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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8, 2014 22:25:45 GMT 8
叶灵臻听完夏夷则的详细打算,赞同他目前的应对方式,于是便将部署交代下去,顺道派人通知武灼衣速回。 “帝都的事,我已让眼线开始着手调查了,我在这里多陪殿下两日,灼衣回来后我再走。”叶灵臻道,“二皇子的人昨日消息传回后立刻便向帝都传信,几道关口处都有我的人拦截,但二皇子被俘的消息上达天听是迟早的事,瞒不了几日。” 夏夷则点点头,“好,叶先生费心了。” “哪里的话。殿下赶路回营也该累了,都不曾歇息过,不如趁现在去看看那个北疆女孩吧。” 夏夷则看着叶灵臻笑起来,“说得如此好听,还是将事情推给我。即便你同意我不用她,也不能让她落在老二的人手里,可老二的人不买你的帐,还是要我出面。我可说中了?” “嗯,毕竟是殿下的相识,自然由殿下保全。” 夏夷则也不与他计较,径自往看押俘虏的营帐中去。 看守的人见来人是三皇子,虽有不屑却也不敢造次,让开路请夏夷则进入。里面一个黄绿黄绿的小女孩一听到有人进来立刻回过头来,看清了进来的人是谁,她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接着便哭了起来。 夏夷则走近她蹲下身,才发现她双手被反绑着手腕已经有地方被磨破了皮,只是天冷手露在外头冻得麻木,她就像是完全不知道似的。 “呜……夷则……你是来救小曦的吗?小曦没有乖乖待在院子里……自己、自己跑出去了……哥哥回去见不到,见不到小曦……会害怕的……” 夏夷则帮沈曦松绑的手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安慰她:“小曦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沈曦摇摇头,哽咽着止住哭声,“小曦不怕,夷则你快点带我回去好不好,要是哥哥回去见不到小曦怎么办?” 夏夷则抬手想要替沈曦擦去满脸的泪水,看到自己一路风尘仆仆早就脏了的手,又重新放下,“抱歉,小曦,现在你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我会送你回去,但不是现在,现在不安全。”夏夷则不知道怎样让沈曦理解战事,只好模糊地向她解释,“眼下只有亲自将你交还给你的哥哥才能放心,但我现在抽不开身。” 沈曦着急起来:“那你让哥哥来接我好不好?” “不行,你哥哥也抽不开身。” “那怎么办?”沈曦苦恼地瘪了瘪嘴,“哥哥不能没有小曦陪的……” “我会派人给你哥哥传信,说你跟我在一起,叫他放心。” 沈曦抽了抽鼻子,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吧,夷则是哥哥带回去的客人,你们好像关系不错,哥哥知道小曦跟夷则在一起应该可以放心。” 夏夷则自嘲地笑笑,“但愿他能相信才好。” “为什么这么说?你和哥哥吵架了吗?” “没有,但我好像骗了你哥哥。”夏夷则低下头,“我原本没有那么打算。” 沈曦歪过脑袋想了想,问:“你骗哥哥干嘛?你要是欺负哥哥小曦就不跟你玩了。” “……不是……”夏夷则诧异沈曦为何会觉得自己能欺负到沈夜,不由愣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并不是真的想骗他,但……” 沈曦诚恳地拉住夏夷则的手告诫他:“那你一定要跟哥哥道歉,哥哥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别人骗他,小曦都不敢骗哥哥。” “……好,我知道了。”夏夷则见沈曦认真的模样不由脊背一冷。倒不是担心在谋划上骗了沈夜令他不甘会有什么后果,早已习惯了尔虞我诈的沈夜不可能在意这种事,沈曦说的沈夜讨厌欺骗应该是指的情感上的欺骗,是最简单的那一种。 夏夷则原本的确没有打算与沈夜深交,即便是现在他也不敢说自己对沈夜有几分熟悉,但本该不带有情感的虚与委蛇发展得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干干净净,在沈夜身边时一心想的是自己的计划,如今再回想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分明有许多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去做,为何就顺理成章地做出来了,不过就是一念之间动了心思,又知道对方该是不会当真,便无所顾虑地说了不必说的话,做了不需做的事。夏夷则清楚自己只是利用沈夜一段时日,然后便会离开,因此并未令自己深思多想,对沈夜的态度也多半是稍显退让顺从,但沈夜将他扑下马之后他才渐渐回想明白,沈夜并不知道他会干脆利落地离开,沈夜自以为能把他留在北疆,不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但是沈夜既然想杀自己,那么应当也算是能够两相抵消吧?夏夷则虽是这么想着,却也自知牵强,两者难以比较,听了沈曦的话更是意识到算计中一旦掺杂了哪怕一丝的人情便无比纠缠难算。 “对了夷则,”沈曦又晃了晃夏夷则的手,“他们来抓我时,我拿了你房里的剑,不过小曦不大会打架,剑也被他们抢走了,就是那个麻子脸的大个子拿走的,你去要回来好不好?” 夏夷则回头看了一眼沈曦说的麻子脸,问:“什么剑?” “就是哥哥送你的那柄呀,带剑穗的。”沈曦比划了一下,“那个麻子脸好丑,哥哥的东西才不要给他拿着。” “好,我去要回来。小曦认得那剑?” “认得呀。”沈曦点点头,“原来是挂在哥哥房里的,好像是辟邪用的吧,静萍姑姑说没开刃的剑大多是辟邪镇神的,还叫小曦不要乱动。” “是吗。”夏夷则记起那晚在湖边沈夜中夜醒来血红的双目,看来他的确总是睡不好。夏夷则忽然又发觉沈曦说起北疆皇宫中的事措辞有些回避,想起回报的人说只知道抓来的俘虏应是北疆皇室却不明身份,不由问道:“小曦你被他们抓住时,不曾说过自己是谁?” 沈曦摇摇头,“小曦听哥哥的话,不告诉别人自己是谁,也不告诉别人哥哥是谁,只能说哥哥很厉害很厉害,皇……那个,家里的事也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说。” “他交代过你?” “嗯,就是跟夷则认识了以后哥哥教小曦的。” 夏夷则不禁扶额,如果沈夜知道此刻小曦正是在自己手上,怕是要起肝火。 “小曦乖,你哥哥说得没错,不论任何人问起,都不能透露自己是谁,一定要记得,无论是谁问起都不能说。” “嗯,小曦知道呀。可是为什么?”沈曦不解地看着夏夷则。 “会对你哥哥不利。” “好,那小曦绝对不说,小曦要保护哥哥的。” 夏夷则看着沈曦坚定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伸手抱了她一下。想来母妃当时被软禁宫中,即便她再柔弱无依,也定是一心想着要保护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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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9, 2014 0:10:46 GMT 8
沈夜追上往回调去的都城卫,并未做过多停留便又独自往都城而去,到了皇宫不等宫中侍从上前迎接便直接驾着马一路来到沈曦院门口。 先前当着华月与瞳的面,沈夜不敢显露出过多情绪,冷静自持地相信着沈曦即便落入敌军之手也定然不会出事,但此刻一路奔回来到沈曦住处,烧到心头的焦急便再也按捺不住地蹿了上来,恐怕会再也见不到沈曦的念头止不住地往外冒,哪怕再怎么提醒自己夏夷则不敢伤害沈曦也灭不去强烈的不安。 沈夜在沈曦院外踟蹰着停下马的功夫,就看到静萍红着眼跑了出来,一见到沈夜便跪了下来。 “王上,王上总算回来了!奴婢可算等到王上了!”静萍哭道,“公主不见了三天,奴婢想着王上若再不回来,奴婢便是拼了这条命冒犯军威,也定要亲自去军营求见王上!” 沈夜刚想问她的罪,听她话语中似乎是有责怪自己迟来之意,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让人向我通报此事了?” “发现公主不见当晚,实在寻不到公主,奴婢便让人快马去通报王上了!”静萍抹了抹泪抬起头道,“昨日不见回音,晚上我又叫人去通报王上,王上不是接到奴婢的信才回来的?” 沈夜眉头皱得更紧,又问:“可知道报信的人走的是哪道宫门?” “呃……应是北门。” 沈夜点点头,再问:“小曦失踪前,可有事发生?我记得我临行前她闹着要去见李……见夏夷则。” 静萍想了想,迟疑道:“是……是有这么回事……奴婢后来问过公主,公主说是夏公子告诉她自己要回去了,所以她想赶着跟夏公子道个别。” “你说什么?”沈夜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是夏夷则告诉小曦的?”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静萍摇摇头,“奴婢没见到夏公子过来,许是叫人带的话。那天早上像是有面生的侍女出现过,奴婢以为是新来的,还未来得及好好问问,王上便下令将服侍公主的人都换了。” 沈夜抬手按了按眉心,语声不耐起来,“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小曦不许她出院门?” “这……奴婢该死!”静萍磕下头去,悔恨莫及,“那日公主本没能出门,但奴婢替公主翻整被褥的时候刚巧大亲王路过,门口的侍卫说大亲王见公主想出去玩,便要侍卫放行。大亲王一向……一向……唉……侍卫不敢顶撞大亲王,便放公主出去了。他们来告知奴婢让奴婢去追回公主,可公主已经不见了,大亲王也没见着人。据侍卫说,大亲王只是随公主玩儿去了,大亲王自己一人走了。要是奴婢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就好了,奴婢有罪啊。” “雩风一向目中无人,我不在他便在宫中肆无忌惮,我知道你们拿他没办法。让放行的侍卫自己去领罚,至于你……你是服侍公主的,我不能罚你,就等公主回来再看她的意思吧。” 静萍欣喜地直起身看向沈夜:“王上找到公主了?!公主何时能回来?三天了,公主该害怕了……奴婢、奴婢实在……” “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沈夜打断她,“行了你去吧。” 静萍还想多问,却见沈夜脸色阴沉浑身煞气,一时不敢多嘴便起身告退。 沈夜深深呼出一口气,策马又往北宫门去,传来了这两日当值的侍卫,一问之下果然是雩风以不得扰乱前线战事为由拦下了静萍派出传信的人,又听侍卫说这两日雩风仗着自己不在宫中天天在宫里横行,简直要把整个皇宫当成他自己的王府。 “雩风这蠢货……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小曦?”沈夜虽气急雩风乱来,却也并未立即认定此事便是雩风谋划。 雩风一向看不起沈夜,明里稍微收敛,暗中拼了命地与沈夜不对付,但他多半是自知无力却心有不甘,对沈夜的不臣之心从未掩饰,暗地里阴谋的事他却从未干过,即便有动过心眼也从未成功过。此事若当真是雩风一手谋划,沈夜倒是打算今后对他刮目相看了。 沈夜犹豫了一阵,没有立刻去找雩风问个清楚,反而调转马头往里回去。目前沈曦在李军那里,迟早是会落在夏夷则手中,只不知军营中那般粗人是否会叫沈曦吃苦。但只要南面夏夷则不出事,沈曦的安全暂时不必担忧。然而让沈夜心有不安的是静萍所言,夏夷则告诉沈曦自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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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9, 2014 22:02:08 GMT 8
沈夜不知不觉来到原先夏夷则暂住的院子前,略想了想,还是下马走了进去。 夏夷则走后院子里空无一人,连原本每日更换的侍从婢女也不再前来。沈夜是带着夏夷则离开的,自夏夷则被安顿在此后还不曾见过这院中空落无人的景象。 他虽允许夏夷则四处走动,夏夷则却谨慎得很。除却有一回侍从回报说他花了一整天将大半个皇宫漫无目的地逛了个遍,就几乎没怎么出过院门。每一回沈夜路过这里,总能看到夏夷则不是在院中舞剑便是在窗前写字,好似他真的会留在北疆三年、五年、一生。 沈夜在院中窗前停下,伸手触上窗框,记起那晚似乎是自己推开窗去撩拨夏夷则。自从下定决心要杀夏夷则,沈夜便不再顾忌对他动起任何心思。迟早要杀,总归要下手,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若真动了心,也不过就是下手之时会有些许疼痛。沈夜早已习惯,以至于快要麻木,反而期待锥心之痛。 瞳曾经告诉沈夜,“你这是心病,害人害己,难以医治。”沈夜不愿承认,却明白他说得不错。 “你越是去信任,去喜欢或是去欣赏,就越是打算要下狠手。你觉得这样你下手时会不忍,便可以认为自己良心未泯,你还是从前的你。但你我都知道,你早已变了许多,你杀一个人前对他所倾注的不是为了那个人,只是为了之后根据刺痛寻找你的良心,自以为已受到了惩罚。” 瞳将沈夜的心思说出口,听起来就像是对沈夜的谴责。沈夜不知道瞳是否真的这么认为,但他乐于接受这样的谴责,也不求他人谅解,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收手。这一次对于夏夷则亦是如此。他原本对夏夷则虽感兴趣,却多半是对于后辈的欣赏,之后任由自己偏颇动心,不过是因为决定要他死。 沈夜清楚自己心思不纯粹。若没有这些事,他对于夏夷则的心情定会止于欣赏,以及些许对于他境遇的同感,并不会生出多余的情愫。原本该是沈夜做个十足的恶人。 但他没能做成这个恶人,也没能证实杀死夏夷则时自己是否会心有不忍。夏夷则逃脱了,并且欺骗了沈夜,沈夜自以为的境况完全变了。甚至原先沈夜诧异夏夷则并未将自己放在眼中,如今看来却连这一点都未必如此。 夏夷则的目标是他二哥,这并不妨碍他同时觊觎北疆,他既然可以欺骗沈夜那便也可以设计阴谋。倘若果真是他告诉沈曦自己要离开,那么不顾沈夜的警告一再与沈曦亲近便有了理由,而当天他与武灼衣虽未交谈却照过面,万一他们之间定有暗语,二皇子派人潜入皇宫便也有可能是武灼衣劝诱。这么一来一切便合情合理,毕竟雩风是北疆皇室正统宗亲,他即便要找沈夜的麻烦也断不该与中原串通。 沈夜越发觉得夏夷则每一个举动都那么可疑,似乎当真是早有预谋,只是他说起谎来淡然平稳面不改色,就连他当初话语中一一被沈夜拆穿的破绽都像是为了诱导沈夜而故意失言。 若真如此,李家三皇子实在不可小觑,只可惜若真如此,他动的是沈曦,在沈夜鞭长能及之处便再无生机。这一回,沈夜不会再大意,他无可侥幸。 沈夜按下心头越来越浓重的怀疑,转身走进屋去。 屋中还是原先的模样,未曾改变,也不觉得如屋外一般冷,似乎烧过炭。沈夜环视一周,发觉似乎少了些东西,却多了些人味。他走到夏夷则睡过的床边,探过手摸了摸,被褥松软温暖,像是主人还在。 沈夜正疑惑间,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匆匆走动的声响传来,沈夜警觉,两步跨到窗边将窗户拉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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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0, 2014 22:12:01 GMT 8
