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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酒 发表于 May 19, 2014 1:40:08 GMT 8
GN我可以申请将这篇文章转到阿夜论坛么?
№91 ☆☆☆= =于2014-05-16 23:49:07留言☆☆☆
lofter上有位GN申请过了,我不知道她转了没有,要不你先在论坛里搜索一下有没有重复哒?
№95 ☆☆☆我陪丽丽玩于2014-05-17 14:49:11留言☆☆☆
id=35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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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酒 发表于 May 19, 2014 1:42:23 GMT 8
1.现代架空 2.OOC有 3.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都是作者的错,与角色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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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十一岁的时候,沈父从外面回来,带回一个比他大两岁的男孩,在一次帮中聚会中,领到所有帮众面前,当着沈夜的面说道,“这孩子叫瞳,是我在外面收的弟子,将来若是夜儿没有能力继承我的位置,那就由他来继承。” 沈父这一番话落,席下的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都哑口无言。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流月帮老大的位置,必然是沈夜的,不想沈父出门一趟回来,竟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一出。 十一岁的沈夜已经不剩多少孩童的天真烂漫,一张脸冷冷的,眼光扫过席间,不少人禁不住垂下眼去,可见这小少年已然颇具威严,他在场中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瞳的身上,十三岁的瞳比他高半个头,瘦瘦的,还未长开的少年人五官初显锋芒,脸上是与他相仿的冷淡表情,两人眼神相对时也不见丝毫退缩,刀子一样的目光反过来打量着沈夜。 不愧是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比他这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沈夜想着。 知父莫如子,沈父今日把瞳带来众人面前,想必是在外精心调教数年,已得沈父心血相授,未必会比他逊色,否则必不会早早地显露人前。 可惜了,沈夜将目光移开,便好似在这不动声色的交锋中先退了一步,可惜老大的位置,他原本也没有多想要。这世上有那么多好风景,有那么多值得珍惜的人,沈父却以为,他会甘心被流月帮禁锢一生。 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沈夜侧过头去,华月挨着他身后站着,先是恶狠狠地瞪了瞳一眼,才对着沈夜小声道:“少爷不用担心,我们都会帮你的。” 方才他的退让,却让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误认为失意,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挺身保护他。沈夜有些感动,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让她退回去,“我没有担心,有我在,你们也不必担心。” 华月的脸色瞬间就像被什么光芒所点亮了一般,“是,只要有阿夜在,我们就什么也不怕。” 沈夜微微一笑,看着华月退入人群里,那里站着的一群人,全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人。他们用同样崇敬的目光看他,仿佛他就是能在这黑暗的地下世界里为他们劈开道路,点亮未来的人。 他背负着那么多的期望,连放手走开的自由都没有。 所以,你看,他终究只能争下去。在这条他自己都觉得泥泞丑恶的道路上,头也不回。 沈父将重要的事情交待完,这次帮中聚会便进入寻常的就餐,沈夜自己被一大群想要探口风的人围住不说,连瞳那边也聚了一群刺探消息的人。沈夜不耐烦,正要出口呵斥,瞳却已经摆脱了他那边的人,径直朝沈夜走过来,他一来,沈夜身边的人群便自动散开,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形成一个以他们为中心的沉默的漩涡。 沈夜刚切了一口羊小排,此时不紧不慢地放进嘴里,慢慢品尝着,像是完全没有留意到因为瞳的举动而聚焦到这边的目光,瞳也十分耐心,直到沈夜将嘴里的羊排咽下去,才开口道:“少爷。” 沈夜哧笑一声,“你也叫我少爷?” “我是师父捡来的人,你是师父的儿子,无论何时,我都称你一声少爷。” “无论何时……”沈夜敛起眉峰,眼中显出猎杀者的傲慢,“你以为若你输了,还会有机会叫我少爷?” 瞳并不回答,也并不惊慌,一脸平静地鞠了一躬。 是个十分冷静的人,完全不受任何挑动。沈夜看着他,默默将“情绪”一栏从心底划掉。 难以看透这一点,倒是与父亲一模一样。
那天之后,帮中就有了两位继承人备选,人心便有些蠢蠢欲动。沈夜身边追随的人已经太多了,而世人大多明白奇货可居的道理,为人单势薄的瞳雪中送炭,份量重过为已有根基的沈夜锦上添花,黑道中人,怎能没有一点赌性? 一时之间,竟真的让瞳凑出了旗鼓相当的架势。 沈父对于手下们私下的动作应当是知情的,却没有丝毫表示,时常带着瞳去抛头露面,一副极为看重的样子。沈夜在沈家大宅里遇到前来汇报的瞳,也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一天早上,沈夜和沈父正在桌上吃早餐,瞳直接走了进来。他来沈宅太多次,又是沈父看重的人,这处地方于他已经毫无防备,门口的守卫见到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沈夜拿餐巾擦了擦嘴,看着瞳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周围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眼神就冷了下来。他打断瞳正在说的话,对沈父道,“父亲,我见瞳每天的事务也挺多的,来来回回诸多不便,父亲不如就让他住在这里,省事许多。” 沈父抬起眼,探究般的看着他,沈夜目光直直地迎上去,不避不让,若不是神色平静,倒像挑衅一般。 “好,就依夜儿所言。瞳,你今后就住在这里。” “是。” 沈夜看向瞳,却见对方也正看着他,依旧是无波无澜的眼神,并无畏惧或忌惮,沈夜心中便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当晚瞳就住了进来。他的东西很少,连一个房间也放不满。沈夜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他便抬起头来仰望沈夜。 “父亲再怎么看重你,沈宅毕竟是我的地盘,你这样住进来,不怕我杀了你?” “少爷若要这样做,就不会说出来了。” 沈夜冷笑一声,“我说出来,就会顾忌吗?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流月帮沈夜,心狠手辣,我手上早已经……” “哥哥?” 