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谢沈]入戏 by 蜜汁酥饼

入戏

1

沈夜走进演播大厅的时候，就看见了正在低声和助理阿阮说着什么的谢衣。
狭路相逢，当真碍眼。

“夜哥，要不要……”导播风琊小声说，“我去跟那边说说，把谢衣先撤下来，等您的部分结束了，再……”
“不用。”沈夜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和谢衣不和早就是圈内众所周知的事实了。
这仇怨说来就话长了，暂且按下不表。

化妆师给沈夜上妆的时候，新一期的八卦周刊也已经送到。
沈夜随意翻了翻，无非就是那几个熟面孔。
“歌神紫胤出道二十周年巡回演唱会首发城市故乡天墉城！”
——他也算是歌坛常青树了，除了当年女星红玉主动爆料暗恋他，基本没什么绯闻和负面传闻。
“实力男神清和与摇滚巨星温留又爆不和，据传两人于后台差点动手，幸被阻止”
——这俩人私底下关系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一样。
“谐星灵虚因被曝在家中吸毒，已被警方逮捕”
——活该。
“灵魂女歌手巫山神女逝世五十周年纪念专辑即将发行”
沈夜不熟，此条略过。

稍微有些新意的大概就是那条。
“新人王偶像组合‘180-1'人气飙升，成员之一的乐无异公开表示自己的偶像是影帝谢衣并向记者展示了历年收集的谢衣剪报，他声称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和谢衣合演一部电影。”
只看到谢衣两个字，沈夜的眼神就寒了下来。
助理华月不动声色的把报纸抽走：“阿夜，到时间上场了。”

2、

节目开始。
“沈夜……啊，我可以叫您的名字吗，毕竟您是大前辈。”
沈夜露出无可挑剔的礼貌微笑：“当然没关系。”
“啊，下面我们来看一下回顾影片，是沈夜从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到最后息影前的最后一部影片剪辑，这是您的粉丝为您做的，当真是非常用心啊。”

灯光暗下来，在座的观众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屏幕上。
沈夜侧过脸，晦暗的目光却望向了坐在另一侧的谢衣，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即便镜头没有拍到他。
似乎是留意到沈夜的视线，谢衣转过头，冲着沈夜点了点头，笑容中似乎也带了些歉疚。
沈夜无视了。

一些简单的采访后，轮到了谢衣。
主持人的提问都被严格筛选过，不功不过，就算有什么爆点也是事先安排好的，总体来说平平淡淡过去并没有发生什么尴尬场面。
最后轮到观众提问环节，主持人刚想点人，就听见谢衣温文问：“可以让我来选一个吗？”
这不是事先安排过的，主持人愣了一下，才笑说：“当然可以。”

谢衣选了一个略靠后的女孩子。
女孩子平静的站起来，然后问：“听说谢衣您是沈夜先生一手挖掘的，但又听说你们关系并不和，这是为什么呢？”

场面上冷下来一秒，主持人正想叫停，让导播别收录这段，就听见谢衣温声说：“不知道你是哪里听来这些传言的，但是我可以很负责的说，这些都只是传言，实际上我和阿夜私底下的关系非常的好。”
“哦？”女孩子继续问，“那可以冒昧的问一下，有多好吗？”
“可以。”
话音一落，只见谢衣突然起身，就这么径直走到沈夜身边，然后一把揽过沈夜的肩膀，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对着沈夜的脸响亮的亲了一口。
然后，谢衣不顾沈夜惊愕的神情，对着镜头绽开一个温柔的腻人的微笑。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3、

第二天所有的娱乐杂志的头条都商量好似的po上了这张图。
谢衣搂着一脸僵硬的沈夜笑得灿烂，而沈夜的表情简直像第一天认识谢衣一样。

“沈夜先生，沈夜先生，您真的和谢衣关系这么好吗？”
“沈影帝，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不自然呢？”
“沈夜先生，您能不能谈谈对谢衣的看法？”
面对蜂拥而来的记者和不要钱闪着的菲林，沈夜心里已经在呕血，但还是微笑。
“是的。”
“我只是惊讶而已。”
“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

时间倒退回前一晚，只有两个人的房车内。
“好你个谢衣，几年不见倒真是长本事了。”沈夜冷笑看谢衣。
被半强迫着邀请上车的谢衣一改脸上仿佛永不退却的笑容，谨慎而小心地看着沈夜的脸色，略哀伤地说：“如果我不这么做，您是不是永远不打算理我了。”
沈夜：“那好，我问你，你对你当年做的事情，后悔过吗？”
谢衣沉吟了一会，又看了看沈夜的脸色，还是艰难挤出两个字：“不悔。”
沈夜：“好，好，好，很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来人……”
“等等！”谢衣打断沈夜的话，死死拽住沈夜的衣袖，竟然有些死缠烂打的味道：“我虽然没有后悔！但是！虽然我现在是谢衣，但我内心那颗初七之心从未消失过……我就想听您再叫我一声初七！”
初七是谢衣出道前用的名字，圈内知道的人寥寥。

沈夜是叫过这个名字的，不止一次——在他把谢衣当成自己一生心血的时候。
不过现在想来，倒更像是笑话。

4、

“这条绯闻需要压下去么？”
“不用了。”沈夜疲倦地按着眉心，“反正没几天就会被遗忘。”
华月犹豫了一下，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朱导发来的……剧本。”
“剧本？要和流月谈投资么？什么戏？”
作为圈里数一数二的名导，朱龙的片子几乎等于票房和口碑的保证，沈夜当年也和他合作过多次。
“……他是希望你能出演其中一个角色，他觉得这个角色除您之外无人可以饰演，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沈夜毫不犹豫道：“可我已经息影了。”
“呃……”华月艰难的复述着对方邮件上的话，“这并不是戏份太重的角色，戏份来说应当相当于客串，不过角色非常重要，是整部电影的灵魂角色……就算拒绝他还是希望能和你面谈一次。”
就算只是人情面子也不能不卖，沈夜扫了一眼剧本：“那约个时间吧。”

对方极力邀约，保证全部戏份不会超过十场，时间可以尽量迁就沈夜，票房分红也会有沈夜的一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旧日交情，沈夜最终还是接了。
然而直到开机发布会前一天，沈夜才在娱乐版看到了这部电影的其他讯息。
主演 乐无异 谢衣

沈夜电话过去：“您这是什么意思？”
“谢衣的演技很不错。”
“我知道，但我不想和他合演。”
“为什么？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沈夜怎么可能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揶揄，压着火气淡淡道：“说给媒体的话怎么能信。”
“可是那个角色非谢衣莫属，你们的关系并不能构成不合作的前提条件，而且片中你们的关系也并不好，我觉得这反倒更适合演绎……”朱导顿了顿，最后说，“你的艺德呢，沈夜？”

去他的艺德！

5、

《古剑奇谭贰》新闻发布会当天，沈夜提前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坐到了最边上。
谢衣姗姗来迟，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他刚一进场，那个坐在主演席上的少年就蹿了过去，明明自己也是个明星，却还是一脸没出息的小粉丝见偶像的表情，如果不是边上经纪人拦着，只怕他就要掏出本子让谢衣签名了。
谢衣笑得颇有些受宠若惊，场面上其乐融融。
自始至终，沈夜冷眼旁观。

直到——
“请问谢衣先生，此次参演最让你开心的事情是什么呢？说起来男主角的演员是您的铁粉这点应该让你十分意外吧，而且，这还是您阔别多年和朱导的再次合作……”
娱记不可能不知道谢衣和沈夜的关系，所以他们不会去触霉头。
而谢衣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语带惆怅：“都不是。我最开心是和我旧日恩师的合作，当初我会走上这条路也都是因为他。”

沈夜却在想，他是怎么能平心静气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谎话。
当真不愧是影帝。

6、

几年前。
“沈先生，沈先生，前面的路口堵车，我们可能要在这里耽误一会。”
“嗯。”沈夜点点头，随意的望向车窗外，不远的地方是街心公园的草坪，暮色倾泻，余晖洒了一地，沈夜的眸子忽然暗了一下，“华月，今天还有安排么？”
“……暂时没有。”
“停车。”
“诶？”

吉他声断续而清脆，拨弦声一下一下，和着琴声少年哼唱。他的嗓音略沙哑，却很有味道，沉在夜色里丝毫不显得突兀，仿佛流水滑过，漾开一池潋滟。
起初周围围了不少人，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也渐渐少了。
人来人往，他终于留意到了那个始终站在那里的人。
少年放下吉他，抬起头看去：“你……是找我有什么事么？从刚才就一直在看着我。”

沈夜已经变装过，夜色又这么暗，他并不担心被发现，只是……他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我很喜欢你的表演。”
“诶，是吗？”少年不好意思的用手挠挠头，“其实我刚学吉他没多久，教我吉他的人告诉我到人多的地方表演可以快速提高，所以我才……”
路灯昏黄光晕照在少年的身上，尘埃在光线里漂浮。
他微微仰着头，气质干净的不可思议。

一秒也没犹豫，沈夜就判断：这是块璞玉，绝对会红。
“你叫什么？”
“我吗？我叫谢衣。”
他动了心，问谢衣要过吉他，尽管多年不弹，随手拨弦，依然有动人琴声流泻。
沈夜半合眸，唱了一首调子格外沉的歌。
“他不羁的脸像天色将晚/她洗过的发像心中火焰/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漫长的告别是……”
一样的哼唱，一样的温柔情歌。
却是差以千里。
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有光照在他的身上，每一个音调都似磨在人的心尖，勾起最深的那一点点痒，叫人不知不觉沉醉。
原本路过的人也都不觉驻足，静静聆听。

他是天生的表演者。
而在刹那间，谢衣表演里的稚嫩被一下放大开。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沈夜将吉他还给谢衣，问：“你想不想变得比我还厉害？”
看呆了的谢衣猛然点头点头，样子分外可爱。
沈夜低笑一声，把华月的名片塞进谢衣的手里：“礼拜一打这个电话然后到底下写的地址来。”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身后谢衣的声音响起：“那个……你是沈夜吧！你是那个大明星沈夜吧！没想到你唱歌也很好听！”
沈夜？
沈夜！！！！！！
周围意识到的人，尖叫声骤起。
“卧槽沈夜！”
“谁？谁是沈夜？沈夜在哪？”
“好像是那边，啊，他跑了！！别让他跑了！！！签名签名！！！合影合影啊啊啊啊！！”

他被谢衣坑惨了。
事后，还是华月叫保姆车掩护他才能全身而退，逃上去的时候沈夜浑身狼狈，外套不翼而飞，衬衫也被扯下两颗扣子，领带更是早就不知在哪。

7

“沈先生，沈夜先生？”
沈夜回神，笑了笑：“我也很期待。”

看见沈夜好像并不是很生气，娱记才小心翼翼把话筒递过去：“请问是什么让沈夜先生您改变念头，重新复出呢？”
“导演的诚意和剧本，我是一个演员……”沈夜侃侃而谈，多年面对媒体的经验也不是白来的，“更何况对我而言这并不算真的复出，除了此片的客串外我并没有其他的工作计划。不过……能和昔日爱徒一起合作，倒真的让我心绪难平。你说是吗，谢衣？”
谢衣两个字格外着重。
谢衣转头看沈夜，笑意更深，跟朵花似的：“那是当然。”

台下的媒体骤然感觉到亚历山大。
这火药味重的简直一触即发……

他们迅速把话筒挪向新人主演，乐无异还是第一次参加新片发布会，显得异常紧张，不过在问到对谢衣的崇拜时，嘴顺得可以跑顺口溜，至于其他问题……
乐无异的经纪人在身后努力的示意，小声道：“乐乐乐乐，你手往下点手往下点，小抄小抄要露出来了……”

发布会后，剧组直接挪去开party。
剧务还是例行来问沈夜：“夜哥，您要去吗？”不过也只是例行，谁都知道沈夜是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的。
然而这次……
“好。”
啊？啊咧？幻听了吗？“您说什么？”
沈夜看着不远处被助理和剧组人员簇拥着上车一脸亲切笑容的谢衣道：“我说好。”

8

KTV里。
本来准备high一场的众人都拘谨了起来。
沈夜！
那中间坐的可是沈夜！
娱乐圈巨鳄，流月娱乐公司的二把手，跺一跺脚娱乐圈抖三抖的沈夜！

不是据说那孤高的一塌糊涂的沈夜从来不参加这种应酬活动的吗！为什么他会来！
所有人的心里都浮现出这个疑问。
但没人敢问。

唯一状况外的大概就是乐无异了，他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包厢里不对劲的气氛，迅速掏出身上可以签名的东西给谢衣，然后喋喋不休的跟坐在身边的谢衣说着对他每一部电影的观影感想——非常合格的脑残粉反应。
谢衣的脾气一贯好，对粉丝尤其，从始至终他都含笑，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的样子。

但是两厢一对比，简直冰火九重天。
沈夜周身这一片冷得像结了冰，而乐无异和谢衣那边气氛融洽又火热。
周围不少工作人员默默的给乐无异点了蜡烛，谢衣这么不上道也就算了，一个新人也……
乐无异倒也发现气氛不对：“诶？怎么都没人唱歌啊？这里不是ktv么？”他咋咋呼呼招待，周围的人都推脱着不愿去点歌，乐无异只好自己跑去，翻着翻着，他转头小心问谢衣有没有什么要唱的，谢衣倒是从善如流，凑过去，手指点了几下。

唱出来的瞬间，沈夜的周身更寒了。
“他不羁的脸像天色将晚/她洗过的发像心中火焰/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
正是他们初遇时，沈夜唱的那首。
在座除了他们俩没有人知道。

不过总算谢衣开了嗓子，又没见沈夜如何发作，气氛略略缓和。
该唱的唱了起来，该玩的玩了起来，啤酒开了一箱，谢衣替沈夜倒了一杯，主动敬了过来——乐无异这时候正在唱歌。
沈夜接过杯子，冷冷望去。
入眼的是谢衣的笑颜，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似乎永远是这样一张笑脸，有时候沈夜都怀疑他会不会笑僵。
“开机后说不定要天天见，您总这样僵着脸也不太好……”谢衣略略苦恼道，“我先喝一杯配个不是。”
他一饮而尽。
沈夜并不想和谢衣就这样尽释前嫌，但场面上还是要走的，看了看杯中的液体，他还是喝了下去。
酒入愁肠，微苦微涩。

沈夜竟然接受了谢衣的敬酒！
沈夜竟然是喝人敬酒的！
周围有留心的，此时也都起了意，端起酒杯朝着沈夜敬来。
沈夜虽然看起来冰冷难以接近，但因为不常应酬，反而很少拒绝人，酒一杯杯灌了过来，沈夜的眸也有些涣散。身边华月帮忙挡了挡，说沈夜的酒量一般。只是在这种热情的敬酒下，又能挡得了几分，沈夜觉得不行，借口上厕所到洗手间冲脸。

因为两个大明星的缘故，剧组包了层，沈夜一路都没有遇到人。
冰凉的水浇在有些泛红的脸上，沁凉的触感让人渐渐清醒。
抬起眼，却突然在镜子里看见了身后朝他走来的人。

沈夜猛然回头。
谢衣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朝沈夜走来。
“为什么今天要来呢？”
他问，语气依然是有些哀伤的。

9

沈夜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大概更像是一时冲动，他这一生少有的一时冲动。
那晚提到初七，沈夜瞬间觉得索然无味，叫人把谢衣丢出去，便离开了，本以为短期内不会再见到谢衣……

“师尊……”谢衣叹然道。
这个称呼像是禁忌，沈夜立刻道：“住口！我们师徒情分早就恩断义绝了。”
谢衣靠近了一步，沈夜没有退，他们的姿势靠得极近，面颊交错，呼吸可闻，沈夜微闪着的睫毛几乎要眨到谢衣的脸上。
“那还剩什么……”
压低的嗓音低响，耳鬓厮磨的味道。

沈夜的喉结隔着薄薄的皮肤滑动了一下，无声而清晰。
“我……”
下一个音节没能吐出。
谢衣垂首，唇已经含住了沈夜喉结外那小片敏感肌肤，唇瓣带点力度的碾动，舌尖轻柔刮过，沈夜低喘了一声。
隔靴搔痒根本无法满足欲望。
谢衣直身压下，将沈夜压靠在镜子上，手从衬衫的下摆钻进去，握住沈夜敏感而漂亮的腰线，他熟悉沈夜身体上的每一寸。

谢衣的手被沈夜攥住：“停下。”带点喘。
隔着布料，谢衣已经能察觉到沈夜的身体反应，但他还是停了下来：“真的要停下么？”
这么快就被挑逗的欲起，他看得出，沈夜也已经很久没做。
“这么多年没曾亲近……”温热吐息喷在沈夜颈侧，引起肌肤上一阵细微的战栗，“我也……一样心绪难平……”

身体上的契合，超越过意志上的不愿。
沈夜握住谢衣的手不觉松了松。
谢衣靠在沈夜耳边，用仿佛吃饭喝水一样轻快又诱哄的语气道：“师尊，我们做吧。”

10、

在沈夜尚来不及反应之际，谢衣已经吻上了沈夜。
松脱开双手，环住沈夜的脖子，迫使他贴近自己，唇舌交缠的水声在冷清的空间里分外清晰，湿热的舌尖勾住对方用力的吮吸，像是要把灵魂都吸出，无暇顾及的口涎顺嘴角流淌下。
太熟悉……太熟悉的情欲纠缠。

………………
…………………………

“师尊……”
“叫师父就算了，为什么要叫师尊？”沈夜对于这个奇怪的称呼略有些不适。
“师父听起来像叫出租车司机一样啊，还是师尊比较好听……”谢衣扬着笑脸，嘴甜得像抹了蜜，“而且，师尊是为了表达对师父你的尊敬啊。”
沈夜轻笑一声：“随便你。”

“对了对了，师尊，我一直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
谢衣捧着手里的声乐专业书，歪头问沈夜：“娱乐圈是不是真的像传闻里的……那么乱啊？像什么潜规则啊之类的……”
沈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他因为出身特殊，并没有经历过那些肮脏，但圈子就这么大，乱七八糟的事情纵然没经历过也知道不少。
他敷衍着道：“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走那种出路，你好好学，为师自然不会让你经历那些。”
谢衣瞪大了眼睛：“那就是真的有了啊……”

看着谢衣那张天真讶异的脸，沈夜倒是起了几分逗弄之心。
“你要是学不出什么真本事，搞不好……”他伸手，抬了抬谢衣的下颌，手指故意蹭过谢衣的唇，想吓吓他。
谁料，谢衣却一把攥住沈夜的手，把沈夜的指尖含进了唇里。
温热的舌探出刷过沈夜的手腹，沈夜惊得一把抽回手指。
谢衣却正了正色对他说：“如果真被潜规则，对象是师尊的话，我不介意的。”
“你胡说什么！”沈夜骤然冷下脸，“就算是玩笑，也不要拿这种事情开。”

“我是认真的。”
谢衣凝视着沈夜的双眸，眼睛里写满了倔强和认真，纯真的让人觉得心口发痛：“我已经成年了，我会对我说出的话负责。”
“我不介意是因为——师尊我喜欢你。”

也该是那时就明白，谢衣简直是天生的演员。
连沈夜这种老戏骨都尽然骗过。
他挣扎过，犹豫过，痛苦过，最后还是和谢衣滚上了床单。

………………
……………………

暧昧的喘息在空气里越演越烈，仅仅是勾着已经不够。
沈夜的后脑撞上冰冷的玻璃，前面是谢衣唇舌毫不留情的侵犯，他清楚的知道舔舐哪里，用什么啃咬的力度能让沈夜欲罢不能。
洗手台的水龙头被打开。
谢衣的手指沾了水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爱抚着沈夜胸前的颗粒，被冰冷的水和手指温暖的温度反复刺激，淡红色的肉粒颤巍巍挺立起来，渴求着更多。
唇下移，挪到胸前，轻轻含住。
沈夜扬起修长的脖子，一声轻吟被遏在喉咙里。
太轻易……太轻易就唤醒欢愉。

酒精的后劲涌上来，沈夜的大脑微微眩晕，麻痹了不适，放大了快感。
似乎也在渴望一场放纵。
亲吻的间隙，谢衣小心伸手去勾沈夜的皮带，金属搭扣特殊的声线唤回了沈夜些许的神智，压低了被情欲熏染沙哑的声线，他说：“别……在这。”

妥协了。
沈夜有轻微的洁癖，在洗手间，尤其是公共洗手间上他，必然不会被接受。
谢衣也只好妥协，他的声音比沈夜好不到哪里去，抑着欲望替沈夜重新扣上扣子：“那……我们回家。”






11

“诶？你这就走了么？”其他人不敢说话，倒是乐无异摸着脑袋先开头。
谢衣笑笑：“是的，沈夜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
“这样啊。”乐无异想了想，嘟囔道，“我听说你和沈夜关系不好，没想到真的只是传言而已。”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醉了，连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在谢衣沈夜面前提对方的事情都忘得干净，下意识问出了疑问。
谢衣倒是半点异样都没，顺理成章的接下去“是传言，我和阿夜的关系很好”。
门外的人似乎冷笑了一声，谢衣当没听到。
嘱咐了留在这里的助理阿阮稍微照顾一下乐无异，又跟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谢衣才离去。

下楼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面容清冷的青年。
见到谢衣和沈夜时，他明显吃了一惊，但他掩饰的很好，若不是谢衣观察到他那一刻的瞳孔收缩，几乎要以为他是看惯了两人同行。
“沈夜前辈，谢衣前辈。我是和乐无异同组合的夏夷则，无异他……可能有些心直口快，若有得罪，希望两位千万别介意，他并没有恶意。”
“怎么会。”谢衣笑笑，“乐无异是个很可爱的新人。”
“都说谢衣前辈平易近人，没想到本人比想象中还要亲切。”
恰到好处的分寸。
明明叫着前辈却并不显得卑微，言谈有礼却又隔着疏离的距离。
一时之间，倒让谢衣想起了他初识时的沈夜。
也是这样，就算离得很近，也依然带着距离，他到底是花了多少工夫，才把那些距离消磨掉的呢？
谢衣想不太起来了。

“他已经走了。”
谢衣回神，微笑：“我们也走吧。”
沈夜冷眼：“你看了他很久。”
“年轻人总是让人生出许多感慨，不过师尊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他转身靠近沈夜，慢吞吞吐字：“师尊你在吃醋。”
沈夜冷哼一声，朝着停车场大步走去。
“哎哎，真是开不起玩笑……”
谢衣忙追上去。

沈夜半醉，谢衣开车，车停在了一栋远郊别墅前。
几乎是一进玄关，没等到卧室，两个人就纠缠到一起，迫不及待地解着对方衣服。

12

只点了玄关里一盏灯，柔和而暧昧的橘色光晕笼罩。

CumVv+S5heacquS9j+S6uueahOaIv+mXtOaVo+WPkeedgOa4heWGt+eahOawlOaBr++8jOWNtOW5tuayoeacieW9seWTjeWIsOi6q+S9k+eahOeBq+eDreOAggrlpJblpZfooqvpmo/mhI/kuKLlvIPvvIzooazooavooqvmia/nmoTkubHkuIPlhavns5/vvIznlJroh7PltKnlvIDkuobkuKTpopfmiaPlrZDvvIzlm5vmlaPliLDkuobkuI3nn6XkvZXlpITvvIzlkLvmv4Dng4jogIzng63liIfvvIzphZLnsr7nmoTlkbPpgZPlnKjllIfpvb/pl7TlvKXmvKvvvIzpurvnl7nkuobkuIDliIflhbbku5bnmoTmhJ/op4LlkoznkIbmmbrjgIIK5bey57uP5LiN6ZyA6KaB5LuA5LmI55CG5pm65LqG44CCCuassuacm+WmguWQjOegtOesvOiAjOWHuueahOeMm+iZju+8jOWQnuWZrOS6hui/t+mAlOiAheeahOeBtemtguOAggoK562J5LiN5Y+K5Yiw5bqK5LiK77yM6KGj6KOk5bCx5bey57uP5Zyo54Ot5ZC75Lit5Yml56a75Z2g5Zyw44CCCuWPquWJqeS4i+S4gOWjsOavlOS4gOWjsOabtOayiemHjeeahOWWmOaBr+OAggrmnpznhLbmmK/phonkuobvvIzmsojlpJzmg7PjgIIK6KKr6aG25Zyo6Zeo5p2/5LiK5p626LW35LiA5p2h6IW/77yM6LCi6KGj6L+Y5b+N552A5oCn5a2Q55So5omL5oyH5Zyo5LmF5pyq5L2/55So55qE56m05Y+j6YeM5omp5byg77yM5rKI5aSc5bCx5LiN6ICQ54Om55qE55qx6LW355yJ77yM5Zyo6LCi6KGj5YWJ6KO455qE6IKp6IaA5LiK5ZKs5LqG5LiA5Y+j77yM6YGT77ya4oCc55u05o6l6L+b5p2l4oCm4oCm4oCdCuKAnOWPr+aYr+KApuKApuKAnQrigJzkvaDkuI3lgZrlsLHmjaLigKbigKblkYPigKbigKbigJ0KCueWvOOAggrlpKrkuYXmsqHlgZrvvIzlsLHov57kvZzkuLrmj5LlhaXmlrnnmoTosKLooaPpg73op4nlvpfnlrzvvIzmib/lj5fmlrnnmoTmsojlpJzlsLHmm7TkuI3nlKjor7TvvIzkvYbmsojlpJzljbTlj6rpl7flk7zkuobkuIDlo7DvvIzmsqHlho3lj5Hlh7rliKvnmoTlo7Dpn7PjgIIK6LCi6KGj5pyJ5Lqb5b+D55a855qE5ZC75LqG5ZC75rKI5aSc77yM6Lqr5L2T5Y205piv5oiq54S255u45Y+N55qE5Ye254yb5oq95Yqo5LqG6LW35p2l44CCCuWunuWcqOaYr+S5hei/neS6huKApuKApuayiOWknOi6q+S9k+eahOWRs+mBk+OAggoK5LiN6ZyA6KaB6Kej6YeK5LiN6ZyA6KaB5Lqk5rWB77yM5Y+q6ZyA6KaB5YGa5bCx5aW944CCCuepuuawlOmHjOW8gOWni+aVo+WPkeWHuua1k+eDiOeahOiNt+WwlOiSmeawlOaBr++8jOa3t+adguedgOiCieS9k+aLjeWHu+WSjOa4kOa4kOa4heaZsOeahOWZl+WXpOWjsO+8jOinhumHjuaJgOingeWwveeahuaRh+aZg+i1t+adpe+8jOWmguWQjOWIneWkj+WknOebm+W8gOiAjOiHs+eznOeDgueahOa1k+iJs+iKseacte+8jOa3q+mdoeiAjOiNkuWUkOOAggrku5bku6zlg4/kuKTlj6rkuqTlkIjnmoTlhb3vvIzlnKjkuJbnlYznmoTlsL3lpLTvvIzmirXmrbvnvKDnu7XjgIIK5aSa5LmI5Y+v5oKy44CCCuWNs+S+v+eyvuelnuS4iuW5tuS4jemcgOimge+8jOi6q+S9k+WNtOi/mOWcqOa4tOacm++8jOW5tuS4lOS4uuatpOaEn+inieWIsOaEieaCpu+8jOW/q+aEn+S7juWwvuakjuS4gOebtOi5v+iHs+iEiumrk+Wkp+iEke+8jOS4gOeJh+epuueZveOAggo=



至顶后，沈夜喘息着射了出来。
谢衣却突然停了下来，那双如烟如墨的眸子看着沈夜：“……你刚才叫的名字是……”
……是什么？
……沈夜好一会才隐约回忆起……自己叫的似乎是……初七。

13

“第一支单曲的demo感觉如何？”
谢衣放下耳机，哼了两句，忐忑问沈夜：“……还……行？”
沈夜：“这时候你倒是知道谦虚了。”
谢衣挠了挠脑袋，笑得狡黠：“反正师尊目光如炬，好不好你肯定都听出来了。”
“水平倒是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一件事……”修长的手指翻转着碟片，沈夜笑笑，“来为你出道想个艺名吧。”

“艺名？”
“朗朗上口，好记，让人印象深刻。”
谢衣托下巴，想了想：“还是师尊你起吧，我相信师尊你的品味！”
“哦，你确定？”
“确定！”
沈夜扫了扫，视线掠过日历：“那……初七怎么样？”
谢衣立刻嚷嚷：“喂喂，师尊你这也太随便了！”
“初七……初七……”沈夜又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两个字自喉咙低沉逸出，倒是分外好听，“我去给华月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公司的宣传策划……”
谢衣抗议：“不不不，师尊你冷静点，别这么随便决定啊啊啊……”

后来呢……
又是怎么接受这个名字的？
谢衣的父母车祸意外去世，得知消息的时候沈夜并不在国内，匆匆赶回来，谢衣已经失踪了三天。
找到他的时候，他躲在房间里屈膝双手环住膝盖，像个发了霉的蘑菇。
“谢衣……”沈夜唤他。
没有回应。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沈夜怒道，“我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吗！给我起来！打起精神来！”
谢蘑菇总算抬起头，两只眼睛空空洞洞的望向沈夜，望得沈夜心口发痛。
然后他说：“我不是谢衣，我是初七。”
平板的，无感情的，茫然的声线。

这种别别扭扭的犹如逃避一样的情绪，让沈夜恨不得直接把谢衣骂醒过来。
可到底还是心软……
一辈子顺风顺水，被呵护备至，像个小太阳似的被保护着长大的谢衣，何曾经历过这样的打击，沈夜弯下腰，卡着谢衣的下巴让他转头面对自己，用命令的句式道：“就算是初七，你也得给我起来，吃饭，睡觉。”
“是的，主人。”
沈夜：“……”
谢衣木木讷讷地看着他：“主人，你要我做什么？”
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张任他书写的白纸，失去了父母，沈夜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而现在……

14

“就那么怀念那个时候的我么？”
谢衣在沈夜的鬓边咬耳朵，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微妙，“还是说……”握住沈夜瘦劲的腰，谢衣用力地撞击了进去，口气既天真又无邪：“师尊你比较喜欢我叫你主人？”
在念到“主人”这个词时，谢衣明显感受到夹紧他的部分突然收缩了一下。
沈夜对这个词有反应。
“主人……”
“主人……”
“主人主人主人…………”
像是得到了什么乐趣，谢衣翻来覆去的叫着。

“闹够了没有。”
忍无可忍，沈夜冷冷道。
谢衣住口，他贴近沈夜，就着交合的姿势抱住他，声音低弱又有些委屈：“我只是想讨你开心而已。”
“不需要。”
他已经见够了谢衣的演技。
现在需要的，不过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而已。

那么，做吧。
一整晚，从玄关一路到客厅到卧室再到浴室，在这个他们曾经同居却多年来两人都未再来过的房子里，做爱，直至虚脱精疲力竭。

15

房间里定期有人打扫，但此时却被弄的乱七八糟，仿佛被洗劫过。
困极，两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一睡不醒。
直到午后，谢衣接到下午通告的电话，才挣扎着起来穿衣服。
沈夜也醒了，他比谢衣还累些，按着眉心半眯眸倦倦看谢衣一件件穿上衣服。
一时无话。
就像恢复到之前冷冰冰的关系。

谢衣穿戴整齐，转头看沈夜，一五一十的交代：“我下午有个杂志专访，晚上是电视台录影，结束大概是十一点多。”
“……你在跟谁说话？”
空气里的气氛凝滞了一瞬。
谢衣苦笑：“我还以为您已经没这么讨厌我了，毕竟……”
不该做的也做了。

沈夜静静看着谢衣，目光审视。
他曾以为自己很了解谢衣，后来才明白，多年前他不知道谢衣在想什么，多年后，他依然不知道谢衣在想什么，他们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无从比较也无从计较。

谢衣弯腰，抬起沈夜落在被褥外的手，手指修长，根根分明，指尖略窄泛着漂亮的淡粉色。
“阿夜……”谢衣压低声音，贴近吻了吻沈夜的手指，像个宣誓效忠的骑士，“你并不排斥我的接近，承认吧，你……也在想我。”
沈夜冷笑了一声。
好一会，谢衣才继续道：“……就算只是身体。”

16

“谢衣哥哥，你昨天也走的太早了！你不知道那个乐无异他可好玩了！喝醉了之后一个劲的说多喜欢多喜欢你的电影，逮着人就说，乐死我了！”助理阿阮一边塞专访的文件给谢衣，一边眉飞色舞的形容，“可惜那个叫夏夷则的一来，他就尽扑过去找夏夷则了……啊，不过夏夷则被他弄得满脸无奈还替乐无异到处赔不是的样子特别好玩！让人忍不住都想欺负他们两个！”
谢衣看着专访的大致脚本，间隙抬头笑笑：“那倒是很有趣，拍摄的时候应该能有不少笑料。”
阿阮猛点头，继而像想起什么：“谢衣哥哥，你还是新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好玩啊？”

“我？”
谢衣愣了愣。

他新人的时候，已经被沈夜培养的可以毫不紧张的面对一切镜头和采访侃侃而谈。
不需要应酬不需要陪酒，甚至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妥妥的巨星架势。
而他也确实不负栽培，流月公司前期就已大力雇水军宣传造势，尚未出道谢衣就已经有了一群粉丝。第一张专辑《谢谢》一经推出便被抢空，大街小巷都飘着谢衣主打歌的旋律，温柔王子谢衣的形象一时风靡万千少女，谢衣的粉丝团人数也爆炸似的飞速攀升，无论贴吧还是微博人数都直追成名已久的一线明星，蹿红速度堪称可怕。

没有青涩，没有冒进。
谢衣从出道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副温柔谦和温文尔雅的模样，就连微笑的弧度都像是用度量尺精确计算，被媒体誉为上个世纪遗失的最后一个王子。
所有人能见到的都只是这样的谢衣。
他所有那些天真幼稚也只有沈夜一个人知道。
作为交换，沈夜冷漠外表下柔软温和的内心也只有谢衣知道。