“啊!”一名侍女应声倒退了两步惊叫着摔倒在地,“王、王上……奴婢万死,奴婢……” 沈夜皱起眉看她,“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奴婢……”侍女支吾着跪起身,低着头颤了许久,才小声道:“奴婢……奴婢来为那位殿下看顾打扫……” “你说什么?”沈夜仔细看她,“你知道他是谁,你先前被派来此处服侍过他。” “是……” “他走了,不会回来了,你还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不会……回来了……?”侍女失神地看向沈夜,紧接着回过神来一个劲叩首,“奴婢该死,奴婢仰慕三皇子,这些日子日日私自来此,奴婢……奴婢求王上责罚。” 沈夜心头顿时一股无名怒火,莫名觉得自己在夏夷则眼中或许不过如同这侍女一般。他微微叹了口气,问道:“这儿每日换不同的人看顾,前一日的会通知后一日的,你不可能每天来看,你怎知他何时走的?他走的那日,是你当值?” 侍女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奴婢。” “那我问你,那日他可曾托你去公主那里带过话?” 侍女紧张地睁大了眼看着沈夜,一字未答。沈夜再次皱起眉,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不开口,便一辈子不要开口了。” 侍女慌张地摇了摇头,又俯下身去磕头,“王上,王上恕罪,是奴婢不知轻重,明知道曦公主不能外出,但……奴婢见他着实喜欢公主,他也不清楚公主的事,奴婢……是奴婢自作主张,自作主张去告诉公主的,请王上降罪。” 沈夜沉默了一阵,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再问你,这屋里挂着的那柄悬流苏的剑,是你拿走的?” 侍女茫然地摇头,“奴婢绝没有拿过这儿的东西。” 沈夜垂下头闭了闭眼,“是他让人取走的吗……” “王上?” “你喜欢李焱,是吗?”沈夜向侍女看去,“好,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事。” 侍女惶恐地盯着沈夜,不敢搭话。 “如今有伤残退下兵士十人,皆是为我北疆奋战而落得身残貌毁。孤允你自行挑选一人,择日入门为妾,侍奉我北疆英勇战士一生。你想选哪一个?” “……王上,求王上开恩啊,王上……”侍女惊恐地呜咽起来,想上前恳求却被沈夜气势吓得不敢近身。 沈夜冷眼看她:“色令智昏,让你忘了孤王的话,擅自诱公主出门,那时你可曾想过后果?还是说为了要你心仪的人开心,如此后果你也甘愿承担?” 侍女愣了半晌,心一横咬牙道:“奴婢领罚。王上经天纬地胸怀,又怎能知晓,若是当真心仪一人,又如何能顾及后果?” “愚昧!”沈夜冷着脸吐出两个字,转身离开。 侍女的话叫沈夜暗自嗤笑,不论是她说自己仰慕夏夷则还是说沈夜不能知晓她的心情。沈夜从前是懂得的,只是后来渐渐明白情感与许多东西相比都太轻了,又太容易使人行止失当。既然当初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放下一些走在这条路上并不太需要的负累。 沈夜牵着马一路走回自己寝宫,打算歇一歇召雩风过来。但他还未吩咐下去,便有人来报说雩风又进宫来了,正往这边过来。 雩风并不知晓沈夜已先回来,还与前两日一般大摇大摆地晃到沈夜寝宫,毫不遮掩地对侍从嚷嚷:“这座宫室给沈夜一个外人,还不如给本王!当然本王也并非想做这个王上陛下,只是见我们北疆皇族的东西进了外人手中,总觉得眼里不舒服罢了。要不是瞧着他沈夜还不算太丢脸,也没把北疆给毁了,本王哪容得下他指手画脚的?” 一旁的侍从连声附和:“是是是,大亲王殿下这是为着北疆着想,才忍气吞声顾全大体。” “嗯,正是!”雩风拖长了声调得意洋洋地接下去,“我不让人去通报沈曦那丫头的事,难道错了吗?昨天那侍卫居然还敢跟本王顶嘴!那个沈夜把自己傻妹妹当成宝,要是给他知道那还得了?万一影响了战事,我们北疆亏败,沈夜不心疼本王可心疼!他那心智不全的妹子值几个钱?若送去中原和亲,莫说皇子了,连个世子怕是都不肯要她!这丫头能跟我们家土地和百姓相比吗?” “不能不能,是那侍卫蠢钝不堪,大亲王怎好自贬身份与他计较?” “唉,那是自然。”雩风受用地笑着抬手抹了抹头发,正要再度开口却一眼瞧见沈夜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这边。 雩风动作顿了一下,收起笑脸慢条斯理地将头发抹顺,走到沈夜跟前,也不行礼,只低了低头,问:“王上几时回来的?” 沈夜黑着脸看他一会儿,道:“听闻小曦不见了,才赶回来。大亲王可知道些什么?” “本王怎知?”雩风不屑道,“本王可没兴趣与她有什么瓜葛。” “那好。”沈夜点点头,“大亲王你是如今最能代表北疆皇室的人,北疆公主被俘有失颜面,还望大亲王前去交涉将公主接回。” “……被俘?!”雩风惊叫起来,“王上,你的皇宫侍卫与都城卫难不成都是摆设?!” “有人故意违抗孤王,放公主出门了。此事目前只能仰赖大亲王。” 雩风犹豫了一下,问:“她在何处?” “南面,李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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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1, 2014 21:28:37 GMT 8
夏夷则虽应下沈曦会告知沈夜她在自己身边平安无事,但忖度许久仍未传信过去。 他知晓沈夜被自己骗过一次便难再相信他,他的人品信用如今在沈夜面前该是一文不值,怕是无论如何承诺不会伤害利用沈曦都没有用。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形,沈夜也该知道自己不会为难沈曦,但也仅限于暂时。况且北疆战事未平,沈曦一个小姑娘独自身处敌军,即便夏夷则细心看护也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夏夷则左思右想,终是修书送往七杀营,吩咐信使送给华月。华月战场上不让须眉,战场之下毕竟柔和不少容易心软,由她转达沈夜或许能好些。 沈曦抱着夏夷则从那个麻子脸手中要回的物什跟在夏夷则身边,等眼看着信使离开她才凑上前将沈夜那柄剑递给夏夷则:“这个还给夷则。” 夏夷则看着剑柄上火红的流苏,摇了摇头道:“小曦留着吧,等能够回去时便带给你哥哥。原本就不是送我的,只不过是放在我那儿借给我用。” 沈曦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又点点头,“好吧,那夷则教小曦耍剑吧?” “若以后有机会的话,现在委实不便。”夏夷则接过剑找了个地方挂上,“小曦为何想学剑法?” “这样小曦就不会再被坏人抓住啦。”沈曦撇撇嘴抱怨,“那两个人好凶,本来有个侍女姐姐说要带小曦去找夷则的,那个姐姐那么瘦,坏人还很用力地推她,她倒下就昏过去了。小曦害怕,就往夷则房间里面躲,可是坏人速度好快,小曦拿了剑都没拔出来呢就被坏人捉住了。” 夏夷则听得愣住,立刻问:“你去了我住的地方找我?哪一天?” 沈曦答:“就是你跟哥哥走的那一天啊,不是夷则叫侍女姐姐来告诉小曦的吗?” “那一天……?”夏夷则皱起眉来,“那天你哥哥派了人守着你的院子不让你出门,是吗?你是如何去找我的?” “大亲王哥哥放小曦出来的。”沈曦不大高兴地低下头捏着手里的包裹,“小曦不喜欢大亲王哥哥,可是他放小曦出门,小曦只能谢谢他。他一点儿都不好看,还总是嘲笑哥哥眉毛长得奇怪,小曦都听见了,才不喜欢跟他玩儿。” “大亲王?他不喜欢你哥哥?” “肯定不喜欢!”沈曦气鼓鼓地嘟起嘴,“他还嘲笑瞳叔叔说瞳叔叔眼瞎腿瘸不入眼,瞳叔叔明明比他好看多了威风多了!他还欺负华月姐姐要华月姐姐去给他弹琴哄他睡觉,华月姐姐只哄小曦睡觉的!大亲王哥哥讨厌死了!小的时候他还抢过小曦的布娃娃!” 夏夷则原本警觉起来,听到沈曦最后一句不禁扶额,“……他年纪很小?” “不是呀,”沈曦摇摇头,“比小曦还大了一点儿呢。” “……?”夏夷则一时无法理解沈曦所言的一点儿是指多少,但想到小孩子大多不愿意承认自己年岁小,便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沈曦见夏夷则自顾自神色严肃地沉默下来,便觉得无趣,但看多了自家哥哥动不动就这幅模样,倒也明白他在想事情,于是晃了晃脑袋走到一边的矮桌上将先前被掳来时麻子脸一并搜了夺去的东西放到桌上,解开包裹一样样摆开来查看。 夏夷则仔细回想来北疆之前了解到的消息,终于记起来北疆的大亲王是什么人。 北疆虽与中原连年开战,但烈山部并非普通游牧民族,民风也并不开放,都城内部之事少有泄露。在中原流传的消息只有沈夜当年得位不正,他并非正统北疆皇族,只是先王膝下无子,先王垂危之际皇室宗亲争抢新王,他却趁势发动政变。沈夜残忍无情连至亲亦不放过的传闻便是自那一次政变开始传出,此后关于沈夜亲眷何去何从也无人提起,似乎他除却极少的亲信下属,几乎是孑然一身登上王位,他还有个妹妹沈曦一事怕是连北疆百姓也不全然知晓。而大亲王雩风则是政变之前皇室宗亲中血缘离王位最近的那一个,曾经风头无两。 夏夷则稍稍有些头绪,料想这位大亲王若有意趁机搅混水,沈曦一事则多半是他谋划。那名声称要带沈曦来寻自己的侍女或许原本是要替雩风劫持沈曦,好趁着沈夜忙于应战多方施压于他,只可惜二皇子的人刚巧潜入北疆皇宫探查,正遇见那侍女与沈曦,见沈曦衣着考究华丽身边又只有一弱女子相陪便半路捡了个便宜。 只是若真如此便有了问题。沈曦没有落入雩风手中,但前面的功夫雩风却做足了,若是被沈夜发觉怕是没法收场。那么就只好嫁祸于人,而最好嫁祸的便是他夏夷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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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3, 2014 23:15:47 GMT 8
身边多了个小女孩总是多有不便,尤其到了晚上洗漱就寝,即便沈曦才十岁出头的模样夏夷则也多少觉得有些不妥。 沈曦腕上擦伤在双手暖和起来后渐渐感觉出疼,叶灵臻一边替她擦药一边向夏夷则建议道:“军营里莫说女人,连斯文些的男人都找不出几个,她留在这儿也未必就好。” 夏夷则也赞同这话,不由有些犯愁,“那依先生之见,可有什么办法?” “嗯……有倒是有,但看殿下敢不敢。” “怎么说?” 叶灵臻将药收好,顺道给沈曦把了把脉,反问道:“殿下将她留在身边是为何?” 夏夷则略想了想,回答:“我不会用她威胁沈夜,也不想她出事,但我若送她回去又太过危险,叫沈夜来领她也一样行不通,交托他人更无法放心,因此只好将她留在身边。” “那么将她交托于我,殿下可放心?” 夏夷则愣了一下,道:“我非是对先生不放心,而是无论是谁将她送回沈夜那里均不安全。我不能让先生冒险。”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叶灵臻笑道,“殿下今天送去北疆七杀营的信中说明绝不会伤害利用这女孩,但殿下认为沈夜不会信,是不是?” “是。况且军中安危难保,意外迭出……” “既然他不信,就不要他相信好了。殿下坚持的不过是不叫这女孩受伤。” “……先生的意思是?” “这女孩身上有病,本该有人细心看顾。”叶灵臻答,“过两天灼衣差不多就该回了,到时让这女孩同我一道回去,我将她送往清和道长那里。如此殿下总该放心,叫沈夜知道他妹妹不在战场中也总好过时时担心一个小女孩在敌营遭遇不测。同样是被中原掳走,还是待在没有战火有人照料的地方好些。” 夏夷则犹豫起来,“可沈夜会……” “会如何?会影响心情,急攻躁进?这不是很好?” 夏夷则摇摇头,“罢了,先生说的是,横竖他已无理由再信我了,此刻我再多顾忌也是无用,问心无愧确保小曦无事为上。” “殿下明断。”叶灵臻转头看向沈曦,问道:“姑娘,你可愿意随我去中原游玩?” 沈曦侧着脑袋看了叶灵臻好一会儿,又扭头看了看夏夷则,问:“哥哥知道吗?” 夏夷则答:“此事我们会告诉你哥哥。” 沈曦点点头,又问:“那夷则一起去吗?” “我在这里还有些事,小曦先去,我晚些时候再去。”见沈曦撅起嘴,夏夷则又道:“这位叶先生会好好照顾小曦的,小曦不要怕,到了中原叶先生会送小曦去我师父那里,小曦可以请我师父教你剑法,好不好?” “剑法?嗯……让小曦想一想……”沈曦皱着眉苦恼了许久,终于露出笑容:“好吧,那你一定要好好跟哥哥说,叫哥哥一个人在家不要害怕,实在害怕的话就叫瞳叔叔和华月姐姐来陪他,还不行的话静萍姑姑也借给哥哥。” 夏夷则应道:“好,一定。” 