是不清楚魔气对普通人的影响。”言灵偈慢慢地上下游移着,“你不是神血吗?”
神血平静依然:“我和你一样,都不过是个附身灵。而流月城民需要活下去。”
言灵偈认真地看着他:“所以你们和魔合作了,以神界遗民的身份?”
神血迅速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要隐藏什么:“算是。”
“这样……。”言灵偈摸着下巴低声道,“很正常啊。”
神血一愣:“什么?”
言灵偈认真地看着他:“为了活下去而跟某人或某方势力达成一个暂且和平共处互惠互利的协议,然后事成之后再翻脸无情——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
神血觉得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零乱的三观。
虽然他知道他的宿体是这么想的没错——无他,紫微尊上大人背地里的筹谋半分都瞒不过他——但是连一个年龄不到他三分之一的灵体都已经拿背叛当儿戏,下界这么疯狂真的没问题吗?
二人下方的大爆料正巧进行到谢衣身份被揭破,言灵偈思及纪山故居事件,有点相信这位大祭司真的是去怀旧的了。
闻人羽终于得知师父下落,怒极之下持枪冲将上去。华月见状主动请缨,一架箜篌就把四人打得无法还手。
难怪禺期很鄙视他们的实力,言灵偈觉得他说的很对。
他转头问神血:“魔气用来打他们有用吗?”
神血:“……没用。都戴着魔契石。”
言灵偈:“……”
他的法术虽然只对他看得见的灵体有效,却不妨碍他多散出一点魔气影响影响夏夷则。魔契石这种东西,雩风身上曾经掉落一个,据说可以在与之同源的魔气中畅行无阻。而现在面前的三个人,看样子身份比雩风只高不低,佩有魔契石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帮不上忙,他也乐得慢慢将那些魔气吸纳消化成自身魔力。强一点总是有好处的,不信请低头看下方战况。
他的宿体负隅顽抗,见事态已是千钧一发,情急之下解掉自身封印,冲天而起的妖力甚至伤了华月。
言灵偈看着他周身游离的金石之灵,心道禺期那番话竟全部应验,不愧是从诸神时期走过来的剑灵。难怪他放着王子的生活不过非要出来跑江湖,原来是事出有因。这样的半妖血统被人当把柄抓住,肯定是一面辟谣一面找机会暗杀掉,也免得他活着多分一杯羹。
果然他的宿体个顶个的命运多舛。
虽然是在遇见他之前的事情。
“我们会统统死在这里吗?如果是,那我先和你道个别比较好。”言灵偈看着战场,沈夜亲自出手,都没怎么挪步子,又让略占优势的四人情况跌回了谷底。
神血颇为肯定地说:“不会。”
言灵偈疑惑道:“这回还不是为了杀人来的么?”
神血犹豫一瞬,道:“你的宿体不会死。那个绿衣草木灵体,身负劫火火种,也不会死。……谢衣,必死。其他两人,未定。不过那位女子五脏均已损坏,应是凶多吉少。”
“……啊?”
言灵偈都不知道该对哪句话表示的更好奇一些,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大到他除了一个表示震惊的“啊”就再无下文。
“这是第一次。”
沈夜看着掌心不急不缓地说:“记住现在的心情。”
夏夷则的心绪混乱到言灵偈听不清的程度。
事情果然一如神血所料,流月城一行人的目的只在谢衣,夏夷则寻了个空子,展开传送阵就拉走了队友。然而他的法阵传送不到太远的地方,跑到半路便撞上来拦截的华月。
于是刚刚生龙活虎地跟着传送阵一起被带走的言灵偈,此刻半死不活地跟着四人被捉了回来。华月的催眠曲的确对他无效,但架不住流月城人法力同属神农一脉,又自带清气加成,虽然杀不了他,让他如陷火窟还是不成问题的。
神血俯视着他,神色中有罕见的一抹悲悯。
“我真是恨清气……”言灵偈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随后开始闭目养神,养着养着,便陷入恢复元气的短暂沉睡。
“……”
黑气从沈夜广袖内的手腕蜿蜒而下,瞬间布满了整个手掌。
神血红色的身影如烟雾一般缓缓模糊扩散,但只是极短的时间,便又重新凝集清晰起来。
唯一能看到这一幕的言灵偈处于昏睡状态。
华月一向敏锐,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相问:“尊上?可是此地浊气太盛,致你不适?”
“无事。”
---------------------------------------
然后就要丧心病狂地走沈夏线了(并不
还是那句话,沈夏不见面,神言如何见!
|
|
|
LX 发表于 Feb 27, 2014 21:58:23 GMT 8
【陆】
这是一个阴冷潮湿却看起来使用得还算频繁的地牢。
言灵偈是最早醒过来的。再度鄙视了一下四人组的实力后,见除了乐无异之外其他三人身上布料一个比一个少,不由得思考起在这种环境下躺得久了,落下病根的可能性。君不见多少壮年宿体一朝入狱便毁了前几十年的身体底子——当然是免不了一番在势力纠葛下的严刑拷打——不过他觉得,来都来了,不上刑简直是浪费客观资源。
如果那位大祭司大人活捉他们不只是因为无聊或有趣的话。
“你醒的很快。”
言灵偈觉得他一定是睡糊涂了,神血一个穿红衣的在牢门口待了那么久他都没有发现。
不过……
“为什么是你?你的宿体在附近?”
神血确定,他在这一瞬间看到言灵偈毫无预兆地兴奋了起来,双眸中光芒璀璨若星。
“他是要亲自来负责刑罚事宜吗?”
神血:“……”
原来他们不仅是地域和年代不同,脑回路也不在一个层面。
“……我比较想知道,你为什么认为他会刑讯这四个人。”
言灵偈疑惑道:“不为套口供或是强安罪名,他活捉我们做什么?准备在这个足够隐蔽的地方杀人灭口?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捐毒沙漠常年大风,一夜过去就被埋得衣角都看不见了。”
神血皱眉看他:“你那么想让他们死?你的宿体情况并不比那红衣女子好很多。”
言灵偈被反问得无言以对。
难道他要质问,若是要他们死,为何不在他无知无觉之时做完一切,也免得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宿体的因果线一根根断尽?难道他能说出,他只在有宿体的时候才会清醒,失去最后一丝因果联系之后,他这一段人生也宣告结束,只能苦苦等着下一位野心家将他召唤出来,方才能够再度醒转看看世间?
可能神血会说他能够有灵已是极好,但他为什么要满足现状?又短命又弱小的人类,欲望尚且如此庞大,他为何不能拥有渴望的权利?
“喂,神血。”他看着红衣灵体,语气中多了两分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你想活着吗?”
神血回答得很诚实,也很迅速:“想。”
言灵偈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想活下去?”
神血答:“我为庇护流月城而生,族人不安全,我不可先死。”
言灵偈被如此大公无私的念头噎了一下,好半天才问:“还有其他理由吗?”
神血一本正经地说:“需要其他理由吗?”
“可,可,可是……”言灵偈努力组织着语句,“好歹你有个灵体也不容易……”
“其实有理由也无用。”
神血微笑着摇了摇头:“流月城必亡。而我,将与之同葬。”
“真是大公无私的念头啊……”
言灵偈踱到牢门口轻轻触碰结界,金红色的光壁如水波一般荡漾开去,一直笼罩了整间牢房。
这结界连灵体都拦得严严实实,简直可恶,他腹诽。
他将脸贴在结界上,眼见一个不明物体以明显快于它应有的速度接近地牢。
走近的不明物体足有两人高,主干上绕着不少一看就很可疑的藤蔓,带有抽象派花纹的顶端还地挂着一根有些调皮的蓝色穗子。
言灵偈仰头看着它。
“这是什么?茶树菇精?”
神血:“…………它是……偃甲蛇。”
言灵偈看着茶树,哦不,偃甲蛇靠近时扭得妖娆的弧度,觉得它灵活得一点都不像偃甲,还道是连蘑菇都不堪忍受地牢内恶劣的环境,从而被逼无奈地变异了呢。
他摸着下巴说:“看来换了种方法,打算把我们一个一个绑过去单独审问?”
那偃甲蛇的底部蓦地冒出灵力光芒,法阵竟隔着结界延展开来,一直布满整个牢房内的地面。
神血似乎有些焦急,常年隐藏在袖内的手伸了出来,仿佛是要阻止什么。
言灵偈心头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也有可能是灵力中所含清气让他发慌,退到了牢房角落却仍逃不出法阵笼罩范围。
人工智能偃甲蛇一号,探测到目标范围内受伤个体数四,治疗法阵启动。流月城独家出品治疗法阵,源自上古三皇之一的神农,自带清气加成。
“还是有什么其它——啊——呀——!”
躲在角落里的黑衣灵体霎时疼得弯了腰,直至在墙角蜷缩得几乎和周遭阴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神血皱着眉看着他颤栗着,痛苦着,却强忍着再也不曾哼出半个音。
言灵偈先生,你不是很想活下去吗?
即便在没有附身的那些年月里,靠着笼罩整个流月上空的矩木枝,神血仿佛也能清楚地感觉到流月族民的每一分喜怒哀乐。苦寒,疾病,短缺的五色石和无法破除的伏羲结界,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整个流月城上空,不断压低,再压低,一直到不堪忍受奋起反抗的那一日,结果从伏羲结界的裂缝里钻进来个魔,搅得天翻地覆。
就像现在的言灵偈一样,面对几乎是一面倒的压迫,根本无法反抗。
既然所有的抱怨到最后都要化作听天由命,那方才他所问的“活下去的理由”,又何必有个确切结果?
略显苍白的两指朝虚空中轻轻一点,地面上的法阵迅速变暗缩小,直至完全消失。
远在数层楼之上的沈夜感受到偃甲蛇一号的异状,不禁疑惑:难道是闲置时间过长,内部零件卡住了?
回去让瞳检查一下吧。
言灵偈连呼吸都在颤抖,但蜷缩的身体终于舒展开来。明显轻松许多的,还有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夏夷则。
他侧卧在地上,从手臂的缝隙间看着刚刚出手打断偃甲蛇治疗法术的神血,声音低至不可闻的程度:“多谢。”
神血不语。
言灵偈苦笑两声道:“我其实不想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打断那治疗法术……”
是因为你一视同仁的悲悯?还是你不愿见我无辜的宿体因我的魔气而无端受罪?还是因为我?