曾经是多么顺理成章。

17

晚上十二点多，谢衣回到那栋别墅。
房间里还维持着滚过床单的凌乱模样，谢衣找遍了所有的房间，沈夜却已经不在了。

…………
………………

“主人，这是……”谢衣，或者说初七打量着这栋别墅，“……金屋藏娇？”
沈夜的脸绿了绿：“不会用就别乱用成语……你父母那栋房子已经被没收了，到你恢复正常之前先住在这里。”
初七垂下眸：“是的，主人。”
“牙刷毛巾衣服什么我都让人买过了，在你自己房间，有时间我会回来……不过我工作很忙，不可能天天回来。”
“是的，主人。”
沈夜又痛心又难过的看着初七，深吸了一口气：“……你就不能给我打起点精神来吗？非要这么有气无力的？”
初七抬起头，响亮地道：“是的，主人。”
沈夜按着额头。
“算了……我还有通告先出门……”离开前，沈夜道：“房间里留了一样东西，找到就是你的。”

…………
……………………

谢衣在空旷的房间里坐了许久，翻开衣橱里的暗屉。
那里面还放着一张纸。
几乎怀念般的谢衣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张纸，纸上是有些泛黄的笔迹，写了一串数字，是当初沈夜私人手机的手机号。
只是早已经打不通了。
谢衣勾着唇，翻开纸，突然眼眸一闪。
那后面似乎……多出来什么内容。

一个崭新的，陌生的，电话号码。

18

《古剑奇谭贰》开拍，谢衣和沈夜的戏份相对集中靠后，入剧组时间约莫都是半月后，谢衣略早三天。
他进组当天，气氛很是低迷，即便谢衣带了不少慰问品，也并没能改善这种气氛。

“这是……怎么了？”谢衣问副导演。
副导演叹了口气，指着不远处的拍摄现场：“你看看就知道了。”

“卡！”
“卡！！”
“卡！！！”
“乐无异你抱着巴叶的表情再悲痛一点！悲痛你知道吗！你那嘴都咧到耳根是怎么回事！！！你他妈到底会不会演戏！你知不知道你这一NG，我们全剧组的进度都要跟着你往后拖！”
“抱歉……”
“朱导，消消气消消气。”
朱导按了按眉头：“算了，先休息一会，乐无异你再对着剧本多看两遍。”

“……前面轻松的戏份还拍的不错，谁知道一到这种感情激烈的地方，他就一直NG，起初是笑场，后来越来越僵硬……”副导演无奈，“果然让一个偶像明星一来就演这种大制作的男主还是太勉强。”
阿阮在谢衣身后低声嘀咕：“新人当然会表现不好……谢衣哥哥，你……”她略略犹豫，“能不能去看看小叶子……”
“小叶子？”
“就是乐无异啦！”看得出她对这个新人倒很有好感。
谢衣笑笑：“自然是没问题。”
但他再去看乐无异的时候，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本着大前辈的心态，谢衣在化妆间附近转了转，却听见几个化妆师间隙的窃窃私语。
“……带着赞助入剧组就是不一样，演成这样还不是男主。”
“小声点……那可是乐氏集团的小公子，他这种人不过就是来玩玩的嘛，可怜朱导的戏是糟蹋了。”
谢衣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找到乐无异的时候，他正坐在安全通道的台阶上，使劲使劲地看着手里几乎揉皱的剧本，嘴里反反复复叨念着台词。
谢衣正想走过去，乐无异的电话突然响了。
“夷则……”
他的声音有些低弱。
“啊……什么？啊啊，不用担心！我没事啊！没，没，拍摄没问题的！就是强度太高有点累而已……没有，导演工作人员人都很好！演戏是我喜欢的事情怎么会觉得辛苦！总之你不用担心……什么，你没有担心，喂喂，夷则你好过分啊……”
咋咋呼呼说了一通挂断电话，乐无异才重又拿起剧本，低声喃喃：“不过演戏真的好难啊，夷则你跟我交代的那些，正式拍摄的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啊……”

谢衣却忽然松了口气。
“乐无异……”
乐无异闻声，猛然起身，吓得差点摔下楼梯：“谢……谢衣前辈……”
谢衣笑了笑，很轻松：“作为前辈，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

19

“谢衣……你在看什么？”
“啊啊，师尊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啊！”谢衣手忙脚乱的关掉电视，一脚踢掉电源，身体挡在电视前，完全欲盖弥彰。
沈夜勾起唇角：“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看的？”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个电影而已。”

“哦，那正好今晚我没通告，陪你一起看好了。”
谢衣的额头上冒出几滴可疑的汗水：“不……不用了，师尊你还是忙您的吧……您这么辛苦……早点休息啊……”
“不，为师今天就是要陪你看。”
“……真的假的啊？”谢衣惊吓状。
“当然是真的。”
“不不，您一定是开玩笑的！”
“我不开玩笑。”沈夜居高临下看着谢衣，伸手：“遥控器交出来。”

谢衣期期艾艾交出遥控器，电视重新打开，沈夜点了播放键，画面下一刻映出的却是他自己的脸。
沈夜：“……”
沈夜尴尬了，谢衣反而不尴尬了，他小声道：“您七年前的电影，我觉得特别好看，您演的特别特别好……真的要和我一起看吗？”满脸期待。
话都说出来了，沈夜隐约觉得不对也来不及。

那是部爱情悲剧电影。
沈夜饰演的是一位旧时期的军官，毫不违和的军服将沈夜衬托的异常英俊，他表情始终淡淡，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叫人几欲沉沦的压抑气质。
而女主角则是一名美丽动人名扬旧都的交际花。
两人相识相恋，剧情急转而下，女主角原来是敌对方的间谍，这一幕幕织网下来的人脉讯息，都是为了通敌。
而查探这件事的人，正是男主角。他亲手摧毁了女主角多年的经营，将党羽一网打尽，然后囚禁了女主角。女主角心如死灰，假意迎合，最后将毒药抹在自己唇上，吻上了男主角的唇。

然而，就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刻，画面突然给了男主角眼眸的特写。
那双眼蓦得一抬，就那么短暂的瞬间，浓烈绝望几近窒息的深情和悲哀从早已无法承载的眼眸内满溢出来，刹那爆发，令人惊艳到心脏为之震颤。
情深如海。
爱到极致。
足使人溺毙在那双浓黑的眸里。
他很清醒，清楚的知道那是毒药，但甘之如饴。

谢衣一眨不眨看着屏幕，怔了一般，良久说：“师尊，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你真的好厉害……就这一幕，就这一幕就足够表现出男主角对女主角的爱了！”
沈夜：“不，他恨她。”
谢衣一脸？？：“为什么？”
沈夜淡淡道：“因为她是个骗子。女主角在男主角死了之后才知道男主并不是摧毁她的人相反是保护她的人，然后女主角在悔恨中死去了，这是男主角的报复。”
谢衣猛然站起身，正面看向沈夜，提出强烈抗议：“师尊你就不能想象的光明一点吗！把什么都往恨上想并不好啊！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沈夜斜眼看他：“……天真。”

谢衣气鼓鼓地鼓起腮帮。
沈夜正想再逗逗这个天真的徒弟，却觉眼前突然被一片黑暗笼罩。
谢衣俯下身，在沈夜的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师尊，我觉得无论如何，会让人这么吻到绝对不会是因为恨对方！”谢衣得意地眯起眼睛，完全没有半分担忧，“师尊，你恨我吗？”

20

“谢……谢衣前辈，你原来也是有师父的啊。”
谢衣微笑：“是的，我这一身的演技都是跟我师父学的，就算到了今天，我也还是觉得不及他许多。”
接受过谢衣的指导，自觉进步飞速的乐无异挠挠头：“咦……谢衣前辈，你的师父是……？他一定很厉害！”
谢衣点点头：“非常厉害。”

话音未落，剧组那边便是一阵骚动。
两人同时朝着骚动来处走去，只见十多个助理工作人员簇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进来，那阵仗颇有几分君主驾临的味道。
于人群中，沈夜准确无误地转过头，眸子直直往向谢衣。
谢衣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31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通。
沈夜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略带了鼻音：“喂……”
“我是谢衣。”
“嘟嘟嘟嘟……”
挂断了。

谢衣叹了一声，重播过去。
“……先别挂电话，可以吗？”
这次沈夜终于没挂，顿了顿道：“刚才是手滑。”
鬼才信。
但谢衣没揭穿，只是道：“……我想见你。”温柔的，低哑的，荷尔蒙十足的，带几分诱哄的声音。
若此时有谢衣的粉丝听到这样的声音，绝对不敢相信这是一向在人前温润如玉的谢衣发出的。

“抱歉……”沈夜干脆的拒绝，鼻音更重了些，“我今晚没法奉陪……”
他无法抑制的咳嗽了一声。

谢衣一凛：“你生病了？”
“感冒而已。”沈夜轻描淡写，“还有别的事么？”
“你在哪？一个人？”沈夜的声音微带回音，显得很空旷，谢衣的心突然动了动，“我去看你。”
“不用。”
“沈夜！”谢衣几乎是用无奈的口吻，“……我就在外面，我给你带点感冒药过去。”
沈夜又咳嗽了一声，淡淡道：“你不是今晚和叶海在一起么？”
谢衣忙解释：“他是来给我看剧本的，我们就吃个了饭，他早回去了……就让我去照顾你一下不行吗？我感冒的时候你也照顾过我，不止一次。你生病我也会担心的好吗？”
沈夜沉默了一会。
谢衣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悲伤：“我们非要这样么？”
沈夜挂断了电话，三分钟后发来了一个地址。

32

就算再讨厌谢衣叶海，他的艺德还在，不会只因为任性就离开剧组，这次倒是真病了。
穿着厚重的戏服，又频繁的脱穿，浑身大汗又迅速被冷风蒸干，再加上来回的赶场，沈夜也没想到这次感冒会来的如此病来如山倒。

想着睡一觉就好了，但没想头晕脑热越发严重，连给自己倒杯热水都做的艰难。
倒在被褥里，沈夜动也不想动。
也幸亏手机就在手边，否则他恐怕连电话都不会接。
强撑着发完地址，沈夜就只剩下咳嗽和喘息。

大概二十分钟后，门被敲响了。
“师尊，开门……”
“师尊，你在吗？”
一声一声把沈夜从迷顿中拽醒，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扶着床栏起来，晕了好一会，才慢慢挪到门口。
打开门的时候，沈夜摇晃了一下，一个没留神，一头栽进了前面人的怀里。

33

为了接沈夜，谢衣手里拎的塑料袋散了一地。
沈夜身上高热，热度几乎透体传到谢衣身上，谢衣刚想扶起他，沈夜已挣扎着站起。
“我没事。”
他撑着门边，手抵在唇上咳嗽了一声，闪身让谢衣进来。

这叫没事？
这叫没事！？？

沈夜脸苍白的要命，惟独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红。
谢衣默默攥紧手指，跟在沈夜身后。
沈夜目前的住所他还是第一次来，除了进入需要指纹认证，几乎都是全自动的设施，只是……未免显得太冷清。

沈夜又咳嗽了一声，冷淡道：“恕我没力气招呼你……咳……”
放下塑料袋里装的，谢衣叹气：“你先躺回去休息吧。”
检查一下厨房，虽然什么都有，但全部都是全新几乎没用过的。
也是，他认识沈夜的这么多年里，一次也没见沈夜自己动手开伙。

一边烧水，一边加热带来的粥，谢衣四处打量着，却在洗手间看到了……
……一副多出来的牙刷和漱口杯。

34

沈夜确实没有什么力气。
强撑着应付过谢衣，沈夜就重又倒回被褥里，闷声咳嗽咳得像是要把胃都咳出来，好一会才强迫自己入睡。
半梦半醒间，感应到有人摇晃他：“起来，阿夜，起来喝点粥。”
但他实在没力气回应，大脑和身体都是一片空乏。

感觉到上半身被微微抬起来，滚烫的粥水被一勺勺小心递到唇边。
囫囵吞咽，烫到嘴唇都毫无所觉。
倒是喂他的那个人察觉，每一勺都吹了好几次，确认不烫，才喂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沈夜搞不太清楚自己是谁。
沈夜是不需要怜惜的。
沈夜亦不需要被照顾。
过去生病的时候，也大都是这样，撑撑一觉过去就好。
那这种不同寻常的温柔对待又是怎么回事？
食物的补充让沈夜稍稍恢复了一丝精神。
但当他意识到那个人是谢衣的时候，这一切又仿佛变成了讽刺。

………
…………………

“初七，先喝点粥再吃药。”
初七可怜兮兮的靠在床上，接过，只喝了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手抖着差点没把碗弄撒。
沈夜无奈，接过药碗，靠坐在初七身边，喂粥。

到底是心里愧疚，本来这些事情随便请个看护来做就行，沈夜最终还是亲力亲为。
看着初七这幅又狼狈又饥饿的样子，沈夜又气又心疼。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听到没有。”
“是的，主人。”
“就算我不在，也不许虐待自己。”
“是的，主人。”
想了想，沈夜又补充：“就算是我的命令，也不行。”

初七纠结了一下：“……主人，那到底哪个是优先级？”
沈夜：“咳咳，你自己判断。“
“哦……”初七抬头望着他，“……主人你还会丢下我么？”
沈夜一时无法回答。
初七望着他的眼神像某种充满期待的小动物，让人的心都碎了。
但沈夜还是沉默。
初七期盼的眼神一分分凉下来，最终垂下眸。
却在下一刻，发现沈夜抬起他的下颌，吻了上去。

沈夜跟初七说，他痛恨背叛和违背诺言，所以他不会主动许诺什么，因为他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会失信于人。
那时沈夜怎么也想不到，会先离开的是谢衣。

…………
……………………………………

35

“我自己来。”沈夜止住了谢衣继续喂的手。
谢衣顺从了沈夜的要求。

房间里一时安静的悄无声息。
待沈夜喝完粥，谢衣又拿来了感冒药和温水。
沈夜就着温水吃完药，冷淡的下逐客令：“谢谢，不过我现在要睡觉了。”

谢衣看了下时间，状似不经意地问：“现在都已经十二点多了，我……可以留宿吗？”
“抱歉，没有多余被褥。”
“我不介意和你挤一张床。”
“我介意。”
“也就是说……”谢衣望着沈夜，“我今晚不能留在你家？”
沈夜又低咳一声，略有不耐：“请回吧。”

谢衣这次却没有顺从的起身离开，反而凑近身体，到沈夜面前，明明是压迫的动作，他的神情却还有些委屈：“那……师尊，那个能留宿在你家的人是谁？”

36

“你……”沈夜的眉皱了一下，“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的确没什么关系。
师徒情谊到头，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了。

谢衣已经逼到很近的位置。
这让沈夜有些不舒服，沈夜冷冷道：“谢衣，你想做什么？”
没半分感情。
“我怎么敢……”
谢衣低声苦笑，退了回去。

这么多年过去，沈夜也早不是当年的沈夜。
那个任他撒撒娇，就什么都随便糊弄过去的沈夜已经不在。
那个看他生病受伤，就什么原则都忘干净的沈夜也已经不在。
这么多年未曾亲近，沈夜身边就算有了别人也属正常。

只是，如果沈夜真的有别人……
为什么还和他……

沈夜定了闹钟，见谢衣还没走，他也无力驱赶，按着眉心，淡淡道：“……这么欲求不满的话，去找叶海吧，我想他应该没这么早睡。”
什么？
谢衣蓦然抬头：“阿夜，你是什么意思？”
一惊之间连那句师尊都忘了。
“字面上的意思。”沈夜又咳了两声，“说了我们没关系，你不用介意我。”
“不不不，我是说阿夜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谢衣的语速都有点不太正常，“我和叶海没有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和合作关系。”

“呵……”
讥诮一笑，沈夜显然是不信。
“叶海是直的，他有未婚妻，我们怎么可能……”
“未婚妻，我当年可也未婚妻。”沈夜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那当时他为什么要为了你对抗流月公司，又为什么非要选你做男主角？”
“因为我的演……”技字谢衣都有些难说出口。
这是什么样一个圈子，沈夜比他了解。
但事实就是如此，尽管解释起来如此令人无力。

深吸一口气，谢衣掏手机，快速翻动号码簿：“不然我现在给叶海打电话，叫他来对峙。”
“不用了。”刚刚打起的精神又迅速消退，沈夜擤了两下鼻子，咳得眼角酡红的眼眸半闭，“我不在乎。我真的要睡了，你走不走都随意。”
说完，他就缩进被子里，无视谢衣闭眸睡觉。

谢衣握着手机的手颓力落下。
他垂首，手机镜头里，沈夜皱着眉，眼睫却不安地轻颤着，脸颊因为病中而在苍白里透出几丝不正常的红晕，嫣红的唇微微翕动，和平日里冷漠高傲的样子截然相反，看起来脆弱又动人。

37

…………
……………………

“总算等到你主动提出的一天了。”
流月集团的大小姐，他的亲梅竹马，也是从小的婚约者，沧溟听闻他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没有丝毫生气，反而微笑着道：“不过，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娶了我的话，至少你能有流月集团15%的股份，比现在苦苦筹谋轻松多了。”
沈夜点点头，非常抱歉：“对不起。”
沧溟大方漂亮，虽然是大小姐性格却很和善，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在家人般的亲厚间，男女之间的感情似乎也都被淹没。
直到确定对初七的感情之前，沈夜都以为自己会娶沧溟，然后凑合着过完一生。
但是无法做到自欺欺人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决断。

“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是。”
“那就用不着道歉，我很开心。”沧溟笑，脸上确实也看不出多少悲伤，“如果有真心喜欢的人，却还为了股份和我在一起，那你才真该抱歉。我们不是一早说好，这份婚约只有在我们都找不到真正喜欢的人时才有效。”
沈夜如释重负：“谢谢你，沧溟。”
沧溟对沈夜眨了眨眼：“记得喝喜酒的时候可要叫上我啊，作为你唯一曾经的女朋友，不把你亲手送出去，我可不放心。”

如果那时候沈夜知道沧溟的绝症在那时候已经没药可救，他一定不会在那时候说出口。
再怎么，也要陪着沧溟走完最后一段路。

永远无法实现的婚礼。
和一个人陡然不留声息离开的人。
是沈夜唯一的收获。

………………
…………………………

醒来时，沈夜身体上的不适已经缓解了大半。
晨曦的薄光照在眼上，烫得眼皮微微一跳，谢衣趴在沈夜的床边，手机散落在边上，他熟睡着。

“阿夜……你醒了……”
发现沈夜的视线，谢衣揉了揉眼睛，“早安。”
“早。”沈夜冷淡的回。
但他没想到谢衣真的在他身边就这么睡了一晚。

“你的身体……我去拿药。”
“不用了。”沈夜起身，“已经好了。”
“那就好。”谢衣松了口气，“昨晚……”
沈夜打断他：“我去冲个澡。”

谢衣看着沈夜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知他究竟情绪如何，只好乖乖等着。
但浴室……
谢衣无法抑制的想起那副多出来的洗漱用具。

水声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沈夜在浴室里洗了很久，谢衣在外面呆的有点冷，纠结了一会，还是钻进了沈夜的被窝。
——昨晚沈夜生病，他可不敢让沈夜着凉。
被褥枕头上都是沈夜的气息，有点清冷，像冰峰上常年累积的冰雪的味道。

沈夜终于从浴室里出来，裹着浴袍，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进白皙胸膛，两条修长的腿从下摆里伸出来，倒有几分诱惑。
“你上午有通告么？”
谢衣摇头。
昨晚他就和阿阮说，今天上午可能去不了片场。
“那就行。”
沈夜爬上了床，谢衣往边上让了让，想给沈夜留出些位置，却未料沈夜按住他的胳膊，跨坐在了谢衣的身上。

38


CumalOedgOiWhOiWhOeahOW4g+aWme+8jOiwouiho+iDveaEn+inieWIsOayiOWknOWkp+iFv+eahOa4qeW6puWSjOWKm+W6pu+8jOmynOa0u+i3s+WKqOeahOiCjOiCieaVo+WPkeedgOWImuWImuaykOa1tOWQjueahOeDreawlOKApuKApgrosKLooaPmg7PotbfouqvvvIzljbTnoo3kuo7mjInkvY/kuobku5bnmoTmsojlpJzvvIzogIzml6Dms5XliqjlvLnjgIIKCuKAnOmYv+WknO+8jOS9oOWImuWImueXheWlveKApuKApuKAneiwouiho+eahOWWiee7k+iJsOmavua7keWKqO+8jOKAnOeUqOS4jeedgOKApuKApuKAnQrigJzmiJHmsqHkuovjgILigJ0K5rKI5aSc5oqs5omL5pKp6LW35LqG5b6u5b6u5rm/5ram55qE5YiY5rW377yM6buR55y45aaC5ZCM6KKr5rC05rSX6L+H5LiA5qC377yM5rC05rO957K857K877yM5Y205Y+I5Zug5Li65L2O5Z6C55qE5Yqo5L2c77yM6ICM5pi+5Ye65LqG5Yeg5YiG5oW15oeS77ya4oCc6LCi6KGj77yM5oiR5YCS5LiN55+l6YGT5L2g5L2V5pe26LW36L+Z5LmI6aG+5Y+K5oiR5LqG44CC4oCd6K695Yi65oSP5ZGz5LiN6KiA6ICM5Za744CCCuiwouiho+aXoOiogOOAggoK5rKI5aSc5Y205oeS5b6X566h6LCi6KGj6Zq+5b6X55qE5rKJ6buY77yM5oqs6LW36LCi6KGj55qE5LiL5be077yM5ZSH6IiM6ZW/6amx55u05YWl77yM5ZC757yg57u16ICM5peg5aOw44CCCuS7luS8vOS5juS4gOebtOW+iOWWnOasoui/meS4quWKqOS9nO+8jOiwouiho+aDs+OAggrlnKjkvZzkuLrliJ3kuIPlrZjlnKjnmoTpgqPkupvml7blhYnph4zvvIzljYHmrKHmjqXlkLvvvIzmnInkuIPlhavmrKHpg73mmK/msojlpJzmiqznnYDku5bnmoTkuIvlt7TlkLvvvIzmjozmjqfmrLLljYHotrPjgIIK5L2G6LCi6KGj5YW25a6e5bm25LiN5aSq5Zac5qyi77yM5Yiw5ZCO5pyf5LuW5oC75piv5oOz552A5rOV5a2Q5o6M5o+h5Li75Yqo5p2D77yM5LiA5qyh5qyh5Zyo5rKI5aSc55qE57q15a655LiL6K+V5o6i552A5rKI5aSc55qE5bqV57q/77yM56m256uf6IO95aSf6KKr5L615Y2g5Yiw5L2V562J56iL5bqm44CCCgrkuI3ov4fnjrDlnKjov5npg73ml6DlhbPntKfopoHkuobjgIIK6LCi6KGj5Luw552A6ISW5a2Q77yM6KKr6L+r5om/5Y+X552A5rKI5aSc55qE5Lqy5ZC777yM5aSa56iA5bCR55qE5py65Lya77yM5rKI5aSc5Lya5Li75Yqo5ZC75LuW44CCCuS5heWIsO+8jOaBjeiLpemalOS4luOAggroiIzmnaHlnKjlj6PohZTph4zkuqTnvKDvvIzlkK7lkLjlkJ7lkr3liLDoiIzmoLnlj5HpurvvvIzlvbzmraTpg73lr7nlr7nmlrnkuobop6Poh7Pmt7HvvIzmsLTkubPkuqTono3nmoTmhJ/op4noiJLmnI3nmoTlg4/mmK/mtbjms6HlnKjmuKnmsLTkuK3jgIIKCuiwouiho+ecr+edgOecvOedm+eci+ayiOWknOOAggrpgI/ov4fnnaHooo3mlZ7lvIDnmoTpooblj6PvvIzph4zpnaLlgaXlo67nmoTog7johpvvvIznu5Plrp7nmoTlsI/ohbnvvIzkuYPoh7PkuIvljYrouqvlu7blsZXliLDkuKTmnaHnrJTnm7TnmoTohb/vvIzpg73kuIDop4jml6DkvZnjgIIK5rKh5pyJ5a6M5YWo5pOm5bmy55qE5rC054+g5YiG5pWj5Zyo6IKM6IKk5ZCE5aSE77yM5Lu/5L2b5Zyo6K+x5Lq65Y676IiU6IiQ5bmy5YeA44CCCgrigJzpl63kuIrnnLznnZvjgILigJ3mnb7lvIDllIfvvIzmsojlpJznqoHnhLbpgZPjgIIK4oCc5LuA5LmI77yf4oCd5L2O5ZaY552A55qE5Zue562U44CCCuiZveeEtuS4jeaYjueZve+8jOS9huiwouiho+i/mOaYr+eFp+WBmu+8jOS4i+S4gOeerOmXtO+8jOacieS7gOS5iOaflOi9r+iAjOavm+ezmeeahOS4nOilv+aMoeS9j+S6huS7lueahOecvOedm++8jOWcqOWQjuiEkeaJjue7k+i1t+adpeOAggrlhYnnur/jgIIK6KKr5Yml5aS65LqG44CCCuecvOWJjeS4gOeJh+i/t+iMq+eahOm7keaal+OAggrlj6rntKflvKDkuobkuIDnnqzvvIzosKLooaPlsLHmlL7mnb7ouqvkvZPjgIIK5rKI5aSc5LiN5Lya5Lyk5a6z5LuW77yM5LiN55+l6YGT5ZOq6YeM5p2l55qE5qC55o2u77yM5L2G5YGP5YGP5bCx5piv6L+Z5LmI55u45L+h552A44CCCgrlsLHnrpfmmK/igKbigKYK6LCi6KGj5ZSH55WU5rWu546w5Ye65LqG5LiA5Lid6Ium56yR44CCCuS5n+aXoOaEpOaHkeS7peWvueOAggrpmo/msojlpJzpq5jlhbTlkKfigKbigKY=

39


5o6l5LiL5p2l77yM5rKI5aSc5Y+I5o2J5L2P5LqG6LCi6KGj55qE5Y+M5omL77yM5Y6L6L+H6LCi6KGj55qE5aS06aG277yM5ZCM5qC355So5LuA5LmI5o2G57uR5p2f57ya5LqG6LW35p2l44CCCuiwouiho+aJreS6huaJreaJi+iFle+8jOeqgeeEtuWPjeW6lOi/h+adpemCo+aYr+S7gOS5iOOAggrmsojlpJznmoTohbDluKbjgIIK5rKI5aSc5p2+5Z6u5Z6u552h6KKN5LiK77yM5ZSv5LiA55qE5o2G5p2f54mp77yM6YKj5LmI546w5Zyo4oCm4oCmCuS7luKApuKApgoK55uu5LiN6KeG54mp77yM6LCi6KGj55qE6ISR5YaF6LeR5b6X5bC95piv5Lqb5LiN5aSn5aW955qE55S76Z2i77yM5LuW5Y6L5Yi2552A6Ieq5bex5oyj5omO5byA5p2f57ya77yM57+76Lqr5Y6L6L+H5Y6755qE5qyy5pyb77yM5a6J6Z2Z55qE562J552A44CCCuWBnOmhv+S6huS4gOauteaXtumXtO+8jOayiOWknOW8gOWni+ino+i1t+S6huiwouiho+eahOiho+acjeOAggrlpJblpZfmnb7mlaPlvIDjgIIK6KGs6KGr5LiA57KS57KS5omj5a2Q6Kej5byA44CCCuS5i+WQju+8jOaYr+ijpOWtkO+8jOiwouiho+eUmuiHs+i/mOmFjeWQiOeahOaKrOi1t+i6q+S9k++8jOS7peaWueS+v+ayiOWknOikquWOu+mVv+ijpOOAggrmmI7mmI7mmK/mrKLniLHvvIzpmaTkuobnlLfmgKfouqvkvZPml6Dms5XmipHliLbnmoTojbflsJTokpnlkbPpgZPvvIzlhbbkvZnlsL3mmK/lhrDlhrfjgIIKCuayiOWknOeahOaJi+e7iOS6juinpuS4iuS6huiwouiho+eahOassuacm+OAggrnnIvkuI3op4HvvIzouqvkvZPmm7TmlY/mhJ/vvIzlh6DkuY7nnqzpl7TvvIzosKLooaPnmoTouqvkvZPlsLHmmK/kuIDlvLnvvIzmu5rng6vnmoTniankuovlnKjmsojlpJznmoTmiYvlv4PlkIzml7blvLnot7PkuobkuKTkuIvvvIzlj6vlmqPnnYDot4Pot4PmrLLor5XjgIIK6L+Z5Liq5pe25YCZ77yM5b+N6ICQ5Y+Y5b6X5bCk5Li656Oo5Lq644CCCuWwpOWFtuayiOWknOeahOWKqOS9nOS7jeaYr+S4jee0p+S4jeaFouOAggrlnKjlv43ogJDmrLLmnJvmlrnpnaLvvIzosKLooaPkuIDlkJHkuI3lpoLmsojlpJzjgIIKCue7iOS6ju+8jOiwouiho+aKrOi1t+S4gOadoeiFv++8jOiGneeblui0tOS4iuayiOWknOeahOS4i+i6q++8jOi5reS6hui5reS7peihqOi+vuS4jea7oeOAggrmsojlpJzljbTmmK/miqzohp3ljovkvY/kuobosKLooaPnmoTohb/jgIIKCuiAjOWQju+8jOiwouiho+aEn+WPl+WIsOS6humdnuW4uOWPr+aAleeahOS6i+aDheKApuKApgrnnIvkuI3op4HvvIzku5blj6rog73mhJ/op4nliLDmnInku4DkuYjmuJDmuJDljIXoo7nlkJ7msqHkuobku5bnmoTmrLLmnJvvvIzogonliIPkuIDliIbkuIDmr6vnmoTnoLTlvIDmn5Tova/ntKfoh7Tlj4jlh7rlpYfpq5jng63nmoTlhoXph4zvvIzotorlj5HlkJHph4zkvrXniq/vvIzlm6DkuLrliqjkvZznlJ/mtqnvvIzmiYDku6Xov5vlhaXnmoTov5zmr5TlubPml6Xlm7Dpmr7vvIzkvYblv6vmhJ/ljbTlubbmsqHmnInlsJHkuIDliIbigKbigKYK5piv5rKI5aSc4oCm4oCmCuWcqOS4gOeCueeCueaPoeedgOS7luaKtemAgei/m+WFpeeahOS6uuaYr+ayiOWknOWViuKApuKApgrkuIDmg7PliLDov5nph4zvvIzosKLooaPnmoTnkIbmmbrlsLHlg4/ooqvngavngrnnh4PvvIzpobfliLvpl7Tng6flvpfngbDpo57ng5/nga3jgIIK4oCc6Zi/5aSc4oCm4oCm4oCdCuWbm+WRqOmDveaYr+ayiOWknOWOi+aKkeedgOeahOS9juWjsOWWmOaBr++8jOS6m+iuuOeXm+iLpu+8jOS6m+iuuOasouaEie+8jOS7v+S9m+W+queOr+eri+S9k+WjsO+8jOiHquWbm+mdouWFq+aWueWhq+a7oeaJgOacieaEn+inguOAggrkuIDngrnkuIDngrnntK/np6/otbfnmoTplIDprYLomoDpqqjnmoTlv6vmhJ/vvIzphaXpurvnmoTmhJ/op4nku47kuqTlkIjlpITlrpvoi6Xpl6rnlLXmlIDljYfoh7PlpKfohJHvvIzlpLTnmq7lj5HpurvvvIzlgY/lgY/lj4jmhaLmnaHmlq/nkIbvvIzpgLzlvpfkurrlh6DmrLLlj5Hnlq/jgIIKCuiwouiho+aXoOazleaDs+ixoeOAggrmsojlpJzlnZDlnKjku5bouqvkuIrvvIzliIblvIDoh6rlt7Hkv67plb/nrJTnm7TnmoTlj4zohb/vvIzku7DnnYDlvKfluqbkvJjnvo7nmoTpoojohJbvvIzouZnnnInllpjmga/ohbDouqvmuJDmuJDkuIvmsonnmoTnlLvpnaLigKbigKYK5b+D6Lez5Yqg6YCf77yM5Y205Y+I6KeJ5b6X5b+D55a844CCCgrosKLooaPmi6fliqjmiYvohZXvvIzor5Xlm77op6PlvIDmiYvkuIrnmoTmjYbnu5HjgIIK5LuW5oOz5oqx57Sn5rKI5aSc77yM5oOz55So5Yqb5Zyw5ZC75rKI5aSc44CCCuS9huiwouiho+eahOWKqOS9nO+8jOaXoOeWkeW9seWTjeWIsOS6huayiOWknO+8jOayiOWknOmXt+WTvOS4gOWjsO+8jOefreS/g+mBk++8muKAnOWIq+WKqOOAguKAnQrll5Ppn7Pmspnlk5HogIzmg4XmrLLmtZPmtZPvvIznroDnm7TopoHmu6HmuqLlh7rmnaXjgIIKCuWSrOedgOeJme+8jOetieW+heedgOayiOWknOeahOeptOWPo+e8k+aFoueahOmAkOa4kOWQnuayoeiwouiho+eahOassuacm++8jOebtOWIsOWujOWFqOWhq+a7oe+8jOi/m+WFpeWIsOaXoOazleaDs+ixoeeahOa3seW6puOAggrmsojlpJzplb/plb/lkJDlh7rkuIDlj6PmsJTvvIzkvLzkuY7lnKjnrYnlvoXnnYDouqvkvZPpgILlupTnl5voi6bjgIIK5b+r5oSf5aSq6L+H5by654OI77yM6LCi6KGj5Z+L5Zyo5rKI5aSc55qE6Lqr5L2T6YeM77yM5bCa5pyq5Yqo5by577yM5bCx6KeJ5b6X6Ieq5bex5b+r6KaB5q275LqG44CCCg==