事情定下叶灵臻离开后夏夷则便带沈曦去睡觉,替她将外氅挂起时无意中瞥见她摆在矮桌上的物什,发觉其中有一枚令牌看上去极其眼熟。夏夷则将它拾起来仔细看了看,确是与沈夜给自己的那一块一模一样,于是便将令牌举起来问道:“小曦,这是做什么的?” 沈曦抬头看了一眼,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哥哥叫带着的。这个瞳叔叔和华月姐姐也有,大亲王哥哥也有,跟大亲王一起玩儿的明川哥哥也有,还有那个长小胡子的风琊好像也有……不过这个小曦不能给夷则,哥哥说过要小曦随身携带,不能送给别人的。” 夏夷则点点头,又将令牌重新放回去,安置沈曦就寝。沈曦钻进被子里伸出手攥住夏夷则的衣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小曦?” 沈曦半张脸藏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问:“夷则可不可以陪小曦睡?” 夏夷则四下看了看,伸手指向帐内另一处被褥:“我就睡在那里,有事叫我便好。” 沈曦竖起脑袋看了一眼,瘪瘪嘴缩回被子里:“夷则胆子真大,不害怕一个人睡。” 夏夷则无奈,只好在沈曦身边坐下,“我陪着小曦,睡吧。” “嗯!”沈曦笑嘻嘻地点点头,一放松下来便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含含糊糊地又说了句:“小曦要去学剑法回来保护哥哥……哥哥都不让小曦学……” 夏夷则瞧着沈曦一转眼便入睡的模样不禁羡慕起来。回想当初在皇宫中时,尚年幼的自己哪里就真的胆子大不怕一个人入睡了。一开始也会哭闹,但不仅没有人理会,反而被宫女内侍嫌弃,连带着母妃也被捎上嘲讽一番。母妃听说他过得不好,明知自己在皇帝面前说不上话还是硬拼着龙颜大怒的危险去求皇帝,到头来更不受宠,自己也受到责罚。夏夷则明白之后便再也不哭闹,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他想沈曦这样乖巧可爱,可以偶尔任性的孩子,定是沈夜自小悉心照料,从未让她吃过苦才换来的,不像自己,行为举止再怎么谦和有礼,只有自己心里才清楚夏夷则这个皮相下藏住了多少愤恨不甘和阴暗冰冷的心绪。 “……冷……” 沈曦微弱的声音传来,夏夷则听了不由疑惑地低头看去。自己已让人拿来了最软和的被褥,帐中火也烧得十足暖,连自己都不觉得冷沈曦为何会觉得冷?他伸出手去碰了碰沈曦额头,并未发现异样,只见她眉头皱得死紧身躯微微发颤。 “好冷……哥哥……下雨了……” 夏夷则竖起耳朵听了听,外头并没有下雨,看来沈曦是做噩梦了。夏夷则迟疑了一下,虽自认佯装不了沈夜的声音也尽力沉下嗓子哄道:“小曦别怕,哥哥在。” “哥哥快跑!”沈曦小声喊了一句,缩在被子里呜咽起来,“爹爹……小曦会乖乖喝毒药……放了哥哥……哥哥没病……” 夏夷则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晌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沈夜说过他们的父亲待他们不好,但夏夷则没想到这个不好竟然会不好到让沈曦这样的孩子梦见父亲给自己喝毒药。夏夷则以为沈夜是经历了什么不愿妹妹再经历的事才会对沈曦如此保护,却没想到原来沈曦已经经历过了,只是侥幸得以好好长大。难怪沈夜会以近似软禁的方式将沈曦保护在她所住的宫殿中。 夏夷则替沈曦理了理长发,轻轻碰了碰沈曦的脸蛋,仿佛触到了沈夜心中最软弱的位置,也触及自己心中的痛楚。
瞳拦下夏夷则的信使时华月已动身去了贪狼军营。 清早的阳光不错,瞳手里拿着夏夷则的信在营中散了半天的步依旧没明白他为何专程要送信给华月而不送给他也不送给沈夜。 随着这封信一起传来的消息还有中原一半的军队已迅速往后撤离,似乎为防北疆断他们的后路。前一天瞳已布置过让沈夜原先的计划漏了出去,回鹘军队已开始警戒,小部分人马连夜撤往东北,今早中原李军的消息传来大部队也开始动起来。 瞳带来的七杀营军士已有小部分先他们撤往边境,剩下的与二皇子的人一道留在中腹,见回鹘开始后撤,瞳便率军不紧不慢地跟上,身后二皇子的人既不敢直接攻过去又不能自行离去,只好也跟了上去。回鹘军队与二皇子的人一前一后夹着瞳的三千人马,状如葫芦,却前后都不敢轻举妄动,排着队列向东北行军。 沈夜正在书房里翻阅一份份来自南面各城镇的文书,外边侍从又送来一份信件摆在案头。武灼衣军一路南下开始时还一城接着一城地去骚扰,接着便如狂锋过境,受灾城镇的百姓官员还未来得及摸清楚状况街道上已被刚刚离开的中原军队搞得一团糟,守城的那点卫兵也根本拦不住武灼衣,于是不巧糟了难的城镇纷纷上书抱怨。沈夜一份份翻过去,不由笑起来,夏夷则果然不出他所料玩起这等花招。紧接着他又想起夏夷则是如何假意迎合地跟在自己身边看他谋划布局,想起沈曦说不定已在他手中,便闭了闭眼冷下脸来,伸手去取刚送上来的信件。 信件来自七杀营,里面只有一纸书信,抬头是华月,落款为夏夷则。沈夜细细将信看了一遍,一时啼笑皆非。瞳性子冷淡,对于人际往来几乎毫无兴趣,自然不懂夏夷则做法,他不懂便不管,见信中所言皆是与沈曦相关便直接将信呈给了沈夜,甚至一字解释也无。沈夜知道夏夷则无非是想通过华月转述好叫自己不那么激动,但偏偏越是如此沈夜越发觉得夏夷则诚意不足,是在投机取巧。 “莫非你是觉得,与我已无话可说,我必定不理会你的承诺?”沈夜指尖点着落款处的名字问道,静了许久之后却又一笑,“你做得很对,可惜了。” 若无请华月好言相告的书信沈夜兴许还能淡然处之,如今见了里头字字句句皆是担心北君气怒极端,恳切之言全告与华月,连自己已私下先行回到南面大营接到沈曦的事也告知,甚至提及自己与沈曦相处投缘,更有言及与华月有过交谈知她通情达理,请华月相信自己定不会利用沈曦威胁沈夜。这些话看在沈夜眼中与责他不通情理无异,而沈曦竟与夏夷则投缘更是令沈夜浑身不舒服。 沈夜明知夏夷则考量无差,自己行为处事的确少有转寰之地,也的确不会相信夏夷则,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夏夷则当真这么说又是另一回事。偏偏夏夷则信中只字未提任何条件请求,只是告知沈曦安全,若是真给华月收到此信,以她心软通达的性子怕是当真会转过头替夏夷则说话。 可夏夷则既然知道自己不信,就该明白自己为何不信。分明是他欺骗在先,疑似掳走沈曦在后,如今从华月下手的行为更像是为了撇清自己与沈曦被俘之事的干系以图后计。摆在沈夜眼前的一件件事无不在昭示着夏夷则是个如何用心险恶又虚伪做作的阴谋者,只能承认自己大意,但应对谋划沈夜无论何时都能雷厉风行,对于夏夷则的态度却迟迟摇摆不定。沈夜既不肯确认他果真是这般虚伪狡诈之人又绝不愿意再相信他的说辞,于是便只剩下越来越深的恼怒。 沈夜在案前来回走了好几趟,终于提笔回了一封信让人送往夏夷则处。 午后夏夷则收到沈夜的信,只见上头赫然两行大字:孤王已怒,不信竖子。明日当使亲王迎回公主。 夏夷则对着那两行字愣了半天,不由扶额叹道:“看来信是被他看到了。”接着又对着“亲王”两字寻思一阵,问过沈曦略微盘算,料想沈夜派来的亲王必定是雩风,一时头疼不已,寻了最快的马叫信使回信过去。 晚上回信递到沈夜面前,上头只有一行字:北君息怒,望再三思。 深夜里夏夷则忙了一天正要就寝,沈夜的信又送了来,这一回只有一个字: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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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4, 2014 23:49:00 GMT 8
夏夷则睡意全被沈夜一个“否”字挥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传令下去命留守营中的兵马中夜突袭附近各处边关城镇。 经叶灵臻提点之后夏夷则清楚认识到自己此刻已没有必要再去向沈夜解释或是示好,当务之急是力求将北疆边境向北逼退一寸是一寸,能消耗沈夜多少兵马便消耗多少,若是能实实在在打一两场胜仗更好。向帝都回报的人短短几天里已出发了好几个,皆是二皇子手下,即便有叶灵臻的人在关口拦截也最多不过月余皇帝的旨意便会下达至此。 留守军众里有一半的人是跟随二皇子而来,本不屑听命于夏夷则,然主力将领皆随二皇子深入北疆至今未回,又听闻二皇子被俘,如今有夏夷则叶灵臻两人在此,即便有不服之心却也无说得上话的人,便也只好听从夏夷则号令趁夜突袭去了。只一个晚上北疆南面沿边一带便闹得一片混乱。 直到清晨收兵,夏夷则仍不敢放松,严阵以待等沈夜反攻。 然而出乎夏夷则意料的是,沈夜并未理会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南面受袭,夏夷则派去的斥候也回报说北疆都城丝毫动作也无。 夏夷则不解沈夜意图,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只好再派斥候去探。 “这一回,尽量看一看都城内可有陈兵。”叶灵臻提醒道,“或许沈夜只为沈曦回来,并未带足兵马。” “的确。”夏夷则点点头,“但先前有斥候回报沈夜带走的都城卫已回,而今我方兵马甚少,沈夜哪怕只用一半的都城卫,也足以与我们抗衡。” 叶灵臻想了想,又道:“殿下派人向回鹘走漏消息,回鹘那边应该开始动起来了。若是回鹘后撤又回攻,沈夜便无法将大队兵马调回。殿下若要逼迫沈夜分兵至此,看来唯有等灼衣回来,领大军进犯了。” 夏夷则攥着手中大大的一个“否”字,皱起眉来。他原本以为沈夜既然已挑明了怒意,接下来便该是报复打压,可沈夜明知他夜袭边关却什么也没做,连亲王今日来迎回公主之事也无更改的意向。难道沈夜当真可以为了沈曦牺牲国土和百姓?若是如今有人说只要任由北疆扩张侵入中原便可令母妃起死回生,自己会答应吗?夏夷则回身看了一眼抱着布娃娃坐在角落里的沈曦,竟拿不准究竟该希望沈夜是可以为了她牺牲国土百姓还是该希望沈夜会为了北疆牺牲她。但夏夷则心中似乎隐隐明白,到了真的必须二选一的时候,沈夜或许是可以亲自向沈曦下手的。 夏夷则不确定沈夜心思,便也同意叶灵臻所言,静待武灼衣大军。已过晌午北疆都城仍未动静,沈夜说今日会让雩风前来的话看来多半是假意试探,也就不必多做戒备。 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候前方有人来报,说是武灼衣所率兵马就快到了,比预计早了半日。武灼衣回营夏夷则自然高兴,叶灵臻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跟在夏夷则后头去迎。 “你怎么早回来了?”叶灵臻不等武灼衣喘口气便问道。 武灼衣喘了口气,答:“你先让我喘口气。”接着又避开了夏夷则目光对叶灵臻调侃道:“我早回来你不高兴?” “你这么提早回来,士兵跟得吃紧劳累,若是这档口沈夜派兵来战,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此事……有缘由。赶在今天回来也好早些交由殿下处理。” 夏夷则见武灼衣目光闪烁,不由好奇:“究竟是何事?” “咳,咳咳咳……那个……这两日总有沈夜的人……追着我们送东西过来。”武灼衣期期艾艾道,“我自然是给拒了,但……大家都看在眼中……尤其是二皇子的人,那些故意留下没走干净的,更是跟着起哄。” 夏夷则警觉起来,“送来什么?” “送来什么倒不重要,总是些贵重玩意,只是……” “只是都指明是沈夜送给殿下要讨殿下的欢心?”叶灵臻猜道。 武灼衣抿嘴笑笑,看向夏夷则。 “……”夏夷则抬手扶额,“大约是先前吩咐下去过,得知沈曦出事后便忘了这回事了。也罢,就算没这回事老二的人也必定要参我一回通敌卖国,如今便让他们更有些依据也无妨。” 武灼衣劝道:“殿下,多这么一回事,给圣上知道毕竟对殿下……” “不必多言,他对我已有戒心,最好寻见理由便将我办了。”夏夷则打断他,顿了顿,又问:“沈夜送来的东西你一样也不曾留下?” “不曾,毕竟若留下了便更撇不清。” “是吗……我知道了,武将军先去歇息吧,明日开始便要大动干戈了。” 武灼衣愣了一下,问:“殿下的意思是,明日若还送来,便收下?” 叶灵臻抬手扣了扣他战衣胸甲,“殿下又不曾说你做错了,只是回了营那边便不再方便送来,明日大约不会有了。” 夏夷则也愣了一下,暗自笑话起自己。不过是沈夜吩咐下面的人去煽动流言的小动作罢了,又非沈夜亲自挑选送来给他的,居然也会感到些微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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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5, 2014 23:27:40 GMT 8