呐,最后一种可能还是忽略不计好了。
乐无异惊呼一声师父,终于悠然醒转。有了他开头,其他三人或被喊醒或被吵醒。阿阮环视一圈四周,两指捏着精致的下颌,思索着道:“奇怪,这儿……有一种好亲切的灵力呀。”
然后四人治伤的治伤,封印的封印,休息的休息,缅怀的缅怀。
言灵偈已经坐起身来,他大多数时候还是习惯以一种充满生机活力的姿态存活在这世上。当然,只是从躺在墙角变成了坐在墙角。
神血和他隔着一整个牢房安静地相望。
“能多陪我一会儿么?”他这样说。
神血闻言,由站在门外变成了席地而坐,连坐的姿势都透着复古范儿。
言灵偈闭上眼,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
反正神血君不是因为小言才打断法术的。
容易么,进展一点容易么
|
|
|
LX 发表于 Feb 28, 2014 21:28:56 GMT 8
【柒】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直接导致言灵偈一觉醒来,飘了两圈后发现身处一个全新的地界。整个谷中仿佛覆盖了一层蓝紫色的雾霭,阳光从茂密的枝桠间透下来,给此间景色也打上了一层迷幻而糜烂的光影。
静水湖西行数十里,有群岩错落,鸟瞰如星,故名星罗。
言灵偈发现因果线的长度较他昏迷前缩短了三成还多,不禁好奇夏夷则在这段时间内又做了什么。现在他看着他一路上面无表情的宿体,都暗自担忧自己还有多少自由的时间。
这还不到两个月啊——他记得他附身最慢的一回,从被召唤到与宿体完全融合,用了十一年六个月又二十五天——如果没记错的话。
自由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东西。
星罗岩虽景色绮丽,风水却奇差无比。和捐毒地宫相似,仿佛这一小片谷地将方圆数百里的凶煞之气都汇集了起来。言灵偈待得很舒服,但他的宿体永远不可能与他同一看法。
他不是第一个发现夏夷则不对头的,要知道他还有三个贴心的小伙伴。
一直站在队伍后方的阿阮寻了个空闲悄悄和乐无异说:“小叶子,夷则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乐无异垂眸道:“他的娘亲去世了,他当然不开心了。”
阿阮所说却不是表面原因:“不是的,我感觉很不好……我——”她忽而想到答应过夏夷则,绝不将他身染魔气之事告知第三个人。作为神女,她一定要守诺。
所以她猛然打住,只是双手交叠捂着胸口,强调一般地说:“反正我觉得……他很危险,非常危险……”
“危险?”乐无异同样担忧地看了一眼夏夷则寂寥的背影,“闻人说,他们天罡如果互相有什么误会,就买一坛酒,把所有话都说开,然后大家还是好兄弟。”他挠了挠头,“我是不知道这方法对夷则管不管用,不过上次在捐毒,闻人陪我说了一下午的话,好像心里是舒服了不少。”
闻人羽在这三个人中总是想的多些,并不十分赞同:“我觉得,夷则更可能什么都不说。”
“哎呀不管了,”乐无异一击掌心,“仙女妹妹你和夷则走得近,你说的应该没错。要不然等休息的时候,我们去找夷则,最不济,我拿金刚力士让他打一顿出出气,也比现在好吧。”
夏夷则确实心烦意乱。
而且这种状态持续了不短时间,算起来,仿佛是自长安——并不是他得知母妃死讯之后,而是更早——便开始了。若非他生于皇室隐忍已成习惯,只怕早就造成点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看得出伙伴们的欲言又止,心知自己近来颇为异常的状态已经让他们发现。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感动无法替代负面情绪,掺杂在一起,就变成了纠结。
夏夷则在自己纠结,乐无异三人纠结着他,因此外形漂亮的骨蝶丝毫都没有引起两个姑娘的过分关注,反因此地根本不适合动物生存,反常则妖,而让四人刹那间提高了警惕。
贪狼祭司风琊,骨蝶探路兼削弱对手实力计划宣告失败。
“可恶可恶可恶!”
风琊见乐无异用金刚力士烧光了他的宝贝骨蝶,登时气急。强攻再次失败之下,风琊不甘心竟败于四个加起来年龄不及他一半的毛孩子之手,竟是先魔化后以血肉为引召唤第二拨骨蝶,拼了老命也要挽回自己的脸面。
“以骨肉为祭,以热血为饮,开启黑夜背后的巨门——”
“再度苏醒吧,服从死亡的权杖与长鞭……”
“啜饮燃烧的灵魂!”
风琊慷慨激昂地朗诵着现代诗,完全没有注意到夏夷则也说了三个字,尾音几乎是同时结束。
“血燃犀……”
艳红的火自掌心伤口燃起,绕着四人飞的骨蝶虽耐受得住这借血而发的火焰,但也不敢靠近,四人周围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区。
六边形的蓝色法阵在夏夷则脚下泛起淡淡的灵光。
风琊已经呆愣在原地,无往不利的骨蝶再度失利,简直令他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不对!!”他提高了嗓门,“你——不对!你身上有——”
“在下哪里不对?”
夏夷则上前将另三人护在身后,只有风琊一人看到他双眼闪过隐隐紫光。
言灵偈围观了半天,此时方才认真起来。
啊,他的宿体这么快就要入魔了。手上的火还挺好用,不仅隔绝了骨蝶吞噬灵力的效果,作用范围也不小,他都感觉到不远处一块极高的岩石上有瞬间的灵力波动,虽然被那位来客瞬间就压了下去。
“你身上有魔气!——老子要把你第一个炼成魔偶!”
风琊见状冷哼,一声令下,魔偶们风驰电掣般扑向夏夷则。
言灵偈轻叹一声,双手结印片刻猛然前推,魔气自掌心尽数散了出去。风琊身上有魔契石,他至少得保夏夷则不死,只有他不死,他才不会沉睡。至于其他三人,自求多福吧,他总是顾着自己多一些的。
“道之所御,凶妄尽伏。”
夏夷则露出一个很危险的微笑,空中法阵交叠成四象八卦的精妙图案,无数冰剑凭空而生,坠落仿佛流矢。
“太清御云式。”
言灵偈看成了星星眼,这才是他的宿体应该有的样子!
哦,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救场的人总是来迟一步。
息妙华觉出星罗岩状况有异,匆忙赶来时,风琊已经被冰剑钉成了筛子,夏夷则恢复妖形,半身浴血奄奄一息,眼中紫芒已经褪去。骨蝶的影响消失,阿阮正急急忙忙地给他治疗。息妙华见状同样施法,稍微净化了此地残余魔气,然后与阿阮合力终将伤口止血。
夏夷则扭头去看插得满地的冰剑——贪狼祭司大人连同魔偶化成了灰烬——他同样惊呆了,断断续续地问:“这……这是……竟是我所为……么?”
乐无异忙不迭点头:“夷则,你刚才吓死我们了!就像……嗯,就像海市那回一样,谁都不认直接开打!”他方才将风琊的魔契石拿到了手,此刻摊开手心展示给其余人看,“对了,那个贪狼祭司,身上果然也有魔契石。”
夏夷则轻轻碰了一下。
“奇怪……”他皱眉道,“这石头碰触上去并无特殊之处,心里却仿佛……安宁了许多。”
乐无异恍然:“对啊,魔契石可以保护拿着它的人不受魔气影响的。那夷则,它就归你了。”
“魔气……魔契石……”
暗处的初七推了推脸上的单反。
感染魔气之后,力量确实会有显著加强。他看得出,若是夏夷则处于正常状态,血燃犀的威力根本不会对他的隐身术造成影响。
他是特意下界来取风琊性命的,结果白跑一趟。倒也省事,他想。
---------------------------------------
说一下关于血燃犀的推(hu)测(che)。
乐无异:这个啊……金刚力士二号之后,我的所有偃甲都装了镇灵仪,隔绝外界灵力干扰。刚才引火的,是偃甲,不是我们。
寂如:“血燃犀”乃太华秘术,借血而发,号称持续之时,能令世间法诀尽告无效。
寂如:既动此术,三皇子应当知晓,此处并无法阵布置,亦无术士埋伏,更未设下幻术。
幻术什么的,应该就是凭借灵力影响感官从而干扰判断,换种说法就是,屏蔽掉敌方的灵力。而51的偃甲装了镇灵仪,骨蝶也没用了,因此我就……嗯。
我看了视频,太清御云式不是这样的,我故意写成了海市冰剑秒全场【大雾
咳虽然我觉得风琊好可爱的但是……他从下来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死啊。
专心跑剧情。
标哥这个身体状况,还能打龙么,纠结中。
|
|
|
LX 发表于 Mar 4, 2014 19:37:22 GMT 8
【捌】
“目前来看,昭明碎片在封印里的可能性很大。我觉得可以进去看看,你们呢?”
息妙华听完除夏夷则之外的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完来龙去脉,表示愿意全力配合四人行动。乐无异推测第二块昭明碎片很可能在镇压凶兽的封印之中,息妙华劝阻无果,又碍于此事关系重大,不得已提出要施法窥探众人心绪的要求。
他们自是应下不提。
息妙华法术施到半途,面色有一瞬的肃然,又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平和。没有人发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包括一向乐于观察入微的言灵偈。
“……原来如此,正如诸位所言。”
但她话语前不正常的停顿却仍是引起言灵偈的注意,果不其然,息妙华带四人来到封印入口,友情提供了玄冰冰屑援助后,叫住了正欲跟进的夏夷则。
“夏公子。”
夏夷则讶异:“仙人可是尚有所嘱托?”
息妙华一派慈眉善目:“实不相瞒,小仙并不赞同夏公子一道进去。”见众人表情怔愣,她解释道,“虽说夏公子主修水系法术,然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是相对而言。公子现下灵力亏虚,加之有伤在身,贸然进入那火属凶兽的领域,只怕更加危险。”
“这样啊……”闻人羽点点头,“仙人说的有理。夷则,要不然你就听我们的等在外面?”——他们已经就“论夏夷则是否要参加火龙副本”商讨了一路,本来都快拗不过他坚定的态度,结果息妙华本人也不看好这结果,正巧顺水推舟。
言灵偈摇头感叹一番集体掉线的小伙伴,人家就差没挑明了说她压根就不想让夏夷则进封印,这个原因可能是他身带魔气,也或许是他身带魔气,要么还是他身带魔气。息妙华可是仙诶,在没有共同外敌的情况下,仙魔什么时候携手并进过。方才魔气四散,他费尽心力也只吸收不到三成,结果息妙华一个法术下去净化得七七八八,简直——
唉,生气归生气,他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就是。
即便是被正能量稍微感染到的夏夷则,本质还是那个生于皇宫的三皇子。息妙华虽说找了个完美的借口,但目的终归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他进去。
“既然如此,”他甚至微笑了一下,“就恕在下这一次无法与大家一路了。不过在下会等在外面,若你们有事,在下会立刻前去。”
乐无异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身上有伤,就不用道歉啦——不要那么小看我们好不好!”
阿阮也跟着附和,夏夷则便又笑:“那在下便等各位的好消息。”
按照正常剧本走下去,当无关人等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被支开的时候,就该是主角们光明正大地密谈的时候了。
息妙华道:“适才夏公子虽受魔气控制,但道法之中的清正之力仍然难以掩去,不知小仙是否有幸得知公子究竟师承何处?”
夏夷则道:“家师太华山清和真人。”
息妙华神色稍霁:“原来是清和真人,久仰大名。如此,公子为魔气所扰一事,便不难解决了。方才小仙已尽力压制魔气,但效果并不十分显著。”
提到师承,态度就变了。言灵偈有些嫌弃地想,我还认识神血呢,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有打过架的交情——所以你们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想着怎么把我赶走?
“在下冒昧一问。”夏夷则正色道,“是否因为魔气之故,仙人才不愿让在下进入封印内部?”