40

沈夜和谢衣，不那时候他还叫初七，第一次做的时候，也几乎是完全由沈夜主导。
失去了父母，教导的重任完全落到了沈夜身上。
当然，也包括生理方面。

沈夜是没想过自己在下面的，当然，也没想过上初七。
罪恶感……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下手，岂非禽兽，可初七拱在他身上，又亲又蹭，弄得欲火焚身的不止初七一人。
欲望亟待纾解，沈夜狠狠心推开初七，强迫自己的声音冷静。
“我……离开一会。”

他起身，穿着衣裤。
被推开的初七半跪在床上，低垂着头。
等沈夜快要离开时，才忍不住开口，低哑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难过：“主人，要去找别人么……”
他说的很小声，如果不是沈夜从一开始就忍不住留意他，根本听不到。

找别人……
沈夜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贞操观稀薄的演艺圈里，五光十色的诱惑多得数不清，沈夜几乎称得上洁身自好了，但也绝非未经人事，找个一夜情的对象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只是……

心底那一丝隐隐的愧疚无法忽视。
沈夜停下离开的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头做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引导着初七一点点进入自己。
即便是很久以后，沈夜也依然想不通，这根本不像是自己会做的事情，对初七的例外太多，多得他都已经不像沈夜了。


41


6KKr5rex5rex6ZSy5YWl77yM5YGa5LqG6L+Z5LmI5aSa5qyh77yM5rKI5aSc5L6d54S25LiN6YCC5bqU44CCCuS7lumVv+mVv+WQkOaBr++8jOS7sOWktOacm+WQkeW6iumhtumbqueZveeahOWkqeiKseadv++8jOWPjOaJi+aSkeedgOi6q+S9k++8jOe8k+e8k+S4iuS4i+aMquWKqO+8jOWQnuWQkOedgOiwouiho+eahOassuacm+OAggrlubjkuo/mjKHkvY/kuobosKLooaPnmoTnnLznnZvvvIzlkKbliJnlhYnmmK/nvp7ogLvmhJ/lsLHlpJ/msojlpJzlj5flvpfkuobjgIIKCuaIv+mXtOayieS6juaap+aYp+awlOaBr++8jOaYpeiJsuWbm+a6ouOAggrouqvkvZPliLDlupXov5jmmK/pgILlupTkuobvvIzmuJDmuJDlnLDov5vlh7rkuI3lho3pgqPkuYjlm7Dpmr7vvIzmsojlpJznmoTlipvmsJTljbTlt7Lnu4/ogJflvpfljYrnqbrjgIIK5LuW5pys5p2l5bCx5Yia5Yia55eF5oSI77yM5q2k5pe25YGa5YW25a6e5LiN6L+H5piv5Li66L+Y6LCi6KGj54Wn6aG+55qE5Lq65oOF44CCCgrlv4Pnu6rpmr7lubPjgIIK5b+D57uq6Zq+5bmz44CCCuS7peS4uuecn+eahOWBmuWujOWwseWPr+S7pee7k+adn++8jOayiOWknOWPkeeOsOiHquW3sei/mOaYr+WkqumrmOeci+iHquW3seOAggoK5pKR552A5omL6IeC5L2O5ZKz5LqG5LiA5aOw77yM5rKI5aSc56qB54S25Y+R546w5pyJ5omL5pCt5Zyo5LuW55qE6IWw5LiK44CCCuKAnOmYv+WknOKApuKApuKAnQrosKLooaPnmoTmiYvnu4jkuo7ku47mnZ/nvJrkuK3mjKPohLHvvIznnLznnZvljbTov5jokpnnnYDvvIzkvYblt7LotrPlpJ/jgIIK5LuW5b6u5b6u5Z2Q6LW36Lqr77yM5omL5oyH6Ieq5rW06KGj6YeM5pG457Si5ZCR5LiK77yM5ruR6L+H6IW56YOo44CB6IKL6aqo44CB6IO46Iab77yM5pyA5ZCO546v6L+H6ISK6IOM77yM5bCG5rKI5aSc5oqx57Sn77yM5ZOR552A5ZeT5a2Q6YGT77ya4oCc5oiR5p2l5ZCn44CC4oCdCgrljp/mnKzlt7Lnu4/mnInkupvnvJPmhaLnmoTov5vlh7rpqqTnhLbliqDlv6vvvIzlh7bnjJvkuobmlbDlgI3nmoTmir3mj5Llg4/mmK/lt7Lnu4/ljovmipHorrjkuYXvvIzml6Dms5XmjqfliLbjgIIK6Lqr5L2T6LS06L+R5a+G5LiN5Y+v5YiG77yM5qyy5pyb5Lqk5o6l77yM6L+Z5Liq5ae/5Yq/5YW25a6e55u45b2T6Zq+5Y+X77yM5L2G6LCB5Lmf6aG+5LiN5LiK44CCCuS4gOasoeasoeaVtOagueeahOaKveWHuu+8jOS4gOasoeasoeeUqOWKm+eahOaSnuWFpeavlOS5i+WJjeabtOa3seOAggrmsojlpJznmoTohb/lt7Lnu4/ooqvliIblvpfmnoHlvIDvvIzku5bouZnnnYDnnInvvIzmg7PorqnosKLooaPmhaLkuIDngrnvvIzkvYbnqI3nqI3mnb7lvIDpvb/lhbPvvIzmuqLlh7rnmoTlsLHmmK/ku5bmoLnmnKzkuI3mg7Plh7rlj6PnmoTkvY7lkJ/vvIzml6Dlj6/lpYjkvZXvvIzlj6rmnInlv43ogJDjgIIK6LCi6KGj5aSq5LqG6Kej5rKI5aSc55qE6Lqr5L2T77yM5Y2z5L6/5piv55eF552A77yM5Lmf5LuN5pen6IO95oqK5LiA5bGC5bGC5Yeg6L+R54Gt6aG255qE5b+r5oSf5o6o6Iez6aG254K544CCCuaJgOacieacgOaVj+aEn+eahOWcsOaWuemDveWPl+WIsOS6huWKoOWAjeeahOaMkemAl+KApuKApgrmiYDmnInog73lvJXotbfouqvkvZPmiJjmoJfnmoTlnLDmlrnpg73ooqvph43ph43miavov4figKbigKYKCuWPo+W5suiIjOeHpeOAggrlj6rmnInlvbzmraTnmoTouqvkvZPmmK/mlZHotY7vvIzlk6rmgJXppa7puKnmraLmuLTjgIIKCuWWmOaBr+OAggrpoqTmoJfjgIIK6auY54Ot55qE5L2T5rip44CCCua7mueDq+eahOaxl+a2suOAggrorqnlpKfohJHkuIDniYfnqbrnmb3nmoTpq5jmva7jgIIKCuayiOWknOWwhOWHuuadpeeahOaXtuWAme+8jOiwouiho+WQjOagt+WwhOi/m+S6huS7lueahOi6q+S9k+mHjO+8jOacgOa3seeahOWcsOaWueOAggrosKLooaPmg7PlkLvmsojlpJzvvIzljbTmraPlt6fooqvmsojlpJzlgY/lpLTpgb/lvIDkuobjgIIK6YKj5Y+l4oCc5oqx5q2J4oCd5Yiw5bqV5Lmf5rKh5om+5Yiw5py65Lya6K+05Ye65Y+j44CCIAo=

腰带松散开，光线再次回归。
谢衣不适的揉了揉眼睛，骤然恢复，视线里一片模糊。
而那紧紧箍着他的温热也已经消失。

沈夜坐在他身侧，身体被裹进浴袍，只能从露出的肌肤上看到些许痕迹。
他按着眉心，无限疲惫。
“满意了么，滚吧。”

56

夜晚谢衣驱车去往沈夜家，整栋房子沉在幽幽的夜色里，安静得像座鬼屋。
连续三个晚上，夜间都无人回来。
再迟钝也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仿佛一下又倒退回到这么多年里，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光。
还真的要对沈夜围追堵截不成，谢衣苦笑着想。

所幸，还有电影拍摄。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沈夜无论进出身边都跟着两三个助理，端茶递水，就连更衣时也不例外，拍完就他的部分就直接进休息室休息，也并不和剧组成员过多交流。

就连乐无异都感觉到了场上微妙的气氛：“谢衣前辈，你和……沈夜前辈吵架了吗？”
除了拍戏时，这两人完全不交流，沈夜对谢衣就像视若无睹。
谢衣也只能苦笑一声：“这……大概是吧……”
乐无异忍不住想起前几天在娱乐周刊上看到的内容，问：“我……我能不能知道，谢衣前辈当年到底是为什么要解约……”他本来不是太过八卦的人，只是作为脑残粉对谢衣的事情格外好奇，尤其周刊上各种说法，但又好像压根没人知道真相。
谢衣的笑容敛却几分，沉默了一会，道：“……那是个误会。”
他不肯再往下说。

今天探班的人似乎多了一个。
整个剧组都严阵以待。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来探望大家了！怎么气氛这么凝重拘谨，不要客气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心魔集团的董事砺罂。
也是这部电影的联合投资方之一。

乐无异忽然察觉，谢衣突然间像是整个人都绷紧了一样。
一瞬间，和平时温柔和煦的样子截然相反，凌厉而充满杀气。
当然，也只是一呼吸之间，谢衣恢复了平静。

“沈夜呢？沈夜人呢，我还特地带了东西来探望老友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演戏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个人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说话的口气，都让人提不起一丝好感，但偏偏这个人手握大权。
心魔集团前身是心魔帮，演艺圈初始时期十分混乱，这种黑社会帮派一段时间内曾经用金钱和势力控制过几乎整个圈子，想要投拍什么电影，想要谁来演，都由不得演员甚至导演来决定。整个演艺圈内都像是可笑的提线木偶，若干不从艺人本身将遭遇到相当可怕的事情，那段时期的一切都让经历过的人讳莫如深。
毕竟是法治社会，后期这样的状况要好了许多，但心魔集团作为曾经最强势的存在，也依然拥有着呼风唤雨的能量。

沈夜冷冷淡淡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探班你啦，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砺罂张开双臂，眨着眼道，“十多年的老友，要不要先来个拥抱？”
“不必了。”他还穿着戏服。
“也是，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沈夜你这一身真是……”
砺罂摸着下巴，滑腻的视线在沈夜身上审视而意味深长的逡巡过：“秀色可餐……太禁欲反而让人很想……”见沈夜的眸冷下来，砺罂知趣的住了嘴。

“来来，先送东西上来，来探班怎么能不带东西。”
砺罂拍了拍手，十几个豪华的餐车被推了上来，掀开盖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食物香气瞬间包围了整个剧组。
阿阮偷偷砸了咂舌：“……这家餐馆我知道！人均普通消费都四位数的……”
不愧是集团董事，一出手就阔绰如此。

如此一来，演员包括工作人员都开始享用美味，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唯一没动的两个人，一个是沈夜，一个是谢衣。
“谢衣前辈，你不吃吗？”乐无异递了一个装满烤肉的盘子给谢衣。
谢衣摇头摆手，表示不用。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砺罂身上，如果砺罂身边不是还带了那么多的保镖，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如果谢衣手里有把刀，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上去一刀解决了砺罂。

就像他对沈夜的感情持久而累月堆积。
某些恨意也是深入骨髓的。

57

休息室里，保镖环立。
与其说是交谈，不如说更像是对峙。
“放松点，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砺罂耸肩，“真的只是来单纯看望老友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对沈夜出手，反被手臂拧脱臼的经历。
还有被沈夜把脑袋按进厕所里暴打的经历，沈夜下手极狠——他曾经以为这么优雅孤高的人是绝对不会动手的，后来砺罂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砺罂养了两三个月身上的上才算彻底痊愈。
但大约人性里都有些M的倾向，砺罂对沈夜的兴趣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更加强烈。

在这样的身份地位下，砺罂占有过的俊男美女简直数不胜数，甚至更有主动爬上他床的，多么淫乱糟糕的场面他都能甘之如饴，潜规则群p嗑药甚至乱伦，同性恋都算不上什么。
他冷眼看着那群人为了名利，为了欲望，从懵懂无知到堕落进底层挣扎而浮不出水面，简直像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唯独沈夜，犹如这滩污秽里的清流。

他简直太喜欢沈夜了。
一道菜总有吃腻的时候，而沈夜和沈夜身边的人，总能给他惊喜。
这让他几乎舍不得真的对沈夜下手。
这样的人，一旦摧毁了，恐怕就没有第二份了。

“看望完，你可以走了。”
“不不，作为老朋友，我们总得叙叙旧，让我想想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叙起……”砺罂装腔作势的思考起来。
沈夜把肩甲和护心镜连同那件厚重的外袍取下——上次事件后，他让人改造了这件戏服，如今就算是他自己穿脱也很方便。
“叙旧？”沈夜的尾音上扬，居高临下地望着砺罂，嘴角的一抹笑堪称愉悦，“我倒不知道，你很怀念被我揍的日子吗？”
几乎他的话音未落，砺罂就觉得胸前肋骨隐隐作痛。
尽管那早就已经痊愈完好，但一见到沈夜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唤起旧日疼痛。

“唉……”砺罂叹了口气，“我们之间能不这么暴力么？”
说话间，有人进来，附耳对砺罂说了些什么。
砺罂突然笑了起来：“沈夜，我们有客人了。”

谢衣被按着双手推了进来，门在他的身后骤然被锁死。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眸光扫过两人，总是温柔微笑的眸子里凝着几乎抵死的韧意。

倒是砺罂先开了口：“好久不见啊，小朋友。”

【怕麻烦后面的全部转春哥了】

春哥地址：http://monai.mobi/chunge/




58

“谢衣，有件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你的父母……昨晚遭遇了车祸……抢救不及时……他们已经……”
“你冷静、冷静一点……”

奔跑。
冲出大楼。
焦灼。不安。不可置信。

医院里尽是冰冷的消毒水味，盖着白布的尸体陌生得像是隔着另外一个世界——尽管不久之前他们才通过电话。
所有的音容笑貌变得遥不可及，周身的所有色彩皆然褪去，苍白而无声。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不要看了……车祸事故去世的尸首一般都很惨不忍睹，看了恐怕会破坏他们在你心里的形象。”医生说。
“没关系，我只是……想见他们最后一面。”

谢衣颤抖着指尖将白布重新盖好。
他很冷静地去医院办理了手续，跟警察联系，准备后事，冷静地甚至不像是个不足二十的少年。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谢衣才靠着医院角落的墙壁跌坐下，把头埋进膝盖里，失声痛哭。
医院里并不缺少这种沉闷的哭声和呜咽，许久，无人理会。
谢衣哭到声嘶力竭才哆嗦着手指取出手机。

沈夜。
脑海里仅剩下的人，是沈夜。
垂死的心像又在胸腔里跳动了两下。

想听见他的声音，哪怕只是只字片语。
想看见他的脸，哪怕只是匆匆一面。
想……

嘟嘟嘟。
无法接通。
嘟嘟嘟。
无法接通。

谢衣才恍惚间忆起，沈夜似乎是出国拍外景。
对了，电脑，还有电脑可以联系上。
他扶着墙站起，一步步蹒跚着朝外走，天色已经黑透，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喂，你走路看不看路的啊？撞到老子了知道不知道！”
“抱歉。”谢衣轻声道。
“……等等，站住。”有人拦住了谢衣的去路，声音玩味十足，“……我就是来找你的，你叫谢衣对不对？我是沈夜的老朋友，我叫砺罂。”

59

“沈夜，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和这位小朋友也有过一些不解之缘呢。”砺罂揽过谢衣的肩膀，微笑着看向沈夜。
谢衣的身体几乎瞬间绷紧，但可惜他的双手还被按在保镖的手里。
沈夜看了一眼两人，淡笑：“哦，是吗？”

“不信你可以问谢衣，你们俩师徒不是关系很好吗？”
“嗯，是很好。”
“你了解谢衣吗？”
沈夜沉默了一会，不置可否道：“也许。”

见沈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砺罂倒是有些索然无味。
沈夜的表情太过安定，他几乎分别不出沈夜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谢衣。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可以知道了。

砺罂叫了人，手下很快送来一个小盒，打开，里面是一管注射剂和一个小瓶子。
排掉空气，将针管插入瓶中，将那些澄澈的液体吸入管内，他示意了一下手下，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拽开谢衣的手臂，将袖子上卷，露出白皙的手臂肌肤。

“该说谢衣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多年前你正巧赶上我试药的时候，没想到多年后还是……”砺罂握着注射剂走向谢衣，一滴一滴的液体从针口溢出，“那时是魔气1.0，现在已经是魔气3.0了……”
他的动作被拦住。
沈夜皱眉：“砺罂，我以为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我当然知道。”
他被沈夜打得这么惨也是因为他在沈夜的杯子里下药妄图对沈夜做什么，谁料沈夜早有预料，将计就计，在砺罂把沈夜拖进厕所隔间准备上下其手时，暴起狠揍。

“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药，而且……”
砺罂的手指上抹了些东西，在谢衣的眼下蹭了蹭。
谢衣盯着他，眼神若刀，他想挣扎，但身体被死死压住，就像多年前那样。
眼睑下的皮肤渐渐显露出了两个殷红如血的点，砺罂收手，声音嘶哑愉悦：“这可比第一版改进多了，至少不会那么痛苦，我这可是在帮他。”
沈夜拧眉：“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自然是……”
话音未落，砺罂猝不及防推开沈夜，熟练地握住谢衣的胳膊，将针头扎入血管，一推至顶。
“……让你看看你的弟子是什么样的人。”

沈夜却在那一刻对上了谢衣的眼睛。 
第一次，他在那双向来坚定的瞳眸里，看到了那么深重的不安。 
谢衣动了动唇，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60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抱歉，你们不能进去。”
朱导皱了皱眉：“就算我是这片场的导演也不行？”
休息室外的保镖丝毫不近人情：“不行，砺董正和演员们谈话，谁都不许打扰。”
“那我们的戏还拍不拍了？”
“这我管不着。”

“演员？那……”乐无异指了指自己，“我可以进去吗？我是这部电影的主演，而且……”他的眼睛转了转，“跟他说我是乐氏集团的继承人，他会让我进去的……”
听到“乐氏集团”，保镖犹豫了一会：“我去请示一下砺董。”
他刚转身，推开门，未料乐无异一个冲刺猛地朝里撞去。其他保镖一时阻拦不及，休息室的门被撞开了。

片场休息室的隔音效果极好，撞开后里面的声响便清晰传来。
谢衣的声音。
痛苦，低哑，还有挣扎。
离得最近的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画面，谢衣倒在地上强撑痛苦，仿佛疾患来袭面色骇人极了，沈夜扶着他，而砺罂则站在不远的地方，抹了抹嘴角的血，挤出一个古怪的笑。
场面哗然。

“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乐无异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谁都不许叫，出去！”沈夜冷冷道。
“你说什么，你没看到谢衣前辈他……”
“我说，出去！”一字一顿，冷到飚霜。
“我……”
“不想谢衣出事就出去！”沈夜的声音里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别让我再重复了。”

……
…………

“解药呢？”
“解药？什么解药？你说魔气3.0的？”砺罂盯着沈夜，笑得快意，“呵呵呵呵呵没有那种东西，不信的话，你把谢衣送进医院让医生看看就知道了，不过这东西有37.5%的成分和海洛因一样，到时候估计呵呵呵呵呵呵……”
沈夜的眉峰拧紧，强迫自己冷静质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61

“谢衣，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砺罂低声诱哄道，“……车祸？如果我说你父母的车祸是有人蓄意制造的呢，这是警方拍摄的照片，他们没有说的是，车里被动了手脚……”
“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的巧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车祸，偏偏在你父母刚刚反对你进入演艺圈的时候……”
“对此意见最大的人是谁……最希望你全身心依赖他的人又是谁？”

“承认吧，谢衣……”
“你心里很清楚，谁才是那个最值得怀疑的人。”

昏暗的光线下，谢衣的脑海里犹如跑马灯般闪过不久前的一幕幕场景。
“阿衣啊，不是我们不愿意，娱乐圈那么乱，不适合你的，我们考个艺术专业，然后出来当个老师你看怎么样？”这是母亲。
“我不同意，你假期和周末都泡在那里也就算了，难道你还真的想混什么演艺圈？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混出头？一没背景二没人脉……而且就算混得再好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个戏子！”这是父亲。

“你想退出？”沈夜在电话里的声音冰冷，“谢衣，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谢衣沉吟，“我想，尽力先说服我的父母……”
“好了，我知道了，赶飞机，先挂了。”
再然后……
他的父母就……

可是……
“我不相信。”谢衣不闪不避的望着砺罂，尽管他的身体被压着完全动弹不得。
只凭着砺罂一面之词，就让他怀疑沈夜，这怎么可能？
更何况，比起沈夜，他觉得砺罂更加值得怀疑。

“哦？你不信沈夜会做出这种事情？”砺罂笑道，“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沈夜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是在你面前做个温文师尊而已，对无关紧要的人动起手来，他可也会是铁血无情，比如……你还记得那个在培训所里破坏器材嫁祸给你的人吗？”
“他后来又与人合伙潜进来想要报复你，结果行凶到一半就被发现，然后……他们被沈夜一人砍下一只手臂，丢到南非去做搬运工了，这辈子恐怕都回不来，这可真是——生不如死。”

“现在……你还是不相信吗？”
“不……”
砺罂遗憾地笑了笑：“那没有办法了，把那东西拿来……”

针管注射进去。
剧痛犹如雷电贯穿谢衣的身体，从被注射的地方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紧紧攥紧，窒息，即将爆裂，但最为疼痛的地方还莫过于精神，大脑连接着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意识混乱而驳杂，神经纤维仿佛被无形的手一根根拽断。
谢衣已经被松开了压制，但他依然动弹不得。
肢体抽搐，无法控制。
几乎嵌进地面的手指上指甲撇断，鲜血淋漓。
“既然你始终不相信那个杀了你父母的人是沈夜，那么……”
“我只好让你不得不相信……”
“憎恨吧，痛苦吧……”

“……越是意志强韧的人的痛苦就越是美味。”

……………
……………………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如问他自己。”

话音未落，沈夜突然被一阵猛力掀翻在地。
刚才还靠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谢衣双眸赤红，一个翻身将沈夜压倒在地，眼下的痕迹红艳得仿佛要滴下鲜血，脸庞清雅温文不复。 
在沈夜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谢衣动作粗暴地咬住了沈夜的颈侧。
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丧失了神智。
62

刺痛只短短一瞬就消失。
谢衣就撑着地面，略略拉开了些距离，从紧闭的唇齿间挤出三个字：“打晕我。”
不知道还能维持一线清明多久。
“拜……托……”
沈夜望进那双赤红的眸里，从震惊中回神，稍直起身，手指扣了一下中指上的扳指，弹出一根麻醉针——这是防身用的，扎在谢衣颈侧，几秒后，谢衣软倒在沈夜身上。

这一切变故只在转瞬，砺罂见谢衣晕倒，顿觉无趣：“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想看徒弟以下犯上的戏份呢，真是太遗憾了……”
“砺罂。”沈夜倏忽抬眸，“你对谢衣做了什么？”
砺罂耸肩：“没什么，就是试试药——你不用太担心，虽然有相似成分但这不是什么毒品，不过是一点致幻剂和兴奋剂的混合物，当然效用比两者都强一点呵呵呵呵呵呵……”砺罂压低嘶哑的声音，兴奋笑道，“人都是虚伪的生物，表面道貌岸然，实际心里想得不知是什么阴暗不可告人事情，魔气的效用不过是替人扒去那层所谓道德的皮而已……”

沈夜看了一眼谢衣，眸深如渊，沉声问砺罂：“那要……怎么样……才能消除？”
“不用消除，三天后自然会散去。不过……”砺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沈夜，你这徒弟倒是选的不错，我给不知多少人注射过魔气，只有他的反应最美味……”
“三天，他挣扎了三天，明明脆弱的好像随时会崩溃，就是不肯接受我塞进去的意识……”
“什么时候的事情？”
“记不得了，三四五六……还是七八|九十年前……呃，让我想想……”

沈夜的眸色已经沉到底。
上一次砺罂看到的时候，还是在被打断肋骨的时候。
见好就收，砺罂默默离沈夜远了几分，躲在保镖身后，意味深长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沈天王，我下次再来看你，希望你喜欢我这份礼物。”

63

有些噩梦是即便意识强韧宛若谢衣，也不愿再去回忆的。
被注射了魔气1.0后，所有的理智好像都不再管用，他变得暴力而烦躁，情绪失控，甚至回忆不起自己是什么人，不断有人在他耳边说，沈夜是他的仇人，沈夜杀了他的父母，沈夜是凶手，沈夜是恶人，沈夜是敌人……
时间，地点，行为，包括父母死亡前的惨状。
一遍一遍重复，在大脑深处徘徊。

他几乎真的要相信是如此。
抵死挣扎……
始终，始终不愿怀疑沈夜……

有人觉得奇怪：“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相信沈夜其实是个冷酷无情无恶不作的娱乐圈大佬。”
“为什么呢……”
“还是说……”那个声音仿佛恍然大悟，变得玩味起来，“你对这个挖掘培养你的男人……有什么不伦的感情？”
“也是，那种高天孤月一样的男人，让人很有折下来的冲动对不对？很想把他压在身下，看他被迫打开身体，看他在欢愉中辗转呻吟哭泣……是不是？”

“不……”
“不是……”

“别骗自己了，你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哪怕知道他是杀你父母的凶手，你也不愿意怀疑他……啧啧，我真是为你泉下的父母心寒啊，养出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孩子……”
“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做过，你这么偏袒他，沈夜身体的滋味很不错吧……”

“没有……”
“我们没有……”

“不，你有，你和沈夜就是这样的关系。”
“啧啧，真是太恶心了……”

64

“谢衣没事吧？”朱导有些担心地问。
他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里混，砺罂是什么样的人，也早有耳闻，只是有沈夜坐镇，总以为砺罂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想到还是……现在只能祈祷谢衣问题不大。
沈夜皱了眉：“还不太清楚，我已经打电话叫了私人医生，砺罂说三天后应该可以恢复正常……”

叫人把谢衣抬上保姆车，沈夜迅速打电话封锁媒体和内场的群众演员，以防消息走露。
沈夜扫了一眼，休息室外站着不少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茫然者有，兴奋者有，窃窃私语也有，不过更多的还是一脸漠然，仿佛什么也没看到的人。
刚才不知道多少人看到，希望别有人嘴碎。

“你对谢衣哥哥做了什么……”
“不是我。”沈夜有些烦躁，他认出眼前的小女孩是谢衣的助理，“先上车，谢衣在里面。”
乐无异也忧心忡忡想要去的样子，不过被朱导拦住了，后面他的戏份还不轻。

车里。
“谢衣这三天还有什么通告？”
阿阮警惕地看着沈夜，动手翻了翻行程：“一个广告拍摄，一个电视录影，杂志专访两个，还有宣传照拍摄……比较麻烦的是广告要出外景，在外地，已经订好了机票，明早八点……”
“统统取消。”
“啊？”
沈夜冷道：“听不清？你怎么做助理的？”

阿阮张大了嘴：“厂商和电视方要怎么解释，都约好了……”
“这是你的问题。”
“可是……”
沈夜断然道，不留分毫置喙余地：“没什么可是，谢衣这三天就在我这，下个路口你下车。”

阿阮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看了一眼躺在座位上昏迷不醒的谢衣，涌起一股强烈的谢衣贞操危急感，鼓起勇气跨前一步拦在沈夜面前，道：“你……你要对谢衣哥哥做什么！”
沈夜冷笑：“……我会对他做什么？”
“你……”
“停车，把她丢下去。”

车最终停在沈夜和谢衣当年同居过的房子前。
他自己那栋别墅已经冻结挂牌出售，原本是想和谢衣再不联络，却没料到……
砺罂对谢衣究竟做了什么？
强烈的疑窦到底是让沈夜……不安。
看样子，谢衣遭遇到这种事，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不然多年前，砺罂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毫无名气的谢衣。

私人医生说半小时后到，沈夜叫保镖和司机先回去，抱着谢衣回了房间。
上一次来，还是他们从ktv回来后做 爱的时候。明明已经打扫过，沈夜却还是隐约嗅出了一点情欲的味道。
大概是错觉，沈夜想着放下了谢衣。

他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准备冷静一下。
水还没喝进嘴，沈夜突然察觉身后有人靠近，未及他回头，有人再一次用力把他压倒在了地板上。
灼热而暧昧的鼻息喷在颈侧，欲望深重。

65

猝不及防被按倒在地，膝盖一阵钝痛，沈夜闷哼一声，大脑短暂空白。
回过神时，谢衣已经扯开他的衬衣领口，再度咬上了沈夜的脖子。更糟糕的是与此同时谢衣单腿顶入沈夜双腿间，膝盖刚好蹭到沉睡着的部位。完全是箭在弦上的动作。

“谢衣……”沈夜低喘。
身后的人像是根本没听见，膝盖蹭动，被磨擦的地方也微微抬起了头。
颈侧轻微的刺痛反而更刺激了欲望。
沈夜猛然拽住谢衣的手，反身压了过去：“谢衣，你给我清醒一点！”

他又望见了那双眼睛。
迷离，茫然，欢愉，自瞳孔深处开始涣散，只是这次已经不剩下一丝一毫的理智。
“听着，还有不到半小时医生就来了，你先撑……唔……”
一个翻身，谢衣再次把沈夜压了下来。
手指伸进衬衫里，仍旧摩挲着腰间那片令人爱不释手的肌肤，其熟练程度简直如吃饭喝水一般。

这小混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对谁又在做什么？
怒气值一瞬间飙涨，沈夜揉身上去，一拳打了过去。
沈夜没有留手，谢衣被打得脸侧了过去，嘴角渗出几许血丝，神情茫然无措地看着沈夜。
“我是沈……”

话音戛然而止。
沈夜的脖子被扼住了。
谢衣的双手掐住了沈夜的脖子，神情茫然的可怕，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嘴里喃喃地说着：“凶手，你是凶手……”
窒息的痛苦让沈夜挣扎起来，他使劲拽着谢衣的手，谢衣的力气出奇得大，他一时竟然挣脱不开，只能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谢衣……你疯了……吗？”
“我没有……我不是……不……”

谢衣突然松开了手，抱住自己的头。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主人不是……不……”
他反反复复低声说着什么，语速快得惊人，沈夜在一边揉着脖子，根本听不清谢衣的话。
不知是因为药效还是过分抗拒，谢衣的皮肤开始泛起了不自然的赤红，身体发抖，按着头低声嘶叫，像是被逼上绝路的狼，手指在地面无意识的抠抓，以期用疼痛分散注意力。

在今日之前，沈夜都觉得，不论发生什么或者谢衣做什么，他都能心如止水。
但真正事到临头，才意识到，要对这个人的痛苦视而不见，有多不容易。

捞过谢衣，扯下他的外套堆在手腕处以捆住双手，接着紧紧按进自己怀里，双臂锁住谢衣的身体。
谢衣挣扎，但是动弹不得。
沈夜靠近他的耳边，柔声道：“谢衣，乖，别动。”
怀里的动静并没有减弱，沈夜拧了拧眉，念及之前谢衣的反应，试探着改口：“初七……乖，别动。”
奇异般地，挣动减缓了几分。

这还是沈夜第一次在谢衣离开后，叫这个名字。
明明是久违了的，脱口而出却如此顺理成章，好像前世已经叫过了千百遍，无论隔了多久，都好似就在嘴边。
“初七……”
“初七……”

像是紧箍咒一样，这个名字，一时间制住了所有的反应。
两人就这么抱着，一分一秒，不知过去多久。
门铃响了，无人回应。
电话响了，无人回应。
这个世界，原本也不需要第三个人。

沈夜用最后的力气抱着谢衣躺回到床上，紧贴着的衬衫上都是大汗淋漓，却没人顾得上，沈夜连去浴室冲个澡的力气也没有，头一靠在枕头上，便昏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66

“谢衣，如果有一天，我们分道扬镳，你会如何？”
谢衣立刻嚷嚷抗议：“师尊，能改改你的悲观主义吗！我们为什么要分道扬镳啊！就这样一直下去不是很好吗！”
“天真。”沈夜沉声道，“没有人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么，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你甚至无法预料可能会遇到的任何一件事，现在你是我的好徒弟，但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好吧，我想想我想想……”
谢衣托着下巴，眼睛四处瞟瞟：“大不了就是有朝一日等我大红大紫，师尊你过气了之后，我买个大房子赚钱养你怎么，喂喂，师尊别敲我脑袋啊，我觉得这个设想很好……”

沈夜无奈叹气，觉得大概自己真的是多想了。
只是前些日子去赴旧日老友的婚宴，看到过去恩爱情人一夕因利益反目成仇不闻不问，见面也如陌生人，有些感慨。
“反正无论如何，我对师尊你的心不会变的啊，天地可鉴！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高天孤月……哎呦，师尊你别再敲我脑袋了，要变笨了好吗！”
沈夜转敲为揉：“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

“主人……”
清晨，沈夜迷迷蒙蒙对上谢衣的脸庞，眸依然红着，眼下的痕迹鲜红欲滴。
谢衣俯身吻住沈夜，一个冗长而甜蜜的吻。

吻毕，沈夜清醒地问：“你是谁？我又是谁？”
谢衣面无表情中微微透着茫然，声音平板：“主人，我是初七啊。”
说着，他再度吻上沈夜，越发柔情蜜意。

67

沈夜时常想起初七。
他很想知道，那时候失去所有依靠变得茫然无知的到底是谢衣还是初七，继而他有些分辨不清，那个和他相恋、做爱、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谢衣还是初七。
初始，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初七就是谢衣。
谢衣就是初七。
沈夜曾这么以为，谢衣不过是受了父母死亡的刺激而已，但后来看到镜头前那个神情温柔笑容如沐春风被称作新一代男神却陌生异常的谢衣时，他开始怀疑。

在谢衣走后，他让人去调查了谢衣。
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初七的影子，初七沉默、木讷，不善言辞，唯独对沈夜死心塌地。谢衣风趣幽默，温和而健谈，和谁都能亲切相处，同他合作过的人无不赞不绝口，只是对沈夜狠心，与初七截然相反。
这分明……是两个人格。