武灼衣回来后叶灵臻便不再多留,立即收拾行装准备带沈曦偷偷上路。沈曦见了武灼衣后又闹着想要武灼衣带她去中原,夏夷则哄了一阵她才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跟着叶灵臻走了,叫武灼衣平白无故被叶灵臻多看了好几眼。 “小曦觉得你比叶先生好看,所以想要你带她去中原。”夏夷则向一头雾水的武灼衣解释,“闲话不提,明日开始我们便向北攻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最多的土地,此事交由将军应是无虞。” “哦,此事交我,殿下只管放心。”武灼衣应道,“这两日下来我也看清了,军中不服者约千余兵马,殿下既然要攻过去,气势就得足,这千余人不肯卖命便不要他们参与,派往周边继续骚扰城镇便可。若有必要,大不了允许他们掠夺财物,他们总该肯听话。” 夏夷则略微皱了皱眉,刚要反驳却又闭嘴,想了一阵之后点头道:“那就允许他们掠夺财物,但决不可杀伤百姓。我们攻打北疆是想要收复失地,但没有人烟的土地只能是荒地。归于我朝之后这些百姓便是我天朝子民,到时必要加以抚恤。” “殿下说的是。” 夏夷则听出武灼衣语气微变,便问:“你有话想说?” 武灼衣迟疑了一下,道:“我只是在想,烈山部与中原割裂已年代久远,我们的皇帝是开国的皇帝,如今北疆还能算作是我朝失地吗?这趟来北疆,我看这些沈夜统治下的百姓除却忧愁天灾战祸,过得也算安逸,并无其他不满。天灾不要说沈夜,就是圣上、殿下也无能为力,而战祸多半是我们带来。那假如没有这战祸,北疆百姓是活在沈夜手底下还是活在圣上手底下,究竟有何差别?” 夏夷则笑他:“你可是个将军。” 武灼衣也笑:“也有不爱打仗的懒将军。” “我先前说想打下北疆你……” “我说了,我信殿下。”武灼衣立即接道,“殿下与圣上不同,即便殿下也想要收复北疆,但也与当今圣上不同。” 夏夷则点了点头,“承你此言。” 夏夷则正要另起个话头与武灼衣细说这两日情况,外头忽然来报北疆亲王求见三皇子殿下。夏夷则一时茫然,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雩风居然挑这个时候来。 夏夷则疑心有诈,并不叫人将雩风迎进来,只自己从旁侧走进观察那位大亲王。只见雩风并未骑马而是从一顶精致马车中走出,衣着华贵繁复,相貌倒没有沈曦所言的那么差,只是做作得很叫人看了不舒服,年纪约莫二十多,并不比沈夜年轻太多的模样。 雩风显然是没有等到夏夷则答复才不耐烦地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吊高了嗓音抱怨两句中原人礼数不周,紧接着便开始抱怨沈夜。 “偏要等到这个时候才让本王过来,沈夜当本王是来蹭晚饭的吗?!”雩风不满道,“这种丢人的事他自己不来叫本王过来,不就是因为本王放她妹妹出去他故意刁难本王?依本王看沈曦那丫头死在外头算了,还找回去干什么……” 一旁的侍从冷汗直冒,一个劲提醒道:“王爷,王爷,王上说不得张扬……” “本王偏要张扬!”雩风眼一瞪,更加拔高了嗓音,“本王只是个亲王,又不是本王丢了妹妹,本王乐得看他笑话!沈曦找不回来最好!他还能因为个沈曦杀了我这个大亲王?!他敢!” “他不敢。” “谁?!”雩风一愣,警觉地连退两步,却见夏夷则从一旁走出来。 夏夷则微微叹了口气,总算明白沈夜叫雩风过来是什么意思。他看了一眼远远旁观的一名校尉,知道那是二皇子的人,便首先对雩风道:“王爷,我昨日已同北君说得清楚,二皇兄手下掳来的少女并非贵国公主,而是我在北疆皇宫中识得的一名侍女,我已将她放了。至于公主,我未曾见过。倘若二皇兄的人当真掳来公主,我定然已用公主换回二皇兄了,王校尉你说可是?” 王校尉听到夏夷则点他的名不由一怔,接着点头道:“自然,自然……呃……不过王爷若是不信,殿下何不让王爷进来搜一搜呢?若真能搜出个什么公主……那二殿下便有救了。” 刚刚了解了大致情况的武灼衣跟在夏夷则身后默默倒抽一口冷气,庆幸还好叶灵臻一刻前带着沈曦悄悄出发了,否则这小小校尉定要往死里逼迫夏夷则。 夏夷则却闭了闭眼,云淡风轻地道:“也不必这么这么麻烦,二皇兄势必有救了。让开路,请王爷进入。” 王校尉又是一怔,疑惑地瞪着夏夷则,倒是武灼衣狐疑地看了一眼夏夷则,见他神色颇为认真,便了然地忍住了笑同情地默默看向雩风。 雩风犹自得意洋洋,端着架子摸了摸头发跨进军营内,“你就是那个三皇子?人模人样是比沈夜要能入眼些,可惜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掀不起什么风浪。” 夏夷则也不理会他贬损,等雩风后头随从侍卫皆进了来便示意巡守士兵守住门,自顾自问道:“请问王爷,公主可是王爷掳走的?” “什么?!”雩风笑起来,“本王倒是早看那丫头不顺眼,这丫头若是被本王掳去倒也不错,可惜了。不过她也算是可怜,明明比本王小不了多少,居然就因为一个意外变成那蠢模样,不愧是沈夜的亲妹妹!” 夏夷则惊讶地眨了眨眼,到底忍住了没问出来,趁势向王校尉道:“王爷的话你听见了,北疆公主比大亲王小不了多少。” 王校尉脸上一红,握紧了拳低声道:“是,听见了,斥候掳来的确实不是北疆公主。” 雩风见他们说话没搭理自己,不悦地皱起眉抢道:“哎哎哎,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本王说话你们还不给本王好好听着?以为北疆大亲王是随便一个皇室宗亲都能做的吗?!快把沈曦那丫头交出来!活的也行,死的本王也不在意!” “王爷,”夏夷则提醒雩风,“我方才说,沈夜不敢杀王爷,王爷可听清楚了?” 雩风冷哼一声,道:“谅他也不敢!” “沈夜不敢杀王爷,并非忌惮王爷,而是怕动了北疆王族与烈山部人的众怒,他忌惮的并非王爷本身,而是王爷的血统。但是王爷觉得,沈夜想不想铲除整天与他作对给他添乱的王爷呢?” “哼,他不敢!” “况且眼下,王爷还有谋害公主的嫌疑,沈夜再能忍,若有机会也希望能铲除王爷这个内忧。” “你什么意思?”雩风抬手指向夏夷则,“你懂什么?你不过是……” “我的意思是,沈夜不敢杀你伤你,但我敢。”夏夷则抬眼看他,雩风那一副养尊处优的脸上红润血色顿时去了一半,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夷则。夏夷则复又颔首,侧目看了一眼王校尉,“北疆的大亲王独此一份,沈夜若死了,他便是王。二皇兄是否能回来,全看王校尉了。” 夏夷则言罢转身离去,留下身后错愕震惊的雩风与立即合围上去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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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8, 2014 0:14:21 GMT 8
回到军帐中夏夷则立刻修书告知沈夜雩风之事,担保只要沈夜坚持不放二皇子,雩风必除。 沈夜接到夏夷则书信,心情稍稍好转。他虽不觉得雩风会有意与夏夷则勾结叛国,但凡事难保万一,加之雩风如今颇为碍事,倒不如顺手除去,于是便不断派人前往刺探武灼衣动向,待到大军回营才让雩风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上门去。如此一来即便雩风当真与夏夷则有所勾结,他亲王身份显赫,就算夏夷则想保他,二皇子的人也势必不肯放过。 一直以来想除除不得的人终于由夏夷则替他解决了,沈夜多少有些神清气爽,提笔给夏夷则回过去两个字:甚好。 夏夷则将那张“甚好”叠在“否”之上,又送去早前一同写好的另一封信,告知沈夜沈曦已不在北疆,至少避开战火安危无虞。 沈夜收到第二封信,攥在手中看了好几遍,抿紧了嘴一言不发,再次提笔回过去两个字。 又是三更半夜地收到沈夜回信,夏夷则将新的这一张又叠在“甚好”之上,只一字之差,这一回是“极好”,墨痕深沉得要入木三分。 夏夷则一夜好眠,沈夜通宵无眠。 第二日一早,武灼衣领兵进攻,过午边关告急。沈夜仍作不知,战报呈到眼前也不理会,只一心关注北面。 当晚华月传来消息,贪狼军与突厥陈兵对峙多日,突厥跃跃欲试只待回鹘动作,风琊正严密注视突厥举动,似乎并无异常。只是风琊抓获一名中原信使,疑似李军欲与突厥勾结。 沈夜细细想了想,觉出其中矛盾。突厥原本就是跟随回鹘而动,夏夷则不去勾结回鹘反而勾结突厥未免本末倒置,若说两方想要绕过回鹘一来没必要二来难以绕开。况且目前夏夷则在南面,而回鹘突厥在北,战场也随着回鹘后撤向北移去,此时与突厥交涉似乎并无意义,夏夷则若想往北加入战局应以逸待劳徐图缓攻。 那名被捕获的信使说不定并非欲往突厥,而是本身目的就在风琊,刚好被华月撞见才如此谎称。想到此处沈夜不禁皱眉,遂遣人往贪狼军营传令:将捕获的李军信使格杀,华月务必亲监。 旋即沈夜又立刻派人前往李营自称是风琊手下,带话给夏夷则要他略表诚心先行动作。 夏夷则先前见派往贪狼军的信使一人未回,本已有些警觉,此刻见平白无故来了风琊的使者开口便是不搭前言,而自己信使却仍无消息,便心中有数此人大约是沈夜派来试探,于是让其坦言回复沈夜道:“北君是在戏弄在下吗?” 沈夜了然,夏夷则一下便知使者是自己派出试探,说明他确实曾派人前往贪狼军,于是便不再耽搁,立刻传令于瞳,要他先集结全部战力突袭突厥,逼迫二皇子的人看住回鹘,击退突厥之后再战回鹘。 既然要战,战场回到北面有七杀营主力,北疆便不畏战,即便风琊有造反的心也不敢在北疆并无明显劣势之时凭他一个贪狼军横插一脚。关键在于要在夏夷则与他通气之前断了他与突厥勾结的可能。风琊此人最会看风势,若是时利于他他便要趁火打劫,若是时不利他他便乖乖听话,尺度把握得牢便能将他好好利用。 此后沈夜便当真不再理会夏夷则,任由他从南面一步步逼近,只自顾自盯紧北关战事。前后一个月,突厥已彻底败退,回鹘强攻三次皆与二皇子的人马两败俱伤,双方各有损耗,北面边关安然。而夏夷则南面攻入,虽只遇到普通守兵抵抗战况并不激烈,他进军速度却一日比一日慢下来,最后停在了距都城百里开外之处。 北疆将入冬,进得太深于己不利。况且一个月里沈夜几乎没有理会南面战事,只旧日与雩风交好的明川主动请缨集结了别处兵马与夏夷则冲突,也只是堪堪拖累他们进军速度,并不能击退他们。如此顺利显然并不正常,太过贪功冒进只怕要吃亏。 与此同时帝都传来圣谕,召三皇子李焱即刻回朝。叶灵臻的消息一并托人带回,夏夷则母亲淑妃冤案已有眉目,二皇子党羽也已挖出不少,至于沈曦,如今住在太华山南熏道长处。 夏夷则见叶灵臻信件末尾讲起沈曦趣事,说南熏喜爱她,险些收她做弟子,还不许清和给她喝酒,更不许逸清与她说话,生怕好好的小姑娘被他们教歪了。夏夷则想起南熏师叔祖平日不苟言笑的模样,又想起逸清师姐没个正经的嘻笑面孔,还有自家师尊……想着想着不禁动容微笑,算来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们了。 然而眼下叶灵臻尚有些事未及查明,自己还不能回去。夏夷则想了想,也不惧皇帝再多怪罪,命人回复圣上详细禀报军情,言称胜利在望,将在外令不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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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9, 2014 23:45:10 GMT 8
时隔一个月夏夷则再次遣使者往贪狼军与风琊商议,这一回直接提议趁着沈夜专心回鹘之际攻下都城。言下之意若能攻下都城杀了沈夜,便助风琊称王。 风琊心思蠢动,回应夏夷则定下夹攻的日子,一面又联络败退的突厥再次整装助回鹘拖住北疆战力。 收到风琊消息当晚,夏夷则犹不放心沈夜放任南面之事,与武灼衣商议再探北疆都城兵力。 武灼衣仔细琢磨了一阵,劝道:“如今北疆都城戒备森严,都城卫是北疆最精锐的一支卫队。且不说斥候进不进得了都城,就算进了,若被发觉,沈夜便会知道我们要打都城的主意。沈夜不会再放任我们攻入都城,若他放任我们则更不能攻。” “我知道。”夏夷则点点头,“我有办法进都城。” 武灼衣愣了一下,问:“殿下的意思是……殿下要亲自前去?” 夏夷则刚要否认,想了想又顺势道:“是,我去,我有办法。” 沈曦那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令牌并不是独一份的,那便是真正可用的东西而非陷阱。夏夷则本没想到那块令牌居然并没有诈而是真的可以凭它走遍北疆关卡的,此时想起这令牌来难免心中疑惑沈夜为何可以将它送予自己。或许他太过自信,或许他当真对自己有情,但无论哪一个错误相信沈夜都不会再犯了。 “很快我就该回去了,圣上不会允许我在此逗留许久,给我余地谋害老二。”夏夷则告诉武灼衣,“我需让圣上明白只有我能将北疆边境逼退至此,而离开北疆之前我还需卖给沈夜一个人情,等小曦回到北疆之后,我要沈夜肯帮我。” 武灼衣听了发笑,“又要拿沈夜建功立业又要沈夜帮你造反,这会不会……有些欺人太甚了?” “是沈夜自己不在乎南面的土地。”夏夷则语气淡然却理直气壮,“他不理我,但也的确因此避免了战场拉长兵力分散消耗。这是他自己的战略,与我何干。” 武灼衣沉默一阵,忽然道:“依殿下看,沈夜会不会真的只是放任南面一心向北,等北面战乱平了再全力杀回来?若是硬碰硬,我们打不过北疆军队,即使他们才平北乱战士伤疲,我们这些日子虽是顺利却也要一城一城攻打,也有不少损伤……” 夏夷则想了想,点头道:“最近我也在想,或许有这个可能。毕竟一个月里沈夜对我们都没什么动作,已不像是战术陷阱。都城卫严守都城,便是专心守住这一道关卡底线,不许我们逾越。” “不过我们若是趁着他兵力在北面一直打下去,联合上他们贪狼军攻下都城,沈夜岂不是自掘坟墓了?” 夏夷则看他一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沈夜敢如此行事。” “嗯?沈夜知道我们不能一直攻下去?”武灼衣奇道。 “他的确知道,而且就算我赖着不走,他也有办法遣使帝都直接让那人召我回去。”夏夷则解释道,“先前我为取信于他,多少对他露了情绪说了真话,我对他稍稍了解,他也对我稍稍了解,自然……” 话出口夏夷则忽然心头一跳。若真如此,岂不是说明沈夜还是信了他一些话,并非将他所言全都当做谎话。沈夜会将自己过往所透露的当做正确的情报来利用吗?还是会将自己当做一个完全陌生的敌军将领来揣测防备? 夏夷则一时间无法正确判断沈夜心思,沉默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罢了,攻打都城时将老二的人交给我带去,你带一部分人在后方接应,若是有诈我便立刻卖了风琊,你助我撤退。” 武灼衣思忖一阵,否决道:“我去攻打都城,殿下留在后方接应,若情况有变殿下也可自行撤离。殿下若与沈夜照面,实在难保变故。” 夏夷则迟疑了一下,却并未推辞:“好,那么有劳武将军了。” 接下来两天武灼衣停兵休整,不再侵扰北疆土地。沈夜坐在皇宫中听到关于南面的回报,闭上眼静静沉思。 是时候了,再给夏夷则他们闲适几日,等收拾干净回鹘便转头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一个月来夏夷则他们皆是与杂兵周旋,不论是将领调兵的节奏还是士兵身体的节奏均无法跟得上北疆精兵,一旦首战溃败气候便难以聚成,接下来便是兵败如山倒。更何况,还有二皇子的事可以直接与中原天子交涉,从后方施压,区区武灼衣一个年轻将领与没什么战场经验的夏夷则,要将他们重新驱逐出北疆何其容易。 沈夜正盘算着,忽然一名侍从入内通报,说是有人持王上亲令进入都城。 “持亲令入城?这个时候?”沈夜皱起眉来,“从哪个门进来的?” “南城门。” “……”沈夜神色微变,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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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22, 2014 23:27:58 GMT 8