他不提还好,提了这一点,息妙华几乎连淡笑都僵在了脸上。
女仙面露为难思索片刻,“虽说并非有意而为,但小仙在夏公子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人。”
言灵偈敢肯定,夏夷则的脸色从来没这么差过。
息妙华立刻接道:“小仙起初实在无法冒险,然而公子师从清和真人,想来也是小仙一叶障目,还望公子见谅。”
他不见谅难道还能翻脸么,言灵偈表示愤慨。不过他更好奇息妙华在他的宿体脑海中都看到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难不成夏夷则身后还有更大的未曾言明的势力?
他还没有完全附身,只能断断续续地读到宿体某些即时的心思,窥探记忆什么的,暂且还做不到。不过他认为,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最大的势力若不掌握在帝王手里,那这个王朝还是趁早完蛋算了。
然后一仙一人之间陷入了可怕的静默。
直到封印洞窟内忽然生变,隐约间传来什么东西烧起来的声音,地面也随之猛然一震,仿佛有某种未知的危险蠢蠢欲动许久,最终选在此时破土而出。
息妙华挥手给夏夷则多召唤了一层玄冰冰屑,并没有继续拦着他的意思,只道,既然公子担心同伴,便进去看看吧。
作为一个只能“看”与“听”却无法感知俗世的灵体,言灵偈一进这红红火火看起来十分喜庆的封印洞窟,破天荒地有了一种全然陌生的念头。
——这就是热吧,可真是热呀。
他实在同情不仅穿得多,还嫌不够地在身上挂了不少木片机簧的乐无异。
禺期逼不得已从剑中现身出来,一个结界罩住抵抗得愈发吃力的三人,当机立断道:“你们都退出去,吾在这里挡着!”
看样子是白进来了,言灵偈想。
夏夷则显然不想让禺期自己面对火龙,打算尝试着借神农封印的残余力量将其重新封住,却见阿阮的血滴在地上,岩石地面竟生发出无数藤蔓,丝毫无惧洞内烈焰,顺着龙身就盘了上去。
然后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火龙就在他们眼前化作粉红色的莲花,怎么看怎么无害。
大变活龙结束。
言灵偈暗道,这姑娘还真像是个草木灵体,人家神血一眼看穿的身份让他猜了一路。
大哥莫说二哥,神血不也只是一滴血,除了和神有点关系之外,又比他强到哪儿去?
他决定以后要把胡思乱想的时间尽量花在修炼魔力上,好歹还剩下一点魔气——能有的剩就不错了。
---------------------
大祭司在标哥的记忆里串了串场,估计息妙华内心弹幕能绕地球三圈。
|
|
|
LX 发表于 Mar 6, 2014 21:34:09 GMT 8
【玖】
黑。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这样说好像也并不太确切。
身处无垠黑暗中的夏夷则抬起右手,能清楚地看见手中握着的剑,剑身上的血,以及剑锋上映出来的双眼。
是他自己的眼睛。
他惊觉,不知何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连自己都不想面对。
冷漠,愤恨,附带着些许如释重负的解脱。是因为方才克制不住刺过去的那一剑吗?
他“杀死”了带走母亲的那个人。
那个人恰是他的生父。
天家无亲情,天家无情。一切的一切披上一层又一层关于权力政治的外衣。
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皇子能在懂事之后与他的父皇继续维持最普通的父慈子孝。想当明君,想留好名声,日子过得不要太受掣肘。
当时大名叫李焱的夏夷则在宫内熬到六岁,被送去太华山。
然后圣元帝开始思念这个无法常伴身侧的三子,愧疚化作流水般对淑妃的补偿。但是六岁,对一个皇子来说,已经太晚了。盼望和期待被消磨在寒冷和欺压中,但他会是一个好皇子,只要淑妃活着。
然而淑妃被赐死了。
圣元帝封锁了消息只为缉拿他。
夏夷则轻笑一声,黑暗之中没有方向之分,他凭着直觉一路向前,身后是一长串逐渐干涸的暗红色脚印。
地势逐渐走低,他便顺势行去,极目之处忽而出现一点微光。
是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吗?
生而为人,就算被各种缘由侵蚀得面目全非,心内总会有一线缝隙留给光明。
有了那一点光的指引,夏夷则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脚步变得轻快了很多。
结果——
“这样么……”
光源是一片红得刺目的血池,池中间的漩涡绕成黑洞,当真像是血盆大口。细看上去,那些积存的血液犹自冒着热气,似乎是刚从某个鲜活的生命体当中汩汩流出——
不孝父母者,当堕血池地狱。,
天道轮回,来得倒是挺快。
周围更黑了。
血池更红了。
夏夷则一直盯着漩涡中心那一点。
“血,池,地,狱。”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眉目间染上了某种决然。
“地狱摆在我面前,我就一定要走下去么?”
他走过一路,都没有丢掉手中那把染血的剑,但随着话音落地,三尺青锋脱手坠入鲜红,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手所拉扯着,眨眼之间就不见踪影。
然后他回过身,向着来时的那片黑暗踽踽行去。
“心障。”
明明夏夷则是最后一个进封印洞窟的,而且他刚开始施法,那火龙就被阿阮的血制服了,结果息妙华留宿四人之后,醒不来的反倒是他。
三个小伙伴以为他是伤势恶化,息妙华赶来望闻问切一番,下结论道他的伤没有那么严重,甚至可以说,痊愈速度惊人——可能是因为魔气的关系,而也或许是由于其残留的影响,使得他的心绪受到了干扰。
用白话总结一下,大约可以算是走火入魔。
言灵偈指正道,走火没有,入魔倒是很多。
三人轮着班来探望,在没有人来的时候,坐在床边的就换成言灵偈——他规规矩矩地盘膝而坐,开始修炼魔力。
让一个对飘来飘去的兴趣明显大于静坐冥想的灵体安定下来修炼,困难是显而易见的。
言灵偈的确坐不住,但有一个好的开始,坚持下去的未来似乎也变得一片光明。慢慢习惯这种生活吧。他十分看好自己。
他决定修炼,更多的是被客观因素所逼迫的。
因果线越来越短了,在夏夷则昏睡的过程中,一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着。
言灵偈其实十分喜欢星罗岩紫烟缭绕的景色,想出门却发现自己出不去。
息大仙,你不是号称在这里结庐而居么,住的地方怎么这么大!
离门口只有数步之遥,却发现被因果线锁住了四肢不得前进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世界如此美妙,他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然后他坐回床边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修炼,也因此有幸见证了夏夷则有如脱胎换骨般的第一个眼神。
说实话,把他吓了一跳。那眼神又清明又狠绝,相较他之前而言简直理智冷静得吓人。
言灵偈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他在之后的皇子生涯中的自身安全问题。接下来就看他的人生准则会不会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慢慢被逆转成“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与此同时,他难得地自我反思了一下:难道是魔气散得太多了?看样子,息妙华所言心障并没有困住他,反倒助他涅槃重生,这效果,比遭逢惊变都好。
反正无论如何,他们是命运共生体,在他神通广大到能脱身之前,都要以宿体的生命安全为第一基本准则。至于精神状态,能清醒着固然好,清醒不了,对他也没什么影响,顶多在完全附身之后时不时嫌弃一下。
只盼老天近期别再让他的宿体陷入危险了,再这么惊吓两次,饶是灵体也会承受不住的好吗。
夏夷则没事了。
甚至可以说他状态好得可怕。
息妙华都不知是该担心还是该舒心,只是她能做的都已做过能帮的也都帮过,各人自有命数,旁人也无法干涉太多。最后,她告知四人,余下一枚昭明碎片的下落。
小伙伴们准备启程了。
言灵偈有些抓狂:宿体呀,你真的打算顶着妖形上路?——哦对,反正也要下海,说不定还方便。
结果他们还没等找到一处足够宽阔的地界供馋鸡恢复原形起飞,从天而降几道泛着青光的锁链,唰唰两下将夏夷则捆了个结实。
言灵偈觉得自己就是个乌鸦嘴。
而且来的这一位又是个修仙的,法力相当不弱。
清气什么的最可恶了。
跟着夏夷则一起被传送术带走时,他忍着不适想。
---------------------
谁都救不了谁
|
|
|
LX 发表于 Mar 7, 2014 22:50:11 GMT 8
本章有微量温丽私货夹带。
篡改剧情注意。
【拾】
一路徐行,因此从不久前开始八倍加速的剧情让言灵偈适应了好一阵子。
他现在在一个叫做太华秘境的地方。整个封闭的洞穴泛着幽幽青芒,浮石之间的道路由流光组成,看上去不怎么结实的样子。秘境正中央插着一把大剑,悬浮着很多小剑,漂移着无数由符文构成的光剑。总而言之一个字:剑。
妖形的夏夷则实力较人形强许多,清道的速度砍瓜切菜一般。
那日擒住夏夷则的正是他口中的师父清和真人,只不过出场的方式不怎么友好,让乐无异三人误会了去。清和见夏夷则态度坚决地要去找昭明碎片,无奈之下道出实情:“血玲珑都出马了,不想让你的同伴遭殃,就赶紧与为师回山。”
后面那句是言灵偈自己在脑海中翻译过的白话。
言灵偈听说过血玲珑的大名,甚至他本人曾经受命刺杀过他的好几任宿体。据说他——哦不,应该是它——的本体只是一滴血,只不过它能附在尸体上,从而操控这具身体为己所用。所以每朝每代都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血玲珑,而且杀人手法一模一样。世人都以为这称号如血玲珑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一样代代相传,却不知他们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他唯一想说的就是,血滴先生的审美实在是太抱歉了,选的附身体一个比一个难看。
而且本体是一滴血什么的,听上去好像有些耳熟。
然后夏夷则和清和说了自己的决定。
他要易骨。
言灵偈飘在他身后想,活在人间受到的制约还是太多了。幸好易骨会保留他妖形的全部灵力,否则实力落差太大,他又帮不了忙,还得提心吊胆着去习惯。能自保才是硬道理,他握拳。
“呵呵。”
其实这个莫名回响在秘境上空的声音笑了很长一段时间,写的短是因为作者不想凑字。
言灵偈被他笑得浑身发麻。
温留有五个悬浮在空中的头,每长啸一次,那五个头就在周围绕上好几圈,其速度之快,轨迹之流畅,很能吸引与他相对之人的注意力。
但若是真被它们吸引了注意力,那就输了,因为会头晕眼花。
推己及人一番,言灵偈忽然理解了夏夷则为何不受影响,因为他召唤的玄凝剑也会绕着自己飞来飞去,作为起手式,估计早就习以为常。
“小怪物道术根基尚可。”
温留向夏夷则普及了一番他被关进秘境的始末,然后催动法术,从他心口透出的绿色灵力线绕了过来。言灵偈看着又一个灵体在他面前逐渐成形,感觉真是奇妙。这就是温留口中的甘木了吧,分过来的一丝力量也能凝聚成形,不死树之力果然不可小觑。
至于为何新灵体看上去不过六七岁,言灵偈表示,这是个好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新灵体用外貌引得他不少好感之后,开口便是一句:“老子要吃肉!”
言灵偈:……呵呵。
让不死树什么的见鬼去吧。
言灵偈伸出两只魔爪蹂躏他胖乎乎的脸蛋,挑衅一般地说:“我管你的本体多厉害,现在在我面前的你就是个小屁孩子,还敢自称老子!”