一个极为稚嫩的童音从沈夜身后传来,瞳便看着前一刻还肆意张狂的小少爷一瞬间脸色惨白,沈夜回过身去,一个穿着黄色睡裙的小女孩正朝他走过来,小女孩手里抱着个与她一般大的兔子玩偶,用雏鸟般轻软又饱含信任的声音叫着:“哥哥……抱抱……” 沈夜僵硬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他半跪下身,将小女孩连着她的兔子抱进怀里,轻声问道:“小曦醒了,怎么到处乱跑?” 那样温柔的声音,好似怀里抱着的并不是血肉的活物,而是稍有动静便会醒来的好梦。 沈曦将头埋进沈夜怀里,“小曦醒了,哥哥不在,小曦很害怕……” “小曦不要怕,哥哥永远陪着你……小曦刚才,听到什么了?”问到后面时,声音终于有一丝颤抖,仿佛这自小对着黑道血腥都从未上心的少年,此刻却在害怕一般。 “小曦听到哥哥说话,没有听清,哥哥在和谁说话?” 沈夜长出一口气,没有让小曦听到自己的罪孽不堪之处,他终于放下心来。他抱着小曦看向瞳,“他叫瞳,以后会和我们一起住。” 瞳的目光早已在他们之间来回数次,虽然面上平静,心里却已掀起巨大波澜。 没想到…… 他原以为,以那人的手段,教导出来的儿子,必是威仪冷情,无隙可寻,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大的破绽,简直像是生生袒露在外的柔软脖颈,只等人伸手扼住。 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沈曦身上,有些意味深长。 一朝被人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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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酒 发表于 May 19, 2014 1:43:34 GMT 8
沈曦在沈夜臂弯里抬起头,与瞳的目光对上,两人一个心思难测,一个眼神懵懂,对视了数秒,其间似乎发生了某些常人难以明白的交流,而后沈曦拉拉沈夜的辫子,“哥哥,讲故事。” 沈夜抱着沈曦往回走,“今天要听什么?” “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哥哥接着讲。” 进了房间,沈夜坐到床边,把沈曦放到床上,沈曦眨了眨眼睛,“哥哥,瞳哥哥以后会和我一起玩,就像哥哥和华月姐姐那样吗?” “瞳……哥哥?” 沈夜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头,“他是父亲的帮手,可能不会来陪小曦玩,如果他故意接近小曦,小曦一定要告诉哥哥。” “为什么,小曦觉得瞳哥哥是好人。” 沈夜忍不住笑了,拿过床头的梳子,将沈曦的发辫散开,仔细梳齐,“好人和坏人,小曦是怎么看出来的?小曦觉得,哥哥是好人吗。” 沈曦摆着腿,将脸埋进兔子玩偶耳朵里,“哥哥当然是好人,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 “可是,也有人会觉得哥哥是坏人。” “哥哥不是坏人。”沈曦揪住沈夜的袖子,“为什么有人说哥哥是坏人,小曦睡着的时候,哥哥被人欺负了吗?” 沈夜被她拉住袖子,扎辫子的手不得不停了下来,“哥哥这么厉害,谁能欺负哥哥,但是小曦不明白,好人和坏人的分辨,原本就是很复杂的。” 沈曦仰起头,“哥哥不要难过,等小曦长大了,就能保护哥哥。” 沈夜本想说哥哥保护你就好,看着妹妹期盼的眼神,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在沈曦额头亲了一口,“好,那哥哥等你长大。”
沈曦不再提让瞳陪她玩的事,沈夜也就放下心来,私底下吩咐了家里人注意着,如果瞳靠近小曦在的地方,就找理由把小曦带走。 瞳虽然住在沈宅,但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举动,和从前一样,时常向沈父报备情况,偶尔出门办事,有几次沈夜无意间听到下人们议论,说瞳少爷的房间里养了不少虫子,让人毛骨悚然,都没什么人愿意去打扫他的房间了。 是为了防备他让下人趁着打扫的机会翻看东西吗?看来搬到这里,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沈夜觉得自己看到了瞳故作冷静的假面具底下的真相,终于高兴了一点。虽然就华月探得的消息,最近瞳与帮中人的来往又更频繁了些。 帮内如此,帮外也是流言霏霏。流月帮历史悠久,根基深厚,一直是几大巨头之一,一点点动静都能让人传得夸大十倍,更何况是继承人之争这样大的事,帮外人虽然插不进手,但是使点小手段煽风点火却不难。 过几天就是天宫帮朱灵长老的生日,请帖早已送了过来,却是三份,除了沈夜和沈帮主,连瞳也得了一张,这等于是说在天宫眼里,瞳已经有资格和沈夜一起以未来当家的身份出席。因为这个,华月气了好几天,一直说天宫那帮人居心不良,沈夜却反应不大。他与瞳的事,输赢也好,损荣也好,都是流月内部的事,天宫终究是外人,若是想借这个挑事,未免太小看沈夜。
在这一问题上,瞳似乎与他看法一致,生日宴那天,沈夜略作打扮后下楼,看见瞳正坐在大厅里等他。瞳一身崭新的黑西装,衬得脸色有些苍白,头发向后梳起,比平时显得更成熟一些。听见他下楼,瞳抬起头来,“师父一早有事,说不过去了,我和你一起去。”
沈夜点头,这就是两人一同代表流月的意思,瞳特意等他一起过去,可见心里有数。
自家的事,怎么也不能让外人看热闹。
他们去得不算早,大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沈夜与长辈一一打过招呼,替父亲失约道歉,而后便被一群少主太子爷拉了过去。
安尼瓦尔是捐毒少主,同沈夜一样,凭着血缘天份早早确定了继承人之位,此时对半路杀出的瞳就不太看得上,“那个就是瞳?看着挺阴沉的。”
一旁他弟弟乐无异也跟着点头,“是有点吓人。”
沈夜哼了一声,“在旁人看来,我可比他吓人多了。”
安尼瓦尔笑了笑,“他是谁,你又是谁,怎么能比。何况流月是你父亲的,这世上哪有比血亲更值得信任的人。”说着,伸手拍了拍乐无异的脑袋。
沈夜不再说什么,他父亲并不是流月的正统继承者,上一任帮主卸任之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只是小辈中知情的少,当中故事,就不必说了。
瞳这些时间跟随沈父处理事务,于其他帮派中也接触了不少人,今日在场上与人交际,丝毫不见生涩尴尬,游走得十分娴熟,沈夜虽不至于高看他一眼,也乐于见他没有落了流月的面子。
他此时正和人于角落间商谈,神色有些严肃,沈夜看了一眼正和他说话的人,觉得有些眼熟,便问一旁的幽涂,“跟瞳讲话的那人是谁?”
幽涂看了一眼,皱起眉头,“看着像太华的人,你们流月什么时候跟太华有来往了?”
跟场中大多数黑白混杂的帮派不同,太华是干干净净的白道集团,自身并不涉黑,只是因为背景雄厚,交际广泛,行事又带着浓厚的江湖作风,所以与黑道来往得十分大方。
沈夜压下心头的猜疑,岔开话题,“哦,太华也受邀了吗?”
“又不是黑道头子们勾勾搭搭的宴会,当然也请了太华。你看看那边那个,叫夏夷则,是太华新晋的高层,来历神秘,据说是个官二代,不知道是哪家的太子爷。”
沈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正在和一名绿衣少女聊天,他长得颇俊秀,笑容腼腆,似乎并不知道他眼前天真无邪的少女,正是巫山一派仅有的掌权者。
这时有人来到沈夜身后,伸手去拍他的肩膀,沈夜微微扭身,一个过肩摔将来人狠狠掼在地上,认出来人是谁,幽涂青着脸从沈夜身边走开,其余几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也默默地走开了。
那人倒在地上也不呼痛,支起身体来笑着看沈夜,“数月不曾交手,少主身手越发不俗了。”
沈夜冷哼一声,“下次再从身后靠近我,我就剁了你的手。”
砺罂站起身,将两只手摆到沈夜面前,“少主喜欢哪一只,我就送哪一只,只要你开口。”
“如此,若我要你的命呢?”