沈夜想了很多种可能，因为缺乏证据支持最终放弃，再后来，他意外得知当年谢衣还是初七的时候，做过的那些欺上瞒下的事情，比如化妆利用他的同情心，比如……他便觉得曾经的种种都是谢衣的演技。
谢衣完美伪装成了初七，并且蒙骗了沈夜。
比惨遭欺骗更令人痛苦的事情是意识到二次背叛。

谢衣只是利用他。
在父母死去后，担心被沈夜抛弃，所以伪装可怜，让沈夜心甘情愿出心出力。
在一炮走红后，搭上了新的靠山，然后果断地一脚踹了沈夜，自立门户。
骄傲如沈夜，怎么可能不恨。
就连过往和初七的甜蜜回忆都变成了对自己愚蠢的证明，他是有多愚蠢才会栽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手里——不过后来就连这个都变成了十足讽刺，谢衣一部部电影的演，演技越发精湛，影帝亦是一尊尊捧回。沈夜的恨意更是与日俱增，他早已忘了谢衣最初的模样，就连初七也面目模糊了起来。

初七之心？
他怎么好意思再提初七。
他怎么敢！

而此时，亲眼看着谢衣的变化才清楚意识到，并非伪装，他是实实在在的……精神分裂。
受到过度刺激的情况下，大脑为了自我保护而产生的第二人格。
无论多么荒唐不可置信，这是事实。

那么初七第一次出现，究竟又是什么原因……
没来得及继续思考，深深浅浅的吻落在沈夜的脸上身上，初七的双臂紧紧抱住他，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又依依不舍。

68

“初七？”沈夜试探着叫了一声。
“主人，我在！”
初七立刻应声，眼睛已经不是昨晚浑沌迷乱的样子，黝黑的眸子清澈而简单。
“初七……”
“主人，我在。”
“初七。”
“主人，我在。”

不厌其烦的提问，不厌其烦的回答。
像是在确定着什么，沈夜在初七的脸庞上摩挲，艳红如血的痕迹摸起来并无多少凹凸不平，只是紧贴着肌肤微微发烫，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是曾见过的，谢衣父母死后，第一次寻到他，他自称初七的时候，脸上也隐约有这样的痕迹，只是那时的颜色已经很淡，而且没过两天就消掉了，他也没有在意。
……是魔气的缘故么？
有什么呼之欲出。

初七乖乖趴在沈夜身上，任由他的拇指抚摸，不动不躲。
沈夜的视线上移，初七漆黑眼眸里清晰倒映着沈夜，只有沈夜，清清楚楚，其他的一切都淡然模糊，变成毫不重要的陪衬。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心跳一声一声。
初七的，沈夜的，分辨不清。

抬起手臂，沈夜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住了初七。
有些东西，憋在心口，憋得久了，连释放都释放不出，只能闷涨涨地痛着，沉着，在胸腔里来回撞击，找不到出路。

初七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靠在沈夜耳边问：“主人，怎么了？”
沈夜闷声道：“……没什么。”
初七小心地抽出手，印在沈夜的手背上，又一次重复：“主人，我在。”
沈夜也松开了手，托着初七的下颌，吻了上去。

初七愣了一瞬，随即抱着沈夜热切的回应，吻灼热而黏着，唇舌勾动而交缠，甜腻的几乎像是在热恋中。
心跳急促。滚烫的像是要破胸而出。
绵密的吻从唇蔓延而下，下颌，颈侧，锁骨……几乎是虔诚般地一路舔吻而下，停在锁骨的位置，初七抬头，征询似的望着沈夜。
虽然沈夜难得主动，但他总觉得沈夜好像并不开心。
沈夜的眸沉着。
两个人静静对望。
初七握住沈夜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尖从手指缝隙间缓慢插入，再温柔地扣住沈夜的手指。
十指交扣。
他吻了吻沈夜略窄的指尖，依然是宣誓效忠的姿势，却和上一次的效果截然不同。

沈夜闭上眼睛，清晰吐字：“现在不做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69

然而，初七吻了一下沈夜的眼皮，说：“主人，先吃点东西吧。”
沈夜意外地睁开眼睛，床边柔软塌陷，初七已抽身离开。

这里常年不住人，自然没有食物。
沈夜看着初七从柜子里翻出帽子和眼镜戴上——他倒还知道乔装，拿了钥匙出门，一刻钟后带着从超市买的奶黄包和皮蛋瘦肉粥回来。
温吞的光线里，两个人慢悠悠地吃着早饭，气氛安谧的不可思议。

吃完，初七边洗碗，边从厨房探头征询沈夜的意见：“主人，下午看电影好不好？”
沈夜没反对。
这座旧居里，最多的就是电影碟片。
谍战片，文艺片，爱情片，恐怖片，科幻片，战争片……应有尽有，而且介于当年沈夜的品味，几乎部部都是经典。

没什么目的性，关灯拉上窗帘，随手往里放上一张碟片。
昏暗漆黑的客厅，只有屏幕那一片亮光，别人的爱恨情仇一幕幕上演。
职业病缘故，沈夜看电影更多的是看演员的演技镜头和一些分镜的把握剪辑，细节的呈现，初七倒像是认认真真在看电影——也是，他并不是谢衣。
正想着，沈夜发现初七凑近，脑袋非常熟练地靠进他怀里。接着，初七伸手从茶几上抓了两块爆米花，一个塞进自己嘴里，一个塞进沈夜嘴里。

下意识张口吞下，咀嚼了两下，沈夜才忆起，这个动作当年他们也常做。
日常的就像一对普通恋人。
沈夜抬了抬手，指腹拂过初七的发，柔软发丝触感极佳，在黑暗中扬了扬唇，沈夜边看电影，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初七的头发，似乎是觉得舒服，初七的脑袋蹭动，轻声叹喟。

电影早就是看过多遍的，演得什么根本没人在乎。
只是这样的安宁相处，如坠梦境，令人几乎一时什么都忘了。

一部接着一部，一直从下午看到晚上。
晚饭后，两个人分别去洗了澡，从冰箱里取出冻了一下下午的啤酒，喝得将醉未醉之际，开始做爱。




原本就光线暧昧，初七缓慢将沈夜压倒在柔软的沙发间，灵巧的唇齿顺着顶端向下剥去沈夜衬衫顶端的扣子，一颗颗剥开的感觉异常诱人，刚刚洗过的皮肤被蒸得粉红，还散发着淡淡热气。解开衬衫，初七的唇依然在沈夜的身上流连，将沈夜胸前的红缨含入口中，用舌尖打着转刺激抑或按压，在听到沈夜压抑的喘息后，方才松开，转到别处，锁骨、前胸，腰际甚至是肚脐，所有敏感的地方都没放过，几乎是要将沈夜身上都印下初七的烙印。

前戏漫长如此，犹如一场甜蜜的折磨。

沈夜起初还任由初七施为，最后终于有些忍耐不住，手指穿过初七的发，将他拉至面前。

继而，两只手指扣住初七的下颌，沈夜望着初七的眸，似笑非笑，“你到底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从早上我就想说，初七你要是不行的话，就换我来。”



在欲望面前，人类总是格外容易被挑逗。

即便初七已经竭力忍耐欲望，终于还是被沈夜激的忍不住粗暴地分开了他的腿，扯开安全套包装套上分身，握住沈夜的膝弯，在柔软的穴口外磨蹭了两下，便插了进去。

初七也这么粗暴，但你得知道他已经从早上忍耐到了现在。

并非不愿去做，而是不忍。

他并不想在沈夜并不开心的时候，经历一场不愉快的性事，快乐的事情总需要与爱的人在愉快的氛围下，否则，根本是互相伤害与折磨。

比起满足自己的欲望，他更希望看到沈夜开心。



但此刻箭在弦上，哪怕已经感受到沈夜攥住他腰背的手指发紧，也没法停下，只能一寸寸的往里攻城掠地。

完全进入时，被紧致柔软包裹的销魂滋味立刻侵入大脑。

初七却在观察着沈夜的表情，直到沈夜的眉蹙得不那么紧，他才缓缓律动，深入浅出数次，方才大开大合抽动，动作强势而温柔，即便是侵占依然眷恋意味浓郁，每一次深入都带着浓烈而无法言说的感情。汗水浸透身体，初七垂首吻住沈夜，唇齿间明明是啤酒的涩味，尝在嘴里却只剩甜腻。

整个世界都仿佛开始摇晃。

夜色深沉的已再也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更不知今夕何夕。

快感一点点累积，冗长却堆叠到了从未有过的程度，以至于高潮时两个人几乎都陷入了长久的失神。

而后短暂的休憩，断断续续的接吻和肢体磨蹭，继而在漫漫长夜持续欢爱。




没人留意到风雨欲来。

70

暴雨自凌晨开始，覆盖了整个城市。
及至初七和沈夜醒来，天色阴霾，噼啪作响的雨声似永无歇止，天幕倾颓，将一隅之地与外界隔绝开，分不清黑夜白昼。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初七……”
“主人，我在。”
三天有多长？
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二十五万九千两百秒。
若是痛苦的折磨，只怕度秒如年。
若是沉浸在甜腻中，再漫长不过眨眼间。

第三天。
沈夜的手机几乎要被打爆。
“我知道了，很快，那个叫阿阮的小姑娘再闹，就叫保安把她赶出去。”
挂断电话，沈夜回头。
初七站在那里，眼眸眯了眯，似乎有些疑惑，他低声重复：“阿阮？”
——该结束了。

86

简直太可笑了。
沈夜想。
然后自下而上，一条一条删空。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谢衣喜欢的人是你……”
竟然是真的。
真的。
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都说观其行。
可谢衣哪点看起来像是对他一片真心的样子？

私人电话响起，沈夜收束心神，接起电话。
“阿夜……后天有没有时间，我这边嘉宾临时有事来不了，来帮我救个场。”
“……什么节目？”
瞳淡定道：“情感对对碰。”
“……”
瞳继续淡定道：“本来要来的是紫胤，顶班的不能差太多，我就来找你了。”
“我拒绝。”

瞳顿了一下：“那我去问问谢衣愿不愿意去。”
“……谢衣他也不会去。”
“你怎么知道？”
沈夜沉默了一会，道：“你和谢衣很熟？”
“一般。但是他欠我人情，应该不会拒绝。”瞳的语速一直不紧不慢，“不过，你代他拒绝，哦，你们真的和好了？那倒是恭喜了。”

敏锐的察觉到什么，沈夜皱眉：“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谢衣他为什么会欠你人情？”
沈夜和瞳算是竹马一起长大，虽然两人性格差异颇大，但瞳算是少数和沈夜相处融洽的。
从他当年发掘谢衣，到后来谢衣父母去世变成初七，再到谢衣离开的全过程，瞳都很清楚，但是除了告诉他不能就这么养着初七以外，瞳什么也没说过。

“你可以直接问谢衣。”
“……”
“我答应他不告诉你，不过……”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可恶，“你如果来参加我的节目，我可能会不小心说漏嘴。”

87

检查进行了很久的时间。
“谢先生……是不是曾经受过什么精神创伤？”
“他对一些意象的反应非常激烈，像是死亡、杀戮、仇恨这之类的……他对此呈现出了一些暴力倾向和毁灭倾向……”
“而且……”医生犹豫道，“恕我问一句，他是否服用过一些软性毒品……血液检测时我们发现一些海洛因成分的残留……”而且浓度相当危险。

医生有些提心吊胆。
他当然认得谢衣，活跃在屏幕上总是温柔微笑的大明星。
但没想到第一次见到真人会是这样，而且真人和公众所见的截然不同，简直是个冷漠又没礼貌的暴力分子。
暴力、嗜血、并且还吸食毒品。
果然明星光鲜亮丽都是做给人看的……
私底下不知道多……
想到这里，他越发紧张的看着一言不发的沈夜。

“我知道了，有没有办法让他的精神稳定？”
“……我可以开一些镇静类的药，但是这些都不能长期服用，治疗精神上的问题最好的方法还是调养淡忘，还有切忌精神刺激……”
“好的，我明白了。”

初七等在隔壁，他看起来非常紧张。
“主人，我……”
“没事。”沈夜拉过初七，揉乱他的头发，笑了笑：“别担心，没事的。”
只是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说给初七听，还是说给他自己。

88

“谢衣……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么？”
谢衣苦笑：“瞳先生，现在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格，能这么平静的和你说话是因为我把比较危险的那个压制住了……而里面那个人格可能随时会杀了阿夜。唯一的解决办法，是离开这里去做一个长期的心理治疗。”
幸亏沈夜很忙，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我可以给你介绍医生。”
“谢谢。”
“……其实阿夜可以找到更好的医生，提供更好的治疗环境。”
“我知道。”

谢衣垂头笑了笑：“但就像您说的，我不能这么一直下去。吃喝开销都是阿夜的，就连未来成为明星这条路都按照阿夜的安排下去，就算我真的成名了，那又算什么？到头来，一切都是他给予的。离开他，我岂不就像个废物一样？我不想要这样的人生，也不觉得这样的我能配得上他。”
在认识沈夜之前，谢衣的人生目标里，从来没有成为明星这一条。
是他给了他最初的憧憬。
那个光芒万丈立于众人之上宛若高天孤月般的存在。
沈夜不知道的是，在第一次遇见他之后，谢衣去找了所有能找到的沈夜的电影看，屏幕中的沈夜为他构筑了一个遥不可及，却又五光十色的理想。

于是懵懵懂懂接受了沈夜的邀请。
于是懵懵懂懂接受培训。
甚至懵懵懂懂爱上沈夜。
在父母死去，经受砺罂的打击，变为初七后，理想的模样却变得越发遥远。

沈夜告诉他不能白养他的时候，谢衣还在挣扎着不想离开。
但随后醒悟过来。
沈夜是对的。
他怎么能这样一辈子下去？

不破不立。
只要有沈夜在他身边，谢衣就永远没法脱出那片阴影，证明自己。
他是个足够匹配沈夜的人。

更何况，那时，沈夜已经一手为他准备好了一切，甚至连他出去拍个杂志照片都不同意。
更何况，那时，谢衣的精神内忧外患，他没法再继续呆在沈夜身边。
更何况，那时，叶海给了他一个剧本，一个有关多重人格男主角异常精彩的剧本。
更何况，那时……

89

《情感对对碰》是黄金档的超人气节目。
节目的内容是在每一期邀请一对感情出现奇葩问题的情侣，然后由主持人瞳和请来的五位嘉宾点评分析，并且由其中几位嘉宾进行演绎。节目以瞳的犀利点评和众位嘉宾的掉节操评论爆料作为卖点，一经推出，收视率便一路飙升，如今已经跻身全国前几的人气娱乐节目。
最初去的艺人大都是看在瞳和制作人的面子上，而后来则变成了艺人趋之若鹜想要参加。
甚至有艺人刻意在节目中制造一些噱头，没什么比这个更适合做宣传。

摄影棚。
“沈夜……沈夜你也来……”
沈夜有些烦躁的转头，就看见乐无异和夏夷则站在不远处，他们显然是匆匆赶来，身后经纪人还提着行李箱。
“是剧组都来了吗？谢衣前辈呢？……谢衣前辈也来了么？”乐无异探头张望。

“他没来。”沈夜冷淡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不算说谎，来的人是初七，而且初七化妆成工作人员并不会上场。

乐无异刚想开口，被夏夷则拽住。
夏夷则眼神示意乐无异别再开口了，继而谦逊道：“沈夜前辈，无异是刚刚从雪山拍摄完赶回来的。今天是瞳前辈的邀请，遇到沈夜前辈我们也很意外。不过毕竟是新人，这样的节目还是初次参加，也希望沈夜前辈能多指点。”
经纪人直冲乐无异挤眼睛，让他学着点。
幸好有夷则在，不然就乐无异这咋咋呼呼的脾气不知道里里外外得罪多少人。
这个圈子不同于其他，讲辈分讲的要命，乐无异又不喜欢用自家背景，真破坏了规矩也未必吃得开。

沈夜看了一眼眼前低垂着眼的英俊青年，却是想起当初在ktv时，谢衣盯着他愣了一会。
现在看来，这个人，倒有几分像自己。
那乐无异呢……
他看着乐无异憋不住的表情，没来由的就想起曾经的谢衣。
曾经那个外向活泼，甚至活泼的有点过了头的谢衣。
心脏滞了那么几分。

电话铃声响起。
沈夜接起，转身出了棚。
“呵呵呵呵呵呵……沈夜，加强版魔气3.0的效用如何，还满意吗？”
“……还行。”
“那我们的交易……呵呵呵呵呵呵，我已经加紧催开发部，永久性的可能还有些困难，但是维持着一两年还是可以的……你看怎么样？”
“砺罂……那当年的真相呢？”
“哦，这个嘛……”砺罂的腔调转了转，“自然要阿夜你跟我单独相处，面对面我才会告诉你。”
“……那约个时间吧。”
那边倒是停顿了一下，继而是欣喜若狂的声音：“哦呀哦呀，我不是听错了吧，阿夜你这是答应了？那就这个周末，明天怎么样？”
“太紧了。”
“唔……好吧，那就大后天？正好是加强版魔气3.0失效的时候。”
“好。”
“那我回来把位置和时间发给你。”
“好。”

在怪笑声传出来之前，沈夜先一步挂掉了电话，刚想回去，有个声音先打断了他。
“主人……你要去见谁么？”是初七。
“没什么。”沈夜把初七顶着的工装帽再往下按了按，“我去棚里了，你注意别被人发现。”
沈夜已经走了出去，才听见初七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主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想离开你，但是——如果我成为您的阻碍的话，那么即便让我消失也没有关系。”
沈夜的脚步顿了顿，“瞎说什么，别乱想。”

90

瞳的助理主持十二温声介绍。
沈夜的粉丝知道沈夜喜静，出场时，只掌声雷动，并无过分吵闹，而之后……
“下面两位嘉宾是——”
还未介绍完，现场就是一阵尖叫
乐无异和夏夷则一身蒸朋风套装出场，乐无异摘下头顶窥镜，冲着席下观众眨了眨眼睛，夏夷则矜持地微笑，单指推了一下眼镜，随手替乐无异理了理乱掉的衣领。
小女生疯了一样的声音几乎掀翻屋顶。

沈夜身边的瞳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最近似乎男艺人和男艺人之间的互动关系非常受女粉丝的喜欢……上次你和谢衣那件事连续在头条上呆了好几天，各大论坛讨论高烧不退，没叫谢衣来真遗憾。”
沈夜面无表情：“没有那个必要。”

另外两个艺人则是全栖男神清和和摇滚巨星温留，他们俩的出场模式和前面两位截然不同。
“如果早知道节目邀请了温巨星的话，我是不会来的。”清和冷冷道，这位模特出身的男艺人从出道时就是这个调调。
“清和……你这话也太伤人。”温留故作伤感的用裹着手的皮质手套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身上各种金属环叮当作响。
“我只是实话实说。”
“放你个屁！不过老子就是喜欢你这讨人厌的样子！”
“呵。”
——一出场就火药味十足，但引来的尖叫却不比之前少多少。

瞳：“你和谢衣的话，可以来点什么‘今日能在这见到谢衣你真是让我心绪难平’‘师尊，如果不是节目时限，我想说的又何止千言万语’‘谢衣，做我的徒弟你后悔吗’‘不会，爱过，孩子不是你的’……”
沈夜打断他，冷冷抽嘴角：“瞳你玩得很开心啊？”
瞳淡淡道：“并不是玩，我只是在想怎么提高收视率而已。”

等嘉宾都上场坐好，沈夜才发现。
另外四个都一对一对的对上，只有自己，形单影只。

91

新专辑《谢谢》发售。
铺天盖地的宣传犹如燎原星火，一发不可收拾，街头巷陌飘扬的都是温柔男声，美得如诗如画，引人驻足倾听。
娱乐杂志、娱乐周刊，都市正中的巨幅宣传版，遍布影像店外，公交车身，站台前。
统统都是男子温柔投落的视线。
所有的歌曲迅速挤进榜单，几首主打盘踞前几高烧不退。

那一个月，流月公司的唱片部几乎都在为谢衣一个人工作。
专辑加印、各种授权、接踵而至的邀约和合作申请多的目不暇接……
谢衣第一次上综艺节目，是沈夜带着的。

主持人打趣：“沈夜这可是头回看你提携新人啊，看来你是对谢衣这位新晋小师弟寄予厚望。”
沈夜笑着揉了揉谢衣的脑袋，亲昵不言而喻：“那也是谢衣他有这个天赋。”
谢衣也笑着，比之沈夜要更柔和上几分，几乎和专辑上的如出一辙。
“其实……”他顿了顿，“私底下，我好像叫沈夜师尊的次数更多，虽然比起师徒，我们的关系更像师兄弟，要向前辈学的东西实在很多。”
谢衣上台，自弹自唱，暗下来的灯光里，他一个人唱着令人沉醉的歌，丝毫没有紧张与怯场。
沈夜那时想，谢衣果然是长大了。恢复正常后，比过去要成熟多了。

下了台之后。
“谢衣，晚上想吃什么？师尊请客。”
谢衣的神情有一分慌乱：“我……我晚上还有个杂志拍摄……”
沈夜倒不在意：“没关系，那下次吧。”他知道艺人忙起来有多辛苦，谢衣看起来都瘦了不少，“最近是辛苦你了，不过刚出道这样倒是个好兆头。”
“嗯。”

他们也就上了那么一次。
自沈夜息影前，唯一的一次一同上综艺节目。

之后，不到一周，谢衣就解约离开。
销声匿迹。
手机打不通，人找不到，传出要主演叶海电影之后，便也再没出现，直到影片上映，再回来参加宣传。但说是宣传，其实不过是几次非常小型的见面会。不过谢衣不愧是谢衣，一般小明星消失半年早被这个圈子淘汰遗忘干净，而他重新出现的那天，依然有数量不少的歌迷前去捧场，将小小一个舞台堵的水泄不通。
意难平，沈夜开车过去。

舞台上，谢衣站在叶海身边，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身后是并不很大的宣传板。
《杂技团》海报上只有谢衣一个人，一半沉于光明一半沉于黑暗，五官被勾勒的清晰无比，神情却是完全的茫然。
沈夜远远看着，深呼吸。
他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下去砸场子的冲动。

谢衣还是笑着，他似乎无时不刻不在笑。
对着叶海笑，对着主持笑，对着歌迷笑，对着全世界笑，只留给沈夜一个决然离开的背影。

即便没有传统纸媒的大力支持，《杂技团》还是凭借超高的口碑和谢衣个人的号召力票房节节攀升，网络上这部新片俨然成了舆论赢家。
沈夜去看了，独自一人的大荧幕上，熟悉的人却变成了全然陌生的模样。
沈夜想，他大概是不想唱歌。

但是……
你要是想拍电影直说啊！
我TM的还能拦着你拍吗！
更何况，跟着叶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导演能学到什么，沈夜能找到一流的导演一流的团队动用近亿的成本来为谢衣量身定做新片，而且沈夜本身就有着无可挑剔的演技经验。
所有的这些都无从诉说。

年度金雀奖的颁奖典礼，谢衣和叶海一同前来领奖，分别将最佳新人和最佳编剧收入囊中。
那一年的最佳男演员，依然是沈夜。
站在颁奖台上，沈夜连习惯性的感谢致辞都说的全无趣味。
下了台，沈夜看到了谢衣。

自从离开后，第一次站在这么近的距离，见到谢衣。
他穿着挺括的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睛上是为了配合这身略带复古味西装特地佩戴的单边金丝眼睛，气质温文而谦逊。手里捧着最佳新人那个奖杯，谢衣弯起嘴角冲沈夜微笑。
不论那时候谢衣是何心态，映入沈夜眼里就是十足的嘲弄和挑衅。

清了清嗓子，谢衣开口，嗓音沉稳动听：“师尊……不，沈夜，我们的师徒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想我……”
他没能说完，沈夜一拳打了过去。
谢衣的脸被打得侧了过去，沉在后台灯光跳跃的微光中，分辨不清。
后台的女嘉宾一声尖叫，随即工作人员连忙前来拉架，将两人分开。

沈夜并不喜欢付诸暴力，可那一刻行动先在神经之前。
被人拉着离开，他听见谢衣的声音：“等等……”
眼睛的余光看了谢衣的表情竟然还有些惊愕。
沈夜不再回头，冷冷道：“谢衣，别再让我看见你。”继而离开。

92

主人不让他出现，他就在台下看。
透过帽檐，穿过摄像机，光线下鲜亮的人影，是沈夜，大抵视线里也不需要第二个存在。
只要目之所及的地方能看到，就能让心脏为之安谧。

初七也知道自己不正常，他甚至隐约知道自己可能还有一个正常的人格。
而目前的自己对沈夜投注的关注过了分，起初以为是因为初七从苏醒接触到的就只有沈夜一个人，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并不仅是这样。
像是身体里的某种深重的眷恋被唤醒，不知不觉信赖沈夜……
不知不觉的靠近……
然后……
倾注了几乎全部的感情与忠诚。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是初七，不是别的谁，即便是畸形的生存方式，也不需要其他人置喙。

只是……初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
他似乎给沈夜带来了困扰。
依稀还有几分记忆，那种无故而生的毁灭倾向的欲念。

“喂，喂……你是？别挡着道。”
初七被撞了一下，他扫了对方一眼，正想离开，谁料对方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谢衣！你是谢衣……！”
“我不……”
“……怎么打扮成这样，你是来探班的还是……哦哦哦，我懂了，特别嘉宾是吧。啧，策划怎么没早说……来来来，谢先生，我们先去化妆间，我去问下瞳，什么时候安排你出场合适。”
“我……能出场？”
对方也迟疑：“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不，我……愿意。”

93

节目开始。
女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奴奴……奴奴对他一片真心……他却如此辜负奴奴……像奴奴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还哪里去找第二个呦……”
男方忍不住出生反驳：“胡扯！分明是你强迫我我才没……”
“难道不是你对奴奴先表白的吗！”
“那是因为你发的照片都是p过的！跟本人根本完全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奴奴就是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长相！还是说……”女方掩住面容，期期艾艾道，“你这薄情的小人儿只是爱奴奴这绝世的容貌……”

从播放VCR乐无异的嘴就没闲着。
最初放出女方照片。
“……好，好艳丽！真的是个大美人啊！”
等玉怜出场了之后……
全场沉默。
“……喵了个咪的！导播……导播能把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掐掉吗！求您了……”

“嗯哼，你对奴奴的容貌有什么意见吗？”一个媚眼抛来。
“……不，不敢！”乐无异吓得连忙绕到夏夷则身后，“夷则，救我……”
夏夷则笑拍了拍乐无异肩膀：“无异，录节目呢，别闹。”
引得台下又是一阵骚动。

温留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小姑娘你有兴趣来跟老子学摇滚吗！老子觉得你的形象非常适合……”
“哗众取宠。”清和淡淡道。
“哼！你这个丑八怪还妄图肖想奴奴，如果是阿和的话……”
绕着弯颤着音的“阿和”一出，清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那边男方立刻控诉：“瞳老师，你看！你看！这女人不仅丑，还水性杨花！看见一个帅哥就四处勾搭！根本不顾我的感受！身为一个男人！我能忍吗！”
“罢了，这儿你又不是顶标致的，谁稀罕呀，哼～”
女方的眼睛在夏夷则和沈夜的身上脸上逡巡过。
夏夷则的鼻尖冒出一丝汗，他突然抓过乐无异，异常夸张道：“对了，无异，你说节目后我们要去吃点什么来着。”
“对啊，好夷则，不是说去吃珍鲜味的海鲜？”乐无异立刻反应过来，同样热情的回应。
台下观众知道他俩是为了躲避这次洪水猛兽一般的女主角，笑得前仰后合。

玉怜遗憾的叹了口气：“算了，我就不拆散你们两个基佬了……这位……阿夜，我记得你还是单身吧……”
沈夜本就是被迫参加，完全没有配合表演的意思，前半场一直冷眼旁观他们逗比，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虽然性子一贯冷，但娱乐圈混迹多年，该怎么应对他还是清楚的，他转身……
“那个，瞳……”
“……瞳？”
瞳人呢！！！！？

“阿夜，我在这边，你找我有事吗？”
瞳站在舞台另一边，眨着标志性的单眼，用一种“阿夜你保重”的眼神看着他。
玉怜扭着纤腰翩翩移动过来。
“这位佳人，看你修眉俊目、面如冠玉，奴奴心下欢喜……”
瞳、夏夷则、乐无异、清和、温留包括台下观众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两人……
“过奖。”
沈夜的面容依然十分镇静。
这种节目到底不可能太出格，只是丢人只怕是难免的，下面只能尽量……这女人不要得寸进尺！！！

玉怜抬手就朝着沈夜的脸庞抚来。
“美人儿，奴奴该拿你……”

手停在了半空！
手臂被人握住，怎么也前进不了半分。
玉怜气急转头，却见清俊秀雅气质翩然的青年，勾起唇角对她道：
“这位小姐，你看上的这位先生，也已经有主了。”

——谢衣！！！
——卧槽是谢衣！！！！！！
——啊啊啊啊啊啊！！！尼玛！！！！！居然是谢衣！！！！
台下观众纷纷掏出移动设备刷刷拍照，上传微博。

94

初七？
不对！
初七不会用这种彬彬有礼的口吻，那么就是……

沈夜的心脏突然猛烈跳了一下。
眼前的青年一身纯白休闲西装，温文尔雅唇畔带笑，面容光洁眼睑下也并无那奇怪的红痕。
谢衣……恢复了？
明明还没到一周……那么他记得他在电影院里自己对他做的？
谢衣转头，对沈夜露出一个安抚般的温柔微笑。
沈夜只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还在录制节目，沈夜几乎难以掩饰住他的神情。

台侧。
“这段……”
瞳挥挥手：“跟台下的观众说收敛点。”但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是录播节目，正式播出要到几天后，要透露也不能太多。

玉怜怔了一下，娇声道：“美人儿你倒是长得不错，但是你抓疼奴奴了，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么！？”
“抱歉。”谢衣微笑，“一时心急，冒犯了……只是，还请高抬贵手放过阿夜。”
随着这声“阿夜”台下又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不是导播一直叫人在边上叫观众冷静，恐怕叫声早就掀翻天。
——但确实是谢衣的语气态度无误。

“唉……”玉怜又看了一眼谢衣，“算了，你们这些讨厌的基佬，都不懂欣赏奴奴的美，奴奴还是回去……”
瞳大人适时出来：“欢迎我们本期的特别嘉宾，谢衣。”
他非常镇静，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没有任何意外。

嘉宾席，谢衣坐在沈夜旁空下的座位。
仅仅不到一臂的距离，只要沈夜想，他就可以立刻拽过谢衣质问。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忍耐，忍耐。

节目录制结束。
“谢……”沈夜就拉着谢衣拐进一边的试衣间，顺手锁上门。
“主人。”
沈夜的动作停住。

“谢衣”敛了笑容，垂下眉目，神情恢复到他所熟悉的冷淡模样：“主人……我一时情急，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沈夜僵硬着身体，视线在对面人的身上逡巡。
“谁让你用这个样子上去的？”
骤然冷下来的声音。
“那个叫瞳的主持说我用原本的态度上去……一定会出问题。”
“……”
“……主人？”
“你知道谢衣是谁？”
初七怔了一下，表情显出几分不自然：“……知道。”

“……你到底是谁？”
“我是初七。”
“……那谢衣又是谁？”
“我……我不是谢衣。”
沈夜的目光晦暗：“真的？”
“我是初七。”
“……那就好。”

说话时，初七仔细观察着沈夜的脸。
但这一次，他看不明白沈夜的情绪，他甚至不知道沈夜在愤怒些什么。
是他上台给沈夜惹麻烦了？
是他不该装作谢衣的样子？
还是……因为……他不是谢衣？

自苏醒以来，沈夜对他的态度都很好，甚至有些好得过了头，像是为了弥补什么一样，可沈夜并不开心……
他好像一直在提心吊胆什么……
另外一个人格存在时，和沈夜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为什么沈夜提到谢衣会像触了雷，为什么另一个自己会把沈夜折腾成那样，为什么……
倘若一无所知也就罢了，偏偏知道，却又不尽然才最为令人不安。

就好像……和沈夜爱恨情仇的从来都是谢衣。
他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因为沈夜需要温柔和效忠，所以他出现了。

沈夜似乎有些疲倦，按了按眉心：“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好的，主人。”

95

“瞳，现在你能告诉我了么……”
“什么？”
“别跟我装傻！”沈夜的耐心到了极限，“谢衣当年到底欠了你什么人情！”
“……呃，帮他介绍了个医生而已。”
“医生？”
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给你。”
那是一张心理医生的名片，附有地址和联系电话。

“对了……阿夜，那个绯闻你真的不担心吗？”
“什么？”
“你和谢衣的。”
沈夜拿着名片愣了一下：“这种事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的确，虽然他没干过，但是在娱乐节目里卖卖腐掉掉节操也是时有的事情。
方才初七那句搞不好还会被认为是事先准备好的爆料。
“哦，阿夜你不介意就好。”
“瞳，你要干什么？”略有不祥。
“……没什么。”

晚上，沈夜还未开家门就被人打扰。
“沈夜……你听我说，你真的不能这样，让谢衣回来吧。”叶海从车上下来，拦在沈夜面前，苦口婆心。
沈夜扫了一眼，副驾驶上阿阮已经睡着。
显然他们俩等了不短的时间。

沈夜根本没有心情理会他，不耐道：“滚。”
“……谢衣现在人在哪？”
“叶海。”沈夜冷冷道，“你是谢衣的什么人？凭什么来质问我？再不走我就叫人把你拉走。”
叶海是真被这两个人囧疯了，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打从一开始沈夜就对他敌意深重的原因。
他举起双手，无奈道：“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不是！要不然这样……”他掏出一把钥匙：“这是谢衣家的钥匙……”随即立刻补充，“不是我的！是他助理阿阮的！什么都不信的话，你自己用眼睛看看行不行……”