甘木被掐得眼泪汪汪,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听上去像是“没办法我呆在这里几十年了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一句话真的不是有意而为”。
好歹是第二个能看见他的灵体,兼之是他第一个能触碰到的灵体,言灵偈也不好把关系搞得太僵,以后少不得要一同聊天打发时间。
“作为同一个宿体的附身灵,好心提醒你,我们的宿体很倒霉,并且即将倒大霉,因为有我在。而他死了,我们两个也就没命了。”他谆谆教诲道,“所以我们的目标是,让他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甘木眨着大眼睛问他:“为什么有你在会倒霉?”
哦,卖萌可耻。
言灵偈略微别开目光,自豪地说:“因为我是言灵偈啊!”
甘木:“言灵偈?是什么?没听说过。”
言灵偈:……
原谅一个在昆仑墟呆了大半辈子的可怜灵体吧,他咬牙切齿地想。
言灵偈被甘木噎得说不出话来,另一边温留却打量夏夷则一番,道:“小家伙,你身上兼备妖魔二气,修的又是太华道术,竟还没有走火入魔,也算是奇特。”
夏夷则规规矩矩地答:“实不相瞒,在下近日一直觉得胸中烦闷难当,前几日更是险些酿成大祸。”
温留笑道:“再正常不过了,也是小家伙心志坚定才不至于癫狂,我粗看上去,你受魔气侵蚀时间不短,却还有人拿仙家法术给你治疗,嘿,也不知跟你多大仇。分你的甘木之力够用上三次,不过~死好几次才能死透,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在离开之前,温留忽然又叫住他。
“你可是遭遇了真正的魔?”
夏夷则不假思索地道:“并未。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温留趴下去,懒洋洋地说:“也没什么。只不过若非你来,老子自己也快忘了。”
甘木没有因果线的束缚,活动范围很大,刚出了太华秘境就撒欢儿跑了没影。
言灵偈这个恨啊,幸好出秘境前他有所预感,叮嘱过宿体易骨之前一定要回来,否则就等死吧。
至于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态,一定是错觉,错觉。
夏夷则在最后一天,和马不停蹄赶过来的乐无异三人依次道了别。三人都察觉出来他有问题,但夏夷则不说,他们也不好问,只当是他受了清和责罚。
言灵偈掩面,他当真还是不明白,他的伙伴会尊重他的决定么?多少遗憾都是由不说造成的,他活了几千年,看了能有几百遍,但还有无数世人前仆后继地奔赴在不说的大道上,真是没救了。
第二天夏夷则当着清和南熏葛山君的面,斩钉截铁地说弟子决定易骨时,言灵偈在他身侧,仍是捕捉到他面上闪过的一丝别样的情绪。
你瞧你自己还是遗憾了不是,叫你不说。
清和叹息着背过身去,道:“南熏前辈,葛仙官,施术。”
昨日的威逼利诱显然有效。甘木早早就回到他身边,双手诊脉般搭上夏夷则右手腕,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言灵偈想着他是不是话说的太过了,那两只小手都在抖。施术一毕,甘木急忙输入灵力,完成使命后便趴在床头说什么也不起来。
“呜,真累。”他顶着惨白了一圈的小脸说。
言灵偈说:“那就睡吧。”
甘木可怜兮兮地瞅着言灵偈:“不敢睡。”
言灵偈哭笑不得:“不会醒不来的,我拿我几千年的名誉发誓。”
甘木哼了一声,倒也不再强撑,就那么趴着陷入沉睡。附身灵都是在宿体心脉周围沉睡的,在他回去之前,言灵偈给他套上一个隔音结界,这样外面敲锣打鼓都叫不醒他,可以安安生生地休息。
可是夏夷则仍旧数度陷入危机。言灵偈感到那种确确实实存在的心慌,是跟宿体生死休戚相关的正常感应。清和为了救他,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言灵偈瞧他变戏法似的拿出那么多宝贝,猜想他一定懂袖里乾坤之术。
难怪方才甘木那么害怕。
他也挺害怕的。
在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清气之后他就更害怕了。
黑衣的大祭司在逐渐现出身形的同时轻车熟路坐到床边,两指并拢点上夏夷则额心,全然是一副预备施法的模样。
神血微笑着右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神农礼。
“又见面了,言灵偈先生。”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言灵偈双手掩面。
他几千年的名誉就要这么交待了。
---------------------
反正我让大祭司出来了!握拳! 甘木是打酱油的。
|
|
|
LX 发表于 Mar 11, 2014 23:05:05 GMT 8
【拾壹】
言灵偈闭着眼一脸慷慨就义状,如果忽略他眉梢和睫毛不自然的颤抖的话。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说:“如果你能干涉宿体的行动,能请他给我们个痛快么?”
神血对他每每如临大敌的反应表示十分费解,倒也明白他现在解释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反观言灵偈由于没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心下更是慌乱,简直是坐立不安。
感受死亡来临,并不是每一个灵体都有福分享受的事情。
好在难耐的静默没有持续太久。
“你的宿体要醒了。”
神血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明明是俯视,却没有通常在这个角度下会让人产生的居高临下感。
言灵偈某一刻有种他们是“平等”的错觉。
他将双手举至眼前,惊疑不定地说:“我居然还活着?”
神血微笑:“你为何总当我们是敌人呢?”
言灵偈反问:“不应该如此么?”
“那你就好好看看。”
一向正直得不得了的神血,此刻面上忽然浮现了一丝似乎是狡黠的神色。言灵偈若说见到这一个有些脱离他认知的神血是惊讶,那么他转头看他的宿体时,则完完全全是惊呆了。
不知那大祭司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被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的夏夷则成功醒来。言灵偈回头时,他还处于双眼将睁未睁的朦胧状态。
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超乎想象的事情呢——这是几乎连呼吸都忘了的言灵偈——不对,灵体需要呼吸么?
沈夜并没有收手的意思,而是顺势抚上了夏夷则的侧脸。
在言灵偈眼中,夏夷则转醒时的表情就像吓了一跳。然后一开口让他吓了一大跳。
“……阿夜?”
沈夜应了一声。
“你居然……来了?”
“本座再不来你就死了。”
夏夷则反而笑,笑得比这一路言灵偈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轻松。
沈夜无奈:“……唉……你还笑得出来?”
夏夷则握住脸侧那只手道:“相信我,若是易地而处,你会发现这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神血转头去看言灵偈,那意思很明显:所以你到底为何会当我们是敌人?
言灵偈:…………………………老子受不了了!!!
拿什么拯救你,我破碎的三观。
还有,这个该死的自称一定是被甘木传染的。
落荒而逃般飘到了屋外,言灵偈很不幸地发现,就算是太华山弟子统一宿舍的大小,因果线的长度也只够让他飘到门外回廊。
真是个不想面对的事实啊。
“你知道?”
他感受到身后淡淡的清气,没有回头。太华山远古时期也曾是近似于洞天日月的福地,即便是浊气蔓延的今日,也是不可多得的适宜修行的地域之一。说实话,他在这儿呆得浑身不自在,饶是如此,仍能毫不费力地分辨出独属于神血的那一分清气,或许是承自于神农,总是要来的纯粹一些的。神血道:“我以为你也知道。”
夜间的太华寒风凛冽,他们身为灵体,风对灵体本不该有影响,神血却是衣袂飘飘,很有几分魏晋名士的模样。只是有言灵偈在,肯定不会谈论到琴棋书画这类风雅事上就是。
言灵偈抓狂:“我为什么会知道!……好吧,抱歉,我现在尚且无法感知到宿体全部的心绪。他和他的同伴几乎形影不离,你觉得这种事情,他会表露出来么?不过……”
神血觉得言灵偈看向他的双眼中,左眼写着好,右眼写着奇。随后,他又迎来了另一次的语出惊人:“他们是在悄悄联手铲除异己吗?”
“……为何?”
他有些跟不上言灵偈跳跃式的思维。
言灵偈好心解释道:“你们的祭司来一个死一个,这还不够明显?”
神血却道:“不碰上你们,妨碍他的人也都要死。”
言灵偈再猜:“那是他们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比如,唔,我的宿体是皇子,不久的将来要上演一出夺位大戏?”
神血再答:“言灵偈先生,你陷入了一个误区。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宿体之间没有任何协议,更不存在威逼利诱,甚至他们可说是没有半分利益相关。”
言灵偈愣了一愣,讷讷地说:“所以他们两个来真的?”
神血认真地说:“至少我这一边是如此没错。不过我斗胆猜测,我的宿体既然已经是了,你的宿体应该早就是了。”
言灵偈:……
黑衣灵体的哀嚎响彻整个太华。
“——这不科学!这不公平!”
神血回忆过往,自己从前明明没有爱看别人吃瘪这个恶习的。当然,也没有多少人可给他看便是。
不多时,言灵偈重整旗鼓,眸中燃烧着斗志之火,开口道:“我有个问题。”
“请说。”
“你知道既斩断因果线,又能让我不至沉睡的方法么?”
神血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仔细想了想道:“暂时没有。不过流月城所藏典籍颇多,说不定能寻到法子。”
“这样啊……”言灵偈仿佛无视了“没有”和“说不定”两个词,完全陷入了遐想当中,“如果真有这种方法,不仅我,你也可以试试。”
神血讶异:“我?‘也’可以?”
言灵偈哥俩好似的拍了拍神血的肩——他倒是够体贴,靠近的同时收敛了周身清气,不得不说他对力量的掌控比自己强了不止半分。
“禁闭一般关了这么多年,即便你有你的理念要护着你的城民,但……你真的不好奇人界?”
神血转了转眼睛:“好奇……有必要吗?”
言灵偈恨铁不成钢:“没必要你就连想都不想了啊?!”
神血看他的目光,又是他最不愿面对的悲悯:“既定的事实无法被改变,空想只会让人更加怨天尤人。”
言灵偈反驳道:“若是连想的权力都被理智所剥夺,那这生活还有什么盼头?”
话题好像拐了个弯,朝向某个更加哲学的方向奔腾而去。
神血也笑,同样不再是角度无可挑剔的礼貌一般的微笑。
他说:“你和你的宿体一点都不像。”
“彼此彼此。”言灵偈并不满意这个评价,“不过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宿体像?我前前后后换了好几百个宿体,都像才麻烦呢。”
神血听到那个好几百的量词,若有所思。
“或许是你附身的时间不长。”
他们并排坐在房间前冰凉的阶梯上。言灵偈一直认为神血不应该这样随意——好歹是“神”血啊,一定是今天他等死的方式不对。
“我的宿体也没有见过我啊。”他用喟叹般的调子说着,“但即便如此,我有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我潜移默化地像了他,还是他冥冥之中像了我。”
言灵偈倒是持不同观点,摇头道:“错,你们不像。你比他更没有人气。”
“或许吧。”
“嘿,兄弟,”言灵偈迅速地改了称呼,“有时候胡思乱想是放松最简单的方式。从我认识你以来,你的精神一次比一次差,说不定就是因为思考得太多,而不是空想的太多。”
神血这下是确确实实的惊奇了:“你看得出?”
言灵偈道:“我又不瞎。”
“是么……”神血少有的晃神也只在一瞬,“那么,该如何开始……胡思乱想?”
言灵偈初为人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首先,要正视自己所有的情绪,暂且放一放你那些舍生取义的念头。”他举了个例子,“比如,最近的一个有关于你自己的,未解的疑惑是什么?”