“也并非不可以,”砺罂上前一步,靠得更近了,声音里带着些捉摸不透的愉悦,“只是我若死了,就看不到少主痛苦挣扎的样子,少主被恐惧与不甘吞噬的模样,想必十分美丽。若少主死了,我必将这条命双手奉上,一分一秒也不会迟疑。”
沈夜皱起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脸嫌恶,“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可痛苦挣扎的。”
“少主还不知道?”砺罂故作惊讶地看着他,笑容里的恶意显露出来,“看来最近的传闻是真的,沈帮主当真是有意将位置另传他人,否则这么重要的事,少主居然也不知情。”
“你胡说什么。”沈夜沉下脸来呵斥对方,心里却想到之前瞳与太华的人不知在商谈什么,难道真的有什么事,父亲告诉了瞳,却没告诉他。
砺罂伸手撩过沈夜耳畔的发辫,又在对方动手之前飞快地缩回手来,压低声音道,“若有一天少主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不妨来找我,无论是保你一人,还是保你一帮上下,只要少主付得起代价,都会有办法。”
说完,砺罂终于从沈夜面前走开,沈夜看着他的背影,几乎要追过去问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此时他突然察觉得右边有谁正看着他,那目光冷而锋利,简直要刺痛他的神经。沈夜侧过头去,直直地与瞳视线相接,两人俱是眼神冰冷,在这欢喜热闹的生日大厅里,仿佛两柄出鞘的刃,已经有了伤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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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酒 发表于 May 19, 2014 1:44:06 GMT 8
沈夜与瞳坐在回沈宅的车上,车内气氛僵硬,两人如同雕像一样硬生生地挺在那里,就在沈夜以为就要这么一路到家时,瞳先开口了。 “砺罂和魔域,同流月不是一条路上的,少爷们与他们接触应当多加小心。” 魔域那边经营的行当都是黑透的,贩卖人口,强取器官,毒品交易,这些几乎已是明面上人所共知,只是因为其背后势力极大,牵涉又广,加之活动的区域较少,因此并没有吸引太多注意,但是魔域那边的人也多是不受欢迎,被人视作蛇蝎猛兽。这些事沈夜自然知道,他也知道瞳是在顾忌什么,如果这话是华月或其他人来说,他说不定还会解释一下,他对砺罂厌恶至极,让人以为他们之间有联系,简直恶心得他够呛,但瞳一开口,沈夜便想到砺罂所说的,瞳知道而自己却不知道的事,立刻便心中不快。 沈夜冷冷道,“这些我自然知道。” “砺罂此人不是良善之辈,少爷少与他来往为好。” “你这是在教训我?” “少爷今日行事,确有不妥当之处。” “我行事,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少爷与流月荣损一体,你行事,终究关系到流月的行事,若非如此,我也不想多费口舌。” “不过是父亲的弟子,口气倒如此之大,这些话,等你当上帮主再说吧。” “哦,我若真当上帮主,少爷又将如何自处?” 话一出口,车内的温度骤降,沈夜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指尖,“等你真的有能力挡在我路上的那天,自然就知道了。” “那还望少爷多加保重,不要在那之前又招惹其他事端,否则我未必能等到那一天。” 沈夜握紧拳头,怒气太盛,反而笑了出来,“好,好,不愧是父亲的弟子,我倒要看看,除了口舌之利,他还教了你什么。”说着,也不顾两人正坐在车里,一拳打了过去。 瞳一直留意着他的反应,立刻便扭头想要躲开,但车内太窄,腾挪不便,还是被撞到下巴,牙齿一磕,唇角就有血迹渗出来,原先冷冰冰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少爷真想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边说着,一边抓住沈夜的胳膊,两人在车后扭打成一团。 他们都是学过各类武术的,若是在个宽敞地方放开了打,必是有攻有守,你来我往,十分漂亮,可车内窄小得躲无可躲,避不可避,只能腿别着腿,胳膊绕着胳膊,如小孩打架般叠作一堆。前面司机听到动静,早已将车停在路边,此时弱弱地问了一句:“少爷……” 沈夜与瞳正别着擒拿手,两人齐刷刷地扭过头来吼道:“滚出去!!!” 司机立刻逃下车去,站得远远地,看着两位少爷在站都站不起来的空间里拳拳见肉地互殴。
不知道今天之后,会不会被灭口……
沈夜的身手到底更胜一筹,打到一半时便已占了上风,等到两人都精疲力尽,他撑着胜利者的姿态,捏着瞳的下巴冷笑道:“难为你如此欠揍,却一点不经打。” 瞳靠着车窗,按着自己脱臼的肩膀小声地喘着气,半响才回道:“我学的是杀人的功夫,不是打架的功夫。” “哈……”沈夜端着的那口气这才放开,重重倒回椅背上,而后笑了出来,“……这种话,你应该在打架之前就说,打输了才说,谁会信。” 瞳看着他,嘴角动了动,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我忘了。”
远远守在外面的司机被叫了回来,车子重新启动,沈夜帮瞳把脱臼的肩膀正了回去,瞳脸色发白,咬着呀一声没吭,沈夜看了他一眼,掏出手帕递给他,“脸上有血,擦一擦。” 瞳伸手摸着脸上,“没有镜子,我看不到。” 沈夜果断把手帕又塞了回去,“那就别擦了。” 瞳叹着气,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 车驶入沈宅的时候,沈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房子周围的警戒增强了,守卫中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即使是坐着沈夜与瞳的车也受到了盘查,沈夜想到今天一早就有事离开的父亲,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刚要进屋,沈夜就被几名父亲身边的护卫拦住了,“帮主有吩咐,少爷现在不能进去。” “什么意思?”沈夜冷下脸,想要往大厅里看,却被几个保镖挡得严严实实。 这时一名中年管家样的男人从人群里走出来,“老爷有事交待少爷,少爷先和我去外面说话。” “冯了,连你都在,家里这是怎么了?” “这里说话不方便,少爷先跟我离开再说。” 沈夜犹豫了一下,正准备跟过去,大厅里突然传来沈曦的声音:“哥哥——哥哥在哪?我要哥哥——” 沈夜心头一震,一脚踢开拦在面前的保镖,大步冲了进去,“小曦!” 大厅里不少人回过头来看他,有人要上来阻拦,沈夜咬咬牙,从袖子里拔出匕首,“让开!” “让他过来。” 沈父发话,原本拦在沈夜身前的人立刻退了下去。 沈夜收起匕首,推开人群,看到沈曦被一名下人抱在怀里,有人拿了一碗药水样的东西,正要喂给她。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药碗打落在地,而后抱起沈曦,后退几步看着沈父,“父亲,这是在干什么?” 沈父看了跟过来的冯了一眼,冯了点点头,将屋里的一干人等带了出去,然后走过来,要从沈夜怀里接过沈曦,沈曦抓住沈夜的衣领,“哥哥,我不要跟哥哥分开……” 沈夜后退一步,看向沈父,“小曦留在我身边就好。” “不行,小曦年幼,有些事,还不能说给她听。” “可是……” “你放心,我没有发话,没有人敢对她做什么。你若不放心冯了,不如叫华月带她离开。” 沈夜略一迟疑,低头问沈曦,“小曦,哥哥和父亲有事要谈,让华月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 沈曦看着沈夜,又看向沈父,点点头,“我要华月姐姐给我讲故事。” 沈夜这才对着冯了道:“把华月叫过来。” 华月进来后,从沈夜怀里接过沈曦,沈夜看着她的眼睛,用另外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除了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她。” 华月点头,紧紧抱着怀里的沈曦,跟在冯了身后退了出去。 沈夜这才放松下来,面对着沈父,“现在父亲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沈父点头,示意他坐下。 “有些与流月相关的事情,原本一开始就应该告诉你,但近年来风平浪静,为父也以为未必会再生事端,竟也懈怠了。” “父亲没有和瞳说过?” “瞳?”沈父摇摇头,“但那孩子向来敏锐,或许早有察觉。” 沈夜便不再说话。