见沈夜将信将疑接过，叶海总算松了口气。
返身回车，阿阮还在睡着，叶海不好意思吵醒小姑娘，刷了刷手机准备再让她睡会，就见已经入了家门的沈夜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难看。

初七不见了。

96

想打谢衣的电话，才想起那支手机根本就在他身边。
“怎么回事？谢衣不是晚上录节目的时候还……”叶海刷了微博，也看到了那几张偷偷流传出来的爆料照。
“我不知道。”
沈夜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火药桶。
初七突然冒充谢衣出现在节目里，初七消失，叶海的追问，以及如何应对两天后的砺罂——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叠在一起，足使人心烦意乱。

沈夜打电话问过确定初七确实走出了录制棚，才和叶海同时开车，沿途搜寻。
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路光是开完就要一个多小时，更别提仔细找。
叶海探头问沈夜：“你说会不会是谢衣恢复了，然后回家去了。”
沈夜抿唇，并不否则这种可能性，但是谢衣为何不通知他一声，等等……那是谢衣，果然是谢衣。
沈夜无声的冷笑。

叶海指着路开往谢衣家的方向，沈夜抬头看，有些意外，谢衣住的是高档小区，而非独立别墅。
“谢衣住在顶楼。”
“他为什么不买个更好点的房子。”每年光代言谢衣的收入就上九位数了吧。
倒是醒来的阿阮先低声道：“谢衣哥哥说，还是住在公寓里比较有住在城市里的感觉，不用每天晚上回来面对孤零零全是漆黑的屋子。”
沈夜不置可否。

钥匙旋进门时，沈夜就确定谢衣不在，房门已被反锁，推开，果然是一片漆黑。
“他不在，我们……”
沈夜刚想出去，灯已经被叶海按亮。
一盏一盏幽黄的等次第点亮，直到客厅的幕墙上，用彩灯打出了几个字“欢迎回家”，只是简单的设计却显得温馨异常。
偌大的客厅里只随意摆着几个布艺沙发，此外就是占了整面墙的投影和堆在一边厚厚的影碟，空气里有疏冷的气息，看得出有一段时间没人回来，它空寂的像并没有主人。

阿阮用手指了指：“那边是谢衣哥哥的房间……”她看着沈夜沉默不再说话。
沈夜根本没打算也不想去看谢衣的房间，可他还是鬼使神差，身不由己的去了，身体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他推开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海报。一张等身巨大的海报，穿着军服的男子低垂着眉眼，只微微抬起一点，放大的面孔下，那双深情和悲哀到令人窒息的眸子流泻出浓稠厚重的情感，所有轮廓线都被深重刻画，背景沉在浓浓的黑暗中，宛若深渊地狱，而他是你唯一的救赎。
那是沈夜。
墙面上贴了不止一张沈夜的海报，一侧的书架上，沈夜历年来的电影被按照时序分门别类放好，占了整整一排，书架上还摆着一些沈夜的周边，细小琐碎，有些沈夜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沈夜恐怕会以为这是他哪个小粉丝的房间。
可这是谢衣。

沈夜的电影那一格下面，摆着谢衣主演的电影碟片，虽然比沈夜少上不少，但还是一张一张并排，像两条平行线。
世界上最近也最远的距离。
最末尾是谢衣写的小纸片：好难追，但终有一天我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我相信。

“你……你不要觉得谢衣哥哥对你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哦！”阿阮忍不住道，“谢衣哥哥他只是……他只是……你的粉丝而已……”
阿阮有点难过，她是真的不喜欢沈夜对谢衣的态度。
虽然她偶尔也怀着好奇心刷刷沈夜和谢衣的论坛，但不代表她就没有偏颇。
“谢衣……他这么说？”沈夜把那张纸条捏在手心，语调有些怪。
阿阮为谢衣觉得委屈，在她看来谢衣百般讨好迁就沈夜，可是沈夜却总是冷冷淡淡退避三舍，还时不时拐带谢衣哥哥，态度又这么恶劣……想到这里，她觉得更委屈了，女孩子表达情绪的方式总是直接：“不……不是，是我加的。你就不对谢衣哥哥好一点么……谢衣哥哥那么喜欢你……那么那么喜欢你……我从来没见过谢衣哥哥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只有你……只有你……”

沈夜沉着眸，良久，嘲道：“不，你骗我。”
“他怎么可能在乎我。”
谢衣哪怕考虑过他的感受一丝一毫，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离开。
都不是真的，都不过是欺骗。

长相思，不相见。

——我不信。
——我不需要谢衣。

沈夜转身，头也不回拉开门朝外走：“我去找我的初七。”
“沈夜，你这是自欺……”叶海急道。
沈夜已经乘电梯下去。

漫无目的开车回家，沈夜本没抱希望，却见房间里的灯竟然亮着。
他随便把车停在外面，快步开门进去。

“主人。”初七垂头，“我……”
“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按住初七的肩膀，呵斥脱口而出。
初七一愣，抬头。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夜定了定神，改口：“抱歉，我太紧张了……总之回来就好，下次别这样了。”
“是的，主人。”
沈夜动了动唇，最后将初七拥入怀中，失而复得的欣喜让他陷入了短暂的大脑空白。
“别再离开我了。”
“……是。”

松开手，沈夜的表情松弛了一些：“不早了，去洗个澡休息吧。”
“好的，主人。”
沈夜走后，初七却留意到落在地上的一个小纸团，展开，是熟悉又陌生的字迹。
初七怔了一会，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氟哌啶醇的瓶子。

——“精神分裂的人格一般是不可控的，当然，像你这种如果是药剂刺激出的，或许能有办法控制。”
——“药物和催眠都可以试试，不过我不能保证完全安全。”

97

尽管节目还没播出，那张谢衣拦在沈夜身前的照片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之前偷拍照一事风波还没下去，如今又添新柴，绯闻一事越演越烈，毕竟之前尤其无论沈夜、谢衣一向洁身自好绯闻少有，没想一爆就是这么劲爆的料。
当然传统媒体还是严谨的打出来类似《两位影帝性向成迷，疑为断背》这样的标题。
八卦杂志就百无禁忌了，不止旧事重提历数从前谢衣和沈夜种种纠葛，女编辑更是直接变新闻体为知音体，稿件写得深情并茂，情真意切，从谢衣和沈夜相识相知相恋详细写起，仿佛编辑亲身经历一般，虐身虐心催人泪下，刚发出来便迅速售罄……

“沈夜痛苦不堪：不，衣，我们是师徒，不能这样。这是不对的。
谢衣咆哮道：为什么不行！难道我们的感情不是真的吗！
沈夜仍旧挣扎：而且……这会毁了你的事业。
谢衣深深的望向沈夜，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深情：夜，我不在乎！我们是真心相爱，即便世人阻挠又如何！
沈夜也抬起眼，他在谢衣令人窒息的漆黑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不由心中一动。”

——粉丝也掐的如火如荼。
“这都ooc到什么程度了！”
“谢衣和沈夜哪有这么娘啊！编辑是不是小言剧看多了！雷哭了好吗！”
“不知道就不要瞎写好不好，有没有得到当事人的授权啊，告你们诽谤啊！”

有没有真的去告没人知道，不过至少阿阮看完卷了袖子就想去找人麻烦。
“谢衣哥哥的画风哪有这么奇怪啊！这简直是尔康！”
“唉，你跟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八卦小杂志计较什么。”叶海拉住她，“刚跟沈夜确认过，谢衣找到了，的确在他那——如果谢衣还是初七状态，他是不会愿意跟我们回来的，如果恢复正常了，不用我们找，他会自己回来的。”
阿阮颓然：“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么……有些通告不能再往后压了呀……而且、而且……谢衣哥哥如果变成初七哥哥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危险的话……那……”她担心地咽了咽唾沫。
叶海合了一下眼睛：“……危险的会是沈夜。”

98

沈夜也看到了八卦杂志，华月还特地打电话给他，这种事情还要特地澄清，未免太大惊小怪，更何况那天除了那一幕有些爆点外，他和初七都几乎沉默着到了场终。
当日沈夜神情难看成这样，瞳真让他上去表演，无非是砸场子。

更何况几个小时后，他就要去见砺罂。
悬而未决。
手里还有瞳给他的医生名片，因为反复松握已经有些发皱。他去了谢衣家，但并未动容，因此也不觉得这个能给他多少改变。
但是……

“初七，初七……”
空寂的房间里，沈夜的声线反复回荡，或许因为大的缘故，比谢衣家要显得清冷许多。
没等到意料的回应，沈夜有些不安。
房间不在，客厅不在，厨房不在——
——又去哪了！？

不安扩大。
初七不会又失……
“……主人，我在。”
沈夜按着额头，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太过提心吊胆了，初七这么大个人，一时找不到能出什么事，更何况初七说过不会离开他：“没什么，你……”
沈夜转身，顺带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是下午二点，他约砺罂是在晚上八点。
为防万一，沈夜把整个下午连带晚上的行程都取消了。

“……你怎么了？”沈夜突然愣住了。
初七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道：“没事，主人。”
“病了吗？”沈夜想探探初七的额头，却被躲开。
初七从不会躲他。
沈夜微微眯起眼睛，无论是初七之前的失踪还是现在的躲避，都让他觉得不对劲：“初七，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会欺骗我对不对，不会背叛我对不对？”
“是的，主人。”初七只顿了一下，便回答。
“那老实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
初七的视线垂落下来，没说话。

“你——果然是有事瞒着我。”
但即便此时，沈夜还是相信初七的。
他不会背叛不会欺骗，只是隐瞒还触不到沈夜的底线。
沈夜逼近了一步：“……你在瞒着我什么？你是不是……”沈夜想起了他最不愿意想到的可能性，“恢复了一点谢衣的记忆？”

他和谢衣的关系简直糟糕透顶，甚至于结束前他还对谢衣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就算沈夜再不了解谢衣，也确信，以那个人的骄傲，被人用药物硬生生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更何况还是害得谢衣这么惨的砺罂的药物……
如果谢衣一旦苏醒，他们就完蛋了。

彻底，结束。
无可转圜。

所以，他要初七，他只要初七。
沈夜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丝轻微的发抖。

“主人……”
初七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变得有些陌生。
“是不是……无论如何……”那声线有些扭曲和古怪，“你都只……想得到谢衣？”
“那初七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呢？”

沈夜被这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声音吓了一跳，就算在初七魔气发作时，他都只是简单的叫着主人，从不会这么冰冷又这么逻辑清晰的对他说话。
“这跟谢衣有什么关系？”
“你看……”
初七抬起头，那双眸红得仿佛两颗瞳仁随时会随着血泪滚落，浓重的戾气和阴枭埋在眸底，他的语气越发的冷，似结了冰，“你只能想到他……不，不对，不是……”他的表情狰狞了一瞬，但旋即又恢复到刚才可怖的状态，骤然抬手握住沈夜的衣领，将他狠狠压进沙发里，一字一顿凶狠道，“主人，你是我的。”

99

初七用力地吻着沈夜，毫无技巧章法，力气大得就好像他只是想堵住他的嘴。
“你是我的。”
他从来没有表现过这么强烈的侵占欲，不如说，大部分时间在沈夜面前初七都乖巧温和，唯命是从。
所以当被他压住强吻，沈夜甚至不及反应。

火焰在身体里燃烧起来，初七的舌头探进沈夜因为惊愕微张的口中，舌尖舔舐过口腔里软肉，在得到敏感的身体反应后，继续向前……
颅内仿佛被一根根极细的钢琴线拉扯，切割的四分五裂。
理智脆弱地像是纸糊的窗棂，甚至不需要用手，风一吹，就散了。

——主人，我并不想……
——师尊我爱你。

他吻着沈夜，近乎有些绝望的。
咬破的唇瓣上浓郁血腥味蔓延开，咸、涩、苦……随着艰难吞咽的喉管，腐蚀进内脏的每一寸。

——主人，不……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呢？为什么要放弃我呢？

“……你怎么了？”回过神，沈夜拽着初七的头发扯开他：“初七……”
他低喘着叫他的名字，宛若呢喃，却还是含着深情的：“不要乱想，和别人没有关系。我……”
沈夜忽然拉近初七，舔吻去了上面的血迹。
“……我爱你，初七。”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嗞啦。
左胸腔的肉块被鲜血淋漓的撕裂。
大脑只剩下混乱，犹如塞满了破旧棉絮的储藏室，浮絮和尘埃里尽是衰败。
大量浓稠而无妄的涩液倾倒，嫉妒、贪婪、独占欲……种种被压抑着的，人的本性与原罪散发着无尽的诱惑气息……一切都变得更加混乱。

——主……
——就算不被需要，也还是想要挣扎一次。

“初七……”
沈夜主动扣住初七的下颌，唇齿交缠，含糊的吐出几个字：“要做……就……做吧。”
在意识到初七同样是不安的同时，沈夜在错愕后忽然有几分释然。
不安往往代表着在乎。
而欲望亦然。

反正……被初七狂乱的撕扯开衣衫，进入到身体里时，沈夜想……距离去见砺罂还有六个小时的时间。
足够了。

100

CuS7lueahOinhumHjumHjOaYr+S4gOeJh+aooeeziueahOihgOmbvu+8jOWUr+S4gOeahOS6ruWFieaYr+acpuiDp+WPr+ingeeahOayiOWknOeahOi6q+i6r+OAggrlhYnoo7jnmoTouqvkvZPnur/mnaHkvJjnvo7vvIzlg4/mnoHkuobpm5XloZHppobph4zlpKfljavnmoTpm5Xlg4/vvIzljIDnp7DkuIDlsYLogozogonopobnm5bvvIzmmK/mnoHoh7TnmoTmgKfmhJ/jgIIK55S35oCn5pyA5Y6f5aeL55qE5b6B5pyN5qyy5Yeg5LmO556s6Ze06KKr5oyR6LW34oCm4oCmCgrmsojlpJznmoTouqvkvZPph4zmub/ng63ogIzntKfoh7TvvIzlkbzlkLjlo7Dnhb3mg4XnmoTlg4/mmK/lgqzmg4Xoja/liYLjgIIK6Jm954S25piv5Li75Yqo5o6l57qz77yM5L2G5Zug5Li66L+H5LqO5oCl6LqB55qE5L6154qv77yM6L+Y5piv5Lya6KeJ5b6X55a855eb77yM5a+G5biD552A5raU5raU5rGX5rC055qE6IKM6IKJ57Sn57u3552A77yM5rKI5aSc6LmZ552A55yJ56iN56iN5oun6IWw77yM6K+V5Zu+5pS+57yT5YWl5L6144CCCuS9hue0p+aOpeedgOWwseiiq+aUpeS9j+iEmui4neaLveS6huWbnuadpe+8jOWIneS4g+WcqOS7lueahOiGneebluS4iuWQu+S6huS4gOS4i++8jOS+v+e7p+e7reavq+S4jeeVmeaDheWOi+WQkeabtOa3seWkhOKApuKApgrmiazotbfohJblrZDvvIzmsojlpJznmoTllonpl7TmjKTlh7rkuIDlo7Dlj5jkuobosIPnmoTkvY7lk7zjgIIKCuinhue6v+S4iuenu++8jOS7lueci+ingeS6huayiOWknOeahOiEuO+8jOeVpeW+ruW4puedgOS4gOS4neeXm+iLpuWSjOW/jeiAkOOAggrmuKnmn5TlnLDkurLkuobkurLmsojlpJzntKfouZnnmoTnnInlv4PvvIzku5bmiprmkbjnnYDmsojlpJzlh4zkubHogIzmsZfmub/nmoTljbflj5HvvJrigJzigKbigKbnnIvnnYDmiJHjgILigJ0K5rKI5aSc5YOP5piv5rKh5pyJ5ZCs6KeB44CCCuKAnOeci+edgOaIkeOAguKAnQrku5blj4jph43lpI3kuobkuIDpgY3jgIIK6YKj5Y+M5Zug5Li655Sf55CG5Y+N5bqU6ICM5rm/5ram6LW355qE6buR55y457uI5LqO5Yed5ZCR5LqG5LuW77yM5Y2z5L6/6KKr5oOF5qyy54aP5p+T55qE6L+35Lmx5Yiw5aSx56We77yM5Lmf5L6d54S25YOP5rex5riK5aSc6Imy44CCCuKAnOS4jeimgeaDs+WIq+S6uuKApuKApuWlveS4jeWlve+8n+KAnQoK6Zq+6L+H5Yiw5pKV5b+D6KOC6IK655qE5oOF57uq56m256uf5LuO5L2V6ICM5p2l44CCCuS4jeW+l+iAjOefpeOAggrku5bnqbbnq5/mmK/osIHvvJ/osKLooaPmipHmiJbliJ3kuIPjgIIK5LiN5b6X6ICM55+l44CCCueOsOWcqOS7luaDs+WBmueahOWUr+acieKAlOKAlAoK4oCc5ZWK4oCm4oCm4oCd56ys5LiA5aOw5ZG75ZCf57uI5LqO6KKr6L+r5Yay5pKe5Ye65p2l44CCCuiiq+aMgee7reS4jeaWremrmOW8uuW6pueahOaSnuWHu+WQnuWZrO+8jOWHoOS5jueBtemtgumDveWcqOmipOagl++8jOayiOWknOWwseeul+iDveWQrOingeWvueaWueeahOivne+8jOS5n+aXoOazleWujOaVtOeahOWbnuetlOOAggrmlK/nprvnoLTnoo7nmoTorrDlv4bniYfmrrXph4zvvIzlj6rmnInkuI3mlq3lrqPlkYrni6zljaDnmoTkvrXomoDjgIIK6IWw6Lqr5oyB57ut5b6L5Yqo77yM5pS75Ye75Zyo5pyA6K6p5Lq65peg5rOV5oq15oqX55qE5Zyw5pa577yM5b+r5oSf57Sv56ev5aaC5r2u6ICM6Iez77yM6YeK5pS+55qE5ZCM5pe277yM5LuW5YC+6Lqr5pKp5byA5rKI5aSc6KKr5Ya35rGX5omT5rm/5Z6C5LiL5p2l55qE5Y+R77yM5ZC75LqG5ZC75LuW5bey6L+R5aSx54Sm55qE6L+356a76buR55y444CCCuKAnOW4iOWwiuKApuKApuKAnQ==


低不可闻的叹息却似一道电光劈开浑沌的意识。
沈夜猛然抬起头。
“谢……”
他没能说出第二个字。
短暂的休憩后，充盈的欲望再一次埋进了沈夜的身体里。

时钟滴答。
一分一秒过。
迅捷如白驹过隙，漫长似度秒如年。

……
………………

如果那次金雀奖的后台他没有被打断。
“师尊……不，沈夜，我们的师徒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想我……”
他在袖口里藏了一支白玫瑰。
“……我想我并不只想做个被你庇护着的徒弟，现在的我的确不够成熟，但我会成长的，有朝一日……”
换我来保护你。


TBC




_(:з」∠)_白玫瑰的花语……

103

刀锋冰冷抵在脖子上，仿佛随时会划破皮肉。先前沈夜急着过来，被连着做了几个小时的身体根本没有好好休息，方才偷袭砺罂几乎用尽了储存的力气，如今被只稍稍挣动就被砺罂死死卡住动弹不得。
砺罂将沈夜挡在身前，因为疼痛声音越发扭曲嘶哑：“……呵呵呵呵，谢衣……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但你没用过枪吧……你这一枪射过来，不知道先死的是我，还是你亲爱的师尊大人……”

谢衣的视线从砺罂滑到沈夜身上，但举枪的手并没有颤抖分毫。
他身上同样狼狈，大概刚被人教训过一顿，衬衫脏污不堪，脸颊上好几处淤痕，卷起袖口露出的手臂上还有被捆绑过的痕迹。
的确，谢衣没开过枪，但不代表他不会杀人，已经开了保险栓，只要扣动扳机，子弹自然会帮他取人性命。
紧抿着唇，深灰色的眸子里雾气缭绕，谢衣面容冷峻，而无一丝笑意。

事实上，他看起来并不像谢衣，谢衣总是温柔微笑着，似乎眉梢眼角都感染了柔和气息，此时冷着面孔面无表情的则看起来更像初七。
然而沈夜还是轻易分辨了出来，初七看着他的时候无论表情多么冰冷，眼神里却总是含着一丝顺从与缱绻，谢衣的眼眸深处却只含着忧虑和哀伤。
他已经恢复了，他不再是初七了。

本该是他最担心的状况，但此刻却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沈夜弯起嘴角道：“开枪吧谢衣。”
“砺罂在外面的人我已经叫人解决了，开枪射杀砺罂之后，马上会有专机送你出国，躲上几年，等事情平息了你可以再回……”
这原本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退路。

“闭嘴！”砺罂粗暴地打断了他，“看清楚状况，沈夜你不想活了吗？”
刀刃用力下压，在略显苍白的肌肤上割开一道血线。
沈夜停下了话，只看着谢衣，黑眸沉静的没有丝毫对于死亡的畏惧。

“……听我说，如果谢衣你还想沈夜活着的话，就马上把枪放下，然后丢过来。”
砺罂同样望着谢衣，他有些急躁，这个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都平静的过了分，“……谢衣，我知道你身上还有魔气的残留，你把枪放下，我可以给你魔气的永久解药……我还可以告诉你当年你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衣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的厉害：“……不用你说，我知道。”

他被这件事情折磨了多久，只有他自己清楚。
从父母去世的那天起，就宛若梦靥，初七的人格开始不安定之后就时时刻刻有人在他的耳边提醒，是沈夜杀了他的父母，是沈夜杀了他的父母，是沈夜杀了他的父母。保护沈夜的心理和杀掉沈夜的欲望在身体里激烈的挣扎，最终到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恐惧的地步，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不知不觉杀了沈夜。所以在努力压抑情绪的同时，他拜托了叶海帮忙调查。
调查结果并不顺利，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然而在追查中，叶海意外得知到在出事之前，沈夜曾经前去拜访过谢衣父母。
谢衣的记忆一点点寻回，真相变得越发扑朔迷离，他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里，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房间里放着一切他作为谢衣的曾经，儿时的照片，小学时的奖状，课本书籍甚至是日记。当然，还有他父母留给他的为他准备的违约金，那些和保险公司的赔偿一起成为了谢衣解约离开沈夜时的巨额赔偿金。

你无法想象那样的境地有多难熬。
他爱沈夜，他不愿意怀疑沈夜，濒临崩溃的精神却在叫嚣着杀掉沈夜。
他需要一个父母死亡的真相。
他需要一个独立能站在沈夜身边的机会。
而那时候的他不得不用大剂量的药和强大的精神力让自己维持在正常的人格下，他必须温柔的微笑，需要录制首张专辑，需要拍摄mv，需要应对媒体宣传……初七和谢衣的人格被几乎彻底的对立了起来。

然后他再一次遇到了砺罂，或者说是砺罂抓到了他。
“……真没想到你不止没崩溃，还能再次回到沈夜身边。”砺罂倒是很客气，同时他唏嘘道，“但那分明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你却和他关系密切若此，这样真的好吗？啧啧……”
“我不会相信你的，我父母是死于车……”
“意外车祸？谁信啊？”砺罂甩了一份检查报告给他，“看看这个，这可是当年被沈夜替换，我好不容易搞到的。”
那是份事后的车检，报告清楚写明是报废车辆内被人动过手脚，而谢衣记得自己父母事发所驾驶的车辆的检查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
“你还确信沈夜和你父母的事故没有一点关系吗？”
“真是天真的孩子……”
“不过也是，你现在被他包养着，离了他你连独自生存都很困难吧，更何况他还花了大力气准备捧你，你怎么舍得跟他翻脸，啧啧啧……”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就这么相信砺罂，可是也的确无法再欺骗自己父母仅仅是死于车祸意外。
紧握着那份调查报告，谢衣对砺罂说：“……我会离开沈夜的。”
“一个月内，我会离开沈夜的。”
砺罂满意的放了他回去。

然而隔了很久之后，谢衣才真正知道自己父母的死因，真相简直可笑的像个笑话。
砺罂得知沈夜收了一个叫谢衣的徒弟，并且过从甚密，非常不悦，马仔出主意给谢衣一点教训。可惜的是谢衣被沈夜保护的太好，他们只能从谢衣的父母下手。其中一个人给谢衣父母的车动了手脚，本来只是想制造一场小车祸警示一下谢衣，没料到当时和谢衣父母车对撞的是一辆重型卡车。出事后，砺罂却发现这是个可乘之机，他特地亲自去医院把谢衣抓了回来，正好用谢衣来试验他新研制的药。
一切的一切阴差阳错，都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谢衣的瞳仁深处不自觉闪过几抹猩红，扣着扳机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知道就好，老子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你再不放下枪……”砺罂的刀尖向下割裂开了沈夜的两粒扣子，敞开的领口处还有未及消退的斑驳吻痕，砺罂的眼眸闪过几缕难以言喻的情欲色泽，“啧啧，真是好看啊。”

104

沈夜皱眉，视线越发冰冷。
“谢衣，快开枪。”

开枪？
谢衣何尝不想开枪。
手指在扳机上颤颤巍巍，瞄准镜却始终很难完全对上砺罂。他没开过枪，准度堪忧，只怕一枪下去先倒下的会是沈夜。

砺罂的手背摩挲着沈夜的下颌，刀刃更深下切，尖端顺着肌肤割裂开肌理，那一丝血线蜿蜒而下，在紧张得连呼吸都显沉重的氛围下，突兀现出几分旖旎艳丽。
“谢衣你真的舍得下手？再不放下枪，老子恐怕……”
“放下枪……五十，四十九，四十八……一分钟很快就要到了，你也不想我这刀扎进沈夜的身体里吧……四十，三十九……”

冷汗自谢衣额头无声滑落，过度紧绷让他本就不甚牢靠的精神微微恍惚。
开枪。
不开。
视线再度模糊。

“……十，九，八……”
嘶哑阴冷的声线犹如蛇吻，粘稠湿冷，阴阴惨惨飘荡于空中。
那双肤色略深的手游移在沈夜的颈侧，黑白分明，对比强烈而怵目。

“……四，三，二……”
谢衣垂下了手。
沈夜的眉拧得越深，砺罂却笑了起来：“这才听话，把枪放下，丢过来给老子。”
谢衣弯下腰，枪身重重一响砸在地上。
一根一根手指松开，最后只留下一根食指扣在扳机上，轻轻一旋枪便脱手，砺罂直直盯着枪支，在见谢衣松开手的瞬间，伸过单手就去捞。电光火石间，一样硬物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砺罂受伤的腿部袭去，谢衣同时拧身扑向砺罂。
砺罂吃痛，膝盖一软，枪支却先一步落入了谢衣手里，谢衣俯着身握枪，竭力向上朝着砺罂扣动扳机。

“砰。”
闷响过后，砺罂身后的桌面被炸开了一个洞，粉末碎屑飞扬，强大的后座力让猝不及防的谢衣手肘一歪几乎要脱臼，几乎同时，砺罂也扑来夺枪。为了性命的争夺，皆有些不顾一切的味道。
然而谢衣到底是手臂失力，抢夺之下，枪竟落入了砺罂的手里。
砺罂呵呵一笑，将枪口对准谢衣。
“再见了……”

“噗吱。”
一声脆响，随即是砺罂的凄厉惨叫。
做工考究材质不菲甚至在灯光下还泛着油亮光泽的漆皮鞋狠狠地踩断了砺罂的手骨。
艳红鲜血滴落在了地面，沈夜弯腰捡拾，像是浑然未觉自己颈脖的伤口还在淌血，他握紧枪，将砺罂的脸踢侧过来，面无表情地将枪口对准砺罂的太阳穴。

瞬息万变的场面已无法控制。
“沈夜……”
沈夜转眸，看着直起身的谢衣。
谢衣定定望着他，眸中跃动着鲜艳的火光：“把枪给我吧，我来结束他。”
既然是他的仇恨，就让他来解决，杀掉砺罂会有多少麻烦，谢衣自然清楚，他愿意为此舍弃一切离开，哪怕付出生命也甘愿，而沈夜不该被牵连。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想不到老子也有被人抢着杀的一天……”被人用凶器顶着致命的地方，脸被挤压紧蹭着地面，砺罂只得艰难地动着唇狞笑，“只不过，沈夜，你真的要为了谢衣杀我？你知道杀了我会给流月集团带来多大的麻烦，你还是要坚持这么做吗……呵呵呵呵呵呵呵，谢衣他值得吗？你不是很想谢衣消失，想让那个被魔气改造出来的人格永远保留下去吗……现在杀了我，你永远也得不到魔气，那个人格也永远……”

空气里凝滞了一瞬。
无论是谢衣还是沈夜都知道砺罂指的是什么。
初七。
这个此刻并不存在，却如影随形的人格。

事实上，沈夜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十多分钟前，这个人格还刚刚出现过。
谢衣被砺罂叫人绑在浴室里看守着，他挣脱不开，然而当沈夜的声音出现在外面的那一刻起，谢衣身体里名为初七的人格便开始蠢蠢欲动，他无法忍受沈夜被威胁亦无法忍受沈夜被伤害。短暂的掌控了谢衣的身体，仅靠着执念，颇为暴力的初七硬生生挣脱了捆绑的绳索并打晕了两个看守，但推开浴室的门时已是强弩之末，最终身体被谢衣夺回。

他清楚记得初七的所作所为，也清楚记得初七和沈夜相处时的每一幕。

“……我爱你，初七。”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他想要的是初七。

“开枪吧谢衣。”
——他不在乎的是谢衣。

可留下来的，却是谢衣，多么讽刺。

105

初七……
沈夜的眸垂下，色泽晦暗。

就在那一瞬间，一阵密集而剧烈的枪声在耳畔响起。
霰弹枪的枪声。
谢衣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拽紧沈夜向后，躲到套间门后。

顶层套房的巨大落地窗玻璃剧烈颤动，呈现出不规则的裂纹，第二波子弹声紧接而来，玻璃终于无法承受撞击，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大片玻璃碎片宛若冰雹倾泻而下，尖锐的棱角映射着雪亮的光，在突如其来的强光下猛烈得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伴随着直升机旋转产生的强大气旋和发动机的巨大声响，似乎有人从已经毫无遮蔽的窗口跃下，几分钟后，一切声音消失。

总统套间里只剩满地碎片，空无一人。
谢衣握着枪走出来，四下检查，发现他们只带走了砺罂，甚至连浴室里那两个砺罂下属都没管。
靠近落地窗的地方被玻璃碎屑割裂的一片狼藉，茶几被砸碎，沙发的真皮被划开露出当中的填充物，寒光冽冽，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大股夜风自窗外呼啸而来，掀起谢衣的衣角，猎猎作响。

还是被他跑掉了么。
谢衣扶着墙面，眼前苍茫夜空漆黑浓稠仿佛深渊，五光十色的灯光点缀在城市中，他的刘海亦被吹的无比凌乱。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累得几乎不想动弹。

可是，还不行……
撑住身体，谢衣返身回去。

“他被救走了。”
“是么。”
沈夜靠坐在卧室的墙边，单手按住自己的颈脖，低喘着气。
弯下腰，谢衣曲单膝跪在沈夜身侧，将他几乎已沾满血的手取下，用从浴室拿来的毛巾替沈夜擦拭。沈夜的衬衫被砺罂切开了几颗，如今只剩最后三粒扣着，斑斑驳驳浸染着血迹。
谢衣顿了一下，叼住毛巾，抬手触上沈夜的扣子。
沈夜没有反应。
他就继续解了下去。
一颗，两颗，三颗。
衬衣完全被解开，露出结实但不夸张的男性躯体，大约不常日晒，沈夜的肌肤比谢衣的还要白些，也因此衬得伤口越发触目惊心。

拽住衣襟，谢衣的手指向后。
他很熟悉这副躯体，沈夜只顿了一下，就配合他抬起手臂以便谢衣将衬衫褪下。
动作麻利的剥下衬衫，谢衣暴力的将布料撕开，却在它当做纱布裹在沈夜身上时迟疑了。

砺罂划得伤口不浅，即便擦过，有些凝固在了沈夜的肌肤上，有些却还在溢出鲜血。
敛下眸，谢衣俯低身，将唇送到伤口最末的位置，沈夜的肌肤细腻温凉犹如上等的软玉，谢衣的舌缓慢向上打着转，舌尖柔软描绘着细长伤口，浓稠的血液溢入口腔，微咸微涩，感官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谢衣望向沈夜。
沈夜仰着脖子，眉宇紧皱，唇间只泻出了一两声凌乱的喘息。

在鸳梦重温的几次欢爱中，沈夜始终是这样的表情，隐忍而压抑。
自己并不能让他感到开心。
或者说，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年，后面再度重逢的日子里，他们的相处总是痛苦大过于快乐。
唇间尝到了一些苦意。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现呢？
还以为他真的愿意重新再来。
谢衣闭上眼睛，浮现地却是在首映式上的那一幕，他拼命挣扎，沈夜吻着他，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抱歉，但他还是强硬地，不容拒绝地，把那一管液体注射进了谢衣的身体里。短暂保持自己意识的那一段时间里，他震惊、愤怒、失望、悲伤，难过……那是远比得知父母死亡时，更复杂得多的感情。
从天堂坠落深渊。
彻体冰寒。

谢衣的唇停留在沈夜的颈侧，他将沈夜的伤口和被砺罂触碰过的地方一一吻过，似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告别。
撤开身，谢衣用撕下的布料一圈圈裹住沈夜的伤口，继而扶起沈夜。
“谢衣……”沈夜低道，仿佛酝酿了很久。
谢衣打断他：“你的人在外面吧？”
沈夜点点头。
“我们先出去吧。”
“好。”

将沈夜交给他自己的属下，谢衣道：“我……去给阿阮叶海他们打个电话。”
沈夜怔了怔，点头。
谢衣冲沈夜挥了挥手，走向了楼层尽头的出口，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111