【拾贰】
低价忽悠了不少上好原料铁梨木后,乐无异留在广州码头造船,其余三人偶遇了竹笋包子号杂耍团的一干人等,据说他们早先便与闻人羽相识。
狐妖辟尘和熊猫精团子互相斗嘴,无意间透露出了断魂草的信息。
啊呀,断魂草不是流月城的么?
言灵偈现在已经恶劣到以观察宿体的表情变化为乐。嗯,他心下点头,公事公办的态度还算不错。团子败在辟尘的美食诱惑下,指点三人断魂草可能分布的位置。
搜寻过程还算顺利,断魂草现在还只是断魂苗,在背阴处茁壮生长着。言灵偈仔细瞧着夏夷则的动作——因果线依旧没完没了地缩短着,他已经走不了太远了——每当夏夷则预备燃起真火将其焚毁时,他便抢先一步尽力吸收断魂草内含有的魔气。
送到手边的力量之源,不要白不要。
他在太华山向神血询问斩断因果线的方法,其实是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若是有可能的话,谁愿意当一个与宿体休戚相关,连活动范围都受限的附身灵?但神血好歹和神界有点关系,引得他心下那点不安分的念头又滋长起来。
自由!是一个多么让附身灵向往的词语!
凡事不预则废,这是他向他的宿体学到的唯一一句话。
言灵偈是个很记仇的灵体。
他记得在纪山谢衣故居初遇时,神血那一句仿佛不经意说出的“本体不在此处,奈何不了你”。
话说得再明白不过:神血有个本体,本体很厉害。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他还真担心前脚神血答应帮她断了因果线,后脚反悔就拉本体下来结果了他。
所以能修炼一分就修炼一分吧,一切为了光明的未来而努力。
在海岸边看夕阳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就像是在欣赏一场盛大的死亡。残阳将整个天边染成血一样的颜色,天水相接的地方闪烁一片金光。然后那一团跳动的火焰就逐渐地沉没了,沉没到无尽的海平面里去。关键是,这一过程中,没有人能辨清,到底是水淹没了火,还是火投入了水。
言灵偈坐在码头边回头望去,他的宿体每一分轮廓都在闪闪发亮。
夏夷则站在他臆想中的火海里,忽而抬了抬右手,却又顿在半空,仿佛是要抓住什么,半途却改了念头。
也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看见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哦,这里是南海——南海的某一片区域唤作明珠海,估计他触景生情想到他的母妃了。
众叛亲离,一世畸零。
是他害的么?他已经开始对他有影响了么?
“既定的事实无法被改变。”
神血前些日子这样说。
如今的言灵偈在夕阳灿烂的余晖中,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重复着这句话。
在竹笋包子号全体成员的帮助下,新一代招财进宝号于三天后完工,参加剪彩仪式的有富二代乐无异,官二代夏夷则,红二代闻人羽,以及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生的草木灵体阿阮。
招财进宝号名副其实,开入水底的时候就像一大簇五光十色的珊瑚在缓缓移动。
馋鸡已经可以在上天与下海两种形态之间切换自如,拉着船游得不亦乐乎。在左摇右晃地穿过一条会飞来成排冰锥的海底通道之后,一船一鲲鹏被海底漩涡吸入了某处隔绝了海水的结界之中。
言灵偈还以为这一行人会在海底漂上几个月才会寻到蛛丝马迹,甚至更有可能的是,什么都找不到。息妙华也只是听了传说,耳听为虚。
直到他看见那颗疑似昭明碎片的夜明珠悬浮在一枚半开的大贝壳中央,然后决定收回昨天所有不应出现的可笑的悲悯,这找昭明碎片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命数明明还很好嘛。
每一处宝藏埋藏点必然有一个或更多的守卫或机关,总之就是特意给后来人使绊子的。
这是言灵偈数千年总结而得。
夏夷则一碰那夜明珠,半空中便响起一道甜腻腻的女声,惊得人汗毛倒竖。
现在连蜃精的嗓音都进化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了么……他正想着,就见那蜃精千呼万唤始出来。
乐无异只见一浓妆淡抹的美人手执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盈然妙目。
阿阮面前立着一只一人高的鸡腿。
闻人羽不同意他二人的意见,在她眼中,那分明是枪尖指天的长枪,而且模样还和她手中武器一般无二。
夏夷则:……
言灵偈:………………
蜃精大姐,你不能专注于嗓音一个方面,好歹也稍微在意一下你这张脸啊——言灵偈觉得,就算把阿阮这几天买的胭脂水粉全都一股脑扣到那张脸上,也无法造成这种清奇的效果。
他回忆了一番,能拥有如此通天彻地的审美,估计也只有血玲珑血滴先生能与之一较高下。
南霸水一个法术屏蔽蜃气,其他三人眼前的幻象瞬间消失。言灵偈猜测,夏夷则未受蜃气影响,连带着自己也第一时间看穿了她的真面目。
他忍着笑看了一眼乐无异僵住的表情,这反差也未免太大了些,少年,你还好么。
蜃精大姐看上了他的宿体。
用一个更明确的说法,她看上了他宿体那张脸。于是她先礼后兵,死缠烂打又兼梨花带雨,十八般武艺全用上,最后见她眼中土里土气的乐无异也不肯就范,就打算来一发狠的。
然后她被冻在了冰里。
夏夷则不会在同样的错误上栽倒两次,当初他疏忽大意中了言灵偈,此番接近敌方,必然做了万全准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言灵偈看了看冰里蜃精不敢置信的眼神,忽然想到被他们无情地抛弃在捐毒沙漠中的沙儿明川。
他又去看自己的宿体,嗯,长得是挺能骗人的。不过蜃精大姐,你来晚了,凡事要讲求先来后到,谢谢。
阿阮天赋异禀,三枚碎片到了她的手里,稍加催动,一枚指环,一个火球和一朵花就迅速分裂重组成了一柄剑。
禺期得见自己的作品,激动得热泪盈眶,恢复冷静后便提示他们,虽然还缺剑心,但破开伏羲结界是没有问题了。看样子若不出意外,登月——登上流月城计划成功实施,指日可待。
好不容易结束了颠簸爬出船舱,乐无异抱怨着自己都要被船晃散架了,招呼着大伙一起往客栈方向走。
“夷则,怎么了?”
夏夷则盯着房顶不发一言。
实力提升得很多嘛,同样盯着那里的言灵偈想。而且这种波动很熟悉,待他想想……哦,是星罗岩那个窥探者。
窥探者被发现了,索性现身出来,手中唐刀不偏不倚地抵在乐无异喉咙口。
“在下初七,奉流月城大祭司沈夜之命,前来接收神剑昭明。”
言灵偈:……沈夜,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
Lingji Yan:Deep Night,how are U!how old are U!
我实在不知道羽哥到底看到了啥,本来想写看见钱(喂,后来改成了枪。 欲知太华一夜详情如何,请等番外
|
|
|
LX 发表于 Mar 14, 2014 23:02:53 GMT 8
【拾叁】
“昭明就在桃源仙居图中,想要就自己来拿。”
事关谢衣遗愿,乐无异便嘴硬得很,大有想要抢走昭明就从我尸身上踏过去的无畏感。无论初七是真赶时间还是假赶时间,都不愿与四人多做纠缠,忘川刀灵力暴涨,在空中挽出一道绿色的光,以一对四毫不费力。
言灵偈跟着夏夷则飘,眼神却没有离开穿梭的窥探者。初七速度太快,刀势太猛,想要下杀手分分钟的事,他却没有。
他脑中从来不断的弹屏忽然有了一瞬的停顿。
如果明明可以用杀人灭口解决的事情,敌方却没有选用这一方法,那么便是有所顾忌。神血帮他排除了利益牵扯一点,也就是说,这四个人的生死于流月城,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很好,他不用再释放一次自己少得可怜的魔气帮忙了,反正他的宿体也不会死,皆大欢喜。再说,家有一甘木如有一宝,他乐得自在。
初七有着愈战愈勇的诡异特质,在四人勉强与之打了平手后,忘川再度挥出,直接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捎带着干扰了周围磁场,乐无异的偃甲机关全都成了废铁。
然而,乐无异还是用不听使唤的金刚力士为己方争得了一瞬空隙,面前蓝光闪过,夏夷则已用传送阵瞬移到对侧,三尺青锋稳稳当当指着初七后心。
唉……言灵偈默默扶额,人家方才已经用过传送术了,现在又不是灵力枯竭,完全可以在你的剑锋底下瞬移走的呀。
初七却并没有借助传送阵离开。
他的面具在打斗中掉落在地,即便在看上去受制于人的条件下,语调也没有半分波澜。
“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左右我的生死?”
夏夷则见势不妙,法阵光芒闪过,迅速瞬移回来与同伴并肩。
然后初七放下了一直挡在额前的手。本来是预备攻击的起手式,正对着他的四人却在得见他真容的一刻大惊失色。
“……师父……?”
言灵偈也愣了,怎么又一个谢衣?
初七的灵力与谢衣确实相似不错,但他还当是同为流月城人,法术未免同源,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难道他在流月城还有个孪生兄弟不成——
反正无论如何,对主角团来说都神展开了哦,亲。
隔音结界不知何时将整个码头笼罩在内,方才一番械斗竟没有吵醒半个广州城民。
乐无异受到了严重冲击,喃喃道当日捐毒他亲眼看着沈夜斩下谢衣头颅,随即又从初七能轻易破坏磁场否定了自己的结论。禺期见状不妙,从昭明中脱身而出挡在前面,火龙封印洞中的一幕再次上演。
虚空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四周隐约闪烁着蓝紫色的电光。
沈夜从当中缓行而出,出场方式简直狂霸拽到惊天动地,全然不同前三次的无声无息。
神血的神农礼依旧行得流畅而完美。
言灵偈搓着手:“这回是不是不打架都不行了?他们已经和这位初七打过两场,估计想逃走都难。”
神血微笑摇头,表情高深莫测到可恶:“不会。”
言灵偈现在最想问的就是,喂神血你找到了方法没有?我可是等的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蠢蠢欲动,简直想跟息妙华学了她的读心术来看看你到底想些什么又想过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以最恶劣的可能去揣测每件事,他还不想被神血牵着鼻子走。
沈夜接过昭明,仿佛不经意地随手一挥,便刺中了冲上前去的禺期。
言灵偈大呼一声“诶哟喂我的剑灵小哥”便扑了过去,虽然他根本碰不到禺期,禺期也看不见他。但他的确对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剑灵很有好感,或许也在羡慕。
同是孤独地度过了数千年的灵体,同是被人冠上了凶煞不祥之名,禺期尚能保存一分最本源的良善之心,再反观他,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要急。”
神血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某种安抚般的意味:“他只是被昭明阻滞了灵力流。剑身不毁,剑灵不会死去。”
言灵偈松了一口气:“还好。”
神血平静地道:“我反而有些惊奇,你竟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事而紧张。”
言灵偈瞟他一眼:“你不觉得我们又像又不像么?——我指的是我和禺期。”
神血眼神一动,道:“似乎确实如此。”
言灵偈笑道:“所以我挺希望看看,他如果一直活下去,会不会还是现在这样。”
神血道:“本性如此,不会有变。”
言灵偈伸出食指摇了摇:“那也未必,就好比我们都以为谢衣死了。”——另一边已经曝光了初七的身份。
神血道:“你方才没有察觉么?”