沈曦在华月那里,依旧无法令他安心,无论沈父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他此时的念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她。 “四十年前,时局动荡,圣都军部上层出现叛乱迹象,因为牵涉的人物大多位高权重,手握兵权,若是正面清理,或许会引起内战,当时的将军采用了参谋的意见,在军队中挑选了最优秀的一批人,销毁档案,由明转暗,成为暗杀组织,逐步处理掉涉嫌叛乱的高层及其下党羽。暗杀计划代号流月,这也是最初的流月。 为了不动摇人心,军部处理叛党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而流月计划的档案则只有三个人有权查看。将军本人,流月计划负责人代号神农,以及流月计划副手代号伏羲。 流月计划当年只成功了一半,虽然高层暗杀成功了,但这些人死亡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却未能有效控制住,军队中依旧出现了小规模的叛乱,为防消息走漏,军祸蔓延,当时不少知道内情的相关人员也被处理了,圣都中连着出现全家一夜之间消失的可怕传闻。虽然损失超过预期,但最后还是得到了期待中的结果,原本即将发生的军部叛乱,在民众未能察觉的情况下被解决掉。 事情结束后,将军下令,将流月计划原档案销毁,只有神农与伏羲手头各持一半副本。这一举动无疑是将流月计划所有相关人员给舍弃了,此后这些人将永远只能以流月成员的身份活下去,一旦当年的事被人追查,只能自己承担暗杀军部官员的责任。” 说到这里,沈父停了一下,看向沈夜,“夜儿,如果是你,你会心甘情愿吗?” 沈夜垂下眼想了一下,“暗杀军部官员这种事,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一大污点,没有哪一任当权者会背下这个责任。流月计划的参与者,应该一开始就有了被舍弃的准备,无所谓心甘情愿与否。” “不错,”沈父微微一笑,“我父亲当年也说了类似的话。无所谓甘不甘心,大家只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朝着既定的终点而去。最早的流月那群人,都已经做好了被出卖的准备,但以为的审判却迟迟没有到来。 那次平叛,终于让军部大伤元气,之后又因为空出的位置,几经内斗,其间风波几十年都未曾平复,自然也没有人能够分心去调查当年的事。流月这一群人,居然就这样被遗忘了。 虽然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再拿回当年的身份,于是就用流月计划里的假身份,继续冠着流月成员的名号活了下来。之后这些年,有些人死去,有些人还活着,有些人重新拥有了家庭,流月也在有意识的引导下变成普通黑帮,虽然依旧不干净,但好歹从当年的事件里脱离出来。 那么多年过去,一直没有人再翻查当年的事,上一辈便放下心来,以为当年的事真的已经彻底结束,沉封的秘密会永远是秘密,并随着一代人的死亡而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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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酒 发表于 May 19, 2014 1:44:43 GMT 8
话说到这里,沈夜逐渐有些明白过来,“秘密不会永远是秘密,已经发生过的事,就像冬眠的蛇,一旦心存侥幸,不知何时便会活过来咬人一口。” 沈父点头,“这一点,你想得比我们都明白。可是,已经能拥有平静的生活,谁又愿意整日提心吊胆,活在畏惧与担忧之中? 十二年前,将军去世,自此,流月计划的知情人,只剩下神农与伏羲。但这二人身份成谜,早在流月计划结束之时便已单方面断开与流月的联络,从此再无任何消息。当时流月中人,都以为随着将军之死,这世上关于流月计划的一切已经被抹杀干净,而当时的帮主,也恰好在那一年,有了他唯一的女儿沧溟。为了女儿,他决心脱离流月,成为一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我父亲那时早已病逝,他便将帮主的位置传给了我,而后带着家人消失了。 几个月前,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自己病重,想把女儿沧溟托付给我,我赶过去之后却发现,他的症状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毒。 他什么都不肯说,也不肯让我找人诊断,只是让我将沧溟带走,一周之后,我再去看他,却知得他已经去世,连尸体也已火化完毕,至于葬在哪里,却没有人知道。 我将沧溟送往另一处暂住,偶尔去看望她,她只知道父亲病逝,我是他父亲的朋友,至于她父亲生前的异状,她一概不知。我派去调查此事的人,也没有任何回复。 今天凌晨我接到电话,照顾沧溟的人说她病了,症状时好时坏,他们不敢耽搁,连夜通知了我,我赶过去,却发现沧溟的症状与她父亲之前的一模一样,也是中毒,只是毒性不深,或许还有救,我联系了流月中还活着的几人,他们中恰好有擅长使毒的,多番检测之后认定那毒乃是‘浊秽’,正是当年流月用来封锁消息灭口的毒药。我这才意识到,这或许是报复,或许是灭口,但已经有人在暗中对流月下手了。” “我明白了。可这和小曦又有什么关系?” “沧溟所中之毒,当年唯有神农有解药,神农早已消失,并未留下解药方子。如今虽然能推测一下解药的成份,但毕竟不准确,而且可能会有极大的副作用,给她用药之前,必须先找人试药。前帮主将沧溟托付给我,小曦是我的女儿,这是她应承担的责任。” 沈夜唰地一下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父,“你疯了吗,你也知道小曦是你的女儿!她身体本来就差,如果试药时抗不过药物反应,岂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父子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一旦决定的事,是绝不可能更改的。” 沈夜握紧拳头,“假如父亲觉得,一定要用自己的孩子涉险来报答前帮主,那我来就好。小曦身体太弱,未必能撑过去,还请父亲稍怀怜慈爱之心,不要让她遭这份罪。” 沈父凝目看着他,“夜儿,若试药中有什么意外,你身体再不能胜任帮主之位,我会立刻将瞳作为唯一的继承人。” 沈夜冷冷一笑,“那还真是,多亏了父亲另有准备。” “既然你心意已定……去外面,把冯了叫进来吧。” 沈夜移动脚步,一瞬间心底不知是恨得痛楚,抑或是痛得解脱。 眼前这个是他的父亲,他和小曦除彼此外唯一的亲人,他自小仰望的人。虽然沈父对着他们永远是冷漠得一分热度也无,但他总以为,父亲还是在意他们的,只是因为身份关系,不像普通的家人那般流于言表,他总以为,小曦与父亲是这世上仅有的值得他全心信任之人。 而如今看来,所谓儿女,在那人眼中,也只有“有用”和“无用”的区别,想要期待更多,只是自取其辱。 那么,唯有小曦,唯有小曦…… 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冯了带着一干白大褂进来屋里,沈夜接过药碗,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而后手一松,任着白瓷碗摔下去,滴溜溜地在地毯上打了个转。 沈父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便不动声色地移开,“把少爷送回房休息,派几个医生好好看着。” 沈夜没有拒绝一旁的医生过来搀扶的手。药入腹中不过数秒,他就察觉到一片火烧般的灼痛顺着五脏六腑前往四肢血脉,那火越烧越烈,渐渐无法再用意志压制,痛得越刻骨,意识便越走越远。旁人只见沈夜一开始脸上泛起红潮,汗珠骤出,之后数秒脸色转为青白,牙关紧锁,眼帘被冷汗打湿,恰似流泪一般,原先冷冰冰的一张脸,顿时孱弱了许多,显出某种易碎般的脆弱。沈夜喉咙里传出出几句含糊的呻吟,而后紧闭双眼倒在地毯上,一旁的医生们急忙上前,合力将他抬进房中。 冯了看着被人抱进房的沈夜,脸色有些担忧,“药物反应这么大,少爷他……” “叫人记录好夜儿的反应,交给制药师,让他们修改一下成份。这么大的副作用,药还不能给沧溟用。” 说到一半的话被沈父打断,冯了一怔,看着沈父面无表情的脸,顿时不再说话。 原本被冯了清场带走的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厅里,他看着楼上沈夜房间的方向,里面正在发生的事,外面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沈父看着他,眼神与看着沈夜时一般无二,“瞳,若夜儿因为试药毁了身体,你就是下一任帮主。” 瞳并不回答,反问道:“师父为何不上去看看少爷?” “他若有事,会有人来通知我。” “您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少爷心中,或许就不会再恨了。” “恨?”沈父像是觉得好笑,交握着手指看他,“他恨我又能如何,不恨又能如何?咳咳……咳咳咳……”话说到后面,像是气喘得急了,猛地咳嗽起来。 瞳低下头,“师父保重身体。” 沈父摆摆手,“我知道你想去看他,去吧。” 瞳鞠了一躬,转身上楼,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脚步已显出急切。 沈父看在眼里,轻叹一声,对冯了道:“这一个两个,原以为不是你死我活,也该是互相忌惮,没想到居然很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情意。你说,我一手教出来的人,为何会是这般软弱模样?” 冯了弯下身来,恭敬道:“两位少爷年龄相近,又都没有什么朋友,能彼此高看一眼,未尝不是好事。” 沈父捂着胸口咳嗽了一会,不再说话。