亮出令牌后,夏夷则便畅通无阻地进了北疆都城,如同那次跟沈夜外出时一般,守城卫兵连过问一下也无,直接为他开了城门让他进入。 夏夷则捏了捏手中令牌,将它揣进怀里,已进城门老远犹自有些不信竟然真的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三更半夜里进了城。 他来之前不曾告知武灼衣,怕他不放心自己前来,只告诉了一名侍卫自己去向以防万一。他既知道武灼衣不赞同,自然也知道其中风险,若是被人发觉,尤其是被沈夜发觉,还不知会发生什么。直到城门守卫放他进入,而一路走来确定无人尾随,他才稍微放下悬着的心,开始考虑起自己该往何处去。 北疆都城他进出过几次,大致已有了解,只是每回都与沈夜一道他无法自由活动,而二皇子手下斥候趁着都城守备空虚时潜入,捉住了沈曦之后不敢逗留,也并未将都城格局摸个仔细,因此城中还有不少地方他并不清楚,而要指望风琊将都城地图送来怕是还不好尽信。 哒哒的马蹄声自前方传来踏碎了思绪,月色下一袭黑衣的人乘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不紧不慢地靠过来,在夏夷则面前停下。夜中都城静得很,只剩白马打着响鼻的声音。夏夷则本该在听到马蹄声时便躲藏起来,但他却一动不动地站着,等骑马的人身影近了、眉目清晰了,便再也躲不开了。 沈夜默默看着夏夷则,良久才朝他伸出一只手。衣饰上金石发出零碎的声响,在夜色中轻轻荡开,像是提醒这人的动作一般。 夏夷则抬头看向他,喊了一声:“北君。” 沈夜见夏夷则仍旧站着不动,便收回了手抚上白马鬃毛,“如今——不敢了?” 夏夷则抿了抿嘴,道:“在下是顾虑北君安危。” “哦?”沈夜侧目看他,“眼下我倒是为殿下安危担忧。” 夏夷则犹豫了一下,蓦然翻身上马,坐到沈夜身后。 沈夜的身体霎时绷紧了,整个人立刻戒备起来,反应之迅速让夏夷则莫名一怔,低头伸手偷过缰绳引马前行。 “背向敌人,北君危矣。” 沈夜自觉警戒之意过于明显,便不动声色地令自己放松下来,答道:“殿下此刻却是身处狼窝。” 夏夷则道:“那在下只好挟持头狼。” 沈夜哼笑一声,问:“你是来刺探情报?” 夏夷则自嘲:“在下并非斥候,更加不精潜行之技,如何刺探。” “那你是来扰乱视线,想要暗中做什么手脚?” “派人行事即可,何必亲来。” 沈夜沉吟一阵,奇道:“那你究竟为什么来?” 夏夷则想了想,答道:“或许是为见一见北君。” “呵,见我做什么?”沈夜嗤笑 “杀你杀不了我,谈我们也谈不来。怎么,还想再多戏弄我两回?” “不敢。” “不敢?殿下胆识过人,有什么是不敢的?殿下可是连我北疆的公主都敢掳去。” 夏夷则道:“不是我做的。” “不是?”沈夜不以为然,“为你传话给小曦的侍女已被我惩办了,你还想狡辩?” “果然。”夏夷则轻叹一声,“那侍女的事小曦告诉我了,她是有心嫁祸于我,还望北君明鉴。” “你有凭证?” “没有。” “那你说她为何嫁祸你?” “为庇护其主。” “其主何人?” “当是大亲王雩风。” “雩风人在何处?” “在我军营中,为二皇兄手下看押。” “李焱,”沈夜怒意渐起反而笑出来,“你的计较倒很是不错。雩风在你手里,由着你摆布,你便全推给他。” “放小曦出门的的确是大亲王,难道北君不觉得他有嫌疑?” “雩风此人我很了解,不由你挑拨。”沈夜听他话语中尽是诱导推脱之意不由怒上心头,“他愚蠢自大目光短浅但他是北疆皇室身份最显赫的宗亲,绝不会与你们中原人串通!” 夏夷则听出沈夜怒意,自己的语气也忍不住渐渐急起来,“大亲王并非与我串通,他并没有出卖北疆,他只是不服北君想给北君添乱罢了!” “然后凑巧你那蠢哥哥的人就正好过来,从雩风的人手里劫下小曦?” “是!” “荒唐!”沈夜怒道,“天底下哪来如此巧合之事?难道你想用如此漏洞百出的说辞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 “若真与我有关,我当真打算用小曦威胁北君,我又何必推脱?” “我如何知晓三殿下的心思?或许你今后仍要我助力,不愿我恨你,谁又说得准?” 夏夷则顿了顿,承认道:“我的确不愿你恨我,所以我从未打算对小曦下手,而不是做了却没胆子认。” 沈夜点了点头,道:“好,那你说,小曦呢?你把她送走是何意?你既然留下了雩风,为何不放小曦回来?二皇子的人要一个能救他们主子的俘虏,我给他们了,除了你没人知道小曦对我比大亲王重要,是你不肯放小曦回来。” “我说了,我认为谋划掳走小曦的是大亲王,我自然不会将小曦交给他的人带回。”夏夷则解释道,“况且,大亲王来时我已让人带小曦走了。” “谁能证明?” “……此事只有武灼衣知晓。” “呵。” “信中我已言明,我的确是为小曦安危设想。小曦不在这里,你要攻过来时也不必缩手缩脚。” 沈夜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夏夷则一眼,“这么说,我还要多谢殿下为我们兄妹顾虑?” 夏夷则被噎得一时语塞,心里明白没有凭证解释无用,反而更加激怒沈夜。料想若自己是沈夜,哪怕事有存疑也宁愿相信眼见耳闻的事实而断然不会相信如此不缜密的开脱之辞。想到此处夏夷则便也不愿再多费口舌强求,只道:“我的确句句属实,不曾欺骗北君。” “你句句属实,不曾欺骗我?”沈夜笑道,随即夺回缰绳猛力一扯,不知何时已奔跑起来的白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夏夷则只觉得胸口一记闷痛,整个人被一掌击下马去,还未来得及起身又被紧跟着下马的沈夜俯身按住。
夏夷则只觉得胸口一记闷痛,整个人被一掌击下马去,还未来得及起身又被紧跟着下马的沈夜俯身按住。 “先前被你坑骗的事,本就是我自己大意,但小曦的事你竟还不肯老实。莫非你以为我十分好说话,十分仁慈?” 夏夷则脖颈被沈夜掐着,铁钳一般的手指牢牢地扣住他喉结,逼得他张大了口扬起脖子哽噎着发出咯咯的声响。一瞬间夏夷则竟有些担心自己会死在沈夜手中。 “你说你动什么不好,偏偏要动小曦?”沈夜语气平稳,甚至听不出怒意,只半蹲在夏夷则身边沉声问他,“小曦究竟在哪儿?是真的去了中原还是被你藏在了别处?” 夏夷则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只好尽力摇了摇头。沈夜像是捉着一只动物似的按着他,冷眼打量着他在逐渐窒息中控制不住挣扎起来的模样,直到他脸色红得不正常连双眼都发红地湿润起来才缓缓松了手。 夏夷则猛地喘上一口气,胸腔中一阵生疼,立刻侧过身压抑想要咳嗽的感觉勉强回答道:“小曦……的确去了中原……在我师父那儿……没人知道她是谁。在中原……不会有人用她威胁你……” 夏夷则气未喘顺,语声像是带着哽咽,少有的狼狈模样让沈夜仔细多看了两眼,口中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问:“你让谁带她去的中原?那个人不知道她是谁?” “……他知道,但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看,你又说谎了。”沈夜语气中带了些不以为然的笑意,“再说就算你声称不会利用小曦,不代表你手下的人不会利用,你让人把她带走,假使再有人利用她,便与你无关,是吗?这一点上,殿下倒是十分会算计。” “不……”夏夷则略微愕然,没料到沈夜会将每一件事情都往最恶意之中揣测。即便他平生最爱护亲妹,照理也该尽力追寻好一些的可能,但沈夜这般思考的方式就像是完全不相信也不指望会有好结果,而他自己似乎也不曾意识到这有何不妥。 “把小曦还来。”沈夜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夏夷则。 夏夷则坐起来将气息喘匀,然后抬头问他:“你觉得有可能吗?” 沈夜皱了皱眉,紧抿着嘴没有搭腔。 夏夷则不禁默默叹了口气,他只是灵光乍现地赌一把而已,却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猜对了。沈夜果然根本不信沈曦能够安然回来,所以自己越是解释越是承诺沈夜便越发抗拒,加之夏夷则明显觉察出这一回见面沈夜对自己的态度有变,即便愤怒时下了重手也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自己,神色并未见多少起伏,之前的戒备疏离更不必说。看来要与他好好说话便势必不能好好说话。 夏夷则摸了摸依旧难受着的咽喉,从地上站起来直视沈夜,刻意让语气放松下来:“北君既然不信我的一面之词,那便相信北君自己看到的事实无妨。” “什么事实?”沈夜嗤笑,“你设计掳走小曦?扣下雩风让他一面替你背黑锅一面做你兄长手下的人质?然后小曦便可以成为你自己收藏的一颗棋子?” 夏夷则摇摇头,“事实是,不论前因为何,现在只有我与武灼衣叶灵臻知道小曦是北疆公主,也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北疆公主去向,而小曦此刻已在中原。” “你在威胁我?” “北君如何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的事实。” “不重要,是吗?”沈夜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去摸了摸白马的鼻梁,“既然如此,殿下请便吧。今晚月色正好,殿下不妨在城中散散步,尽兴了再回去。” 夏夷则看着他牵马的背影,自信沈夜暂时不会为难自己,便脱口而出:“无人作陪,如何尽兴?” 沈夜正欲走,听到夏夷则的话又扭过头淡然地看他一眼,“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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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25, 2014 21:23:36 GMT 8
“这是北疆都城最高的城楼。”沈夜告诉夏夷则。夜晚高处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听不清。“从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都城。看吧。” 夏夷则望了一眼脚下的城,转过脸看向沈夜,“北君这是何意?” “看清楚了便回去。我这次放过你,下一回再见便不再是此番情形。” 夏夷则知道瞒不过沈夜,便也不多言,认真将都城格局看了数遍,目光未及之处也不强求,只将看得清楚的地方细细记下概要。沈夜见他丝毫都不客气,随口道:“我可让人呈笔墨来供殿下一一记录。” “不必劳烦。”夏夷则也随口应道,紧接着又发觉接话不妥,便垂下眼眨了眨,道:“这两日……我们会与风琊一同攻打都城。” “风琊?”沈夜笑笑,“我道你们怎么有胆子打算继续攻过来,果然如此。” “我方与风琊联合,即便是北君的都城卫,或许也可一战。” “风琊的实力我比你清楚。但你与他联合,若当真只是为了求胜,便不会说出口了。” 夏夷则想问他为何不能是自己不愿占便宜所以才告诉他,但想来沈夜也只会回以冷笑,便承认道:“北君慧眼如炬。” 沈夜歪过头看了夏夷则一会儿,道:“看来你要回去了。” “是。”夏夷则点头,“母妃……哦,我交代叶灵臻办的事就快办完了,到时便该回去。” “回去夺你的皇位?” “迟早的事。” 沈夜淡淡哼了一声,道:“北面战事我没动用贪狼军。” 夏夷则闻言一愣,“北君是故意不用贪狼军?为何?” “我若动用贪狼军,你又如何有机会如此顺利地与风琊串通来攻打帝都。” “北君想杀风琊了?” “他若不与你串通,我便留他一命。如今由武灼衣斩杀风琊,也与我无关。” “……为何是武灼衣?” 沈夜道:“我这就告诉你,为何是武灼衣。” 沈夜召来一名侍卫,从袖中掏出一张帛书交给他,吩咐道:“骑上最快的马,送书至中原帝都,告诉他们三皇子私劫北疆公主图谋不轨,现在公主就在三皇子修行的太华观中藏着。带上信鸽,途中若有三殿下手下拦截,杀不掉,便传信回来,我再派人去。” “你!”夏夷则震惊地瞪了沈夜一眼,转头喝住那名侍卫:“站住!” 侍卫被夏夷则喝得呆住,茫然地看着沈夜。沈夜皱眉道:“他叫你站住你就站住,究竟谁是你的王?” 侍卫脸色一红,连忙低着头领命离开。 夏夷则眼睁睁看着侍卫麻利地跑下城楼,难以置信地质问沈夜:“你怎么可以如此暴露小曦的身份?圣上手段难道你不曾耳闻?他若知晓小曦是北疆公主,不知会如何对待小曦!他连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和亲生儿子都可以杀!” “是吗?”沈夜斜睨他一眼,“那我又如何知晓你这只小狐狸是否比那老狐狸还要阴险?小曦在你手中我无法控制,但在你家老狐狸手中,我起码可以用二皇子来交换。” “你……” “三殿下,”沈夜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袖,“还不快追?” “……”夏夷则这才发觉,丝毫余地不留的沈夜竟能如此将人往他定下的死角逼迫。原以为自己侥幸压制住了沈夜,甚至让他稍稍缓和下来,见到沈夜从袖中掏出帛书才明白这一出沈夜早已准备好了,哪怕前一刻还为沈曦的事情绪波动,他的步调也不曾被打乱过。而允许自己俯瞰北疆都城也不过是顺手戏弄他,就算自己将整个都城格局都牢牢记住也无法一一告知武灼衣。 “三殿下,你若当真不曾骗我,当真担忧小曦安危,还不赶紧追上?”沈夜继续撩拨夏夷则,“若是消息传到了,不但小曦再也不能由你私藏,连二皇子都能够回朝了。瞳拷问人的手段极好,你的二哥表面看来好好的,若是有朝一日冠冕临朝,想必也不损天子之威。你说是吗?” 夏夷则抬手扶额,摇头道:“北君早已看透我的心思,因此早有准备,一旦都城受到威胁便如此逼迫我将矛头反指风琊?” “殿下心思何等玲珑,我如何能够猜透。不过是算尽了各种情形,好信手拈来罢了。”沈夜不咸不淡地道,“殿下再不行动,可就真的追不上了。若有交代营中的事宜,只管让我这里的人帮你传话给武灼衣便好,殿下放心,我的人一定为殿下把话带到。” 夏夷则一时气恼,便道:“好,我去。只是我原以为你当真最为珍视小曦,却没想到你居然会为此而置她于险境。” 沈夜嘴唇微动,却没出声,顿了一下才道:“我自然比不上殿下仁爱。不送了。”言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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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 2014 23:42:07 GMT 8