就这么迟滞的两秒，沈夜也发觉不对，松开手。
谢衣没有去看沈夜，手在身侧松握了几次，旋即扬起微笑：“无异，沈前辈跟你开玩笑，别当真。”
沈夜脸上那一抹得色霎时淡去。
“我、我我我当然不会当真了！”乐无异忙道，“你们两个男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谢衣拿起台本，岔开话题：“之前我们讲到哪里了？”
乐无异也忙回神：“这段戏讲得差不多了其实……只不过……”他挠头，“知道是一回事，演起来又是一回事……”
谢衣顿了顿，建议道：“不然，我们排演一下……”
“诶？在这里？现在吗？”
“呵……只是简单的排演，别紧张。”谢衣微笑。
他情绪平复的极好，几乎看不出片刻以前他还在因为被沈夜骤然拉过来亲吻而震惊。

“我不紧张我不紧张……”
虽然这么说着，但镜头前还好，这样私底下在谢衣面前演戏，根本不可能不紧张。更何况旁边还坐着一个跟他完全不对盘的沈夜，乐无异不止表现放不开，演到一半连原本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都莫名忘得干净。
谢衣体谅道：“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一点就好。”
乐无异更觉羞耻，转头发现沈夜脸上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了，乐无异不觉怒向胆边生，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笑什么笑，你行你上啊！”
沈夜怔了一下，勾唇道：“好啊。”

作为一个以敬业著称的演员，加上这部又几乎称得上是沈夜最后一部电影，片中不止他的，其他人的台词也都几乎耳熟能详随口就来。
“这……”谢衣似乎想要反对，但在看到沈夜的那一刻，改口道：“好吧。”
天知道他曾经多想和沈夜出演对手戏。

沈夜从座位上站起，走到空旷的厅堂：“我饰演乐无异的角色？”
谢衣点点头，站在他的对面。
“方才……抱歉，我一时头脑发热。”
“没关系……沈前辈。”
乐无异看着两人客套的对话，突然生出种说不出的违和，但这样的违和在他们开始入戏的瞬间转瞬消失。

谢衣合了一下眸，停顿了约莫四五秒钟，他再度睁开眼睛，但气质已经迥然不同。不再温和沉静亲切，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浮现出隐约的煞气和冷漠，铅灰的瞳仁色泽晦暗，眸沉如渊。
“太晚了……已经破碎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再回复如初……没有什么不会被时间改变……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
他缓慢地说着，似乎并不带多少感情。
但每一个音节都吐露的极其深刻，那是一种经历过复杂沉淀之后，沧海桑田仍犹未悔的韧意。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并不认为你们能理解……这一百年中，我只注视着一个人，只听从一个人的声音。他的喜怒就是我的喜怒，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背弃他第二次。”

——你觉得这个杀手角色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啊……这个，不是因为他被boss洗脑了吗？谢前辈，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啊，他拿回了自己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被boss洗脑培养成杀手的，他为什么不愤怒不去恨boss？
——呵呵。是啊，为什么不恨呢？

谢衣没有回答他，而是用了一句反问。
乐无异沉默了一会。
他听见了沈夜的声音，说出了他原本该说的台词，带着莫名令人心痛的味道。
“那么你自己呢？你自己在哪里？！”

112

对戏的是沈夜，多多少少影响到了谢衣。
和乐无异对戏的时候他对答如流，每一句台词每一分感情都把握的恰到好处，然而面对沈夜，只是一个略显急促的问句，就让他在这里停顿了足有两三秒。

“……这个胸膛里，早已没有了心跳的声音。”
谢衣按着胸口，一边念着台词，一边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所以……你说，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会在哪里？”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离开沈夜的这么多年里，他和身体里潜伏的人格都相安无事，几乎要忘却身为初七时是什么感受。然而自从初七被时隔多年再次唤醒后，他就不再安分起来，或者说，是因为在沈夜身边的缘故，他迫切的想要掌控身体，却又惧怕于自己会毁灭什么。

让他出来么？
“为、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每一次……隐约看到一线希望，但最后……最后总是这样！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的争斗，根本毫无意义。”
谢衣望向沈夜，沈夜的表情焦灼而担忧——尽管那不过是演技，谢衣的心脏还是抽疼了一下。
再度闭上了眼睛，旋即睁开。
“意义？你们活着，有意义吗？欢笑哭泣有意义吗？把我当作别人，有意义吗？春秋轮回、枯荣流转，又有什么意义？在我看来，世间只有一件事，必须不惜代价完成。非要说意义……这就是我唯一的意义。”

有什么不一样了。
乐无异想。
如果说和他对戏的时候还有几分在演的味道，但现在，谢衣则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晦暗的眸子里摇曳着灯火，不挣扎不纠结，仿佛就算发生任何事都与他无关，此时此刻，便是他全部的意义，一切都太过自然了，自然的简直不对了……

沈夜怔了一瞬，为那双眼睛里突然迸现的深情，他不太确定那是不是谢衣的演技。
不，不可能。
早就已经过去了七天了。
还是说因为他方才亲昵的举动，所以谢衣才会……

谢衣停顿了一下，哑声说：“就到这里吧。”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桌面，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坐下，视线在LYC全家桶上扫了扫，一言不发拿起鸡块啃了起来。
乐无异如梦初醒般道：“谢前辈你饿了啊！那我们先吃鸡吃鸡！”
沈夜发现自己的座位被谢衣占据，迟疑片刻，坐到了之前谢衣的座位上。刚坐下，谢衣就默默递给了他一块鸡块。明明方才也才接过谢衣递来的玉米棒，可此时不太一样，谢衣不再微笑看他，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望着他，沈夜发现自己很难拒绝。

咬了一口鸡块，他开口：“谢衣。”
谢衣放下啃到一半的鸡块，转头问他：“怎么了？”
“……今晚我本来不想来的。”
“嗯，我知道。”出乎意料的平静。
沈夜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谢衣沉默着，他似乎觉得这很难回答。
不过也不出意料。

乐无异也发现那边两人的低气压，说实话，就算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这两个人微妙的关系。但向来直球惯了，乐无异忍不住嘟囔：“沈前辈，你就别纠结了。就算谢前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这都这么久过去了，还不能一笑泯恩仇吗……你就非那么小心眼干什么。”
“你懂什么。”沈夜冷冷道。
乐无异举手投降状：“好好好，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我这不就看你们俩看得累嘛！你都敢抱着谢前辈吧唧亲一口了，就不能把事情说清楚吗！”
沈夜：“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我何止敢吧唧亲一口！
乐无异特别不乐意听这种话：“……你这是倚老卖老你懂吗！”
“我……”

“对不起。”
空气中突兀响起了一道声音。

沈夜和乐无异两个人同时停下了声音。
谢衣把啃完的鸡块骨头码放好，抬起头，看向沈夜：“这些年，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沈夜：“……”|〒_〒|
乐无异：“……”⊙'⊙ 我去谢前辈这个台词怎么跟哄女朋友似的！

113

在沈夜沉默的时间里，乐无异吃完了一整份的全家桶——不是乐无异有这么饿，实在是场面尴尬非常。谢衣看似表白又不像表白的话让沈夜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像是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的挣扎，谢衣也似乎并不急着得到沈夜的回应，只是不紧不慢地等待着。
这种旁若无人仿佛别人也插不进去的感觉实在是……

——乐无异觉得自己还是再吃一块鸡块吧。
但是他已经快吃不下了啊，而且再这样下去，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腰，乐胖胖这个称呼搞不好要坐实了……想着乐无异掏出手机，恰巧来电提醒同时出现。

十分钟后。
俊美犹如从3D建模上走下来的青年推门而入：“无异，我……”他的话在看清房间里的场景时戛然而止。
乐无异欢快地朝他招手：“夷则夷则快过来！”
夏夷则握住门把，似乎在斟酌是要进去还是找个借口赶快溜号，但乐无异那张写满了“夷则快来救我”的脸让他情不自禁情商下线。

“夷则，这份给你。”乐无异把一份完全没有动过的全家桶推向夏夷则。
夏夷则小心接过，犹豫着道：“沈前辈和谢前辈……好。”
一贯好脾气的谢衣没有理他，反而是冷着脸神情非常不对劲的沈夜淡淡道：“好。”
乐无异忙热情介绍：“这位是夏夷则，是和我一个组合的成员，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演技比他好一点（夏夷则表情略微妙），他的唱功比我好一点，唔，人气的话呢……”
“我知道他。”沈夜冷冷打断。
乐无异怒：“你就不能听我说完……”

夏夷则忙拽一下乐无异的袖子，乐无异反应过来收敛了几分，转头对夏夷则道：“这里偏僻的很，你来的路上辛苦了吧。”
“还好。”夏夷则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四个多小时的颠簸车程。
“先吃点先吃点……诶……”乐无异摸了摸鸡块，“都凉掉了，我去叫客房加热。”
“算了……”夏夷则拉住他，微微笑了笑，“我不介意。”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夏夷则拿起其中一块，慢条斯理吃了起来。他的家教很好，即使在吃东西时，依然显得斯文优雅。多了一个同盟，乐无异的紧张感减少不少，至少现在他不用和沈夜吵嘴以缓解气氛，可以有一搭没一搭和夏夷则聊天。

“夷则夷则，你这几天不是在拍广告，怎么样怎么样了？”
夏夷则咽下最后一口，道：“拍摄很顺利，提前结束，所以我就来看你了。你呢？”
“我也快杀青了，就差最后几场戏了~”乐无异用手肘捅了捅夏夷则，“对了，这次跟你合作广告的那是个超模大美人吧，真人好不好看！你小子真是超占便宜啊。”
“没留意。”
“诶诶诶诶……夷则你这话也太假了！”
“说起来杀青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夏夷则岔开话题，“正好你拍完我们可以歇两天找个人少的地方度个假，上次你不是还说工作太多想找个地方放松。”
“你还记得啊，我随口说的……不过度假的话，让我想想，想去的地方太多了……”

114

同一桌，冰火两重天的另一侧。
沈夜：“……”
谢衣：“……”
“时间不早，我回去睡觉了。”沈夜起身。
几乎是同时，谢衣也站了起来。

“谢前辈，你的台本忘了拿……”乐无异见谢衣竟然就这么走出去了，急道，“谢前辈……”
谢衣隔了一会，才转头从乐无异的手中接过台本：“多谢。”

待谢衣出门，夏夷则才对乐无异说：“你觉不觉得……今天的谢前辈好像有点奇怪？”
乐无异愣了愣，解释：“我们刚才在对戏，你知道的谢前辈后期的角色的是个冷酷杀手，呃……他可能是一时入戏太深没有出来。”
夏夷则也犹豫：“或许吧，但我总觉得以谢前辈这样的演技应该不至于……”

“等等，不对啊，这是谢前辈的房间，他怎么就这么跑了……”
乐无异一拍脑袋，忙追出去。
沈夜就住谢衣房间对面，乐无异敲了好一会门也没开，纠结着听见安全出口那边似乎有响动，他跑过去刚刚推开一丝门缝——
就被眼前的画面震在当场。
不等开口，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捂住了乐无异嘴，硬拖着他的身体拽回了房间。

“夷、夷夷夷夷夷则……”乐无异用力捏了一把自己，脸上浮现出做梦一般的表情：“我这是出现了幻觉是吧，为什么我会看到谢前辈和沈前辈在……在……在……”
“……在接吻。”夏夷则冷静地帮他补充完，“你没看错。”
乐无异使劲揉着自己的脑袋：“……不，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俩都是……都是男人……微博上那些传闻不都是……都是开玩笑的吗……”
“你不能接受么？男人和男人……”
夏夷则问，清冷声线里掺杂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

安全出口外。
谢衣的台本掉在了地上，不过没人关心那个。
松开唇，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紊乱。耳鬓厮磨的距离，沈夜叹息着道：“谢衣，你……真的……不恨我吗……”
明明不久前才问过，可却还想再问一遍。
谢衣低头，鬓发垂下拂过沈夜的脸颊；“……嗯。”
一个艰难的，却也坚定的字节。
沈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失而复得般巨大的力气反手抱住眼前青年。

谢衣闭上了眼睛，将下巴轻轻搭在了沈夜的肩膀上，任由沈夜抱着。
可此时他想的却是……
主人，我是初七。

115

谢衣和沈夜的关系似乎缓和了，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小叶子。”阿阮拍了拍乐无异的肩膀，“昨晚我不在的时候，谢衣哥哥和沈……沈夜发生了什么吗？”
“啊……昨晚……不不，什么都没发生，我什么都不知道！”乐无异迅速把头摇成拨浪鼓。
他要怎么跟阿阮说？
谢衣跟沈夜亲了一下就……又好了吗？
以他的三观都有点hold不住，更别提阿阮这个小姑娘了——乐无异好心想。
“可疑！我才不信你呢！快点说。”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不对啊，明明……”明明谢衣哥哥之前还一脸的“好累再也不想爱了”，哪里会突然就……就正常了？
“不跟你聊了，马上到我的戏份了！”

昨天排演的那场戏，有沈夜和谢衣珠玉在前，乐无异比之平时更紧张。
乐无异抬起头，谢衣正在最后默诵台词，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台本，嘴角没有一丝笑意。
乐无异有些奇怪，谢衣知道和他演对手戏对方往往会紧张失措，所以一般会在开演之前安慰对方几句以帮助对方进入状态——这点和沈夜完全相反，但今天他一个字也没说，不止是对乐无异。

谢衣的演技依然很精湛，完美出色不留一丝破绽——他看起来完全就像一个冷酷的杀手，但朱导喊卡之后，谢衣的表情也没有收回太多，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看起来都更像讥诮而非微笑，唯一让人觉得稍稍和缓下来的大概是和沈夜交流的时候。

但开始拍摄下一场戏的时候，很多人就明白了。

沈夜穿着繁复厚重的祭司服，手捧竹简，眸子却并不在那内容上，他问：“这是你第一次离开城中，以你所见，下界如何？”
也许是有些感冒，沈夜的声音有几分低弱。
谢衣一身漆黑短打，拱手单膝跪在沈夜面前。

——原来是为了更好的入戏吗？
——明明就这一场戏而已，谢衣真是敬业的没话说！
众人纷纷想道。

收工回酒店，谢衣半弯腰替沈夜取下纱布，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谢衣还是小心地重新清理干净伤口，再裹上纱布。
“你该休息的。”谢衣轻声开口。
“都说了没这么严重。”更何况他也不想再因为个人影响拍摄进度。
在裹好的伤口处轻轻烙下一吻，谢衣垂着睫，看不清表情，只能察觉他似乎有些难过。
沈夜起身，重新穿上衣服，一粒粒扣子系好：“我们去吃饭吧。”
“好。”

吃饭的时候沈夜抬了抬手腕，那上面是只低调奢华的腕表：“……还记得吗？”（71.5里的剧情）
谢衣愣了愣，点头：“记得。”
“我翻了很久才找到，竟然没有丢掉。”沈夜状似随意地问，“这支表多少钱来着？”
谢衣沉默了一会：“……不记得了。”
一万二。
那年圣诞他送给沈夜的礼物，大概提前筹备了几个月，才边做模特边打工凑够了这笔钱。他在表店里一眼就相中了这款，除了本身的设计非常衬沈夜，还有一点私心，表盘内部的机芯上有一个小而不起眼的，数字7。

沈夜将表摘下来，敲击着表面：“你……真的是谢衣吗？”
谢衣闻声，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即笑道：“不是谢衣我还能是谁呢？”
沈夜紧紧盯着他道：“可是谢衣告诉过我……他记得，他清楚记得作为初七时候的事情。”
“……这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怎么可能事事记得清楚。”谢衣摇头道，“阿夜……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沈夜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按着额头松下口气：“可能真的是我太紧张了。”
太不真实了。
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眼前的根本是初七而非谢衣。

“对了，谢衣，过几天你有时间吗？”
“怎么了？”
“跟我去个地方。”
“……好。”
沈夜戴回手表，却没有留意到谢衣额角流下的汗。

116

回到房间，谢衣快步走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在冷漠讥诮和温和浅笑之间逐渐模糊开去，谢衣抬手砸在镜边的墙面上，镜子刹那剧烈震荡。
“出来吧，你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他冷淡道。
下一刻，谢衣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微微苦涩的表情：“我没想到原来这么简单就……但是……”停顿了一瞬，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不是谢衣喜欢做的事情，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无比自信，只是现在……
“他想要的不是我……”
“你在开玩笑吗？你才是主人格，我不过是……”
“但和他相爱的是你……”
“我不就是你吗？”

空旷的酒店房间里，自言自语的对话更像是奇怪的呓语。
初七的人格渐渐淡去，作为不稳定而危险的副人格，一般只可能在主人格允许的情况下短暂的出现。
只剩下谢衣。

这种情况并非初次发生，谢衣从内侧口袋拿出氟哌啶醇的瓶子，几年前在疗养院里他几乎靠着这些药物和不断重复的精神治疗把初七这个分裂出来的人格抹煞殆尽——当然，他的人格分裂如此严重和为了拍摄《杂技团》刻意孤立两个人格也有关系。
未曾想几年后会被砺罂用魔气再次勾出这个人格。
谢衣捏着瓶子，愁云惨淡。
沈夜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连初七假装的他都能和沈夜尽弃前嫌，唯独换成了他本尊，和沈夜只有不断的冲突矛盾和互相伤害。

他忧郁地想，明明……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那么幼稚那么冲动那么不成熟，沈夜却还是喜欢他。
而现在，他比那时候成熟那么多厉害那么多，再努努力说不定能和站在沈夜的身边，成为能和他一样载入影史的人，可沈夜不喜欢他。
光喜欢初七有什么用。
就像一件物事，你不可能只喜欢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同样需要接受，否则叫什么喜欢呢？
谢衣的心情近乎于委屈。

“砰砰……”
门被敲响了。
谢衣立刻起身，把脸擦干净整理了仪容才面带微笑着开门。
“什……”
沈夜站在门外，神情若有所思。
“……阿夜？”
“嗯。”
沈夜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谢衣不由自主的绷紧身体，尽量自然地道：“……你……有什么事？”
“……我……”沈夜深吸了一口气，“之前删你拍我那张照片时，顺便删掉了你其他的私人微博，非常抱歉。”
谢衣怔了怔。
他实在没有想到沈夜会为了这种事情特地来向他道歉。
一时间谢衣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沈夜抿了抿薄唇：“……那么你呢，对于突然解约离开的事情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谢衣此时心乱如麻，突然听到沈夜提及这个，一时更加讶异。
他不是不想解释，只是这件事实在复杂的不知如何去说——又怎么说都听起来更像是借口，一切阴差阳错，只得解释为误会。
谢衣的沉默让沈夜略有些不安。
“我不是非要强迫你，只是……”这件事对于沈夜来说如鲠在喉。

空气里的气氛实在沉闷，沈夜想了想，主动靠过去，安慰似得吻了吻谢衣的唇角。
谁料却猝不及防被谢衣一把推开。
两人均是一愣。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沈夜冷冷道，转身出门。
“等……”
糟糕了!
在沈夜靠过来的那一刻谢衣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他要怎么解释在沈夜吻过来的瞬间，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了那根扎进他手腕里的针头。

117

身体先意识一步追了出去。
握住门把，拧开，快跑两步，拽住沈夜的手臂——这一切流畅的就像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为什么？
因为不想失去沈夜。
只有这件事，在脑海里清晰明确的宛若呼吸。

“你……”
沈夜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谢衣紧紧抱住了。
“你在干什么……放开我。”沈夜皱了一下眉。
他其实没那么生气——大概因为已经被谢衣气了太多次。
只是谢衣现在在唱哪出？刚刚推开他现在又来抱住他？把他当猴耍吗？

“……不放。”
谢衣把头埋进沈夜的肩窝，闷声道，说着他又抱得更紧了。
这近乎于死搅蛮缠的举动让沈夜微微抽了抽嘴角：“……谢衣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放开手！”
“不放。”
“你放不放？”
“不。”
谢衣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十几岁就跟在沈夜身边，该丢的脸早就丢光，也没什么形象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这个无理取闹的样子拍下来拿去娱乐版发通稿？”
“……你发啊。”谢衣继续闷声道，“我会特别说明我抱着的对象是沈夜，媒体一定乐开了花，我们至少能上一礼拜的头条。”
沈夜：“……我都息影了，你还在上升期，你……”
“那我也息影。”
“……”

“谢前辈，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带了……”欢脱呆毛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什么……我……我走错了！我把东西放着先下去了……你们继续……！”
电梯门迅速关上，脚步声刺溜一声消失。

“我数三声，谢衣你给我起来。你多大了！还来这套！？”
沈夜挣动了两下，奈何谢衣这次真是死活不撒手。
谢衣这简直……简直是一朝回到十年前，那个温柔谦和笑容如沐春风的谢影帝先生呢？倒是继续给我装下去啊！
“一”
“师尊……”
“二”沈夜的声音颤了一下。
“为什么……”
“……”
“……你不喜欢现在这个我呢？”

谢衣松开了手。
沈夜看到了谢衣的表情，他垂眸看着地面，一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明明勾着唇角，神情里却含着几分哀伤几分委屈。
时光回溯，光阴错落。
已过去太多年，沈夜几乎要忘却过去的谢衣是什么模样，锁于心底记忆的藏匣被重重拂去尘埃，刹那间，沈夜再次看到了记忆里那个调皮捣蛋又狡黠机灵的少年。

“师尊……”
曾经朝气蓬勃的小脑袋没精打采地垂着，少年低声道：
“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惹事了，我好好训练……师尊，你别生我的气，原谅我好不好……”
睫毛眨巴眨巴，两眼泫然，却足以触动任何一颗恻隐之心。

倘若真能狠下心就好了。
大概也就不会有这诸多年的纠结与痛苦。

沈夜抬手揉了揉谢衣的脑袋。
曾经矮他一个头还多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几乎同他一般高，长大的谢衣喜怒不形于色，总是挂着一张真假不辨的温柔笑容，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可说到底，他到底还是他从十几岁一直看到二十几岁的……徒弟。

谢衣抬起头，微微露出几分愕然。
沈夜有些尴尬，收回手，视线扫到谢衣的手腕上——蓦然反应过来谢衣刚才的过激反应是怎么回事，沈夜觉得更尴尬，转头拎起乐无异送来的外送，抬下巴示意谢衣。
“我们再吃点东西？”
“……好。”

***

“天哪夷则，我我我我我、我刚去给谢前辈送吃的，结果看到他又和沈前辈抱在一起了……”
乐无异实在找不到人分享自己的震惊，只得打电话给同伴。
那边顿了顿，才温声开口：“无异，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虽然同性恋什么有点……奇怪，但是对象是谢前辈的话，我努力克服！”乐无异想了想，又道：“而且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其实光看谢衣平时那不偏不倚男女平等没什么差别的表现，乐无异还差点以为他是那种把一生都奉献给表演艺术的无性恋者……
“……是吗？”夏夷则轻笑一声。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乐无异还是点了点头：“是啊……反正这是谢前辈的自由嘛！呃，虽然我不是，但我充分尊重谢前辈的取向！”
扑哧一刀。
“……”
“夷则夷则怎么了？”
“……没什么。”

124
滚烫的舌如胶似漆交缠着，发出粘腻的水声。
呼吸声烦乱而情色，空气里若有似无的飘起情欲的味道。
对视的双眸里同样看到了意乱情迷。
在关系最僵硬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仍旧契合无比，更遑论现在。
“要……喝酒么？”谢衣贴着沈夜的唇问。
沈夜挑眉：“……你喂我？”
“何乐不为？”
谢衣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便哺进了沈夜的唇间，红酒醇厚芬芳而微微苦涩的滋味徐徐绽放，那些来不及吞咽的深红液体沿着沈夜的嘴角滑落，滑过下颌，停留在锁骨凹陷处，熏然欲醉。
将醉不醉时，谢衣挪开了唇，顺着红酒流过的痕迹向下细细亲吻舔弄。
这些亲吻细碎而微痒，若即若离，犹如蝉翼，勾人，却又不够抚慰。
沈夜低喘一声，扬起脖子。
他有非常优美的颈部曲线，谢衣的唇瓣在那里摩挲了一会，继而向下。浴衣松松的系带被扯开，显露出结实而修长的身躯。看得出沈夜日常有锻炼，腹部依然紧实，只是大约不常见阳光的缘故，肌肤的颜色略显苍白，意外有些脆弱的味道。
谢衣的手指靠过去，从颈侧一直到胸前，有一条细长几乎已看不见却已经摸索到的伤口。
之前砺罂造成的伤口。
“……已经没事了。”
仿佛是看出了谢衣的在意，沈夜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谢衣笑笑。
也是，这时候想这些事情未免太煞风景。
风衣方才已经脱掉，谢衣微微抬起身，快速解开衬衫的扣子，而后俯身，轻轻含住了一边的肉粒，灵巧的舌尖配合着牙齿不轻不重的啮咬，与此同时，一只手顺着沈夜微微曲起的大腿，温柔而挑逗地抚摸着大腿内侧的肌肤。
沈夜的呼吸几乎是一瞬间凌乱。
手指上的薄茧磨擦着柔嫩敏感的肌肤，酥痒和不受控制的快感自脊椎蔓延而上。
“谢衣……”沈夜的声音有些催促。
前戏漫长若此，实在挑战耐心。
谢衣却还是不紧不慢，手指缓缓挪向大腿根部，同时靠在沈夜耳边低声呢喃：“放轻松，阿夜……”
“……”
“腿再分开一点……”
“……”
“对，就是这样……”
“谢衣，你……！”
沈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遏在了喉中。
谢衣握住了沈夜的欲望，另一手将垂下来的鬓发捋到耳后，大概停顿了一两秒，他退后些许，弯腰，将沈夜的分身纳入口中。
他很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比起之前炉火纯青的调情手段，唇舌上的服务实在生涩，不止尺度拿捏不好，牙齿还时不时会碰到。
但已经足以烧灭沈夜的理智。
沈夜猛然直起身，握住谢衣的肩膀，似乎想推开他，又似乎想把他拉近。
比起沈夜犹豫的态度，谢衣的态度足够强硬，他半跪在沈夜的腿间，分毫不动，糟糕的技术也快速进步着，毕竟都是男人，要知道如何取悦对方，并不困难。
更何况，谢衣对这具身体如此熟悉。
口腔吞吐吮吸，几乎要含进咽喉，手指在大腿根部直到会阴的位置持续按压点火，不给沈夜丝毫松一口气的功夫，他看到沈夜的身体绷紧，就连脚趾的蜷了起来，肌肤上泛起了诱人的薄红。
沈夜攥紧了谢衣的肩膀。
强烈的快感让意志都变得迟钝，被温暖湿润的环境包裹住，舒服的让人忍不住叹喟，头皮被灭顶快感激的一阵阵发麻。
直到欲望释放出来，沈夜才回过神。
“你……用不着……”
谢随手抹了抹嘴角的白浊，不以为意微笑：“你喜欢就……”
却在转瞬，被沈夜拉过来亲吻。
腥膻的味道不怎么好，不过没人在意。

125
刚发泄过的身体还有些慵懒，谢衣嗅着沈夜身上好闻的沐浴露清香，在他放松之际，将一根手指送进了沈夜的身体里。
和冷硬难搞的主人相反，柔软紧致的内里很快乖巧的绞缠上来。
轻轻的按压，深入，拓开，再微微屈伸，抽动。
沈夜低微的喘息，音节从鼻腔里溢出，煽情而磁性。
第一次有心情欣赏沈夜的声音，谢衣想，果然不愧是被选过年度最性感嗓音的男人……光是声音就让一般人把持不住……
还好他不是一般人……
……不过也把持不住太久。
第二根手指……
第三个手指……
后面润滑的速度明显加快，隐约可以听见有水声噗滋作响，回荡在安静的空气里，暧昧又情色。
谢衣还想再多润滑一会确保不会伤到沈夜，沈夜已经被谢衣这慢吞吞的动作弄得一塌糊涂，他干脆动手解开谢衣的皮带，却见那里早就已经蓄势待发，坚硬如铁。
沈夜愣了愣，小谢衣颤了两下，仿佛在对他打招呼。
“阿夜……”
谢衣叹了口气，温柔和忍耐似乎都到了顶：“我……”
将沈夜整个按进柔软的布艺沙发里，抬起沈夜的腿，谢衣狠狠地顶了进去。


126
漫长的前戏似乎都只为了这一刻。
温柔仿佛都仅仅是假象，情欲的世界里只剩下掠夺和占有。
沈夜发出了一声绷紧到极致的闷哼，被进入的瞬间，他的脸有些苍白，即便润滑过，突如其来的进入还是显得有些勉强。但他不习惯示弱，就算是疼也不过是哼一声罢了。
只是此刻他想起了一件事……
“套……”
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堵着唇舌的吻便随即而至。
和下身凶猛的动作不同，谢衣的吻细致温柔的像阳春三月的风，舌尖勾缠着沈夜的舌，细细密密的吻，缠绵而旖旎，令人意乱情迷，与此同时谢衣将沈夜的腿圈上了自己的腰身，另一手缓缓抚慰着沈夜因为刚射过还有些疲软的性器。
——算了，也迟了。
毕竟是熟悉的身体，在最初的疼痛过后，柔软的内里很快敞开着接纳了入侵者，并且不自觉的收缩开始期待随之而来无法抵抗的快感。
就算是此时，诚实遵从自己的欲望似乎也是很难堪的事情。
和身体背道而驰，他习惯了性格强势，习惯了去保护人，而非接受别人……
但现在……
“阿夜……”谢衣沙哑的声音在接吻的间隙中泄露出来：“……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
“对不起……我忍不住……”稍稍有些歉意，但下半身却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
“等会我会温柔一点的，你再忍一下。”
“……闭嘴。”沈夜短促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还这么多废话。
但紧接着，谢衣仿佛撞到了沈夜身体里的某个点。
“啊……”
被快感刺激的脱口而出。
谢衣却像是收到了鼓励，吻了吻沈夜的脸颊，越发用力的撞击在被捕捉到的敏感点。
被反复刺激碾磨着最深处，身体战栗起来，几乎每分每秒都在觉得无法承受，可下一刻却又被拉回来，按进更深的地方……
真是糟糕。
重逢后和谢衣上床，即便身体再愉悦，精神也会提醒自己这个人的背叛。
总会有一根清醒的神经抽疼着。
可现在这根神经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意识也变得摇摇欲坠。
“舒服么……？”
谢衣伸出舌尖在沈夜的耳蜗附近舔舐了一下，压低声音问。
沈夜闭上眼睛，耳边是沙发在地面摩擦摇晃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此刻一定已经红透。
“……不舒服的话我们换个姿势试试？”
谢衣的手自沈夜的腰际向下滑到腿弯，灵活的手指像是拨弹吉他一般在那里敏感的肌肤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点。
“不用……”
沈夜还没说完，谢衣就已经开始动作，两下挣扎，身下本就已经脆弱的沙发立刻向后倒去，而谢衣也将沈夜整个翻了过来，两个人一同倒在了毛绒地摊上。
“叮。”
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声。
随之，客厅正中突然拉下了一张巨大的帷幕。
不过这点风波根本影响不了情动的人，谢衣一边吻着沈夜的颈侧，一边将自己再度推进了湿软的穴口。
背入的姿势无疑进入到了更深的地方，沈夜的喘息声更重。
“那是……什、什么……”
“……投影吧。”谢衣随口接道，刚才的动作大概是碰到了遥控器，不过谁在意那个，他的手绕过沈夜的腰际，温柔的刺激着前胸的突起，“阿夜……”
“关掉。”
“……什么？”
沈夜有些羞耻的转开脸。
谢衣抬头，看见眼前纯黑的落地投影帷幕上，清晰的倒影着他们两个人的侧影。
沈夜的浴衣已经被彻底解开，半长的黑色卷发凌乱贴在肩膀，白皙的大腿和光裸的臀瓣显露出来，再往上便是谢衣插在里面时隐时现的欲望，比起沈夜，谢衣的西裤只褪了一半，上半身的衬衫虽然解开了但还几乎完好的穿在身上……
期间羞耻……实在难言……
谢衣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转过头吻住沈夜圆润的肩头：“……这有什么关系。”
“关……掉……”
“在害羞吗？”谢衣简直像是吻不够沈夜一样，贴着他的蝴蝶骨又是一串亲吻，“阿夜好可爱。”说话间他迅速动手脱掉了自己的衬衫和裤子，“……这样可以吗？”
“……”
“不用担心……”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溢出水，“这是我家。”
只有我们两个人。
对着那张笑眯眯的脸，沈夜发现自己很难真的生气，索性扭头不去看，饶是如此还是会被谢衣不断拖过来亲吻，眼睛的余光瞄到帷幕，再度羞耻满怀。
等谢衣第一次射出后，沈夜终于摸到遥控器把那该死的帷幕关掉，顺便提醒谢衣记得带套。
被射得身体里尽是粘腻感实在不舒服。
没想到这次谢衣倒是听话许多，不止乖乖带套，做的时候也没多少废话，只是力度格外大，节奏快的沈夜几乎没时间思考，快感也成倍堆叠。
到最后沈夜也不记得究竟做了几次，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散了架，浑身酥软，乱七八糟，但……确实很畅快。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温柔的说晚安。
晚安。
他回，嘴角渐渐勾了起来。
当然，这时候没人知道，第二天的头条新闻有多劲爆。
模糊的光线。
封闭的车厢。
拥吻的人。
谢衣和沈夜。