沈夜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一个人奔跑在一条看不到前路的黑色通道上,不知为什么他非常担心小曦,他一边跑一边叫着小曦的名字,远方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回应他,可是并不是小曦的声音。通道两边突然烧起一人高的大火,他困在火里,被烧了个通透,火舌越过皮肤,直接烧进了内脏中,那种痛楚令他步履艰难,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可下一秒,大火消失,通道里又下起雪来,雪落在他身上,像刀子一般割了进去,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看着鲜血从自己的四肢各处流出,淌在被冰雪覆盖的地面上。他一手撑着地板,冷汗涔涔地看着前方,那里传来的声音已经渐渐微弱,几不可闻。 不行,这条路,他走不过去了。 沈夜闭上眼,除了眼眶处的温热,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冻得僵硬起来。他自嘲地想着,在这种时候流眼泪,果然只是个无力前进的弱者。 这时一股力量将他从地面拉起来,他睁开眼,看着前方的背影,“你……” 那只手将他猛地拉过去,“沈夜,快醒过来!” 明明离通道的尽头还有仿佛无穷无尽的遥远,可是被拉动的一瞬间,他脚下只一步,就将整个黑暗跨了过去,眼前骤然明亮起来。 沈夜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先前的知觉太过强烈,过了好几秒他才意识到那不过是个梦境。 瞳正坐在床边椅子上拉着他的一只手,此时见他醒过来,手指顺势搭上他的脉门,而后皱起眉头,“你心跳太快了。” 沈夜喘着气缓缓倒回枕头上,“只是心跳吗?刚才在梦里,我都死过一回了。” 瞳放开他的手,替他垫高枕头,“药物反应最严重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医生说只要你醒来,就会逐渐恢复。” “我睡了多久?” “一天。” “有留下后遗症吗?” “目前还不清楚,但可以乐观估计一下。” 沈夜嗤笑一声,“你若知道我前一刻的感受,此时就乐观不起来了。不过我身体垮了,你就是顺理成章的继承者,可喜可贺。” 瞳沉默了一下,挽起衬衫袖子,露出胳膊上一片青紫的淤血,“恐怕这重任还需少爷来担。我自出身就身患恶疾,即使定期用蛊虫吸走毒素,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若少爷就此安心倒下,只怕流月后继无人。” 沈夜在他那条胳膊上看了一会,别过头去,“这个,父亲知道吗?” 瞳将衬衫袖子放下来,重新别上袖扣,“师父或许有猜到一些,但并不怎么在意。” 沈夜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这两个外人眼中的天子骄子,如今却只是一对都不知病状几何的病友,实在讽刺。” “少爷应当对自身状况更有信心才是。” “瞳……”沈夜扭过脸来,脸色竟有些忧虑。 “嗯?” “我还没开始长个子,这样一折腾,将来会不会长不高。” “……” 沈夜前面被药物反应的疼痛折磨了许久,现在缓过气来,精神终于放松,顿时觉得疲累,不知不觉便阖上了眼,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拿热毛巾为他擦汗,他勉强抬起眼皮问道,“小曦怎么样了?” “她很好,有华月照看着。华月只听你一人吩咐,连师父也不能让她违逆你的意思,少爷不用担心。” “很好……” 沈夜终于放心地闭上眼,脸颊蹭了蹭枕头,陷入没有梦境的安稳睡眠中。 瞳将热毛巾放回盆里,擦干手,从一旁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起来。
一片黑暗的长走廊里,响起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双马尾辫的小女孩抱着和她一般大的兔子布偶一步步向前走着,每经过一个房间门,就停下来看一眼,而后继续前进。终于到了一个门上挂着小兔子牌子的房间,小女孩睁大眼睛露出笑容,踮起脚尖去拉门把手,这时一个黑影来到她身后,拉住了她去开门的手。 沈曦回过头,在黑暗中辨认了一下,而后甜甜软软地叫道,“瞳哥哥。” 瞳弯下身,将沈曦抱起来,“小曦这么晚还不睡?” “我想见哥哥。” “哥哥睡着了,小曦明天再过来好不好?” 沈曦看着沈夜的房间,依旧是一副很想进去看看的模样,瞳还要再劝,门喀地一声打开了,沈夜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脸色虽然疲惫,却很高兴的样子。 他打开灯,让瞳进来,而后关上门。 瞳被他眼神一扫,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小女孩递了过去,沈曦欢快地投进哥哥怀里,“哥哥和爸爸昨天怎么了,小曦好担心。” “是工作的事,跟小曦没有关系,不用担心。” “可是,哥哥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沈夜安抚地拍了拍沈曦的额头,将她放到椅子上,从一旁的冰柜里拿出一罐金丝果酱送到她手边,看着她一脸满足地拿小勺子吃起来,这才转身面对瞳。 他穿着灰白格子的睡衣,因为刚起床而显得皱巴巴的,睡衣扣子只扣了三个,领子歪着露出一截胸膛,头发没有梳理,已经乱乱地翘起来,看上去十分放松,毫无戒备,就像正叼着人的手指引人去看自己巢穴的小猫。 几乎有点可爱。 “刚才吵醒你了。” 沈夜摇头,伸手压了压翘到眼前的一撮头发,“小曦一开口我就醒了。” “等下我就带她回去睡觉。” “这个时间,你为什么还没睡?” “听到有人在我门口停了一下,我就醒了过来,走出来看看。” 沈夜神色一僵。 即使是在这样寂静的半夜,沈曦的脚步声也是轻微得难以察觉,隔着一道门还能被这样的动静惊醒,未免太过敏锐。
——我学的是杀人的功夫,不是打架的功夫。
沈夜盯着瞳,原本放松而毫无戒备的姿态瞬间消失了。 不错,这才是师父的儿子应有的样子,原先那样,太过柔软无害,反而令人难以应对。 瞳想着,把心底那点可惜的心情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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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酒 发表于 May 19, 2014 1:45:56 GMT 8