夏夷则来不及多加思虑,眼看着传信的人已出城,连忙跑下城楼拽住一名侍卫。 沈夜听到夏夷则跟下来的动静,便放慢脚步侧耳听着。 “去告诉武灼衣,进攻当日,进城之后若见到贪狼军便杀,首先斩下风琊首级,莫管沈夜的都城卫。回报帝都时,只说北疆贪狼军为我军所灭,沈夜手下重将风琊死于武灼衣手。另外告知他我的行踪。” 侍卫听夏夷则言辞中对沈夜不敬,不敢应下,便喊了一声“王上”,沈夜停下脚步挥挥手,道:“无妨,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给他传话过去。” “等等,”夏夷则喊住就要离开的侍卫,“若武灼衣不信你的话,便告诉他说……就说我答应他,来年开春,便随他回江陵去见他小妹。” 夏夷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城,跨上等在外头的大黑马。大黑马回头望了一眼城内沈夜的背影,轻轻嘶鸣了一声,被夏夷则一扯缰绳拉直马头,一刻不等地追了出去。 沈夜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月亮,摇摇头冒出一句:“那马还是我的。”接着便让人关了城门,自己牵着白马慢慢向皇宫走回去。 这一步一步一年一岁,沈夜走在如今这条路上还从未想杀一个人而杀不掉的。没有杀掉的那些是不能杀或不想杀的,迄今为止失手过的只这一次。若是能够知道自己会失手,他绝不会用当时那种态度对待夏夷则。然而失手便是失手,无法重来,失手之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杀他,而原先杀他的理由如今也已不合时宜,连沈夜自己都明白,他大概再也无法杀了夏夷则。 瞳与华月对沈夜的了解都不是沈夜对他们坦言的,瞳看得透彻,华月注视得久,他们便自然而然地从不同方面了解沈夜。如今的沈夜并不是个坦率的人,只有他不在乎的才能随性以对,即将抹杀的才能坦诚以告,对蝼蚁才不吝啬真相,许多事情即便在瞳与华月面前他都不愿说不愿被识破。而夏夷则正是一开始轻视,后来不在意,再后来打算杀掉,却因为大意让他逃脱而杀不掉,甚至不得不在意,不能再轻视的。沈夜不忌惮夏夷则,但夏夷则对他来说是个十足的麻烦。 夏夷则看到了和他人眼中略有不同的沈夜,并且他信了。这一点他与沈夜太不一样,沈夜真正相信的几乎只有自己,连华月他都觉得太过感情用事,有些事不能与说,但夏夷则虽有疑人之虑却也有信人之诚。沈夜觉得夏夷则有些可笑,他为何可以相信自己表现出的情绪与说出的话,他若不信便无法摸透自己无法利用这些信息,就如同沈夜自己已不再信夏夷则丝毫,便不会为错误的认识所左右,只当从未认识夏夷则,对面敌军只有个胆大妄为,与北疆交锋过的年轻将领,正是三皇子李焱。 沈夜将马交给候在宫门的侍从,一转身看到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你回来了?”沈夜走过去,“进去说,晚上风大。” 华月看着他被风撩起的发梢,神色不动地问:“王上又是和谁一起在风里吹了这么久?” 沈夜摇摇头,“你明知故问。” 华月跟在他后头一同往宫殿中去,“我是知道,但王上却不一定明白。” “什么意思?” “王上何不自己琢磨?”华月微微笑了笑,“那边回鹘已撑不下去了,突厥又重新整军来犯,但毕竟已伤了元气,敌不过七杀营。瞳就叫我先回来看着你,也好让都城有个准备,待他回来便反攻南面。”华月略顿了一下,问:“只不知……如今可还需要反攻过去?” 沈夜皱了皱眉,叹道:“关于李焱的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无非觉得新奇,看热闹罢了。”华月淡淡看他,“难道还要可惜往日仰慕王上的女人们?” 沈夜愣了一下,不以为然,“你是不是想多了。” “反正也不干我的事。”华月更加不以为然,“我先行回来,是为了小曦。” “哦,对了,李焱给你的信……” “瞳跟我说了,信王上自己留着吧。”华月低头想了想,迟疑地道:“不如我去和夏夷则聊聊,我觉得……他还是一个顾情谊的人。若是我去的话,他或许能让我带回小曦。”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个顾情谊的人。” “……不敢。” “晚了,他回中原去了。我让人往中原帝都传信说小曦被李焱藏在太华观,他追去了。” 华月愣愣地盯着沈夜看了一会儿,渐渐蹙起眉:“王上果然不是个顾情谊的人。” “我何时说过我顾情谊。” 华月不搭腔,转身疾步往外走。 “你做什么去?” “我去将小曦接回来。今后若是小曦只认识我不认识你这个哥哥,王上莫要后悔。” 沈夜回身看着华月匆匆离去的身影,意识到华月说不定是对的。夏夷则以不放心他人为由不肯将沈曦送回,但若早派华月去交涉他便无话可说了,他给华月写信告知沈曦的事,说明他是信华月的,不论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否认。为何自己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事,若华月成功的话便说明夏夷则并非全是诓骗他,若不成功夏夷则便再无借口。 沈夜忽然发觉,自己竟还是有那么点儿希望夏夷则至少在沈曦的事上没有欺骗自己,希望沈曦是安然无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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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6, 2014 23:58:48 GMT 8
夏夷则追出城去,远远地跟在沈夜侍卫的后头,天快亮时才出北疆地界 晨曦中他回头望去,忽然看到空中飘着一片雪。紧接着纷纷扬扬的雪片便跟着落下来,被风催着往他面上扑。 北疆入冬了。 夏夷则来到北疆已近三个月,回首这三个月中除却些许预料之中的惊心动魄,还多了些未曾料想的奇遇。 当初在沈夜阶下与他对峙,曾说过三个月后要败他,这并非玩笑,而且直到前一晚见到沈夜之前夏夷则都没有放弃这个可能。然而三个月后的今日,自己却不得不放弃,独自离开北疆,背向战场。这一趟回返帝都,不论成与败,或许今后都不会再有机会重踏北疆土地,也很难再有机会见到这片荒土的主人。 北疆的风雪是帝都没有的肃杀,北疆的天地广阔苍凉得引人驰骋。
【感觉这里特别适合来一个(上部完)】 夏夷则离开北疆三日后,贪狼军与武灼衣军举旗共向北疆都城,沈夜开城门以迎。 又三日,都城之乱平,武军败退。告贪狼军统领风琊救王于危急,殉身都城。沈夜追其功勋,赏赐百千,抚恤家眷,命厚葬。同时北关之乱亦平,七杀营统帅瞳回转都城收编贪狼军,以待向南反攻。 武军退守十里,回报帝都,言攻入都城灭贪狼军,杀沈夜重将,收回二皇子所率被俘兵众五千人,整军以待圣谕。而三皇子违抗圣意一意孤行,此间事暂缓,已快马回朝请罪。 此时中原帝都北郊,一匹快马正载着一人携着鸽笼逆风奔驰。 “夏公子!等等!” 夏夷则听见呼喊,勒马停下等着。挂在马鞍上的鸽笼里灰羽的信鸽咕咕叫着歪过脑袋看向来人。 “华月大人,”等人到了跟前夏夷则便微微颔首,“一路辛苦了。” 华月不与他客套,目光扫过那只信鸽,问:“殿下追的人呢?” “我让他回去了。”夏夷则答,“前面不远便是帝都,他是奉命行事,我不杀他。” 华月笑笑,“若是换了王上,必定将他杀死以绝隐患。” “是吗。”夏夷则应道,“我毕竟不及北君。” 华月拍马上前两步,犹豫着开口:“王上从前并非如此。” “我知道。”夏夷则道,“谁都不会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殿下知道?” 夏夷则冲前方帝都恢宏的轮廓抬了抬下巴:“华月大人,不如边走边聊?前面算是我家,一路劳顿,也该让我尽尽地主之宜。” 华月并未反对,便跟着夏夷则一路向前,进入中原帝都。 中原物产丰绕,帝都尤为繁华。华月头一次见到中原盛极的中心,看着眼前大街小巷人流不息,市中商铺摊头一茬挨着一茬,各色货品琳琅满目,不由愣了神,夏夷则喊她三回她才回过神来,却双目微红。 夏夷则吃了一惊,问:“怎么?” 华月摇摇头,道:“夏公子见笑了。我只是看到如此景象,不免伤怀北疆土地荒凉。原本我们也有机会生活在如此繁华的地方,不必整日忧愁粮食物资,不必训练那么多战士去侵城掠地。小的时候,王上曾经答应小曦,等小曦会骑马了,就带她逃出北疆,去中原看看我们的祖先曾经生活的土地。那个时候王上说北疆是个死地,是个破地方。” “他说北疆是死地。”夏夷则重复道。 “是,他当年那么说的时候,被前师相大人狠狠责罚了。” “北疆荒凉,却不是死地。”夏夷则捏了捏手中缰绳,“他在一日北疆便一日不死。” 华月怔怔看着夏夷则,半晌才道:“你是真心钦服王上?” “我真心实意的,何止是钦服。”夏夷则抬手示意华月随他拐入一条小巷,“我若说除却利用北君之便对付二皇兄之事,再未欺瞒他分毫,大人信吗?” 华月摇头,“我信不信又有什么用?” 夏夷则阖了阖眼,道:“其实……并非我当真对北君坦露心绪赤诚以待,而是实在无法在北君面前随意伪装。在他那样的人面前任何心思都无所遁形,稍有差池便弄巧成拙,我又如何敢不自量力。” “任何心思都无所遁形?”华月笑道,“恐怕只有不轨之心在王上面前才无法遁形。” 夏夷则也笑道:“大人说得不错。” 华月沉默了一阵,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夏公子为何将信鸽留下?” “看着可爱便顺手留下。”夏夷则看了一眼笼中信鸽,问:“大人究竟想问什么?不妨直言。” 华月便也不再试探猜测,直接点明:“方才在城外时我便有些觉察,虽然夏公子仍是谦和有礼不卑不亢,姿态言辞与在北疆时相比却略显敷衍,似更疏离。倒不是华月指责夏公子什么,来客本也毫无资格,只是不免疑惑,是否华月言行有所不妥?” 夏夷则颔首想了想,道:“并非大人之故,是夷则在北疆随性了。此处是中原,是帝都。” “……夏公子?” “哦,对了。”夏夷则转过脸看她,“华月大人是性情中人,但方才委实不该轻易随在下进城,若在下想杀大人,大人只身在中原帝都,怕是定要香消玉殒。” 华月道:“我既有求于夏公子,便只好诚意先行。诚如公子所言,此举确实不妥,但华月愿一赌。” “赌什么?” “赌夏公子也是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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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9, 2014 22:02:18 GMT 8
那个地方真的超适合【上部完】啊不觉得么! 但是假如真的在那里上部完就意味着还要写10w多字才能完结,哭了OTL LZ算了一下,原本想在15w字以内完结的,但是貌似不大可能,LZ现在的目标是17w字以内完结OTL
其实本来打算明天再更新的不过LZ从前很少收到报纸导致一看到报纸就不大好意思了,LZ今后会努力锻炼抗报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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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中人?我?”夏夷则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大人这么不远千里地追过来,想必是为了小曦的事?” “是。”华月承认,“我与夏公子接触虽不多,但我倒是愿意相信公子不会伤害小曦。至于更多的,公子是否会利用小曦威胁王上……以我一人之心不敢对此事妄加揣度。不论公子如何打算,华月只愿小曦平安。” 夏夷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大人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家师那里有能医治小曦之症的药材?” 华月点点头,“也正是如此,我听闻夏公子将小曦送往太华观,便觉有一线可能……不知华月这么想可算是得寸进尺?” “不会。”夏夷则摇头道,“叶先生向我提议将小曦送至师尊那里时我没有反对,便是因为想到此事。那时将小曦带离北疆虽然能保她安全,也避免营中其他人觊觎,但毕竟不是唯一可行之法,此举也算是一赌。实不相瞒,我确是用心不纯,有请师尊医治小曦之后再向北君邀功的打算,只是不曾料到他竟如此不留余地。” 华月毫不意外地笑笑,“能全盘接受得了王上行事还不加指摘的,天底下大概也只有瞳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怪人罢了。” 夏夷则皱了皱眉,诚恳地道:“这么说,或许我早些以医治小曦病症利诱北君,甚至一开始就以小曦安危威胁,还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这可难说。”华月不置可否,“如今我只想问,夏公子可以将小曦交还给我吗?” “不可能。”夏夷则立刻回答。 华月愣了一下,补充道:“我还没有说,你可以提出条件。凡事都有商量。” “此事没有商量。” 华月没料到夏夷则会如此干脆直白地回绝,不由提高了些声音:“为何?!我以为你知道王上不是个会受威胁的人,而你并不想真的和王上翻脸不是吗?” “你说的不错。”夏夷则道,“但北君已然自顾自地与我翻脸了。我若此时将小曦送还,北君会如何想我?” 华月愣了一会儿,道:“他会觉得其中有诈,或是认为你想以此要求他些什么,认为你不自量力地想要摆布他。” “因此我今后若有事要北疆相助,北君定然不会再理会我,而我在他眼中也形同不足垂青的路人。” “……话虽如此,但……” “但我若当真能令小曦康复呢?北君又会如何待我?” 华月想了想,道:“即便王上对夏公子仍有猜忌与不甘,但该感谢的依旧会感谢,他至少会承认欠你一个人情。” 夏夷则点了点头,道:“我要他的人情。” 华月皱起眉犹豫了一阵,问道:“你有把握,能够医治小曦的病?” “没有。”夏夷则坦言道,“但就算医不好,情况也不会更糟,因此值得一试。只是我若提前告知北君我有心医好小曦,他恐怕担心我对小曦下毒。” 华月正色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担心起来了。” 夏夷则微微诧异:“方才华月大人说过,相信我不会伤害小曦。” “你若辜负我的信任也不是全无可能,毕竟我与夏公子也算不上熟识。” 夏夷则眨了眨眼,道:“我明白了,这两天我便安排大人见小曦。小曦病症毕竟特殊,要医治恐怕少不了与她亲近之人详述她的病症由来。” “好,我暂且信你。”华月道。 夏夷则看着华月,问:“华月大人究竟为何可以相信我?” “说出来便没有道理了。”华月自嘲地笑笑,“再怎么说我到底是个女人,女人行事准则与方式总与男人有些不同。王上总说我妇人之仁感情用事,我不敢说自己总是对的,但在有些事上若没有我这妇人之心,光凭王上与瞳——那大约要糟了。” 夏夷则赞同道:“北疆如今之势,华月大人功不可没。” 华月偏过头笑笑,“与其恭维我,不如早些让我见到小曦。” “我会尽快。只是眼下我是偷偷回来,身边还跟着北疆的重要人物,自然不可招摇。”夏夷则朝前方一座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华月,“那是叶先生一处私宅,我们进去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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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3, 2014 23:47:08 GMT 8