127
晨光熹微，浅金一片罩在被褥上。
谢衣嘴角带笑撩着沈夜的卷发，沈夜眯起眼睛捞过谢衣接吻，光裸的肌肤相贴，蹭蹭摸摸擦枪走火，腻在床上又做了几次。
直到午后两个人都饥肠辘辘，才在厨房翻找食材。
“好像没了……我去趟超市。”谢衣体贴地把沈夜塞进被窝，“等我，很快回来。”
“你……就这么出去？”
“……这边公寓的保全措施很好，不用担心。”
“去吧。”
等谢衣离开，沈夜起来洗了个澡，随手打开手机。
一个多小时后。
谢衣在门口做了一会心理建设，方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微笑着推门：“阿夜，我回来了。”
但房间里已经不见了沈夜。
——世纪性爆炸绯闻。
——两位影帝双双出柜！
——网络传言竟成真，沈夜和谢衣，gay？
不止所有报刊杂志的娱乐版面，就连各大门户网站也疯传起了那几张模糊的照片。
就算再模糊，也能从轮廓中捕捉到两个人的样貌。
男艺人接吻不稀奇，但问题在这样狭窄的车厢里，用这样暧昧的姿势接吻——实在让人不得不想歪。
男艺人出柜也不算稀奇，但问题是发生在谢衣和沈夜的身上。
这两个近十年都没有什么桃色绯闻的男艺人。
而且谢衣的事业才刚刚步入顶峰，传出这样的消息无异于自毁前程。
虽然网络上各种同性恋传闻层出不穷，网友也经常起哄在一起，但大众娱乐是一回事，真正承认出柜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国内还没有正式通过同性恋婚姻之前，这始终是一片灰色地带。
经纪人工作室。
“谢衣哥哥，现在新闻恐怕是很难压下去了……我们要不要出通稿澄清，还是再等一等？”阿阮的声音染上焦虑，“……怎么办呀？”
“别急。”谢衣拧了一下眉，旋即松开安抚地笑笑，“会有办法的。”
谢衣的镇静无疑让人心安。
“还有……”阿阮偷偷看谢衣，“谢衣哥哥，你和沈夜……真的……”
谢衣干脆点头。
“真的。”
“啊……”
“好了，我打几个电话。”
谢衣拿着手机去走廊。
离开了沈夜所在的流月公司，谢衣过了一段自由经纪人的生活之后，自己组建了个人工作室。
有利有弊，利是省去了巨额的经纪公司抽成，弊在于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谢衣一个人的料理和负责……谢衣的人缘不算差，本身又足够洁身自好，这么多年都平稳过下来，没想到……
和上次不过是一条波风捉影的微博不同，这次明显带着一股来势汹汹的味道。
谢衣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得到的都是含糊其辞的推脱，和之前干脆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个……我最近在出差……不太清楚……”
“抱歉……我也不知道……这事可能帮不上……”
“呃，帮不了你……还有，谢衣，你最近小心点……”
挂掉电话，谢衣最后给沈夜打了过去。
“嘟嘟嘟……”
几声之后。
“喂……”沈夜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低沉悦耳。
谢衣抬头看着窗外漫天星子，忽然笑了：“……早上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开会提前了。”
“哦……原来如此。”竟还是带着笑意的，“我本来想亲自下厨的。”
那边倒抽一口气。
“不用了。”
“那就下……”
“谢衣。”沈夜打断了他，“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谢衣停滞了几秒，苦笑道：“……说实话吗，有点，不过……”他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我比较不满他们的新闻稿，我们十年前就……”
“谢衣。”
沈夜再度打断了他的话。
听筒里是沈夜清晰的呼吸声。
“你怕不怕出柜？”
128
沈夜V：
转发微博
@谢衣V：
关于最近有关我和沈夜的传闻，几天后我们会召开新闻发布会说明。最后，希望大家能理性看待这件事，更多的关心我们的作品而非私人生活。
X月X日 10:05 来自新浪微博 赞（93420）|转发(255314)| 收藏 |评论（121501）
砰！
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放进一滴水，整个娱乐圈都炸开了。
发完微博后，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谢衣和阿阮的手机都几乎被打爆了。除了前来打探消息的媒体记者，还有不少谢衣的圈内好友，他们不清楚谢衣和沈夜到底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自然也站不好立场，不少人观望着，却又不敢转发或者发表言论。
毕竟沈夜和谢衣不合已是圈内心照不宣，之前无论是谢衣微博事件还是瞳节目事件都被当做是炒作，不少人私底下还对此颇觉微妙，没想到这次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已经超过了绯闻的界限，几乎能算作丑闻。
与此同时，微博疯了一样的转发，各种讨论伴随着段子层出不穷。
有明眼人发现了，立刻在微博上嚷嚷起来。
——“谢衣fo了沈夜！”
——“沈夜回fo了！”
“天哪，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沈夜和谢衣互fo……简直……”
“沈夜转发了谢衣的微博啊沈夜转发了谢衣的微博！！！尼玛这是要出柜啊妥妥的出柜啊！！！那张kiss照果然是真的！！！！”
“……之前传成那样我都没信，现在我只想说一句话：在一起！”
“世风日下，好男人都去搅基了，唉……”
对此不满的自然也有不少。
“开什么玩笑？阿夜怎么可能和谢衣有什么关系？那照片绝对是p的！”
“就是，阿夜怎么可能喜欢男人！这世上配得上阿夜的人我只承认沧溟女神！”
“哼！你们这些沈夜玛丽苏！还不就是因为沧溟已经死了，没人跟你们抢沈夜了！”
“我也觉得阿衣不可能和沈夜有什么关系！也不看看沈夜都多大了！人都快过气了！好意思吗？”
“你家谢衣才过气！我家阿夜大红大紫的时候，你家谢衣还不知道在哪呢！”
当然，也有理智的。
“……吵什么吵，不是说过几天就新闻发布会么，到时候真的假的不就知道了。”
“不管衣衣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他。”
“虽然是沈夜家的，不过我支持楼上的态度。他们和谁在一起，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是他们的自由，作为粉丝只希望偶像能找到爱的人过得好就行。”
网络上掐的一团糟，就连已经杀青的《古剑奇谭贰》剧组都被骚扰的够呛，电影关注度提到了空前的高度。
专辑策划那边苦逼兮兮的打电话问谢衣：“大牌，MV现在还拍吗？”
“等发布会后吧。”
“……你是打算澄清吧……？”
“不。”
“啊？啊？啊！！？”
“抱歉，我先挂了。”
说完，谢衣关掉手机，松了口气。
一支酒杯递了过来。
沈夜端着另一支酒杯，神色晦涩难解，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
不过谢衣也没有在意，抿了一口酒水，冲沈夜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三天后，晚上八点，我们一起去。”
“……你不后悔？”
明明提出出柜的是沈夜，但此时他反而对这件事态度迟疑。
不如说，他实在很难想象，谢衣会这么轻易答应。
出柜意味着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沈夜已经息影，本身又是流月的股东，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谢衣不一样……
那句疑问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试探。
多年前，他为了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今天的地位，而放弃了沈夜，那么现在呢？
“不悔。”
谢衣定定看着沈夜，眼睛里就像有了光彩。
轻轻拥住沈夜，他郑重道：“……阿夜，我们和好吧。”
***
“那么还有三天……阿夜你想做什么？”
谢衣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即将要出柜这件事，眉飞色舞地问。
“……”
“或者什么都不做，我们就在家做……”
“换别的。”
“我是说做菜……”
“换！”
谢衣有点遗憾，见沈夜还是兴致不高的样子，他敛却几分笑容，抿唇道：“……你想见初七吗？”
“……什么？”
下一刻，谢衣的神情就变了。
129
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他缓缓睁开那双深灰色的眸，面容上的温柔敛退回眸底，却越显深情。
“初七……？”
沈夜怔了怔。
眼前的人活动了一下身体，问：“有什么事情么……主……”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不确定。
话音未落，就被沈夜拥进了怀里。
初七像是有些无所适从，但手却还是下意识的环抱住了沈夜，宛若本能。
停了一会，初七才又开口，不安问：：“……发生什么了吗？我……又做错什么了么……”
“没有。”
初七谨慎地问：“我们和好了吗？”
“嗯。”沈夜点头。
初七松了口气：“那就好。”
空寂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与心跳。
“主人……”
初七只顿了一下，像是生怕来不及般，道：“……我爱你。”
能留在沈夜身边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像是偷来的。
“我知道。”沈夜抱得更紧，嘴角抿出一丝浅淡弧度。
“另外一个我也是……”
过了约莫一两分钟，沈夜才道：“……我知道。”
初七无声的扬起了嘴角。
这样就好。
沈夜不会知道那个串戏到一半中途变掉还跑去跟他告白的是初七，也不会知道那晚做了一次之后，后面的也都是初七。
也许哪天，他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但在那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和沈夜在一起。
电影放到一半。
膝枕在沈夜腿上的人眼神闪了闪，模模糊糊的叫了一声：“阿夜。”
半明半暗的光线下，沈夜垂头：“谢衣……？”
谢衣揉了揉眉心：“是我。”见沈夜没回话，谢衣笑得温和无害，“总觉得你好像……比较喜欢初七。”
“是。”
“……哎？”
一根针快速而利落的扎进了谢衣的心脏。
他愣了一下，坐直身，继而苦笑，“就算是实话，阿夜你也没必要说得这么直截了当……”
“他不会背叛我不会欺骗我，他的世界里只有我。”沈夜看着谢衣淡淡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但是……”
转折点停顿。
“现在我想知道，初七和你……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两……”
声音被堵在了咽喉。
谢衣环住沈夜的脖子，吻上了他。
灯光不甚明晰，空气里飘起了暧昧的水声，吻不带多少情欲气息，干净纯粹的像是在品味着什么美味的糖果，缠绵而深情。
言语解释变成了多么苍白的证明方式。
无法用言语，就用行动。
三天后，记者招待会。
临出发前，沈夜在车上帮谢衣系好了安全带，问：“你真的要去？”
“还有退路吗？”谢衣微笑着回。
“那好。”沈夜抿了一下唇，想了想，还是没把已经预定好明天飞法国的机票告诉谢衣。
从三天前谢衣和沈夜的手机就轮番响起，显然是记者想趁机打探。沈夜接了两个之后，就不耐烦的关了手机，顺手也把谢衣的手机给关了。
到了会场，两人的助理已经都等在了休息室。
阿阮看着谢衣，急的快要哭了：“谢衣哥哥，你终于出现了！我都快扛不住了！每天都是各种电话……”
谢衣安抚笑笑：“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阿阮见状，倒松了口气：“对了，谢衣哥哥，有好几通电话好像很重要，你要不要现在接一下？”
谢衣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好吧。”
十分钟后，谢衣接完电话回来，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沈夜略略皱眉。
谢衣额头上冒出一丝汗。
“……没事。”谢衣勾起嘴角，低声道，“就是有点紧张。”
“没事就好。”沈夜拍了拍谢衣的肩膀，发现自己的手心也稍微渗出些汗，“进去吧。”
——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会不紧张。
“等等。”谢衣叫住了沈夜，欲言又止，额头上的汗越发明显。
“什么事？”沈夜回头。
时间越近，他拧眉道：“马上要开场了，有什么结束再说吧。”
别告诉他，谢衣这时候还在犹豫。
进场后，闪光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和速度闪烁，几乎看不清人，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记者和各式各样的长枪短炮。
沈夜清了清嗓子，身边的谢衣却先开了腔。
“各位媒体记者，辛苦大家来这一趟了，这次记者招待会是为了说清我和沈夜包括这张照片之间的关系……”
“我和沈夜……”
“……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沈夜猛然转头看向谢衣。
130
“照片不过是借位而已。”
“实际上……我们私底下并没有多少私交。不信你们可以找找，自从我第一部电影上映后这几年间除了《古剑奇谭贰》电影的合作，我们还有没有别的任何一张合影？”谢衣合了一下眸，面目冷凝，语速更快，“最近的确是因为电影拍摄有些合作，不过目前的谣传已经到了让我们都很困扰的程度。”
他不敢去看沈夜。
耳畔极近的距离却突兀响起了孤零零的掌声。
本来都杵在谢衣面前的话筒立刻齐刷刷的分过去一半。
——“请问沈夜你的态度是？”
——“请问你和谢衣是一个态度吗？你们私底下真的不是很熟吗？”
沈夜看他，像是在看一场表演。
寒气顺着脚底一路绵延至心口，事到如今才觉得实在鲁莽，就算他这么说了沈夜也未必会配合他，但无论如何……现在要先撇清和沈夜的关系。
那么……
“是。”
沈夜移开视线，望向镜头，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我和谢衣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背叛过我的人，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轻描淡写的口吻。
那股蹿上来的寒气化作无数冰刃，冻结心脏。
底下熟悉他们掌故的记者立刻问道：
“沈夜你指的是不是……多年前谢衣和流月公司解约的那件事？”
当年解约风波也算闹得不小，只是时过境迁，还以为这点仇怨已经随着时间消磨干净，没想到沈夜会旧事重提。
但这点陈年老料实在激不起记者们的兴致，他们关心的还是：
“这张照片真的是借位吗？就算是借位你们为什么会在同一辆车里。”
“之前谢衣发你睡觉时照片的微博又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会在你家拍到这张照片的？”
“你们私底下真的没有什么私交吗？”
“你们真的不是同性……”
那些还在喋喋不休的记者都好像远去。
嘈杂的声音嗡鸣，虚伪和做作，掩藏和欺骗，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哎，沈夜怎么走了。”
“沈夜……沈夜……”
沈夜已经拂袖离开。
可他还不能离开。
“我们当时是去给共同的故人扫墓……”谢衣道，“沧溟的墓。”
采访冷场了几秒。
沧溟曾经是沈夜未婚妻的事情并不是秘密。
脑袋活络的记者立刻转了话题：
“谢衣，为什么你会去给沧溟扫墓？你和沧溟的私交很好吗？”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沧溟的？”
比起两个人纯粹的同性恋丑闻，两男抢一女的狗血恋爱故事明显能更加迎合大众喜闻乐见的口味。
131
十多分钟前。
“谢天谢地终于接通了！你听着，谢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但是这件事这两天内就会曝光出来……一旦曝光你……”
“你啊你，怎么就沾上这个了……这种东西不能沾，艺人一旦沾上就完蛋了……”
“唉，别跟我解释，人家那证据和视频都有……你还是早做点准备吧……”
“什么？你不信……那你等一下……我先发张图片给你看……”
记者招待会结束。
“沈夜……呢？”
阿阮被谢衣的样子吓了一跳，在闪光灯下还不明显，此刻谢衣的额发被汗水浸透，脸白得可怕。
“……他……他一下台就和助理离开了。”
谢衣道：“我知道了。”
阿阮有些担心地问：“……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何止不高兴，简直把恨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谢衣哥哥，你们是……已经说好了要澄清的吧。他……你要不要打电话再跟他解释一下……”她小心的把手机又递了过去。
谢衣迟疑着接过，在拨号键盘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缓慢按下已经可以背诵的电话号码。
现场直播的发布会在粉丝群里又掀起了轩然大波，之前吵着嚷着在一起的粉丝们偃旗息鼓，只剩下一些负隅顽抗——好歹沈夜和谢衣还互fo了呢。但更多的是彼此互掐着的唯粉，谁家都看不上谁，互相比荣誉，比代言，比专辑销量，比资源，比演技，对着那短暂的发布会一帧帧分析，到底谁家在倒贴，谁家又在炒作……
不过这些声音在两天后彻底转了风向。
一则高调的新闻。
谢衣演艺生涯最大的丑闻曝光。
132
“嘟……”
“嘟……”
“嘟……”
每一秒都伴着心跳的节奏。
在接通的一瞬间，谢衣抢先道：“我是谢衣，先别挂电话！”
“……我不挂。”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倒很平静。
“抱歉，在记者招待会上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开场前我……”
“你是打电话来解释这件事的？”沈夜突兀道。
“是。”
“那你不用解释了。”沈夜淡淡道，“是那个电话对不对，有人威胁你？胁迫你？还是发生了什么让你需要和我撇清关系？”
在起初的愤怒之后，开场前的疑点再度浮现在沈夜脑海中。
谢衣想反悔的话，这三天里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跟他说，没必要这样这样等到招待会召开的时候突然改口——除非他是真恨沈夜。
谢衣沉默片刻，答：“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为什么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告诉我？”
沈夜的疑问近乎咄咄逼人。
不是不能解释。
他不想把沈夜牵扯进来，对方要针对的人是他，这种时候和沈夜出柜的话，无疑会把沈夜也拉入泥沼。就算提前告诉沈夜，也未必能改变沈夜的心意。
可这一切都无法掩盖隐瞒的过失。
谢衣垂下了眸：“是我的错。”
“谢衣。”
沈夜道：“其实从那天砺罂出现之后，我就知道你当年离开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你知道我最介怀的是什么么？”
“……是你不肯告诉我。”
无论是对是错，是真是假。
谢衣不肯对他说。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会害你？我会需要你保护？我……不值得你信赖？”
“……你真的把我当恋人看吗？”
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即便他相信谢衣对他的感情，即便他能想通谢衣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还是无法忽略在听到谢衣话音出口的那一瞬间，他所痛恨的，被背叛的感觉。
他不需要那些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而堆砌掩盖装帧精美的谎言。
他需要的是恋人和恋人最基础的——信任与坦白。
十年前是这样。
现在还是这样。
前排的司机转头道：“老板，我们走吧。”
沈夜按了下眉心：“……我先挂了。”
“等等……”
“嘟嘟嘟……”
谢衣再打过去，沈夜的手机已经关了机。
“阿阮……你是开车过来的吗？”
“是……”
“车钥匙给我。”
“啊……？”
车速飞驰，但是沈夜的手机始终关机。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
“喂，我是华月……什么，你问阿夜？抱歉，我不能……”
“拜托你……我是去道歉的。”
华月刚想婉拒，却听见谢衣的声音。
她第一次听见那个以温文尔雅闻名的男人以近乎于惶急的声音恳求。
顿了顿，华月改口：“他……他应该去机场了……本来他让我订了两张明天去法国的机票，不过刚才临时改成了三个小时后的……航班是……”
谢衣夹着手机，松了口气，猛然掉转车头：“华月小姐，能不能……帮我也订一张机票。”
现在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133
那是一段迅速飘至所有网站热门的视频。
镜头的效果很好，可以清晰的看见人脸——国民度极高的属于影帝谢衣的脸。
他倒在地上，狼狈、狰狞、痛苦，额头大滴大滴的汗顺着脸颊坠落，脸色骇人。
视频只有短短十几秒，不过配合着爆料人一同贴出来的医检结果，就变得可信了许多。
而且不仅如此。
同样的医院诊断报告还有来自精神疗养院的。
爆料人声称谢衣表面那层温柔可亲的表象都不过是伪装出来的，私底下谢衣实际是个瘾君子，而且脾气极差，还伴有暴力倾向。
这种程度的丑闻揭露出来，大众媒体一片哗然。
谢衣是谁？
是个在娱乐圈沉浮多年却始终保持完美形象的男人。
除了当年的解约风波，这个人没有闹过任何的绯闻丑闻，几乎是娱乐圈公认的好好先生。
舆论刹那便乱了。
信的，不信的，支持的，失望的……
然而不过半天，舆论导向就一边倒的倾向于谩骂，甚至于媒体的新闻都开始有些批判的意味，似乎已经变成案板定钉——明眼人此时已能看出来，水军也好，媒体舆论也好，这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要致谢衣于死地。
之前和谢衣关系不错的艺人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一旦有所声援，就被打成是一丘之貉，谩骂声铺天盖地。就连近期和谢衣传出断背绯闻的沈夜也被拖下了水，不过托记者招待会的福，沈夜不出来说话，粉丝极力撇清和谢衣的关系，这把火到底是没烧到沈夜身上。
由谢衣代言的广告纷纷撤下屏幕，本来预计由谢衣出演的电影也临时换角——对于一个明星来说，简直没有更糟糕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的当事人，谢衣，却始终未曾出现。
甚至连一条微博都没有发，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134
机场。头等舱。
助理殷切的收走沈夜脱下的外套，又递来杯子。
“夜哥，咖啡。”
“多谢。”沈夜接过，抿了一口。
他关了手机，用平板依然能看到微博上炸成一片的盛况。
沈夜没打算再发表什么言论，手指刷开谢衣的微博，在是否要把他再拉进黑名单中犹豫了一会——又觉得这种纠结实在没什么意思。
转而打开邮箱，浏览工作讯息。
刚又端起咖啡就有人冲了进来，脚步声急促，沈夜手臂一颤，咖啡泼到了平板上，滋啦一声，屏幕黑屏。
沈夜挑起眉毛，刚想发怒，抬起头就对上一双焦灼的眸子。
意识短暂空白一瞬。
但也就那么几秒，来人已经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沈夜。
哗。
平板上的咖啡旋即全部溅到了沈夜的白衬衫上。
“谢衣——”沈夜咬牙切齿。
“对不起。”
沉下来的声音，一万分的抱歉。
谢衣抱得那么紧，心跳的速度快到仿佛要蹦出胸腔，熨帖着的部分黏稠而滚烫。
“是我的错。”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我太自以为是了。”
似乎以为只要彼此是相爱的就够了。
所以在确定自己的感情，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开始怀疑沈夜是否真的喜欢他。
然而，有时候并不是只要爱就能在一起。
“……你真的把我当恋人看吗？”
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恋人。
他似乎并没有真的把沈夜当作是恋人，而仅仅是单方面的爱着沈夜。
他唯一喜欢过，爱过，交往过的人只有沈夜，在这段贫乏的恋爱经历里，沈夜实在太过纵容他。
一味的付出，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仿佛只要自己做，对方就会接受。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才会在危机来临的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一击，直到跌跌撞撞遍体鳞伤。
这样的感情，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这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
这么想着，才意识到一直包容他不成熟的沈夜有多不易。
过去沈夜总把他当孩子，可现在不行了。
“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谢衣松开了手。
“我只是来道歉的。”
飞机的广播声响起。
谢衣撤身，坐到一边。
良久，听见沈夜的声音：“既然抱歉，那就先赔我的衬衫。”
135
明明演过那么多的爱情电影，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实际上并不知道真的怎么恋爱——那些爱情电影只教会了谢衣如何和女性交往，可同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还要强势的男人在一起，要怎么做，却没人教给他。
真是糟糕。
谢衣想。
“……你有什么打算？”换完衬衫，沈夜淡淡问。
“你是问现在还是……未来？”
沈夜揉了一下眉心：“当然是现在。”
托谢衣那张脸的福，虽然随行的工作人员都并不认识谢衣，但光靠刷脸他就能一路通行过来见到沈夜。
只是现在怎么办？
谢衣就这么一个人跟了过来，身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带，也没有任何安排。
“不知道。”谢衣直截道，转而突然压低声音，“或许你能给我一个目的地？”
“谢衣，你……”沈夜顿了顿，“电话里威胁你的事情很严重吗？”
“无所谓了……”
谢衣微微一笑。
到现在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唯一能做的，难道不是抓紧它？
谁还会去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沈夜深深望着谢衣的眸子，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的藏匿着的情绪。
会让谢衣冒着这么大风险再次背叛他，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小事，可谢衣现在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站在这里，简简单单的告诉他无所谓了……
“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电话的内容复述给你，打电话的人是……”
“不用了。”
沈夜道，“你真的不在乎？”
谢衣点点头，继而道：“……我可以做任何一切的事情来证明……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可以只等结果。”
谢衣有一双清正的眸子，在抛却掉所有顾虑和隐忧之后，这双眼睛清澈明亮的像是夏天夜空的星辰，纯粹而眸光坚定。
当年或许自己就是被这双眸子迷惑了吧。
才会觉得就是他了。
——他就是自己想找的人。
“那么……”沈夜突然道，“留下。”
“我会在法国呆两个星期，想证明你自己的话，就留下——而这两个星期你只有我。”
“做不到的话……”
“我做得到。”
谢衣干脆回答。
136
谢衣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小孩子。
他如今早已大红大紫，风吹草动都占据头条，无数人追捧跟随，媒体记者更是对他爱不释手——早已不是那个刚出培训所的井底之蛙。
斩断一切联系，无异于囚禁的行为，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主导和掌控的人必然是非常难受的。
所以即便谢衣应下，沈夜仍然觉得不安。
这是谢衣，不是初七。
不是以沈夜为世界中心的初七。
可谢衣还是一落地，就把手机钱包护照统统给了沈夜。
异国异乡，甚至连语言都不通。
谢衣却像是毫不在意。
沈夜陪了谢衣一天，第二天便不得不去和约好的法国制作人商谈，沈夜没料到对方还安排了晚宴和表演，来不及赶回去，只好打电话通知客房给谢衣送餐。
等沈夜定好合约，并且参观过他们和工作室和设备赶回去时，已经到了第四天。
沈夜一旦进入工作状况，很容易遗忘了其他事情，回去前他才想起他前晚忘记打电话让客房送餐……
谢衣不会在酒店里饿得奄奄一息吧。
不，他还在酒店里吗？
也没有找人联系他……说不定以为自己晾了他三天，就一气之下走了也不一定。
这种消极的假设反而让沈夜觉得安心。
这样的念头，一直持续到沈夜的车开至酒店附近的街道。
“停！停车……”
沈夜的视线在随意一瞥后，猛然凝驻。
街边不远的地方，青年斜靠在墙边低垂着头拨弹吉他，轻声哼唱，他看起来神情非常温柔，也丝毫不显得局促羞涩，反而有种难言的镇定和冷静，台风极好。此时已经有不少人驻足围观，还有些年轻女孩正在拿手机拍摄，跟着起哄的人也有不少。
他身前的帽子里不时有丢进去的硬币钞票。
青年像是听不见任何声音，也不回应任何人，只兀自唱着歌。
一首很多年前的歌。
“他不羁的脸像天色将晚/她洗过的发像心中火焰/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漫长的告别是……”
沈夜整个人一震，甩开车门下车。
“阿夜……”
沈夜拽着他就车边走，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吗！被人看到怎么办？”
“已经被人看到了……半小时前还有人问我要签名，不过我拒绝了。”
“你……”沈夜用力把人塞进车厢里。
谢衣仿佛有些苦恼道：“……我很努力的忍着不跟别人说话。”
“你到底为……”
“肚子饿。”
“……”
“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不过异国他乡压力小了许多，一会就不觉得也没什么了……对了……”
谢衣反手握住沈夜的手腕，像变魔术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朵鲜红的玫瑰。
“给你。”
他微笑，小心凑过去吻了一下沈夜的唇角。
沈夜神情复杂的看着谢衣。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谢衣，在回来的路上，他刷到了铺天盖地有关谢衣的新闻。
谢衣耸了耸肩：“去掉明星包袱的感觉也不错。”
“
沈夜拽着谢衣的下巴，回吻了过去。
在国内已经因为谢衣的丑闻事件闹得血雨腥风，大众舆论一片混乱，整个娱乐圈乾坤变色，动荡不安之时，他们在巴黎的酒店里，彻夜做爱，抵死缠绵。
不知今夕何夕。


137
房间凌乱，衣服散落一地，被褥亦被揉得乱七八糟，整个酒店客房里到处是爱欲的痕迹。
床上的画面却难得静谧。
光裸的肢体交缠，谢衣半撑着身体，歪头看着还在睡的沈夜，手指挑起一缕发丝，在指间卷了卷，轻若蝉翼的吻落在发梢，嘴角渐渐牵起一抹笑意。
“阿夜……”
那么温柔又小心的声音。
沈夜已经醒了，大脑放空通宵纵欲的结果是如今稍微一动就觉得腰部酸涩——到底是有年龄差，没谢衣那么能折腾。
谢衣从小就精力无限，就算是沈夜也很少看到他疲倦的样子。
入圈十年，更是被称作劳模影帝，几乎平均每年都有两三部电影上映，从无间断，如今……
像是一根针骤然扎进去，沈夜的大脑突然突突疼了起来。
——新闻，丑闻。
距离两个星期还有一周多……可是如果现在告诉谢衣的话，他会怎么做？那是比沈夜想象的更加来势汹汹的陷害。是的，陷害。如果沈夜再看不出来那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么多年他也就白混了。虽然他已经叫人努力压了，可人不在威慑有限……
会不会回去之后，谢衣就已经彻底无法翻身。
名声、地位……统统毁于一旦。
到那个时候，谢衣会不会反过来恨他？
如果不是他非要留下谢衣……
吻忽然落在了沈夜的眉心。
沈夜晃神睁开眼睛，正对上谢衣的笑脸：“阿夜，醒了？”继而，他又顿了顿，“是不是身上不舒服……我昨晚是太……”
“没事。”
话到嘴边，发现实在很难开口。
“你……”
谢衣弯起眸子：“怎么了？饿了吗？”
“谢衣……”
沈夜坐直身，深吸一口气。
说谢衣不够坦白，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说到底，他和谢衣都是防备至深的人，尤其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对人敞开心扉，无论是谁，都很困难，可是……
“那起来我们去吃东西。”谢衣也坐起，笑意越深，“我还特地查了附近的餐馆美食，不赶时间我们可以一路边吃边逛过去。”
“查……？”
“酒店里有提供免费上网的电脑。”
“上网……”沈夜猛然抬头，“那……你都看到了？”
“什么？”
沈夜定定看向谢衣，刚睡醒的脸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谢衣也终于敛了几分笑：“如果你说的是，有关于我的新闻……我看到了。”
沈夜的手指有些僵硬的屈伸了两下：“……你还肯留下吗？”
“我……”
“如果你要回去的话……”
沈夜的话被打断，谢衣突然道：“可我答应了你留下。”
“我说过我做得到。”谢衣握住沈夜的手，“无论发生了什么。”
沈夜：“……”
谢衣垂下头，长睫底藏着几分歉疚：“……我不是故意隐瞒你，只是……我不想让你再失望了。”
“比起那些，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138
出门前，谢衣特地替沈夜乔装了一下，法国的华人也不在少数，被发现缠上签名合影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更何况谢衣也在，如果被发现谢衣和沈夜在法国游玩，简直不敢想象会是怎么样地震一般的新闻……
互相对镜确保应该不会被认出后，两人就轻装简行上路。
法国两个人都来过不少次，但大都是工作，很少花时间在这里闲逛，如今第一次，倒也算新奇。
拿着酒店里配送的巴黎地图，谢衣牵着沈夜一路按图索骥，吃了过去。
作为已经通过同性恋婚姻法律的浪漫之都，对于两个手牵着手的男性，路人早已见怪不怪。
沈夜起先还觉得太过羞耻，不过谢衣以“我现在身无分文，一旦失去你就只能留宿街头”为理由死攥着沈夜的手不放，再加上路上都是投来的善意的笑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从餐厅出来，沈夜似是想起什么，斜眼道：“……没钱你不是还能街头卖唱么？”
“呃……那赚到的钱买点面包就差不多了……不过……”谢衣眨了眨眼睛，微笑，“真的非常有趣，阿夜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我拒绝！”
“真的很有趣……”
“丢脸。”
“唔，我们可以把头蒙上！”谢衣提议道，“我刚才看到那边有卖面具的，要不要来两个？”
沈夜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饱了撑得，一把年纪居然会陪着谢衣在街边……
街边……
谢衣拽着沈夜去附近的乐器店买了两把吉他，戴好面具，然后蹲在街边，把帽子一放，就迅速进入状态。
沈夜杵在边上，虽然脸上带着面具，依然觉得万分羞耻，而那边的谢衣好死不死还边唱边往沈夜这边抛媚眼。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谢衣趁着间隙轻喘着靠到沈夜的耳边，呵气道：“阿夜，放轻松，就把这当做舞台上——想表演的话，在哪里都无所谓。”
——真正的艺人，什么地方都是他的舞台。
当年沈夜对谢衣说过的话。
真是的，当师父的还用徒弟来教吗？
沈夜闭上眸子，手指随便划起一串音符，低沉的声线伴随着乐声渐起……
一曲终了。
掌声如雷。
沈夜睁开眼睛，谢衣正单膝跪地停在沈夜面前，手里又拿了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笑容温柔如水。
“……阿夜，我爱你。”
不远的地方，红色应急箱子被打碎的玻璃上写着一串英文。
IN CASE OF LOVE AT FIRST SIGHT。
BREAK GLASS。


139
一周的时间。
休息太长，度假太短。
芒什省。
距离海岸两公里的小岛上，潮汐涨幅，晚风吹拂。
谢衣帮沈夜理了理被吹乱的额发：“早就想来一次了。”他指着不远处的尖顶城堡，微笑：“像不像童话故事里的……呃……城堡？”
沈夜望了一眼，半真半假嗤笑：“想不到你居然还喜欢童话……”
“要看和什么人来。”
“……”
忘不掉沈夜，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
无论去多美的地方，都会想，如果沈夜在他身边就好了……
然而，甚至就算在沈夜在同一座城市里出外景，也根本见不到人。
知道他也在，沈夜早早就叫人换了酒店，拍摄场地也离得远远地，完全拒而不见。
被讨厌了这么多年，没曾想，有朝一日可以真的和沈夜一起度假旅行。
甚至，只有两个人。
暮色寂静。
两个人乔装跟着导游队伍，边蹭讲解，边且行且拍。
回到预定好的酒店房间，谢衣咚咚咚跑下楼，片刻后左手拿着小有名气的烘饼，右手拿着刚出炉的意大利馅饼，笑眯眯问沈夜：“你要哪一个？”
“随便吧。”
谢衣把手递过去，沈夜刚想接过，谢衣却摇了摇头。
沈夜：“……你不是想喂我吧？”
谢衣点头点头。
沈夜：“……”
谢衣继续笑眯眯：“不要害羞啊阿夜。”
沈夜才觉得他这个徒弟真的是长大了，简直把调戏他当日常了！
“那我就都不要了。”
“诶……”
谢衣似乎苦恼了一会：“那……”他把两只手里的东西都放下，“那我还是先吃阿夜吧。”
“……！”沈夜挑眉：“谢衣你……”
吃饱睡足。
窗外海浪波涛声冲击着耳畔，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海水味。
谢衣一边玩着沈夜那缕清晨起来后总会格外不服帖的头发，一边翻着地图：“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沈夜还没睡够，半梦半醒忍不住按着谢衣作乱的手：“别闹。”
“唔，我知道瑞士好像有一些独栋的小木屋，外面到处都是绿色，早晨起来之后还可以透过窗户看到雾色山脉……很适合去湖里泛舟垂钓……阿夜你觉得怎么样？”
“……随你。”
谢衣反握住沈夜的手，五指交扣，身体向下缩回温暖的被窝里，环抱住沈夜，温声道：“那就先睡够。”
沈夜抿了抿唇，嘴角却勾起了上扬的弧度。
宛若梦境一般。
然而梦境总会醒。
140
“我的天哪！那不是谢衣吗？”
“……真的假的，等等，的确很像啊，他旁边的是？”
“沈夜？”
“我勒个去不是吧，他不是这两天……怎么会现在在法国？不应该在国内……”
“不知道啊……你敢上去问吗？”
“先拍……”
咔嚓。
谢衣猛然蹙眉，两步走到两个华人小女生面前：“非常抱歉，小姐……可以把你刚才拍的都删掉吗？”
“啊……抱歉抱歉！”女生惊愕的抬头，“你真的是……”
“是我。”谢衣直接道，“如果你实在想爆料也没关系，但你可以把拍摄我身边这位先生的照片删掉吗？”
另外一位女生忙道：“不不，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要爆料……我和她都是你的影迷，我们只是觉得惊讶……国内那些新闻我们完全不相信的！真的！”顿了顿，她低道：“那个……我们可以和你合张影吗？要个签名吗？”
谢衣总算舒展眉头，微微笑了一下：“没问题。”
从始至终，沈夜在一边看着，一言不发。
谢衣回转回来，略有些歉疚道：“抱歉，阿夜，让你久等了。”
“回去吧。”
“什么？可是我们才刚逛……”
“我是说，回国内吧。”
“可两周还没到。”谢衣握住沈夜的手，目光定定，却流淌着如水的温柔，“我不在乎。”
名声也好，地位也好，通告也好——
都没有任何一样比现在更重要。
沈夜抬起手，拍了拍谢衣的肩膀。
“我在乎。”
从来就没有什么两难的抉择。
如果两个人的幸福要靠一个人的牺牲才能完成，那始终称不上圆满。
谢衣愣了愣，旋即绽开一个幸福到几乎晃花人眼的灿烂笑容。
顾不得此时还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猛地抬起手，迅速将沈夜紧紧抱进怀里。
爱上你，真的太好了。