沈夜原本有话想问瞳,但沈曦在,许多话就不能说,只能沉默着坐回床上,沈曦并不懂这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吃完了果酱就放回桌上,而后抱着着兔子布偶,眼睛眨巴地看着瞳,“瞳哥哥会给小曦讲故事吗?” “我吗?”瞳微微吸了口气,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显出为难来,“我不会讲故事,还是少爷……” “哥哥只会一个故事,我已经听腻了。” 这一下,连沈夜脸上也露出几分尴尬,他轻轻咳嗽两声,“哥哥今天刚好看了一个新故事,这就给你讲新的,好不好?” “可我想听瞳哥哥讲故事。” 沈夜从来不会拒绝沈曦,此时只能略觉不快地看着瞳,“瞳,你给小曦讲个故事吧。” 瞳沉默了一下,“好。” 沈夜带着沈曦去刷了牙,而后沈曦乖乖躺下睡觉,等瞳的睡前故事。沈夜坐在床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她的头发,有些走神。 瞳坐在沈曦之前的座位上,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很久很久以前……” 沈曦打断他,“瞳哥哥,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是很久很久以前?” “因为……”瞳停了一下,语气中有些不易察觉的喟叹,“只有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才能当作故事来讲。” 沈曦似懂非懂地点头,不再插话。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花朝城的地方,传说是自上古时就受众神眷顾之地,气候温暖,阳光灿烂,雨水丰沛,众神特许那里可以生长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花草,并将花朝这名字赐予了它。 花朝城里有一户人家,这家人自祖辈以来就掌握着一个口耳相传的秘方,能借用花草的力量来为己所用,并凭借这秘方变成了贵族不可或缺的助力。 有一天,贵族的管家找上门来,对这户人家说,如果他们肯将秘方全部交出来,贵族就给这家人一个更为富贵的生活,此时他们一家人还是平民,很快便可以成为坐拥一切的上等人。那家的女主人正怀孕,想到即将出生的孩子,忍不住心动了,怂恿着丈夫违背祖训将秘方交了出去,换得从前难以想像的富贵。 但这富贵却是开着刃的珠宝,掺了毒的蜜糖,将巨大的不幸带到了这个家族……” 瞳停了下来,看着已经闭上眼呼吸均匀的沈曦。 “睡着了……”瞳轻声说着,站起身来,正对着沈夜,“那我就回房了。” 沈夜点点头,看着瞳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他的脚步声很轻,落在地上就像影子融入黑夜一样自然,倘若在黑暗中遇到这样的人,一定很危险。 教会他这些技巧的又是谁呢,是父亲,还是别的人? 沈夜伸手拿起床头桌上的书,那是瞳下午坐在这里时读过的,剪成小兔子样的书签端端正正地夹在当中,翻开来,正是关于花朝城的那一页。 花朝城是圣都当年的名字。神赐之地,天佑之城,当年连接出现灭家惨死的无头公案后,将军说风水不祥,下令将城中花木尽数移出,改种一种叫作圣木的高大常绿乔木,花朝城也因此改名圣都。 故意将看了一半的书留在这里,留在这一页,简直像故意的一般。 沈夜将书签放回去,书摆回书架上,颇为忧虑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沈曦。 逃过了试药,将来却会有更大的风浪。他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她,又能保护她到几时。
第二天,沈夜去看望还留在沈家疗毒的沧溟,却被医生挡在门口。 “沧溟小姐状态还不稳定,沈先生说,没有他的允许,其他人不准进去。” 沈夜正准备折返,却看见瞳从里面走了出来。 “少爷。” 沈夜看着拦住他的医生,虽然没有问出口,但质疑的神色已经十分明显:为什么他能进去? 医生慌忙解释道:“瞳少爷说他知道一些草药知识,沈先生就让他进去了。” “草药知识,还有你不知道的知识吗?” “我和少爷成长环境不同,些许草药知识,只是多一分自保之道。” 沈夜冷哼一声,沉下脸,“过来,我有话问你。” 他说了这一句,就径直往外走去,瞳对着医生点头示别,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坐进车里,这一次是沈夜开车,他一声不发开到了郊外停下,车上落锁,这才转过脸去。 瞳看着他,“少爷开车,年龄怕是不够吧。” “我来和你摊牌,你就和我说这个?” “少爷不是来摊牌的,对手的牌还未落,此时时机不对,”瞳顿了一下,“对象也不对。” “哦?”沈夜交握手指,冷冷地看他,“但你不是已经开始亮牌了么。” “我亮牌是想让少爷知道,你我虽殊途,未必不能同归。” “我讨厌不能掌握的事物,你心不在流月,便是隐患。” “少爷要真的这么想,为什么让我活着走出了沈宅。” 沈夜便不再说话,抿紧嘴唇,敛起眉头看着他。 瞳目光不转地与他对视,半响,才见沈夜缓缓开口。 “瞳,你跟在父亲身边几年了?” “三年有余。” “只有三年……父亲相必是极为信任你,才会放心早早地带你露面。” 瞳没有说话,这一次连目光也移开了。沈夜立刻便察觉,心中一震。
“瞳,你跟在父亲身边几年了?” “三年有余。” “只有三年……父亲想必是极为信任你,才会放心早早地带你露面。” 瞳没有说话,这一次连目光也移开了。沈夜立刻便察觉,心中一震。 “不对……太早了,太急了,父亲不是那样草率的人,即便你再得他心意……” 沈夜喃喃着,终于摸到了一丝头绪。 “急着把你带出来,是因为父亲他……时间不多了?” 瞳视线下垂,不作反应,沈夜却从他的沉默中读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讯息,他缓缓靠回座位上,神色怔怔地,半晌,才露出个嘲讽似的笑容,“所以父亲特意瞒着我,却又让你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师父没有瞒着少爷,少爷若是真心在意,必能有所察觉。” “你在怪我?” 瞳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们本不必如此。” 沈夜叹息般地笑着,“他自知时间不多,才将你带出来。他一身心血栽培,却身患恶疾的弟子,瞳,你是真的要和我争继承者之位吗?” “少爷心中早有答案,为何还要问。” “因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瞳,你大可以假戏真作,你有理由这样做。” 瞳看着沈夜,露出一个近乎轻松的笑意,相识这些时日,这是沈夜第一次在瞳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仿佛他真的只是个十几岁的,还不知生死为何物的少年。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以揣摸的事物。我为了某个目的出生,被人灌输着某种想法长大,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以仇恨为□□,也将以毁灭为终点,就像刀子必将折在血污里,没什么值得期待。但越是接近目标,我越是迟疑,越是期待黑暗之中能出现所谓光明,就像夜晚最黑沉时孕育的晨曦一般。” 瞳轻笑一声,“我背负着死者的过去,却奢求能看到活人的未来,如同生长于黑夜的飞蛾追逐着必将吞噬自身的火光,少爷,你觉得这样的我可笑吗?” 沈夜并不觉得可笑,他看着瞳的眼睛,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独自一人捧着微弱的烛火,在一片黑暗中寻找着唯一的前路时,却发现不远处有人执着同样的微光等待在那里。那或许不是能为他指路的人,甚至也不是能步入光明的人,却是能和他一路同行的人。 无论前路为何,无论结果为何。 沈夜阖上眼,语气中带着最后一丝犹疑不定,“瞳,我能信任你吗,你我所见到的,是同样的未来吗?” 瞳将右手按在胸口,微微垂下头去,“如我之前所说,你我殊途同归,少爷所想的,即是我所求的。” “瞳,我对你有过很多感觉。我曾经觉得你危险,觉得你难以捉摸,甚至觉得父亲也未必能真正掌控你,但现在还是第一次,觉得你如此可靠。” 瞳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惊讶。这些话从沈夜嘴里说出,分量便格外地与众不同。 仿佛是被郑而重之地托付了信任一般。 瞳只觉得心里沉甸甸地,有了一些陌生的重量,这份沉重并不让他觉得累赘,反而让他心安,只是这意外之喜又太过珍贵,他之前从未得到过,此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去珍重呵护。 沈夜撇过脸去,不去看他惊讶的神情,一五一十地说起沈父之前告诉他的话。 瞳便收起诸多情绪,沉下心来仔细听着,偶尔陷入沉思,但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沈夜便问他,“你果然知道一些么?” 瞳点点头,“当年的事我做过很多调查,也查到过一些端倪,只是缺少一条线索将它们联系起来。” “流月就是那条线。” “不错。这条线一旦扯动,便会牵带起许多旧事,所以那些人只在暗处下手,尚未走到明处来。” 沈夜皱起眉头,“我若是他们,此时必是在织一张巨网,维持着水面的风平浪静,只是为了将来一网打尽,也让自己落得一身干净。” “可惜水面平静,他们也难以得知水下波涛暗涌,渔人结网,怎知猎物不会暗渡陈仓?” “你觉得,到他们正式出手,还有多长时间?” “不出五年。” “五年……”沈夜眉头舒展开来,“尚可谋划。” 瞳却丝毫没有放松,“但沧溟与前帮主中毒之事,并不像是军部清理的手笔,更像是……报复。” 