言灵偈疑惑:“察觉什么?”
神血解释道:“谢衣的偃甲人可以看见你,初七却不能。”
言灵偈道:“因为静水湖的谢衣是个偃甲灵?”
神血道:“或许。”
言灵偈忽而大骇:“你为什么会知道谢衣看得见我?”
神血八风不动:“捐毒一夜经你提醒,他方才躲过了那一击。”
说不上哪里不对的感觉。
言灵偈已经对神血起了提防,自然不会再继续这一敏感话题。他的宿体尽管正在充当背景板,同样也在沈夜与初七的攻击范围之内。他边与神血闲聊边分神注意另一方谈话动向,精分得不要太痛苦。
“第三次……”
沈夜喟叹般地说。
“三个问题已经答完。初七——不,谢衣……杀了他们。”
言灵偈飘不了太远,和乐无异四人站在一处。听得这话,他下意识一抬头——
沈夜眼中杀机虽淡,想要发现却并不难。
“你的宿体想玩真的?!”
性命攸关,言灵偈迅速敛去嬉笑神情。
神血也皱了眉:“我不知道。不该如此。”
言灵偈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他抬起右手,乌黑的魔气在五指间绕着圈儿。隔着一段距离,神血虽然看不清楚,但他能感觉到那种——令他和沈夜恨透了的气息。
“如果他先动手,我不会再道歉。”
他盯着神血说:“我们就算注定会死,也要拼到最后一口气。”
神血罕见地迟疑了:“我……无能为力。”
言灵偈五指间的魔气团越来越大,却笑着说:“在我死之前,最后一个问题。因果线……有方法么?”
神血偏过头去,低声说:“有。”
言灵偈笑容愈盛:“还不错,可惜我赶不上了,多希望你能活到我下次苏醒的那一天——”
藤蔓冲天而起。
阿阮胸前的绿色图腾发出柔和的光,地面上生发的巨藤宛如活物朝初七和沈夜扎了过去。夏夷则得了空隙,接住力量爆发过后虚弱的阿阮,蓝光一闪传送走了四人。
言灵偈见他在逃走的前一刻,头仿佛是侧过了一个微小的角度。然而法阵已成,光芒大盛之中,他也无从得知,他与神血的宿体之间,是否完成了一场隐秘却终究不得的对望。
【拾肆】
招财进宝号由于体积过于庞大,四人想进入神女墓内部,要游过一条长长的黑暗甬道。神女墓内部环境与从极之渊的隔水结界仿佛,都是在水底辟出一块无水区域。乐无异四人虽都会避水术可在水下活动自如,但双脚踏上地面的感觉和游泳终归不同。言灵偈冷眼旁观,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越往里走,言灵偈的感觉就越不对。
——吵死了,谁在叫啊。
那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叫喊来形容,而是此起彼伏的痛苦惨呼,若是闭眼便会当自己身处炼狱之中,受困不得脱出。
言灵偈抬眼望去,石壁仿佛变成了一幅巨大的投影。暗红的血与艳红的火,念咒的巫师与跪拜的平民。是西域诸国遗民那一次疯狂的祭典,也是留存在他记忆中的,最为盛大而惨烈的一次召唤。
闻人羽心细,第一个开口道:“我觉得这地方有些古怪。”
投影仿佛被外来的声音打断,一个眨眼的时间便消失了。
那些记忆……
言灵偈意味不明地一笑,跟在夏夷则身后飘向前去。
被封闭了数千年的墓穴中并不昏暗,不明的流光仿佛子夜清辉扫遍大地,绿树红花与陆上别无二致,远方飞流直下,近处细水潺潺,若非头顶是一方石壁而非无尽星空,当真是美不胜收。
但和神仙有关的地方,哪怕景色再美,烦人就是烦人。
也不知是神女墓中藏在某处的昭明剑心威力无匹,亦或是墓中存放的其他物件是天材地宝,清气随着四人一路深入而愈发浓重起来,搅得言灵偈心烦意乱。
阿阮说:“神农神上的灵力遗留在这里,所以才有这样丰沛的清气……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夷则不舒服呢。”
夏夷则只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他同样十分希望速战速决。
令二人不适的源头是一块名叫三世镜的石头,据说能看到前几世的记忆。神农的一线神念留存在三世镜上,才赋予了这块石头特殊的力量。
阿阮不顾反对,忽然冲上去摸住三世镜表面的文字,找回了身为露草前两世的记忆。
言灵偈已经难受得快跪了,本只等着他们解决完记忆问题后赶紧走人,听得这石头当真足够神奇,心下也活泛了起来。
——他每次苏醒,同样也会忘记上段人生的某些事呢。
记忆的空白无法被填补,多经历几次,他也只知道自己会忘记,却不知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于是在离开之前,他决定冒一次险。
只接触了一瞬,直接承自神农的清气便迅速将他的手掌侵蚀成炭黑色。但只需要一瞬,便足够让他想起很多尘封的事情。
“这样么……”
除了发愁自己怎么活下去以外,这是言灵偈第一次为其他事而愁——或者也不能算是愁,充其量算感慨。
原来他这道咒语,受到的苛刻待遇,并非只有因果线制约这一点呢。
言灵偈无所谓地笑笑,却再也无法在三世镜旁停留,被因果线拉着亦步亦趋地离开了。
进到神女墓的最内部,他便将全副心神都放在躲避由于少了制约而飞了满墓室的昭明剑心上。目前的情况严峻到,他只要沾上昭明剑心,沾到的部位就会消失一阵子——是灵力阻滞的后果。若是他直接从剑心堆里穿了过去,估计就得回到夏夷则心脉附近陪着甘木睡觉了,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沉睡上。
饶是如此,他也免不了暂时以一副缺胳膊少腿的形态示人,即便现在没有人能看见他。
禺期用昭明吸收了一部分剑心,表情是标准的见到作品完工的满足。他双手托着昭明,郑重地递给乐无异,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交接仪式。
剑心有了,目的达成,准备收工回家。
窥探者在走上前的过程中逐步现出身形,姿态恍若鬼魅。
“抱歉,可以请你们交出剑心吗?”
昭明剑心的威力比血燃犀大得太多,又飞的满屋都是,两个灵力主攻的小伙伴都歇了菜。不光是不能打,就连传送法阵都开不动——难怪初七是用脚走进来的。
初七为了抢剑心,乐无异为了做一个了结,两人约定来一场拳拳到肉的较量。
——好像有些不太对,都拿着兵器——只不过在法术无效的情况下对打而已。
好在乐无异的偃甲机关都经过了改造,无需灵力即可发动,以一招之差险胜初七。
阿阮惊呼:“你们打的太凶,这里要塌了!”她感到灵力无法施展,明白靠传送法阵带出大家已不可能,扭头一看方才的石门入口,“呀——那个门也关了!”
初七一刀打偏落下的巨石,点点乐无异道:“你,用桃源仙居图把他们都收进去,然后去用剑心开门。”言罢,巨大的法阵以神女墓台正中为圆心亮起,冲天而起的光如立柱一般托着墓顶,暂时阻止了更多石头的下落。
乐无异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掏出桃源图展了开来,问道:“为什么你可以用灵力?”
初七笔直地站在阵眼处:“借用了昭明剑心的力量。”
乐无异愣了片刻:“怎么借?”
初七扫他一眼:“快去开门。你们实力太差,力量超过承受限度会爆体而亡。”
乐无异:……
石门因为灵力流被切断而再度开启,乐无异焦急地回头张望。
初七在石门移动的一刻就收了千柱之阵,墓顶失了依托,垮塌的速度较之前快了数倍。巨石坠落的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通往中央墓台的藤条被压断,他借着掉落的石块往前跃了数步,却见刚刚开启的石门受了震动,又在缓缓闭合。
千钧一发之际,他反手丢出了忘川。
——出去。
【拾伍】
无厌伽蓝附近有雪山,与流月城直线距离相对较近,搭建浮空台和调派人手前来总共用去三日,只待人员到齐,便要以剑心破界踏入流月城。乐无异有馋鸡因此到得较早,四人又表示不介意北疆酷寒,便与其他门派中人一起扎营暂住。
第三日,夜。
月白风低。
夏夷则所处位置离营地较远,是一处松林边界的高地。
他抬头去望隐藏在满月之后的红色轮廓——每逢十五,月亮后方会出现一圈暗影,仿佛是将其镶上了一层深红色的边。
那是人间唯一可以看见流月城的时刻。
日间刚刚下过一场小雪,每一步都带着细雪摩擦的簌簌声。
夏夷则回身,神色柔和得一如往常。
“共饮一杯?”
沈夜道:“可以。”
夏夷则折返得很快,手头两只盛满了的木质杯。有人带酒御寒不错,但数量也没有多到予取予求的地步,总不好连着别人的酒囊一起借来。
他递去一杯道:“条件简陋了些。”
沈夜一言不发地接过木杯。
言灵偈眼巴巴地看着夏夷则——手中的酒,怨念几乎化了形,忽然羡慕起宿体不饮不食的神血来。
然而残酷的事实是,附身灵连嗅觉都没有,更别提没有实体碰不到酒杯了。天知道他看着前些任宿体吃香喝辣是什么感觉,附身灵简直没人权。
神血但笑不语。
言灵偈索性不再看,转头问:“你们为什么会跑下界?”
神血简短地答:“道别。”
说得像是喝断头酒的感觉——他猛然想到什么,近乎是瞪视着表情安然的神血。
神血对他微笑:“你还是现在才想明白?”
言灵偈道:“感觉很不现实。”
神血问:“你没有过任何一任无私的宿体么?”
言灵偈摆手道:“有也记不住啦,年龄大了。”
神血不欲争论年龄大小的问题,而是陷入了渺远的回忆当中。
“流月城的绝大多数城主与大祭司,都像他一样。”
言灵偈赞叹:“在人间简直可遇而不可求,每朝每代有两三个明君就不错了。”
神血低声的陈述仿佛耳语:“下界的生活比流月城丰富太多也舒适太多,很容易迷失本心。流月城被封于伏羲结界内,普通城民徒步行走一日,便能从城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时日久了,除去苦寒,城民开始染病。若是城主与大祭司不能凝聚民心,流月城想来早就不复存在。”
“这样啊……”言灵偈若有所思,“不过你下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了解得倒不少。”
神血反驳道:“不是。”
言灵偈以目光示意他讲下去。
神血顿了顿,道:“高阶祭司都通晓传送之术,平日也会下界处理一些要事。”
言灵偈直白地问:“扔矩木枝?”
神血忽然有些颓丧地想,还不如照实说他们的宿体已经相识十余年呢。
“流月城混进了一个魔,心魔。”他眉宇间染上一层浅淡的烦忧,“矩木枝之事,只是一场逼不得已的交易。”
言灵偈道:“用人间的话来说,当明君永远比当昏君要难。”
神血浅笑道:“或许。”
“你不怀疑酒中有毒?”