中原军的攻势随着夏夷则的离开一同衰弱下去,接下来的战事根本不用沈夜多加关心,就连瞳都不必亲自观战。那边战场上正打得暧昧,这边皇宫里沈夜与瞳还能闲闲喝茶下棋,似乎正打仗的两边没有一边与他们相干。 瞳落下一子,问道:“华月真的跟着李焱去了?” “嗯。”沈夜应了一声,并未多言,盯着棋盘沉思一阵,不痛不痒地应了一手,“她要去便去。” “哦。”瞳跟着落子,语气平淡,“她要去,你就让她去了。” “嗯。”沈夜随口应道,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了瞳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那倒不敢。反正你也知道李焱一回去武灼衣便会示弱,我这里也不需她帮手。” 沈夜微微皱起眉,“这不是你想说的。” “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不拦着,究竟是相信华月足以自保还是相信李焱不会对她做什么。” 沈夜捻了捻手中黑子,没有答话。 “换作是我,就会扣下华月交给皇帝。” “华月是有些感情用事,但她不蠢。” “可李焱却很聪明。” “瞳,”沈夜将手中棋子落下,提去他两子,“我倒不知你何时也会关心起他人安危了。” 瞳落子不停,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偶尔好奇罢了。” 沈夜按了按眉心,道:“一来我确实相信华月能够自保,二来……” 瞳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话,便了然地点了点头,“你自己不愿意相信,但却允许华月相信。” “他人的想法我如何干涉。” “你会告诉小曦应该如何去做,但从不向她说清楚原因,不让她学会像你一样去思考,所以她才会对李焱不设防,甚至很喜欢李焱。” “她不过是个孩子,没必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讨厌自己。” 沈夜抬头瞪了瞳一眼,问:“难道你喜欢你自己?” “至少不那么讨厌。” “不,你很讨人厌,”沈夜道,“简直讨厌得有些令人生畏。幸好我并不讨厌你。” “哦,那多谢王上。”瞳毫不在意,“不提李焱,不妨提一提风琊。” “风琊?”沈夜不屑,“他那些小心思已经藏了许多年了,如今死了也罢,还有他什么事?” “你还记得他是从何时起开始培植自己的人?” 沈夜想了想,反问:“难道不是从我成为王之后不久他就开始心有不满?不满我对他重用不够。” “若只是如此,如今北疆人才凋零,他在北疆的地位紧跟华月之后,该是没什么好不满意的了。” 沈夜歪了下脑袋,将棋盘推开,“行了不下了,你早就输了。说吧,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瞳放下手里的棋子,道:“我在突厥边境看到了身着黑袍的信徒。” 沈夜目光一凛,盯着瞳:“你是说……当年那件事……” 瞳点了点头,“当年沧溟公主是如何病倒的,你应该记得清楚。” “不错,我记得非常清楚。”沈夜放在案头的手紧紧握成拳,声音也低沉下去,“小曦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师相大人灌下毒药。” “原本前师相大人担心小曦体弱无用,要同时用你试药,但你命大,居然自己活下来,提前痊愈了。” 沈夜道:“因为我不能随他摆弄,小曦还在他手上。” “当年那病,是自称来自安邑的黑袍人带来,你登上王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肃清黑袍余党。” “你是说,风琊开始培植自己的力量实际上是在我将黑袍肃清之后。”沈夜思忖一阵,问:“在突厥看到黑袍信徒为何不早说?” “没把握,没捉住。毕竟也有寻常人爱穿一身黑。”瞳淡淡打量了沈夜一眼,“我带了几名俘虏回来,一路上拷问,昨晚终于有人松口,我才来告诉你。突厥这些年来一向是随风而动,这一回与回鹘联合却十分积极,想来便是有黑袍从中煽动。风琊与突厥联系,大抵也是黑袍从中往来。” 沈夜闭目想了一会儿,道:“风琊的家眷有名册记录,手下杀的已杀,未杀的亦有记录,都充在你的七杀营中,你自行料理吧。” “是。”瞳站起身,静了一会儿,又道:“你知道当年砺罂有可能并未死,他若是这回借着风琊再入北疆……” “若真如此我当有机会将其碎尸万段。”沈夜攥着袖口拂袖而起,“风琊若真与他有约,这一回的事该是因为李焱插足而叫风琊得意忘形,没按照约定行事。风琊也有些小聪明,黑袍能助他的无非与当年相似,威力无穷祸患亦无穷,风琊不想自损,有李焱在他自然乐得与李焱合作削弱风险。只是他没料到李焱会反咬,如今风琊的势力消失,就算砺罂未死,卷土重来,近期内也不好有动作。” “好,那拷问风琊亲眷的事依旧交我处理。我知道你如今分心在中原帝都,小曦的事与李焱的账,你若想算便先算了。”瞳转身告退,临到门口又停了一下,补上一句:“你已经不是十三年前年少的师相长子,你登上王位之时已证明了自己不再无能为力,过去之事不必再多想。” 沈夜盯着案上棋盘中的黑子,并未回头去看瞳,只道:“我知道,多谢你。” 瞳离开之后许久沈夜才呼出一口气,自嘲地笑道:“过去之事不再多想?每每看到小曦如今的模样,我如何能够不去回想、不去憎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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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5, 2014 22:13:54 GMT 8
北疆不常下雨,一旦下起雨来常常伴着大风。 这一年的冬雨跟在风雪后头,沈夜在师相理事的殿外站到雨滴在身边雪地里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终于转身离去。 沈曦透过开着的窗见到沈夜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连忙搁下手中的笔跑去门口。 “哥哥,你在爹爹门前站了好久,小曦都已经把哥哥画下来了,让画里的哥哥替你站着好了。”沈曦踮起脚尖伸手擦了擦沈夜脸上的雨水,“哥哥,你是不是惹爹爹不高兴了,所以被爹爹罚站?小曦去替哥哥求情好不好?” “别去!”沈夜一把拉住沈曦,“别去父亲那里!” 沈曦挣了一下,不高兴地扁扁嘴,“不去就不去嘛,这么用劲干什么,哥哥弄疼小曦了!” 沈夜垂着头不答话,静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拉起沈曦的手,“小曦,哥哥带你去北疆外边玩儿,好不好?” “嗯?去哪里?中原吗?” “小曦想去中原吗?” “想!” “那哥哥就带你去中原,走。”沈夜拉着沈曦便要往外走,却被沈曦拽了一把停了下来。沈夜回头看她,问:“怎么了?快走呀,哥哥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沈曦摇了摇头,微微颤抖着小声道:“可是爹爹要小曦在这里等着,说等一会儿要找小曦,小曦要是跟哥哥出去玩,爹爹知道了会生气,会罚哥哥的。” “咱们不管他,跑出去,不让他找到不就行了?快走,否则来不及了!” 沈曦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好吧,那我们走!” 沈夜不再多言,带着沈曦潜入王宫马场,偷了一匹马便逃。那匹马十分高大,沈夜这年岁骑术已熟练,沈曦却才能够在马上坐住,沈夜骑得快,大马颠簸得厉害,吓得沈曦矮矮地缩成一团。 “哥哥,马跑得太快了,慢一点好不好?” “不行,慢下来就会被追上了。小曦别怕,哥哥在呢,没事的。”沈夜策马疾驰,一刻也不松懈,身后远远传来人声,应是偷马时的骚动传到了师相那里,已派人追过来,“再坚持一会儿,只要能甩开他们出了城,沧溟的病要紧,到时父亲没空理会我们,我们就安全了……” “可是……可是小曦害怕……是不是爹爹派人追过来了?要是被抓住了……爹爹不许小曦离开屋子的,小曦错了……哥哥,送小曦回去吧,爹爹说……” “闭嘴!”沈夜喝道,“小曦没错,错的是他!从小到大他可曾把我们当做他的儿女?现在他需要用活人试药,倒想起自己的儿女来,那种畜生的话你听他做什么?!从今往后你不需要听他的话,什么父亲,你只要哥哥就够了,哥哥会保护小曦的,知道吗?” 沈曦双手攥紧了马鞍边沿,瑟瑟发着抖,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小曦知道了……” 身后的追兵越赶越近,几乎能够听出马蹄踏地的错落次数,雨水迎面冲刷着沈夜的脸,睫毛湿重得挡住前方视野。沈夜尽力伏低了身体为沈曦挡住风雨,马奔跑的速度却止不住地渐渐慢下来。沈夜毕竟年少,骑术就算不差也远比不过身后逼近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快一些……快跑啊!”沈夜急切地踢着马腹,一鞭又一鞭抽在马身上,明知越是如此越容易控不住马却颤抖着手不敢停下。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师相公子”,不远不近地传来催得沈夜更加不敢懈怠。 沈曦小小的身躯缩着,虽有沈夜遮挡却仍是淋了一身雨,冻得浑身发抖喃喃细语:“哥哥……雨好大,小曦冷……哥哥冷不冷?小曦回去听爹爹的话好了,爹爹说不会死的……还能救沧溟姐姐呢……这么淋雨……哥哥会生病的……” 沈夜低头听着沈曦的话,急得脑袋发涨,硬撑了一阵终于狠下心,推了推沈曦,道:“小曦别睡,听我说!夹紧马腹,身体压低,手抓牢,不要掉下去!记得上回哥哥怎么教你骑马的吗?别回头,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回头,只管跑,听到了吗?!” 沈曦点点头,依言照做,又不放心地问:“哥哥你要做什么?” “大人的事小丫头别问。”沈夜笑着摸了摸沈曦的脑袋,忽然爬起来狠狠对着慢下来的马抽了一记,自己翻身滚下地,迎着追来的人向地下横扫一鞭,好几人的马都惊得人立而起。再回头看去,沈曦趴在马背上已跑出去老远,眼看要消失在雨幕中。沈夜立在雨中大笑起来,喊道:“师相大人不是要拿活人试药吗?你们把我带回去交差!” “夜儿,别耍小孩子脾气。”沈夜面前几人的后方传来师相不急不缓的声音,那几人分作两边让开路,北疆师相便骑着马向他靠近,“你可知道,小曦要被你害死了。” 沈夜冷笑道:“在外头自生自灭也好过被亲生父亲当做试药的工具活活毒死!” 师相也不生气,仍是平平淡淡地告诉沈夜:“小曦已服下第一剂药,若不继续便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沈夜震惊地瞪着师相,“何时服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你站在我门外求我放过小曦之时,我让人给她送了碗茶过去。”师相面容冷峻毫不动容,冲前方微微抬了抬下巴,“去追。” 沈夜愣愣地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师相,“你……什么意思?” “我叫你自己去把小曦追回来,送到为父手中。你犯的错,自然要自己善后,这道理为父从小便告诉过你。快去,去晚了小曦就是一具无用的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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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6, 2014 23:20:13 GMT 8