确实,若是军部开始出手清理流月人员,大可以做得更不动声色一些,或许他们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秽浊一毒,当年便是用于清理叛乱相关的知情人员,此时同样的毒又被用在流月的人身上,报复之意相当明显,而且这样故意打草惊蛇般的做法,也像是在提醒他们,当年的事,还有人活着,还有人记得。 “如果他们没有做得这样明显,流月并不会警觉到去留意军部的动向,或许便会被不知不觉地一网打尽了。但他们的敌意又十分明确,并非想要帮助我们,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瞳接口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想要利用流月引出军部的马脚,最好将当年的真相爆出来。这些人,恐怕并不甘心只除掉流月这柄剑,还想将火引到执剑的真凶身上。” “两方相争,或许一死一活,但三方相图,局势便还有周旋的余地。”沈夜长出一口气,目光深沉地望着窗外,他想到之前砺罂对他说的话,魔域背景深厚,或许砺罂真的有办法能保住流月上下,但这些话,他现在还不能和瞳讲。 撇开众人对魔域的恶感不提,将流月与魔域扯上关系本身就是极冒险的一件事,更何况砺罂此人也像是别有所图。这世间的事,都有必须偿付的代价,沈夜只怕这代价太过昂贵,又将流月拖往另一个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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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酒 发表于 May 19, 2014 1:46:39 GMT 8
在车上讨论了一些流月的后续事宜之后,沈夜开车回了沈宅。 后面几个月,两人在人前回到了原先略显生疏的相处。瞳继续对帮中投靠的人手来者不拒,他那边势力渐稳,就有人想看沈夜的笑话,故意在帮中开会时给沈夜挑刺,甚至找人去沈夜在的场合自导自演地打架,想让他出丑。前者沈夜并不搭理,后者被华月揍倒一地之后反而更加嚣张,大概是因为沈夜不曾亲自动手的关系,开始千方百计地寻找沈夜独处的时机。 瞳曾在私下问过沈夜,要不要将这些人处理一下,帮中分两派虽然是计划之内,但这样的气氛,容易真的生出事端来。 沈夜淡淡答道,留着他们,另有用处。 瞳就不再过问,平时装聋作哑。那些人得了他的默许,自以为讨好了新东家,也是得意非常。 唯一满心不愉快的就只有华月,她并不在意什么大局为重,上门挑衅的各路炮灰也好,流月也好,即便是沈父,在华月心中,也及不上沈夜千分之一的重要。看着沈夜在帮中逐渐沉默下去,她便觉得他受了委屈,而他受的委屈,必然会十倍百倍地留在她心里。
沈父身体衰弱得非常快,渐渐的,连外人也看出端倪来。 一个儿子,一个弟子,年纪都还不大,虽说各有手段,却未必能压住沈父手下那些老狐狸。何况两人相争,本身就分散了力量,这对于某些人来说,亦是可趁之机。偌大流月,人心蠢动,沈父还在时,就已经有了分崩离析的先兆。而沈父对此不闻不问,仿佛病痛真的夺走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将帮中的事和人手分别交给沈夜和瞳处理,权力分配上不偏不倚,他这毫不在意的态度反倒镇住了一些人,毕竟沈父正值盛年,未必不能再拖个几年,而他活着一天,流月就不会有第二个声音。 只有沈夜和瞳知道,沈父是真的撑不了多久了,他那样绝不会示弱的性格,也已经无法掩饰自身的衰疲,他冷眼旁观帮中的势态,不闻不问,是希望两个晚辈真的能将流月的架子撑起来,而不远之后的将来,这两名少年,或许还能合力再救流月一次。 沈曦的生日在五月,正值多雨时节,她自从会走路,便是每年站在门廊上,等着从哥哥手里接过礼物,细纱一样的雨雾扑在她脸上,推着她雀跃地跑进屋里去。 而这一年,沈父在沈曦生日前十天去世了。 沈夜抱着妹妹坐在黑白分明的礼堂,小声对她说,今年的生日只有礼物,没办法庆祝了,哥哥明年补给你。 而沈曦睁大眼睛看着父亲的棺木,乖巧地没有问任何问题。 赤宵和雍门迪带着一干手下出现在灵堂门口时,沈夜让华月把沈曦带了下去。 他猜到父亲去世会动荡人心,但也没料到,那些人连葬礼结束都等不及。看来前几个月他的刻意退避,退得有些太过了。 沈夜和瞳一起迎出门去,师同半父,他们俩人戴的是一样的孝,看上去十分和谐,赤宵一见他二人举止的默契,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 这两名前任帮主留下的继承人选,若是两方势力,那拉拢瞳来逼迫沈夜便十拿九稳,但若是一齐代表沈家,那今天这灵堂便不亚于鸿门宴,他和雍门迪这样送上门来,着实有些愚蠢。 他对雍门迪使了个眼色,想要提醒对方小心,雍门迪却会错了意,带着一干手下,无视了前来迎礼的瞳与沈夜二人,径直往灵堂里闯。 沈夜冷笑一声,一个侧步挡在他身前,“雍堂主可以进去,这一干人等还是留在外面吧。” “这些都是跟着帮主一路过来的老兄弟们,少爷拦着不让进,不怕帮中人寒心?” 说着,雍门迪伸手去推沈夜,手伸到一半,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雍门迪急忙后退撤手,这才躲过一刀。 瞳收回匕首,不紧不慢地上前站到沈夜身侧。 “师父虽然不在了,规矩却还在。你们若是年纪大了不记事,我也只好代替师父来教教你们。” 看到这一情形,赤宵哪里还敢迟疑,立刻就转身要走,不料回转身来才发现,院门不知何时已经闭上,早有人上来围住了他们。 沈夜叹了口气,“姜太公直钩钓鱼,尚能钓到文王,我撒饵数月,却只能钓来你们两个。” 瞳在一旁摇头道,“也不可能全部扫干净,只望今日之事,能让其他人有所收敛。” 赤宵恨恨道:“你们原来……是一伙的!” 沈夜嗤笑,“倒也不算一伙的。只是盘龙方可争天,你们这些小鱼小虾,本不该凑这个热闹。” “若不作龙门之争,便一世都是鱼虾,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赤宵与雍门迪对视一眼,齐齐下令道:“拼了!” 两边人马齐齐亮了兵器,沈夜正要上前,却被瞳按住了,瞳站到他身前低声道,“我还在,就不用你出手。” 沈夜颇不信任地看着他,“你好像不擅长打架。” “打架不会,杀人却是会的。”瞳伸手推了他一把,“站到台阶上去,不要弄脏了衣服。” 瞳的声音与往常不太一样,沈夜几乎想伸手拉住他,但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后退几步,走到了台阶上。 这是瞳主动让出的位置,一上一下,主从关系就此尘埃落定。
瞳的动作很漂亮,与之前和沈夜打架时的迟钝不同,他面无表情地走进人群中时,像一把过于锋利而精准的刀。他没有撒谎,杀人确是他的强项。 沈夜握紧拳头站在台阶上。在这过于湿润缠绵的五月,在他父亲冰冷肃穆的灵堂前,他给自己举行了一次盛大堂皇的加冕。台阶下的不请自来的宾客,与他忠实的捍卫者们,皆是这一场仪式的见证者,他看着鲜血渗入泥土里,一如鲜花铺就的地毯。 动乱很快就平息了,除掉重伤的,其余人都被押到沈夜面前。 沈夜冷冷地看着他们,“就按帮规处置吧。” 雍门迪和赤宵被按在地上,此时狠狠地抬头瞪着他。流月的帮规,叛乱者处死,以儆效尤。 这时瞳上前一步,“少爷,还是交给我处置吧。” 沈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被按在地上的两人也是神色一变,心想难道这两人也并非一条心,这一下有了活路,顿时脸色迫切地望着瞳。 沈夜只略微考虑了下,“你想要,就给你吧。” 瞳看着沈夜回到灵堂内,这才回转身来,对着地上的两人,慢慢道,“少爷是个很温柔的人,我却没有那样的温柔。诸位最好有心理准备才好。” 说着,一摆手,示意将人带下去。 被一路拖下去的两人脸色几度变化,最后只能惊恐地看着瞳的背影渐渐远去,仿佛这才意识到,这世上还有远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其后几天,再也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前来吊唁的宾客们都十分安份,沈夜守在灵堂前,看着堂主们恭恭谨谨的脸,心中也安定许多。 到第五天,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沈夜一开始几乎没认出来,砺罂梳了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一身黑色西装,戴了墨镜,混在人群中,看上去与其他人并无不同。如果不是他手里十分高调地握着一枝白枚瑰,引得周围人侧目不止,沈夜未必会注意到他。 瞳正要招呼保安把他悄悄带出去,砺罂却已经一眼看到了沈夜,几步走过去,低声道,“上次一别,如今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与沈少主再次相见,这人世间的缘份,当真可叹。” 