141
“我们还是分开回去吧。”
用沈夜的电脑刷着网页，谢衣斟酌道，“最好是我先回去，你迟两天再出发……”
“为什么？”
沈夜打断谢衣的话。
谢衣转过头，苦笑：“我一下飞机肯定会被围追堵截，虽然到时候助理会开车来接我……可万一被媒体记者发现，我不想拖你下水……”
好不容易冒着再度失去的风险才撇清的关系，此时拖沈夜下水未免……
“我不……”
“相信我，我一个人可以解决。”
沈夜的脸沉了下来。
“我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会害你？我会需要你保护？我……不值得你信赖？
——你真的把我当恋人看吗？
谢衣沉默了片刻。
在他的逻辑看来，这是他的事情，他的障碍，他的困境，自然要他自己来解决，即便丑闻缠身被逼着封杀息影退出娱乐圈，也都是他的事情，把爱的人拖下水算什么？
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沈夜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但既然已经决定坦诚，隐瞒就注定会被否定，那么……
“你是要我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沈夜道，“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到吧，这件事——和砺罂脱不了干系。”
那段视频他和谢衣都看了，正是砺罂那次探班给谢衣注射了魔气时的画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叫人录制了视频——或者早就准备好。
“他没有死，对我们恨之入骨，就算此刻我逃过一劫，他也不会放过我的，这件事我早就撇不清了，而且……”
沈夜口气低下来：“……那份诊断报告……”
心脏短暂绞疼。
——是他当日带初七去的医院。
如果不是他亲手往谢衣身体里注射魔气，又怎么会……
难辞其咎。
修长手指划过沈夜紧皱的眉心，轻柔舒展，像化开了一片雪。
“那就一起回去。”
谢衣笑。
142
“请问是谢衣先生吗？”
“呃，我是，请问……”
“您好，我是CPA公司艺人总监Mr.Steven先生的助理，他对您在中国的表演非常的感兴趣，所以希望能与你洽谈……”
CPA（Creative Perfect Agency）是国际一流知名经纪人公司，橄榄枝只抛向最顶尖的人才，当然，也拥有着全球最好的资源。
谢衣顿了顿，迟疑道：“我想您可能是这段时间并没有看新闻。”
“事实上，正是因为看到了新闻我们才会在这个时候向您发出邀请……您的那些丑闻在我们看来都不算什么，Mr.Steven先生看中的是您的演技和潜力，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为您消除一部分的影响。而且，中国的市场毕竟狭小，我们还可以为您联系拓展海外市场……我们的旗下有着许多一流的好莱坞名导演，我想他们会需要……至于签约条件更不用担心，这点负面消息造成不了多少影响，我们会开出符合您身价的条件……”
片刻后。
“联系好了？”
“嗯……”
谢衣从身后环抱住沈夜，下巴陷进沈夜的肩窝，深深吸气，像是在汲取他身上的气息与温暖。
“刚才CPA的艺人总监打来电话……”
沈夜略一僵：“他们来找你做什么？”
“劝我跳槽。”
“你打算跳……？”沈夜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平静，“他们的资源和人脉的确很好，在国内你也基本到顶了，如果……”
“不打算。”
“……”
“……有危机感吗？”
“没……”明显的口不对心。
谢衣又在沈夜的肩窝上动作亲昵地蹭了蹭：“……你真的不在乎？不在乎……在这个时候和我扯上关系？”
“废话。”这句倒是干脆的很。
在沈夜的颈侧亲了一小口，谢衣道：“我想签回流月。”
沈夜骤然转头，唇正巧擦过谢衣的：“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签回流月公司。”谢衣含含糊糊道，唇瓣在沈夜的唇上辗转磨擦，“签约金你随便给吧，反正我现在的价位应该很低……”
几个月前，还有一家国内知名的经纪人公司开出九位数以上的天价想要签下谢衣，但谢衣婉拒了。
业内不少人都十分可惜，虽然自己干工作室可以省去抽成，但毕竟资源有限，不如大公司操作更能让事业上一层楼。以谢衣的地位，无论去哪个公司都绝对是一哥待遇。
“……为什么？”
“说实话吗？”
“当然！”
“……我早就想回来了。”谢衣难得孩子气的抱怨，“自己做工作室简直太辛苦了，什么都要自己操心，年终还要做各种预算，吃饭应酬都得我自己来……”
沈夜嗤道：“那你怎么不干脆随便找个公司签了？”
将人压在地毯上，视线流连于沈夜的面容……
谢衣幽幽道：“那不就真成了背叛……”
***
随着谢衣销声匿迹的一周，各种揣测越发令人不安。
而就在此时，流月娱乐公司的官博蓝V发布了一条微博。
流月娱乐V
@谢衣V 欢迎回流月。
X月X日 20:05 来自新浪微博
谢衣紧接着转发了这条微博。
谢衣V：嗯，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离开了。
流月娱乐V：
@谢衣V 欢迎回流月。
X月X日 20:15 来自新浪微博 赞（103945）|转发(590393)| 收藏 |评论（312042）



143
最近有关谢衣风波风云变幻，简直堪称年度大戏。
前脚谢衣和沈夜刚澄清了关系，后脚谢衣就陷入了丑闻风波，谁能想短短一周过后，谢衣竟然就转回了老东家沈夜掌舵的流月公司。
谢衣身价虽然可观，但是此时不比当初，丑闻缠身的谢衣到底身价几何还是个未知之谜。
流月公司这么做到底是太傻，还是早有所图——或者说谢衣的丑闻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放出来了……种种猜测目不暇接。
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下飞机，没想一下去先遇上的不是媒体记者，而是前来交涉的警方。
因为谢衣身份特殊，他们并不希望用强硬的手段带走谢衣，但是必要的身体检查是必须的。
察觉到沈夜的身体僵硬，谢衣先一步按住他的肩膀：“……别冲动，我可以解释清楚。”
“谢谢谢先生的配合。”警官面带嘲弄道，“那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冷静……”谢衣在沈夜耳边说，“别在这种时候袭警。”
沈夜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谢衣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别做多余的事情。”
“……我尽力。”
谢衣撤身，对沈夜笑了笑：“等我。”
舆论可以压，评论可以引导，但是身体检查的结果却没那么好造假。
魔气……
魔气……
在短期内对谢衣的身体里注射两次魔气，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未知。
沈夜的人脉不是无法触及看守所里，只是有人先一步对那里做了布置——像是一个陷阱，诱导着人往前深入。
谢衣回国被拘留的消息传出来的很快。
之前一直没有消息还没什么，如今有确凿证实，无数粉丝心中的神像都仿佛坍塌，无论如何无法把自己崇拜了那么多年的偶像和这些不堪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害人者逍遥法外。
被害者却要遭受这样不堪的对待。
“呵呵呵呵呵呵呵你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还记得我最后跟你说的话吗？”
——沈夜，老子还没死，走着瞧。
“呵呵呵呵呵呵不论是你还是谢衣我都不会放过的！”
“……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和谢衣从来就没有关系。”沈夜压低声音，“为什么要扯上谢衣？他的父母……是不是你害死的？”
“哦，那个啊，那个不过是意外。我对谢衣是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实在是太碍眼了。”
意外？
杀父杀母之仇——用一句意外就可以解释？
“……好吧，我倒不是不能放过他。”
“……你想怎样？”
“来见我，老地方，就你一个人，被我折腾一晚上，我就放过谢衣。”
砺罂的声音里夹杂着十足的恶意，沈夜恶心的几乎想要吐，生生忍住：“……好。”
——是谎言。
他怎么可能真的答应砺罂。
与其相信砺罂会真的守信，不如亲手干掉砺罂再去救谢衣。
这次他不会再犹豫了。
谢衣的父母因他而死。
也该由他替谢衣的父母报仇。
出发前，沈夜习惯性的再次拨打了谢衣始终关机的手机，片刻后转到语音信箱。
“谢衣……”冗长的沉默后，他抿唇道，“抱歉。”
对谢衣的背叛耿耿于怀。
然而，却一直忘记去想，如果不是遇上他，谢衣的父母怎么会死，又怎么会被砺罂抓到注射魔气——他改变了谢衣的命运，不仅仅是好的方面。
而今，谢衣被诬陷伤害多年累计一朝倾覆甚至被关押，也还是因为他。
仔细想想，这个人一直知道却竟然丝毫不恨他。
匪夷所思。


144
“老大，人到门口了。”
监控录像里出现了那张让他既爱又恨的脸。
腿上的枪伤隐隐作痛，粉碎性骨折的手骨现在还有些发抖，唯有心意……砺罂的恨意若有实质落在沈夜的身上，若能化身刀刃，只怕此刻已经撕碎了沈夜。
“人都埋伏好了？”
“是。”
“那就……动手吧。”嘶哑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回答。
吸取教训，这一次他不打算再亲自去见沈夜。
折断沈夜的羽翼，拔掉那些锋利伤人的刺，把他调教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才是砺罂现在的目的，他已经不奢求能够完整的得到沈夜。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也许意外的会很有趣味……
他实在太想看到沈夜痛苦的样子了……
“是，老大。”
边看监控摄像，砺罂边轻轻舔着唇。
觊觎多年，一夕得偿所愿。
他有些迫不及待，兴奋地连齿列都在颤栗，如果不是手骨骨折，他真想现在就撸上一管子。
“等等，老大，他们好像也有人埋伏！”
“什么？”
砺罂眼睁睁看着埋伏的人手冲向沈夜，突然间从沈夜的身后同样冒出了十数个黑衣人。
——他根本不是单枪匹马来的。
“混蛋！”砺罂怒道，“快！其他的都别管，把沈夜给我抓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回来！”
监视器里沈夜身手矫捷，一个过肩摔将来人摔倒在地，同时转身单腿侧踢一连踹翻两个持械冲来的人。
“唰！”
一柄砍刀擦着沈夜的脸过去。
“我X！”砺罂忍不住爆粗口：“让他们别打脸！”
却见沈夜一个愣神，肩膀上挨了一击，那一下显然很用力，沈夜的膝盖随之一软，支援的人还在稍后的位置，连忙要冲过来……
但已经有些来不及。
“呵呵呵呵……快！快抓人！”
画面突然雪花一般爆亮一瞬。
“怎么回事！”
身边下属忙用对讲机回道：“好像是突然开过来一辆车。”
“车？”
“……人被带走了。”
“带走了？不是我们的人？”砺罂破口大骂，“我X！你们这群废物！”
145
“刚才简直太惊险了！”青年吓得呆毛直抖，“幸好谢衣前辈你眼疾手快。”
从打开车门到双手抱人拖进车厢里，谢衣的整个过程动作流畅宛若演练过无数遍。
“我才是……被你吓到。”开车的俊美青年无奈道，“说了我在开车，你不要一紧张就拽我的手臂……刚才那个大转弯我差点撞到树上。”
“哎呀，那是我相信夷则你的技术啊！”
“怎么回事……”
沈夜的肩膀剧痛还没缓过劲，就被人拖上车，重重摔进某个人的怀里。
他撑着单臂想要坐起来，却被人更深的按回怀里。
“是我……”谢衣低声道。
“我知道……”不是你我能让人抱这么久？
“……你不是还在……怎么出来的？”
“这得要多谢夏公子。”
“夏夷则？”
开车的夏公子抿了抿唇道：“呃，我有一点那方面的关系，就跟上面通融了一下。”
当然，和得知偶像被关乐无异失魂落魄的表现也不无关系。
不过，总算这讽刺的水表圈关系还派上了一点用处。
“出来就……”
话还没说完，沈夜就被谢衣蓦然攥住了手，那手心里全是汗：“不是说……别做多余的事情吗？”谢衣的声音难得的气息不稳：“……一想到你差点……”
刚被乐无异和夏夷则带出来，开机就听到沈夜的语音留言，谢衣吓得差点把手机都给摔了——幸亏这次沈夜不是单独行动，从华月嘴里打听到沈夜的动向，谢衣径直便赶了过来。
所幸……
所幸……
上次沈夜把砺罂打的半残，如果这次沈夜落入砺罂手里，根本不敢想象……
“不是多余的事情，我只是去解决问题——你父母的仇你不报的吗？”
“不一定要用黑吃黑这么危险的方法，如果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我宁可不报……”
“谢衣你太天真了。”
“这不是天真，这是……”
“哼……”
副驾驶的乐无异忙道：“你们怎么吵起来了！人好不容易都救出来……别吵架……啊……”
司机夏公子眼角余光瞄到后视镜里的画面，眼疾手快捂住乐无异的眼睛：“别看！”
乐无异：“……”
我都已经看到了！
说好的吵架呢！为什么又抱到一块亲了起来！



146
谢衣的住所附近早已被媒体堵的水泄不通，车直接开到了沈夜家。
下车前，乐无异已经以平常心见怪不怪地看着后车厢腻在一起的两个人。
“今天多谢两位，我……虽然现在有些狼狈，不过人脉还在。”谢衣笑得温和，“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绝不推辞。”
“这点小事，不用谢啦！”乐无异笑道，转而又挠挠头，“不过……”
“嗯？”
“我……我一直很喜欢谢前辈的演技……”乐无异有些难以启齿般，“我……我可以拜谢前辈为师学演戏吗？”
“呵，我还当是什么事。”谢衣扶了扶沈夜，口气很是轻松，“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谢衣转头看向沈夜，“我师父就在这里，他的演技比我精湛许多，你确定要拜我？”
乐无异转眸紧张地看了一眼沈夜。
沈夜余威仍在，他还有点怕。
沈夜哼了一声，道：“一个徒弟就够烦心了，第二个想都不要想。”
谢衣忍俊不禁，揽住沈夜，神情间流溢的具是如水温柔：“……师尊莫怪，都是徒儿的错。”
乐无异觉得刚适应的自己又要被闪瞎了。
直到进屋，沈夜才又一次开口。
“那个乐无异……看起来很像年轻时的你？”
谢衣边解开沈夜的衬衫给受伤红肿的肩膀上药，边微微皱眉：“哪里……像？”
“……脾性吧。”
脑海里无端浮现出刚收谢衣为徒的时候，他那副既混合着崇敬又带着些许希冀向往的神情……那时候的谢衣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我现在不可爱吗？”谢衣眉皱得更深，一本正经问。
沈夜才发觉自己一愣神，竟说漏了嘴，咳嗽一声掩饰道：“一把年纪的，可不可爱有什么好在意。”
“你还是……比较喜欢那时候的我吗？”谢衣垂下手，叹了口气，仿佛深切忧虑起自己的成长到底是好是坏，“那方才你就不该拒绝……现在去跟他改口说不定还来得及……”
“我可没这个意思。”
“师尊不用在意我……顺应本心就是了……”
“我说没有。”
“师尊一向口不对心……”
见自个成熟稳重的徒弟一副“好累不想再爱”的表情，沈夜突然福至心灵情商上线：“我说……谢衣你这是在吃醋吗？”
“嗯。”
谢衣干脆利落地承认，顿了顿补充：“我醋了很久了。”
沈夜只觉啼笑皆非。
“初七……”
笑容在下一刻戛然，空气停滞了一两秒。
“虽然总觉得吃自己的醋很没出息，但是……”谢衣静静合了一下眸，道：“总觉得不论是过去的我，还是初七人格的我……都比现在的我更让你喜欢些。”
他没能按照沈夜的期望，擅自长成了这样。
被无数粉丝称作男神又怎么样，他最爱的人不爱他，一切都毫无意义。
谢衣一直是个喜欢向前看的人，只是时光荏苒，有些事终究无可奈何。
房间方亮，灯光映在谢衣身上，比之前下飞机时精瘦了不少，显然被关押的时候他也吃了不少苦头。
沈夜心软几分，道：“……这件事我比你纠结的还长，但现在我已经放下了。”
在谢衣被他注射魔气强制变成初七的时候，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和自己相爱的是初七，和自己相处的是初七，自己爱的也是初七，只是初七。
可那种不安感与日俱增。
事实上，他从来不希望初七仅仅成为他的附属。
初七一心一意向着他，把他当做世界中心——沈夜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可如果真的爱初七的话，就不会希望他这样下去，而会希望他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人格。
否则这根本不叫爱。
叫自私。
他到底爱的是谁？
爱的是初七的百依百顺吗？
不……愿意对他百依百顺的人数之不尽，但初七是不一样的。
因为在那表层之下，装载的仍然是谢衣的灵魂。
他乐观天真积极认真在表演上天赋异禀习惯追在他身后叫着师尊的傻徒弟……
过去的谢衣，初七人格的谢衣，现在的谢衣——
无论哪一个，都是他所爱的。
“可是之前……”
不久之前沈夜还在信誓旦旦说他更喜欢初七，还在问谢衣和初七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两个人格……
“那是试探。”沈夜静静道，“我只是在赌。”
赌在谢衣眼里，是他重要，还是演艺圈的名利重要……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这么做。
可是已经失望过一次的人生，需要再一次斩断过去的确定。
就像问了那么多次是否后悔，所期待的也不过是一句解释，一句道歉。
谢衣俯身环住沈夜，有些心疼地吻了吻沈夜受伤的肩膀，无限劫后余生道：“我是不是擦着bad ending线过去了？”
“……是。”
“呃，是不是变成bed ending会比较好一点？”
“谢衣你……！”
沈夜正想挣开，低头一看，谢衣已靠在他怀里睡着，眉梢眼角都是精疲力尽。
早就已经累得不能动，却还强打精神硬撑。
直到确定沈夜彻底没事，才敢松开紧绷的神经。



147
不敢在谢衣的身上留下明显的伤害，对方就采取了疲劳攻击。明亮的白炽灯对着眼睛照射了三天，期间但凡谢衣有困意，就会迅速被浇水泼醒。过度疲倦的结果是谢衣人格精神力不足，不得不被初七人格暂时取代。被捆束着看不到沈夜的初七暴躁不安，不断的挣动进行攻击性的举动，甚至在被夏夷则带离前，锁在他双手的手铐都已变形扭曲，沾着斑斑血丝。
“他们虐待你了……？”
沈夜皱着眉指向谢衣的手臂。
“没事。”
“看守你的警察是谁？还记得名字或者长相吗？”
“真的没事。”
翻出医药箱，沈夜几乎是有些强硬的逼迫谢衣脱光衣服给他检查，所幸都是些皮肉伤，且伤得不重。
一边替谢衣上药，沈夜一边捏了捏谢衣的脸。
“瘦了。”
“……你也瘦了。”
沈夜很想说他从法国回来特地量的体重分明比去之前重了两斤，但这种时候实在不想和谢衣争辩，沉吟了一会说：“这几天养胖点吧，我下厨。”
“我也可以下……”
“闭嘴。”
难得看到沈夜心疼他，谢衣也学乖，不提下厨，想了想转了话题：“……砺罂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放过他的。”
“……别冲动！”
“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沈夜斜睨他：“反正我跟砺罂从上次见面就已经彻底撕了，早就只剩你死我活，我看他不爽很久碍于双方公司关系一直没下手，但这一次……他触到了我的底线……”
谢衣沉默了一会：“别你一个人去解决就好。”
“知道了。”沈夜抬头看他：“那你呢？”
“什么？”
“这丑闻满天飞，你真的不管了？”
“呃……”谢衣笑笑：“随便他吧，大不了也就是和你一起息影。”
“胡闹！谁要你息影了？”沈夜突然怒道，“不是你说要和我站在一样的高度吗？你现在息什么影！那你一辈子都追不上我！”
这种怒其不争的话，此刻听来根本只剩甜蜜。
谢衣仿佛很认真思考般，道：“不如师尊又不丢人，沈夜之下影帝第一人好像也不错……”
“谢衣！”
“呵……”谢衣笑着圈紧了沈夜，幸福满溢。
148
记者招待会。
谁也没想到谢衣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续召开两次记者招待会，而且还是为了澄清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谢衣被抓收监的消息甚嚣尘上，除了还在负隅顽抗的铁杆粉丝，大多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此时谢衣几乎已经被黑透，还能怎么洗白……？
哭着道歉？
还是黯然表示退出暂避风头等粉丝百般挽留再做无奈状回归？
种种猜测倒是不少，只是在谢衣出现在镜头前的那一刻所有声音都寂静了。
谢衣一身纯黑修身西装出场，黑衬衣被熨帖的没有一丝褶皱，金色袖扣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眼睛上戴着他那只几乎是出席大型活动标志性的单边金丝眼镜，嘴角则挂着恰到好处自信而温文的微笑。
优雅。完美。
不止没有半分憔悴消瘦，他看起来甚至像是刚刚捧走年度金雀奖，整个人闪闪发光。
比起平时的温和，此刻又多了些许冷峻的侵略性。
那些传言仿佛在一瞬间不攻而破。
一个刚刚被放出来的瘾君子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成这样！？
而此时已有粉丝在台下尖叫出声！
——这是必然的。
他被沈夜圈养了几天，喝了各种鸡汤鱼汤鳖汤……补得整个人油光锃亮，不，容光焕发。
至于衣服，更是沈夜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新款，当然，就这样沈夜还颇不满意，量了量谢衣的尺码，自己动手在衣服上修修改改——谢衣第一次知道沈夜居然还点了这方面的天赋技能点！
总之临出发前，谢衣揽镜一照，简直帅得连自己都把持不住。
“各位媒体记者朋友好，非常抱歉，又一次需要开记者招待会，但我保证这是近期的最后一次。”
“首先我需要说明的是，那份视频和证明都是真的。”
一片哗然。
“但是……我本人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毒品或者相关的东西，而那些……”谢衣的眸光骤然冷厉，“是在我拍摄期间，曾经遭受过的不公正甚至迫害的遭遇的证明……这些，当时在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为我证明。”
“我的档案里没有任何吸毒史，我也没有任何毒瘾。”
“至于那份疗养院的记录是因为……我在十年前，就曾经遭受过这样的迫害，这也直接导致了我离开当时所在的流月公司。”
又是一片哗然。
“最后一件事……”
谢衣定定看向镜头，认真道：“我并不是和沈夜毫无关系。”
“我喜欢沈夜。”
在全然的死寂中，谢衣吻了一下自己的无名指，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紧接着转身下台。
“谢衣、衣哥哥！！！”后台，阿阮结结巴巴，“你……你刚才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话……”
谢衣语气雀跃，边走边摆手道：“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等会媒体来帮我先挡挡。”
他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惊骇，反倒像是解决了什么重大任务，整个人轻松又活泼。
沈夜在外面等他。
谢衣翘着嘴角快步朝后门跑，他得在媒体记者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溜之大吉。
推开门，谢衣正看见沈夜压低了帽檐立在车边，周围已经能听到媒体行动的脚步声。
谢衣笑笑，正想走过去，突然看沈夜神色大变，瞳孔紧缩，不顾一切向他跑来。
“小心——”
第二天的头条；
谢衣当街打人几乎致死！
沈夜车祸病危。
PS：这张叙述视角比较多，可能显得有点混乱orz
149
手术中的红灯来回闪烁。
谢衣在悠长而寂静的医院走廊徘徊，消毒水味让空气都变得冰冷。
巨大的摆钟滴答滴答，度秒如年。
白大褂的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垂着头一只手摘下口罩：“……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无异，我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是、是吗？”乐无异紧张而神情悲痛地挠了挠头，“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啊……夷则，你也太冷静了！新闻报道上都……”
夏夷则提着水果篮和各种补品，淡定道：“小道消息，沈夜只是轻微脑震荡和局部骨折，小养几天就好了。”
“啊咧！？……”
“让你少看点新闻……”
***
几乎可以称得上奇迹，沈夜被车重重撞起，落到地下，竟然没受什么重伤。
但当时的局面无比混乱，就连以机灵著称的狗仔都因为信息量巨大新闻价值太过爆炸而出现了片刻的停滞，那辆斜开过来没安车牌号的车在撞翻人后慌忙掉头……
砰。
一拳狠狠砸在了引擎盖上！
碗口大的凹陷赫然显现，车身为之一颤！
在来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那只骨节上沾着血迹的手猛地拽开车门，将蒙着面的司机直接从驾驶座拖拽而下。
相信看过的人都很难忘记那一幕。
以脾气好著称数十年如一日温文尔雅着的谢衣谢影帝居然在揍人！
眼睛泛着充血的红，色泽艳丽的血痕在谢衣的左眼下若隐若现，冰冷到漠然的面容上满是戾气……随手将奄奄一息哀声求饶的肇事人丢到一边，赤红的眸在四周茫然的扫视了片刻，凝聚在沈夜不省人事的脸庞上，那双仿佛已没有了感情的眸子才微微起了波动的涟漪。
回身抄抱起沈夜，将他小心放在后座上，车如闪电般驶了出去。
一路血色斑斓。
——主人，你不会有事的。
就像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念。
神经紧绷，随时都会断裂，但依然要撑下去。
***
“沈……呃……”乐无异琢磨了一下，改口，“太师父，你没事吧？”
沈夜木然将视线从窗台上转过来：“你是……？”
他的手臂和额头上都绑着绷带，脸色虽然显得苍白，不过确实没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乐无异正在插康乃馨的手僵住：“太、太师父……你不会……失忆了吧？”
喵了个咪！
这比他脑补的还狗血啊！
他便是没料到所有的脑震荡都能连着失忆……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乐无异啊！？你徒孙啊！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啊！谢衣你记得吗？谢衣是我师父，你徒弟啊！？”
沈夜定定地看着他。
乐无异紧张的直冒汗。
真忘了那他师父岂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沈夜勾起一侧嘴角：“天真。逗你玩的。”
乐无异：“……”
夏夷则苦笑着打圆场：“沈前辈还有心情开玩笑就好，只是不知道谢衣前辈现在在哪？”
沈夜沉默了一会。
天知道他刚才那段其实是准备给谢衣的。
见沈夜不打算回答，乐无异转头看向夏夷则，夏夷则看向门口的护士，护士小姐脸颊红红道：“你们是说谢先生吗……他在隔壁……”
“隔壁？”
“……是……是的……隔壁病房。”
“他受伤了？”
“这倒不是，他好像是太疲倦睡着了。”
“啊？”
“谢先生除了手上一点伤痕，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
“噢噢噢噢！那师父什么时候能醒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
谢衣睡得并不安稳。
初七早就应该消失了，只是因为无法放下沈夜，才继续和主人格挣扎变换，此时魔气的后遗症终于显现出来。
精神混乱，像是存储记忆和精神的物件失控，在大脑里到处撞击，连着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回忆，一起失控。
“……不！”
猝然惊醒。
他挣扎着坐起身，眼睛无法适应黑暗，一片迷蒙。
隔壁的房间亮着微弱灯光，他站起身，走过去，看着床上熟睡不醒的人，手缓缓触上脆弱的颈脖，收紧。
无声的挣扎。
惊恐与不安。
身体被冷汗浸透。
下一刻，画面变换。
温暖的阳光从窗棂射落，他垂头在削一个苹果，果皮均匀的一层一层剥开，不曾断裂，鲜甜可口的果肉显露，他开心地笑着，将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
病床上的人却已经死去。
接近着，又是下一个梦境。
他分辨不清所有的黑白对错真实与虚幻，找不到任何出口。
***
谢衣睡了整整两天多，没有清醒的迹象。
沈夜想起了瞳给他的那张医院名片，翻遍衣服甚至叫助理回家去找，可惜怎么也找不着。



150
等沈夜再去联系瞳，瞳却告诉他不用去了，由于丑闻影响，当年谢衣的主治医生已经离职。
“可谢衣昏迷不醒到现在！”
原本谢衣没有受到严重外伤，都只以为他是太疲倦了，没想到会一睡不醒。
两天后，在声、光、疼痛刺激毫无反应的情况下，医生对谢衣进行了大脑检查——脑电图重度异常，呈弥漫性的高慢波活动。
疑似迁延性昏迷。
“别担心。”瞳试图安慰沈夜，“以前也出现过这种状况，谢衣能挺过来的。”
“……以前？”
“呃……就是谢衣去疗养的时候。”
沈夜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突然道：“……你当时给我这个地址是为了什么？”
瞳也不打哑谜，直截了当道：“石医生和我的关系不错，他告诉我谢衣在那疗养的近一年间，曾经写过一本日记。离开前，他为了忘却过去将那本日记交由石医生保管。”
“那你直接给我就是了。”
瞳叹了口气：“我这就叫人给你送过去。”
他和谢衣心结颇深，两个人性格又都太过强势，若非易地而处，只怕很难理解对方。
黑色封皮，厚厚一本日记，两百多天，两百多页，不曾间断。
沈夜靠在病床上，翻开入目的便是谢衣瘦劲的字，草草翻了翻，最初几页尚算工整，往后字迹便十分凌乱，有时笔锋凌厉，力透纸背，有时凌乱潦草，有时细小如蝇，有时又硕大无比……至最后方才又恢复了整齐。
谢衣睡在他边上的病床，手腕上扎着维持生计的输液。
阳光倦懒斜斜射落，沈夜开始阅读。
4月12日。第一天。总算拍完了《杂技团》，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这里的环境比想象中好，不像是医院，倒像是公园，我想我可以在这里安心呆一阵。石医生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希望瞳先生的介绍可靠。忍耐，成熟点谢衣，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退路。不知道师尊现在在做什么？头开始疼了。我是谢衣。
4月27日。看书。情绪要稳定。稳定。
5月12日。砸毁了东西，感觉很抱歉。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还是谢衣吗？还凭什么觉得自己能闯出事业？一个演员连自由出入戏都做不到吗？这样要怎么追上师尊？
5月23日。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我是初七。
5月25日。从医院里翻墙出来。主人的海报很帅。
5月26日。撕掉了。
5月27日。花了一整天又粘回来了。
5月28日。被列入危险人群。
6月14日。平静。冷静。等着一切结束，就可以回去了。
6月20日。瞳先生来了。解约的风波已经基本过去，他问我怎么打算。老实说，我并没有什么详细的打算，只是那个时候离开是别无选择。他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沈夜。我试想过如果告诉沈夜的结果，他或许会和砺罂反目成仇，或许不会，但一定与我无关，他会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让我不要管。然后呢，成功了，我继续走在他既定好的路上，失败了，我或许会受到波及，但仍旧与我无关。然而，这件事分明因我而起，我怎么可能真的抽身事外。总有一天，我会亲手解决砺罂。我没有直接告诉瞳先生，瞳先生问我你就不怕沈夜恨你。我摇了摇头。其实我还是在意的，只是，对这个人信任到盲目，只要是他所赋予的，即便是憎恶，我也能泰然受之。好久没有这么清晰的思考过事情。
6月21日。他如果真的恨我怎么办？
6月24日。暂时不去考虑了。下次见到师尊的时候，说什么好呢？……要成熟，冷静，沉稳……大概外表也要稍微重视一下？
7月7日。想回去。
7月12日。想回去。
7月13日。想沈夜。
7月21日。想这么多干什么，又回不去。
7月24日。又被列入危险人群了。
……
11月25日。石医生说我可以离开了。恍如隔世。阳光那么强烈，刺得我眼睛酸涩。阿夜，我回来了。
合上日记本，长久的阅读让沈夜的眼睛亦觉得酸涩。
良久，他下床坐到谢衣的床边。
***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个梦境了。
空阔的世界，他和他在对峙，如出一辙的面容，长刀横贯，锋芒如实，一个眼角坠满猩红，一个颈侧满是鲜血。
“我面临着前所未有艰难的问题，关于杀死我自己……”
耳边是他自己的声音。
透着某种难言的冷静与诡秘。
他站在上帝视角，看自己与自己厮杀，像极了某种灵魂的博弈，心脏却在一分一毫的冷却下去，宛若被逐渐挖空。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究竟谁被需要，谁又该被舍弃？
吞噬与被吞噬。
自第一次发现自己衍生的人格，十多年来，他仿佛一直在惶惶中等待着。
刀刃互相贯穿，血花飞溅。
大地死寂。
他和他颓力地倒下，大片大片曼珠沙华的色泽从身体四肢蔓延开来，似乎永无穷尽，雨水仓惶降临，铺天盖地冲刷着所有的痕迹。他终于是有些累了。
然而，偏偏是此时。
有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比起惊天动地的暴雨声，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声响，它遥远的几乎像是从世界另一端传来。
一朵花瓣飘飘摇摇落在谢衣额头，温柔缠绵如一个轻吻。
他听清了，那是：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