夏夷则见沈夜十分爽快地举了杯,便抬手与之相碰,在两杯接触的同时,他这样问。
“你不是也有胆量独自呆在我面前。”
“是么。”他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笑开,“我又多问了。”
传承下来的饮酒方式能完美地挡住人在饮酒那一瞬间的所有表情。
夏夷则从双手交叠的缝隙间望过去,只见蓝色与金色双线绣就的祭祀袍袖口。
“我是不是又欠了你一句抱歉?”
言灵偈神色一正,从坐着的石头上跃下来落在他左近。
神血问:“你指的是广州一夜?”
言灵偈点头。
“不必道歉。”神血安抚般的目光奇异地与广州时那一次无限接近,“我没有责怪你,答应过的因果线一事也不会作废。”
言灵偈安静地看了他片刻,随即恢复常态:“嘿兄弟,你为什么脾气这么好?”
神血:……
“人界的酒如何?”
夏夷则恍若无事般地问。
沈夜仔细地瞧他良久,方才道:“没有对比,如何评价?”
夏夷则道:“随口一问而已。”
沈夜似笑非笑地道:“苦的。但感觉还不错。”
夏夷则有些晃神:“意料之中。”
“斩断因果线,我需要调动本体的力量。”神血看了看手心,却不是在宿体身边呆惯了之后的下意识行为。
言灵偈几乎压不住眼底的兴奋,就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一早便会破掉伏羲结界进入流月城。”
神血略微思索片刻,面色却略有疲倦:“若无意外,我们会在寂静之间等候。——就是流月城中心的一处平台,矩木生长在那里——我的本体也在矩木树心。”
言灵偈轻叹:“我觉得你的精神状态又变差了。”
神血道:“也有可能是我的宿体醉了。”
“人不可貌相,”言灵偈忍不住笑出来,“堂堂大祭司酒量竟这么差?”
神血无奈,只得如实说了:“流月城存储的酒都用于献祭,献祭之后的剩余也不会用来喝。”
言灵偈状作不经意地问:“你不是没有完全附身么,宿体醉了你都知道?”
神血泰然道:“连他想什么我都知道——但知道也无用,我不会再说给其他灵体听,包括你。”
言灵偈笑着摇头:“我对他想什么没有兴趣。”
“流月城正中有座高台,是矩木生长的地方。我和昭明都会在那里。”
沈夜一个弹指,木杯化作木粉,微风一吹便散落在雪地上,再也找不见了。
除了终将被更多积雪覆盖的足迹,再无第三个人知道,在这个决战的前夕,发生过一场看似平和实则决绝的道别。
“想什么都知道?”
言灵偈如夏夷则一般抬头去望月影,眸中映出一片清寒。天却是要亮了,东方已然泛白。
“你想暗示我什么?你确定我能听懂?我听懂了有用么?”
---------------------
马上就完了马上就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闹
|
|
|
LX 发表于 Mar 15, 2014 22:23:43 GMT 8
【结局分支1•晚风】
九天之上,有城流月。
烈山部作为上古神裔,居住环境却实在不敢恭维。对草木有特殊感应的阿阮第一个开口表示,单这里的植物就让人无法直视,而且全城竟弥漫着魔气,清浊交杂得整个地界都不对头了起来。但也正因有魔气的存在,言灵偈自觉这里比神女墓的环境要舒适一些。
还好他的宿体带着魔契石,否则城中央高台什么的,也只能遐想一下。
因果线已经短到他只能围着夏夷则转圈圈的地步。但眼见那方法提供者近在咫尺,他心内却一派平静,平静得都不像他言灵偈了。
无他,神血几个时辰前那番话信息量简直太大——言灵偈这一路回想过去,不过数次见面,却仿佛每一次,他都会透露给自己一点信息,然后到了昨夜提前真相大白,只差面对。
他几乎可以肯定,他今日是走不出流月城了。
神血道他的本体可以斩断因果线,这是数千年来无数宿体前仆后继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说,神血本体的力量,早已超越了人间界的范畴,就算他再让夏夷则魔化一次,也无法与之相抗。
摸过三世镜后,他得出结论,召唤咒语流传得越来越隐秘,他每一次被召唤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人界有一段历史是诅咒巫术盛行的时期,那时的言灵偈还不只是他一个灵体,而可以成为一个族群。随着时光流逝,诅咒与巫术逐渐成为要株连九族的罪过,他的同族苏醒得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一个,每隔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有机会睁一睁眼。
他的创生者似乎从未想过,一道咒语也能有灵体有生命。他们言灵偈将无数人投入死局的同时,自己早已陷在死局当中不得脱出。
附身灵可遇而不可求,那段偶尔可在擦身而过之间发现同族踪迹的生活早已无法重来。希望后的失望往往比失望本身更难以接受。
没有人看得见他,他就自己去观察周围每一寸每一分。没有人听得见他,他就自己和自己说话。
几个月前,由于灵虚一时气急,造就了一个对夏夷则来说不祥,对他来说则是幸甚的意外。
他看见了另一个附身灵,他的宿体甚至有了第二个附身灵。而且他初见的那一个,看上去很有几分神通。
他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他想自由地活下去,一直都想,发了疯似的想。
他的同族可能统统再也不会苏醒,为何他就不能一搏?
然后他开始努力抓住为数不多的机会,几乎是倾尽一切地去赌这第一次,也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
他营造了一个虚幻的形象——一个直来直往,及时行乐,尽管有些自私却很努力地保护着他和宿体的附身灵。
但他说的话,却更多的发自内心。
——我想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呀,你想不想?
——既然你也想活下去,是否就理解了我呢?
神血将右手按在矩木树身上汲取力量。
乐无异四人实力虽较捐毒有了长足进步,却依旧不是沈夜的对手。禺期用雷霆之壁困住沈夜,以自身为祭,将昭明,晗光,剑心熔炼成一柄新剑。
新的窥探者等的正是这一时机。
魔气如黑云一般朝夏夷则压过去,神血也在同时出手。无数金色的流光自延伸至流月城天宇的各处顺着矩木枝一路流过,尽数化作细刃。
他借各处的矩木枝抽取了这座死城残余的所有生命力,加之自身全部神农之力,挥下了这有质无形的一刀。
砺罂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这个附身体。
呵呵,以为有魔契石便可万无一失了么?殊不知只要身染一点他的魔气,就永远是为他预备的附身体。
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禺期的雷霆之壁给了他绝好的机会,唯一能制住他的沈夜被困,其他三人压根不足为惧。他内心呵呵呵呵地笑着,从矩木树心脱出,带着魔核朝他的附身体飞奔。
结果他上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身,四肢之间竟还连着肉眼难辨的线——他附身的一瞬看到的——那是传说中的因果线吧?心魔砺罂居然栽在一个附身灵身上!
哦,不对。
他可以稍微催化一下,加速不明附身灵和这个人的完全融合。
他也就当真这么做了,却没做完。
因果线被天外来客斩断了——他看不到神血。
底牌完全暴露,乐无异拿着重生昭明砍碎了魔核。砺罂想通过往来之镜逃回魔界,结果连顶头上司都给他拖后腿,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死在劫火里。
失去矩木支持,整座城开始倾塌。
流月城各处的修道人士开始撤离。
“为什么还让我多活一会儿?”
言灵偈处在一个结界中,是神血用最后的力量凝集起来的,不至让他在因果线断掉的瞬间便消散。方才在阿阮的劫火烧到砺罂的前一刻,神血将他从近在咫尺的死亡中拉了出来。
神血反问:“你需要一个确切的理由吗?”
言灵偈讽刺般地一笑:“有理由也无用,这句话是与你学的。”
神血的力量都用在结界之上,自然没有余力去控制周身清气,言灵偈只觉如遭凌迟,却动弹不得。
“这才是你一直以来的样子吧。”神血不是没看见言灵偈的痛苦,但他却再也做不了什么去补救。
言灵偈抬眼看他:“不然呢?你心目中的我应该怎样?”
神血敛去礼貌性的微笑:“如你平时一样。”
言灵偈眸光愈冷:“那只是个假象。”
神血叹道:“我知道,一早就知道……在无厌伽蓝就知道。”
“呵,猜也猜出来了。”言灵偈伸手碰了碰周身结界,脆弱得仿佛两下轻触便要碎掉。
“所以呢?”他问,“我演了一路戏,你看了一路戏,谁也没占到便宜。我赌输了,愿赌服输。你把结界撤了吧——做都做了,用不着因为愧疚之类的可笑情绪留我多一刻。”
神血点头道:“哦,原来你只当这是一个赌局。”
言灵偈重复了一遍:“不然呢?”
神血望定了他:“看来你忘记无厌伽蓝说过的话了。”
言灵偈思索半晌,忽然展颜:“哈,那种话你也信?”
“礼尚往来,很公平。”
流月城倾塌的愈发厉害,寂静之间的大平台已经开始泛起裂纹。
神血揽着言灵偈背靠矩木席地而坐,对周遭的巨石零落仿若视而不见。
言灵偈一动不动:“强扭的瓜不甜,神血先生。”
神血面无表情,抬头看着矩木枝桠间漏下来的阳光:“都不重要了,眼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言灵偈嗤笑,一掌按上神血心口,低念道:“除去你的城民后——你心里——也很寂寞……”
神血还来不及给一个回答,言灵偈掌间不知何时出现的暗红色匕首已经抵上他的心胸,正要用力刺下。
“你杀不了我。也没有必要。”
神血空出来的右手握住刀刃,才不至让那匕首刺得太深。不同于上次伤到了他的匕首瞬间被化成灰,这一回,他的手掌被匕首割伤,滴下来的血也没有了以往的杀伤力,就如每一个普通的附身灵一般。
言灵偈歪在他的臂弯里,笑得一脸灿烂,手下却狠命加力。
“你毁了我唯一的愿望,还打算死前让你我冰释前嫌?别太愚蠢。我恩未必记得,仇却一定会报,就算报不了,也决不想接受仇人的恩惠。”
然后他看见,自己握匕首的左手,以至于四肢末端,都开始慢慢地变淡。
结界消失了。
也不知是他真的伤到了神血令他无力维持结界,还是神血心寒之下撤掉了结界。
“现在你满意了。”
神血丢掉他手里的匕首,目光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就像将一切的一切当成一出戏的是他而并非言灵偈。
“是啊,满意了……”
言灵偈诡异地一笑,声音却无可逆转地变轻变浅。
“和你说个秘密……”他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从三世镜那里知道,我们言灵偈每次陷入沉睡,都会忘记自己这一段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他附在神血耳边低声诉说着,神血却已经听不到话语中应有的震动,而更像他不规则的吐息。
“你说……我再次醒来……还会不会记得你……”
“你想记得我么?”
神血的声音有些颤——这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言灵偈没有回答。
神血永远不会再得到回答。
支撑流月万年的矩木无可避免地倾颓,伏羲结界不断加速缩小,冰凌从最底层的平民区开始一路蔓延至寂静之间,这也是最后一处即将被冰封的地方。
神血仰着头轻轻靠在矩木树身上,有风夹杂着冰冷而潮湿的气息席卷整个垂死之城。
他的愿望达成了,他宿体的最后一个愿望,他也在最后关头达成了。作为一滴血,他没有前生,也不会有来世。而此后的无尽时光中,也不会有第二滴血重复他的人生。
那个答案……
获得与否,甚至肯定与否,都不再重要了。
-晚风.END-
|
|
|
LX 发表于 Mar 16, 2014 20:44:40 GMT 8
【结局分支2•朝露】
“你真的想杀了我?”