沈夜看着他手里的白玫瑰,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砺罂摘下墨镜,将白玫瑰递到沈夜眼前,“当然不是送给死人的。这是送给你的,我的沈少主。” 沈夜伸手将花拨开,“带着你的花,滚出去。” 砺罂却看着他的手,刚才沈夜的手背擦过花枝上的尖刺,留下划痕,很快已经有血珠滚下来。 “你不高兴,我走就是了。” 砺罂将白玫瑰放到一旁的矮几上。 “白玫瑰说:我愿为你付出所有。沈少主,你想要的,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得到,为什么不愿意对我开口?”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少爷让他滚出去,是让他离开,还是真的让他横着滚出去?” 沈夜嘴角动了动,像是要笑,却忍住了。 “那就看他怎么选了。” 砺罂呵呵笑着,一步步地退了出去,一直到消失在大门口,视线都没有从沈夜身上移开。 瞳走过来,刚要开口,沈夜打断他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说了。” 瞳眨眨眼,“哦,可我不是要说这个。” “嗯?” “沧溟小姐醒了,她知道了师父过世的事,说想要见你。” 沈夜皱起眉头,现在场中宾客极多,他和瞳各自招待都有些忙不过来,实在抽不出身。 “告诉她,我晚上过去,让她好好休息。” “好。” 瞳却没有急着离开,他掏出手帕,拿起沈夜的手,将血珠仔细擦干净,低声道,“少爷不该让自己受伤的,血的气味不适合你。” 沈夜垂下眼,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几道浅浅的伤口,“不是我的血,也会有别人的血,躲不掉的。” 瞳看了一眼已经结痂的伤口,放下沈夜的手走到一边。照顾沧溟的护工还等在那里,他简单交待完毕,护工便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护工带着一名保镖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瞳认出那是沧溟房间外守着的人,脸色时顿时沉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保镖神色惊慌,压低声音道,“沧溟小姐不见了?” “不要慌,仔细想想。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有人闯进去了,还是你们都没有察觉?” 保镖定下神来回忆道,“沧溟小姐门口的守卫四个小时换一次班,半个小时前到了换班的时候,轮换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我和甲火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甲火说,让我去找一下人,他一个人守着,我就离开了,到丙水和丁土的房间时,发现他们已经被人打晕了扔在厕所里,我才知道不对劲,急忙赶回去,甲火说没有遇到什么异状,可是我们进去时,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沧溟小姐,剩下的一个护工,还有一名医生,全部不见了?” “对。” “屋子里有血迹或者打斗的迹象吗?” “没有,屋子里没有变化,但是房间的书柜里夹了一枝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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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酒 发表于 May 19, 2014 1:46:56 GMT 8
番外一:守夜
白天要招待宾客,晚上还要为沈父守夜,守夜的第二个晚上,沈夜终于忍不住开始瞌睡。 他和瞳并排坐在灵堂角落里,夜里凉,华月为他们送来了毛毯,毯子又软又暖和,沈夜包在里面,脑袋开始一磕一磕地往下掉。 瞳看着他小鸡啄米似的动作,伸出手去,轻轻地扶着他躺倒在长椅上。脑袋碰到椅面,沈夜便一动不动地沉入了睡眠中。 后半夜,沈夜终于醒了过来,一个翻身几乎从长椅上掉下去。 他睁着十分茫然的眼睛扫视四周,几秒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 “瞳,我睡着了?” “嗯。” 沈夜扭头去看香案上,香依旧在烧着,是瞳一直在守着。 “你也睡一下,后半夜我来守吧。” 瞳看着沈夜的强打精神的脸,犹豫了一下,“好。” 他偏过身去歪倒在长椅上,过了一会儿,呼吸均匀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香案上的香又快烧到尽头,瞳稍微直起身子看向沈夜的方向,对方果然又坐着睡着了。 瞳小心地起身,如之前一般扶着他躺下,捞起快要滑落到地上的毛毯将他包住,然后才去把香续上。 他坐回沈夜身边,看着屋檐外的月亮。月色如流水,照着屋外的台阶与白天才浸染过血液的土地。 一旁躺着的沈夜突然动了一下,额前的小辫子从椅子边上滑落下去,瞳伸手去抓那根小辫儿,抓到手心里之后,又突然觉得这样做有点蠢。 虽然还能清醒着坐在这里,但是脑子大概也已迟钝得只剩本能了,瞳这样想着,内心有些莫名的平静。 他微微垂着头,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天亮。
番外二:真心话大冒险
沈父死后第二年,沈曦的生日办得十分热闹。沈夜对于自己去年连礼物都未能亲手送一直耿耿于怀,为了补偿她,难得地请了许多人来家里。 吃过蛋糕,拆过礼物,沈曦的小伙伴们开始吵吵嚷嚷着要玩游戏,最后决定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沈曦拉着沈夜和瞳一起,沈夜想,才几岁大的孩子,能玩出什么来,便同意了。 瞳则很是犹豫了一下。和一直活在“妹妹天真纯净”的假象中的沈夜不同,他对于可爱的孩子们背后的小恶魔潜质很有几分认知,所谓粉色切开都是黑的。 但是今天是沈曦生日,他不能扫兴,便也点头答应了。 于是一群人围着圆桌团团坐,数了和人数相当的纸牌,将鬼牌加进去,便开始抽牌。 瞳翻开牌的那一刻就觉得,今天实在不是他的幸运日。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瞳选了真心话。 沈曦摇摆着脑袋,十分天真地问道,“那我问啦,瞳哥哥活到这么大,最糗的是什么时候?” 最糗的吗? 瞳思索了一会,看了一眼沈夜。 沈夜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一次我和阿夜在外面闲逛,突然遇到了来惹麻烦的人,对方人数太多,我们不得不躲开,跑来跑去,找不着路了,阿夜指着一间公厕说……” “咳咳!” 沈夜突然咳嗽起来,对瞳使了好几个眼色。 “瞳哥哥,哥哥说什么了?” “阿夜说,那间公厕的女厕所后面有窗户,正对着沈家外面的大路。当时事态紧急,我们就从女厕所翻了出来,结果运气不好,让从沈家出来的几位叔叔看到了。当时有一位叔叔说,‘流月的新帮主,性格还真是活泼呢’。” 瞳说完,圆桌边的小朋友们全都哄笑了起来,沈曦一开始还在笑,很快又担心起来,“哥哥在外面很危险吗?会经常遇到这种麻烦吗?” 沈夜感动万分,刚才还僵硬的脸色瞬间柔软下去,他抚摸着沈曦的头发,“不会。哥哥很厉害,没有什么人敢来招惹哥哥。” 游戏重新开始,又进行了几轮,终于鬼牌落到了沈夜手里。 沈夜考虑到刚才瞳的糟遇,选了大冒险。 瞳在心底感慨,阿夜为什么总是这么天真。 天意难问,人心难测,偶尔也要感受一下这世界的恶意。 “大冒险……”沈曦眨了眨眼睛,“哥哥,大冒险最流行的是亲亲哦。” “亲亲?”沈夜的脸色又开始不好了。 沈曦点头,指着瞳,“那哥哥亲一下吧。” 沈夜僵在那里,桌子边的小朋友们开始起哄,对着沈曦期待的神色,沈夜终于倾过身去,在瞳脸上亲了一下。 眼看着没有人表示异议,沈夜放下心来,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子,并不知道亲脸和接吻的区别。 而后他想到那句“大冒险最流行的是亲亲”,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严肃地看着沈曦,“小曦,你有和别人亲亲过吗?” 沈曦摇头,沈夜便松了口气。 瞳默默地吃了一口冰淇淋。 亲脸和接吻的区别,小朋友们不懂,他却是懂的。
几年后,他们终于真真正正地有了第一个接吻,沈夜移开脸时,瞳按着他的脖子说,“刚才那个算你补给我的,再来一个才算现在的。” “?” “大冒险,你欠我的亲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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