禺期的雷霆之壁隔着沈夜,却没有隔神血。他与言灵偈如捐毒一夜般隔着一段距离相望,中间划着一道名为立场的线。
神血的力量积蓄完毕,也知道砺罂打得什么算盘,更知道砺罂能附身在任意一个身染他魔气的身体之上。他迟迟不出手只为等待时机,待得禺期开始发威,矩木树心的魔核蠢蠢欲动,他便知道,机不可失。
言灵偈已藉由他或有意或无意透露出的线索猜到了他的目的——
根本就不是为了帮他,而只是为了斩断因果线,让夏夷则摆脱恶咒的束缚。
无论是人是灵,发现自己一败涂地时,都会习惯性地问一句为什么。
言灵偈也不例外。
整个平台夹杂着红莲之火燃烧的噼啪声与惊世宝剑即将出鞘的嗡鸣声,乐无异砸着禺期背后的结界,却也知自己无能为力。
这样嘈杂的一片战场上,言灵偈盯着蓄势待发的神血,问话的声音很轻。
他问,你真的想杀了我?
神血下意识地迟疑了,同样也错失了唯一的时机。
砺罂抱着他的魔核冲向了夏夷则,待所有人反应过来,本来已很短的因果线一下子缩没了影。强光以魔核为心迸发出来,掩盖了即将熄灭的红莲之火。
“你们还是——把昭明交出来吧。”
青年柔和的嗓音中掺杂了三分诡异的嘶哑,面上迅速蔓延了红色的魔纹。
阿阮惊呼:“夷则——不对!你!那些灵力——”
闻人羽捂着嘴,拉着阿阮倒退一步,乐无异拿着昭明惊得说不出话来。
雷霆之壁消失,沈夜在袖口的掩盖下握紧双拳。
“冥蝶之印尚存,你是如何出来的?”
“呵呵,我的大祭司大人……你以为有魔契石便万无一失了么?”
顶着夏夷则脸的砺罂笑得开怀,令乐无异三人毛骨悚然:“本来我预留的一个身体,是你亲爱的妹妹……结果现在送上门来一个,力量可比令妹强上太多——”
他随意地挥手,主清正的太极八卦阵染了浓重的墨色,连冰剑周围也绕着魔气,对着地面上的四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交出昭明,或者破开冥蝶之印,可以让你们多活片刻。”
沈夜用舜华之胄挡掉冰剑,转头怒视乐无异:“还不快去斩断矩木!”
“想砍我的矩木?”
砺罂再一挥手——方才已经用矩木枝吸取了不少七情,这一次威力更大——冰剑刷刷刷扎在跑动的乐无异脚边,亏得他身上不少偃甲机关,左躲右闪才勉强避开,却离矩木的距离愈发远了。
沈夜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庄严的声音仿佛自脑海中响起。
“吾予汝力量,汝借吾实体。可?”
沈夜闭了闭眼,声音斩钉截铁。
“可。”
砺罂感到身后传来剑风——现在的他还不敢硬挡,身形一闪飘远了去,转头见沈夜已经凌空浮至与他同一高度,不知何时换了身白袍,手中却不见他熟识的双色链剑。
这一躲闪的时间,乐无异已经用袖里藏花勾住矩木枝跳到近处,一剑就斩断了他力量的来源。
砺罂怒极,冷笑三声道:“你们以为,斩断矩木就可以奈我何?”
他向下扫了一眼,随即又仿佛已经懒得看乐无异三人,信手一划,冰刺从寂静之间的平台下凭空窜出。三人急忙躲避,无暇顾及天空战况。
确保法术和偃甲机关都打不到他,砺罂道:“解决了你,另三个不足为惧。”
沈夜发动舜华之胄:“你可以试试。”
砺罂双手绕圈,蓝黑相间的防御法阵逐渐现形挡在面前:“那我开始了唷,大祭司大人~”
话音刚落,两人瞬间调换了位置。
砺罂笑得很猖狂:“传送法阵和幻术,哪一个更厉害?”
沈夜右手中出现一柄普通的木弓——被砺罂完全无视掉了,因为目测威力还不如链剑。
砺罂瞟了一眼:“就凭这个?”
沈夜弯弓搭箭瞄准他。
砺罂摊开双手:“你舍得?”
弓弦拉满。
“只要可以杀了你……又有何舍不得。”
弓以矩木枝为身,以光为弦,以神血所有力量为箭,去势似流星。空气仿佛被急速的箭矢摩擦出火苗,瞬间烧尽了周围所有的杂音。箭头碰上防御法阵,如同火把遇到冰层,法阵一圈一圈碎裂开来。
传送法阵砺罂虽不熟,但箭从发出到命中的时间也足够让他躲开,但他却发现自己躲不开,仿佛被无形的线捆在原地,脑中骤然一片混乱,竟连默念传送的咒语都做不到。
难道这是他永远无法匹敌却一直渴求的,正神的力量?
不对!跟那支箭无关!
该死,意志力强到可恶的凡人!
魔核在这一击下碎裂,砺罂不甘地游离出来,却永远没有了逃回魔界养精蓄锐的机会。
失去砺罂附体的夏夷则落回地面,单膝跪地,一只手徒劳地揪紧了胸口的衣服,却是释然道:“我……赢了么……”
两道绿色的治疗法阵一前一后亮起,沈夜隔着绿光看他,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悲哀。
“不,我输了。”
伤口没有流血,只是一个空洞。流月城的冷风仿佛毫不容情地聚拢到了同一处,残忍地一点一滴带走他所剩无几的体温。
夏夷则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抬起头,说:“多谢。”
沈夜蹲下身,按着夏夷则双手为他输入灵力,未及出口的话被阿阮慌乱的哭腔打断。
“天啊,你在消失!”她发了狠似的催动灵力,却终究无用。乐无异和闻人羽方才几乎将灵力都分给了劫火,此刻也顾不得透支与否,只为了尽力挽回一分——或者说,多挽留一刻。
——力量超过承受限度,会爆体而亡。
神女墓中初七简短的回答惊雷般炸响在乐无异耳畔,他双眼通红,一拳砸向地面。
“不要治了。”
阿阮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闻人羽咬着牙不肯出声。
夏夷则苦笑着缓缓阖目,饶是离得最近,沈夜也只能依稀辨清他最后的数语。
治疗法阵的绿光倏然暗了下去。
沈夜拉弓的左手和夏夷则一同化为飞灰。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石板砖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他低头去看——是他自己的另一枚指环,金色的,有着流月城独有的镂刻花纹。
“你们走吧,流月城即将倾覆。”
乐无异不会出手,也不可能出手。拔剑只是一时脑热,夏夷则一句多谢他听得清清楚楚。为了将砺罂消灭在下界之前,身为皇子的骄傲也不允许砺罂借他的身体胡作非为,因此他宁可选择去死,才有了那句道谢。
沈夜毫不介意乐无异手中正指着自己的重生昭明,独自转过身向楼梯下方行去。仅存的右手中,牢牢地握着第二枚指环。
夏夷则所遭受的,叫做言灵偈的诅咒,他在无厌伽蓝就已通过读取偃甲人头颅而得知,包括因果线以及言灵偈与神血皆有灵一事。
灵体无法为人所见,他连谈条件都不能够,只能暗自期待神血之灵能感受到他的所思所想。
经由今日,他知道神血之灵的确是可以帮他的,无奈结果却不是他所希望的——也罢,无论其中有何种纠葛,两全之法本就凤毛麟角,他这种人……又怎能奢求太多。
最后重复的那句诅咒,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憎如影随形,所求永不可得,为至亲……至信之人所杀。
——竟是一语成谶。
-朝露.END-
|
|
|
LX 发表于 Mar 16, 2014 20:46:03 GMT 8
【番外•沈夏•幻生】
太华山与无厌伽蓝有同样的积雪与皓月,说不上哪里比较冷一些。
夏夷则无意识地把玩手中剩下的一只木杯——另一只已经碎成了粉末。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毫无意义的争斗即将开场,他明白却无力挽救。流月城自将第一根矩木枝投向下界时,就注定会站在下界的对立面。立场不同带来的牺牲,看似合情合理却永远无法避免,远不止是一句理解可以化解。
“第四次了……”
沈夜勾起一个极浅的笑:“你是什么感觉?”
“第四次?”
夏夷则喃喃重复了一遍,终于问出了口:“捐毒,太华,广州,还有现在——你到底……”
沈夜微微抬眼,避开了这一问:“明日之后……你会去做什么?回长安夺位么?”
夏夷则目光转冷:“除了夺位,我还能有第二种选择么?经过暗算一事,我与我那两个哥哥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还有母妃……”他声音一顿,再开口已成落寞,“母妃因我而死……说到底,不过也是因为暗算而暴露身份——所以无论从何种角度考虑,我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沈夜点头:“很明智。不过,直到你逃离皇城后,我都不看好你去夺位。”
夏夷则一惊:“……为何?”
沈夜道:“你的手太干净。”
“城主重病无法管理城中诸事,我身为烈山部神农后裔,却不得不代表流月城与心魔合作,以矩木枝残害下界众生。为此,使得唯一的徒弟与我反目,高阶祭司之间同样暗潮汹涌,不服我只是大祭司却独揽大权者为数不少。”
“而那些有异议的人——”他停了半晌,将手掌摊开到夏夷则面前,“你看到了么?”
夏夷则沉默良久道:“我明白。”
沈夜摇头:“你很有底线。但沾了权力,底线便有可能会让你一败涂地。”
夏夷则反驳:“我并不这样认为。”
沈夜道:“所以我很想看看,但是……可惜啊,没有机会了。”
夏夷则抿了抿唇,有些刻意地转了话题:“太华时你与我说的那件事——”
“我并没有十分把握。”
“其实……也不需要刻意而为。”夏夷则垂眸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沈夜扫他一眼,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你可以当成一场交易——关于昭明的交易。”
夏夷则面色微变:“一定要这样么?”
“如果能让你今后好过一点的话。”
“绝不。”
沈夜无奈轻叹道:“……那随你高兴吧。”
夏夷则盯着他:“你也希望我不将它当做交易。”
“这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应对我说那句‘第四次’。”
沈夜微有愣神。
无法预料之惊,骤然重逢之喜,满盘皆输之怒,生离死别之悲。
所有巨大的情绪波动,都是他带去的,都是他带给夏夷则的。
他如何能凭一个毁掉的木杯便甘心放弃。
月缺尚能盈,冰销尚可凝。
然而日出之时,他们终将对立,再无如今夜一般的共饮之机。
-幻生.END-
---------------------
……因为码完分支2心情奇差无比连这个番外也受了影响我会说?
太华一夜神言出门唠嗑,沈夏说的是言灵偈和因果线的事情。
倒数第二句引用了三世镜里神农的话。
然后貌似Flag都用上了……嗯,那就这样吧,一路追文的小伙伴们,江湖再见。
|
|
|
LX 发表于 Mar 16, 2014 20:51:09 GMT 8
|
|
|
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6, 2014 21:46:58 GMT 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