自眼角流下的泪即便经冰冷的雨水冲刷仍是烫得脸颊发疼,沈夜抱着沈曦站在北疆威严的师相面前,全身僵硬着。沈曦身上虽然湿透却烫人得很,勉强睁开眼便看到了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 “爹爹……小曦乖乖听话,不要罚哥哥好不好?” 师相答:“他与你一同,为公主试药。” 沈夜将沈曦抱得更紧一些,哑声问道:“小曦还太小,也许挨不过两次就死了,我比她强壮,用我来试,放过她不行吗?” “夜儿,别再任性。”师相向他走近一步,“为父与你说得很明白,这种病多在宫中年少之人间病发,应是与平日饮食用度有关,而你们两个作为我的儿女,常常留在宫中陪伴公主,与公主最为亲近,自然最适合试药。况且为父看你们虽未病发,却已有征兆,公主身患疑症你们作为公主的好友,北疆师相的儿女,怎可独善其身?沧溟将来会是北疆的女王,即便她不做女王,她的夫婿也会成为王,你们难道连为北疆的将来尽一点点忠的觉悟都没有吗?” “凭什么?!”沈夜激动地喊道,“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将来?你不是自诩为北疆鞠躬尽瘁吗?那你为什么不把那个黑衣服的家伙赶出去!沧溟会病,那些侍从侍女会病,明明就是因为他!他带来的是毒药,偏偏那么多人信他,被他蒙骗……你不是认为自己很英明吗?那你为什么不去杀了他那个罪魁祸首,却反过来要杀你的亲生儿女!” “你有选择吗?”师相走到沈夜面前,“有些事并不如你所想那样简单,就如同你此刻无法违抗我的命令。为父对你有失管教,让你长成如今这愚昧不堪资质平庸的模样,这道理你大约不会懂。但至少你该知道,当你太过弱小时,再想反抗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哈哈哈……无能为力……真是……好一个无能无力!”沈夜笑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将沈曦亲手交给父亲,烧得厉害的沈曦困难地转过头看他,几不可闻地喊了声“哥哥”,便闭上眼昏睡过去。这一刻年少的沈夜头一回明白“无能为力”是一个多么锥心刺骨的词,它的锐利冰冷赛过北疆隆冬最高的山峰上寒冰削成的尖细矛头,刺入心扉也不会被热血融化,而是将那一腔热血迅速冰冻,冷彻四肢百骸。 沈夜跪下去,匍匐在被雨水打得结实的雪地中睚眦欲裂地怒吼哀嚎,他的身躯只是蜷缩在一片白茫茫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点,像是画卷留白中不当心拂过的墨痕。 即便是生父也无法寄予丝毫的希望,若想要保护自己与妹妹只有亲手将“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干干净净地抹去,只有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与父亲抗衡,甚至与整个苍凉的北疆抗衡,自己才能从父亲手中救下沈曦,带着她离开北疆。这世上值得相信与依靠的东西少得可怜,唯一可靠的不过是属于自己的绝对的力量。喝下催发病症的毒药时,沈夜知道这是在自杀,要么熬不过父亲的试验,身死药庐,要么活下来,今后不再是从前那个稚嫩天真的沈夜。 五年后,王女沧溟与沈曦一道沉眠在冰窖还未醒来之时,沈夜扔下一纸沾了血迹印有先王玺印的婚书,旁若无人地登上王座。瞳站在他身侧护卫,华月跟在他身后为他展开曳地的冕服衣摆,他拂袖俯视众人,宣告:“不臣者,诛。”
“那一年王上将所有黑袍格杀,连坐与砺罂有关之人,焚尽黑袍带来的香料,其中亦有冤死者,但王上毫不动容,宁可错杀不肯错漏。不过那些黑袍也在瞳的拷问下零散交代出了当初他们带入北疆的毒物由来,沧溟公主与小曦终于有一线希望得以康复。” 夏夷则默默听了半晌,不禁疑惑地问道:“小曦她……究竟多大了?” 华月轻轻叹了口气,答:“小曦虚年已有二十。” 夏夷则心中已有准备,倒不是十分震惊,只是仍有疑惑,“但她看上去还不到十岁。” “因为她在冰窖中冰封了整整十三年,这十三年里小曦如同一具尸体一般,身体与心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成长。”华月解释道,“小曦当年常在沧溟那里留宿,与沧溟体质习惯最为相似,但她病症迟迟未发,无法直接试药。病症来源是黑袍带来的香料,那种香气有毒,宫中用度与别处不同,黑袍从中做了手脚,宫中之人长期闻香便会发病。师相大人发现此事,便从香料中炼制毒药喂给小曦,令她病发。小曦为沧溟试药,吃尽了苦头,师相给她用药极狠,过犹不及,虽然有见疗效却与毒性相冲损伤了小曦的神智,从那以后小曦的心智便停滞不前,每夜噩梦不断,疯疯癫癫。经过小曦的事师相大人便察觉如此治疗怕是不能直接用在沧溟公主身上,因此只根据治疗小曦的经验为沧溟延缓病情勉强续命,将沧溟与因服用安神药物过量而昏睡的小曦一同冰封起来,等研制出新的方法时再唤醒她们。” “小曦醒了,是因为找到治疗的方法了吗?”夏夷则问道,紧接着又摇头,“不对,假如是找到治疗的方法了,那位沧溟公主应当也醒过来才对,可如此重要的人物我却从未知晓她丝毫音讯,这不合理。除非……” 华月看着夏夷则紧紧皱起的眉头,哼笑一声,“殿下在想什么?” “我……” “你在怀疑是王上故意不将沧溟唤醒,你甚至怀疑沧溟已被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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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0, 2014 22:42:32 GMT 8
累得睡不着觉,于是来更新一发 名义上沈巨巨和沧溟属于订婚,没有设宴摆酒举国见证光有婚书严格上来说是不算完全被承认的,所以雩风特别不开心沈巨巨名不正言不顺地当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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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夷则低头斟酌了一下,答:“我只是在想……沧溟公主应是无法醒来了。” 华月点了点头,道:“沧溟的确醒不过来了,但这并非王上的意思。王上年少时与沧溟十分亲近,沧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当年虽是我替他从师相手中夺取先王玺印,伪造他与沧溟的婚书,以此为借口发动政变,但婚书是假,他们也不曾完婚,王上却承诺会照顾沧溟余生。只可惜沧溟病症太重病得太久,又不曾像小曦一般下狠药治疗过,等瞳终于将较有把握的小曦安然唤醒之后想要再试着唤醒沧溟,却发现已回天乏术,一旦解冻沧溟便会死去。因此北疆真正的女王至今仍沉眠冰中,并且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原来如此。”夏夷则点点头,“难怪北君对小曦如此周护,他们的父亲……是这样的人……” 华月犹豫了一下,道:“我恨师相大人是因为他对王上与小曦所做的事,他们两人算是我仅有的亲人。但……师相大人很尽职,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北疆,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与他儿女的性命。” 夏夷则不由冷笑,“有何差别,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执念而抛弃至亲,枉顾其命。不知华月大人可曾听说,中原当今圣上是个仁慈爱民的好皇帝。但我不明白,他连自己的至亲都可以弃如敝履,又如何做到心怀天下百姓。” 华月道:“这就不是我所能言说的了。你若想法子医好了小曦,便去向王上请教吧。” “可是话说回来……”夏夷则低头想了想,又将话题绕了回去,“那些黑袍信徒的香料既然有问题,为何会进入宫中?师相不是一心为北疆?为何会允许?你说是北君登位之后才彻底肃清黑袍。” 华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黑袍初入北疆时我与王上、沧溟都还年幼,缘由并不清楚。只是有一回沧溟甩开侍从偷偷出去玩了一趟,回来后她变得消沉,说原来北疆干旱如此严重,百姓食不果腹,原本该是劳力的青壮也瘦得肩不能担,而我们在都城却活得很滋润。她对先王说担心北疆守边的战士吃不饱,不能抵御外敌,但先王却说靠着黑袍带来的香料能够一时振奋战士的精神与气力,借此撑过干旱,之后便好。” “这……岂非饮鸩止渴?”夏夷则讶然,“凡违背常理激发资质的药物多有后患,先王与师相不知?” “他们自然知道。只是当年的旱灾实在太可怕,周边各族又虎视眈眈伺机而动,黑袍带来的香料实在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华月解释道,“而且……这种香料所带的毒素当年并未诱发病症,几年之后北疆终于迎来雨水丰沛的年份,黑袍香料已深入人心,甚至精挑细选功用温和的送入宫中,再也没有人怀疑它的后患,这才开始有人陆续发病。当时师相想过销毁香料驱逐黑袍,但却发现许多人已对其成瘾,宫中常沾此香的青少尤多,甚至先王自己也离不开这香了。” 夏夷则微微皱眉,道:“北君如此决绝肃清黑袍,想必黑袍若有余孽必定恨之入骨。” 华月愣了一下,问:“殿下这是何意?说来殿下细纠黑袍之事,难道是……” “你方才说,小曦睡了整整十三年,这么算来,小曦是在我到北疆前不久才醒的?” 华月点点头,“确是如此,小曦醒来仅半余年。” “好,那么我不妨告诉你,这一次中原之所以会与回鹘突厥联合攻打北疆,是突厥提议,他们派来的使者确是一袭黑袍,只不知是否如大人口中黑袍信徒一般。” “……”华月盯着夏夷则呆了好一会儿,未吐出一个字。 夏夷则微微点头,又道:“那名使者说,他们可以用毒,任北疆战士再骁勇也必败无疑,且此毒只对烈山部人有效,不会伤及余人。” 华月脸色发白,一言不发。 “不过圣上并不信任他,圣上担心突厥真的用毒自己的兵众也要遭殃,这才让我先行带兵前往试探。”夏夷则笑了笑,“此事我也是前不久才自叶先生信中得知,连我那二皇兄都不清楚其中缘由。” “……那,与小曦何干?” “在小曦之前,有其他发病又治愈的先例吗?” “有,王上。王上是个奇迹,治疗未过半程便自行痊愈,此后血液中也对黑袍之毒有了压制抵抗作用,不会再为那些香料所害。此外再也没有一人自那病症中生还。” 夏夷则沉默了一瞬,自顾自揭过:“北君不论,在小曦之前没有治愈先例,小曦是个特殊的范本。假如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那么当时掳走小曦或许并非雩风不服北君如此简单。据大人描述,当年黑袍进入北疆,针对的是北疆王宫中的人,而外围士兵百姓只是附属的配合行动,并未想要彻底祸灭北疆,倒更像是以阴险手段偷换北疆政权。” “殿下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是黑袍卷土重来?” “最坏的可能而已。” 华月呆呆立了许久,忽然高声道:“我要告知王上才行!此事非同小可,必须……” “大人勿需焦急。”夏夷则安抚道,“我的话北君未必相信,你未见到小曦便回去,他多半以为我是故意骗你离开。” “那该如何……”华月猛然一愣,扭头看向被夏夷则放在屋外院中的信鸽。 夏夷则点了点头,道:“让信鸽传书回去即可,华月大人还是先去见一见小曦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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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4, 2014 0:09:47 GMT 8
叶灵臻听家仆说来了客人便立刻赶回,见到与夏夷则一同来的是华月时略略惊讶,夏夷则便将原委稍作解释,另将先前与华月所言一一告知叶灵臻。叶灵臻细细听完,也赞同夏夷则的考虑,并告诉他,如若黑袍信徒从前行径确如华月所言,那么帝都怕是会有忧患。 “最近有黑袍人在帝都走动,西市亦有流传他们带来的香料。”叶灵臻解释道,“中原不是当年的北疆,黑袍自然无法用同样的法子动摇中原根本,但那种香料讨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喜欢,黑袍能以此谋利,而这种东西一旦在上层显贵中流行起来,总是会有麻烦。” 夏夷则扭头看向华月,“此事北疆有前车之鉴。” 华月道:“依照黑袍的作风,目前只是尝试,带来的香料不会像北疆当年那般霸道,你们控制住市集交易,慢慢地清出他们便可。北疆当时是别无选择无法防备,你们却不是。” “可惜我的话没有分量,那人不会听。”夏夷则摇摇头,“只有尽力而为了。此事还要劳烦叶先生上心,我如今无法动作。” 叶灵臻应下,转身命家仆备笔墨,向华月道:“华月大人,如今当可确定黑袍又起,不妨即刻传书回报北疆。至于小曦公主,请放心,我命人通传太华观,明日便可引大人前去。” 华月谢过叶灵臻与夏夷则,待笔墨备好便将黑袍之事简略书于纸条上待封。夏夷则迟疑一阵,也伸手扯下一方纸片,想了想,蝇头小字写下短短一句话,一并封入竹管中系在信鸽足上。 ——塞北可雨雪?夷则。 叶灵臻在一旁看着,出言调侃道:“那位北疆之主若以为殿下是挑衅可就有趣了。” 夏夷则看着已飞远的信鸽,答:“左右能叫他警惕便好。他现在误会我越多,今后欠我的越多,我已大彻大悟了。” 华月呵呵一笑,“首先殿下需确认能医好小曦。” “若医不好,他误会我的已经够多,不在乎再多一项。” “总之殿下是不吃亏。” “我们殿下不吃亏,你们王上又哪里吃亏了,分明占便宜得很。”叶灵臻半开玩笑地顶了一句,“大人一路辛苦了,还是先好好歇歇吧,我这里虽不怎么气派,像样的客房还是有的。” 华月知道他应有事要与夏夷则说,便识趣地告辞,随宅中家仆离开。 待华月走后叶灵臻便对夏夷则道:“关于淑妃的事,殿下,我虽已查明淑妃并未与户部官员私相授受,是受人诬陷,但淑妃之事毕竟属后宫,即使证据再多,皇上若不理会,我们亦无法干预。” 夏夷则脸色暗下来,却只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应道:“我知道了。母妃是因我而受牵连,那人一日对我不放心,便一日不会为母妃平反,此事……也算意料之中。” “殿下……”叶灵臻唤了一声,想来安慰无用,便又接着说下去,“当日宫宴行刺大皇子的艺人已死,从他们班主那里顺藤摸瓜倒是查明了事由。此事是二皇子主谋,想要一箭双雕。” 夏夷则点点头,“晚宴时原本那人该来,却临时有事耽搁,说不来了,于是老大便被怂恿着坐上了主席。艺人本该是与我过招时乘隙偷袭主席上人,也就是圣上,却因此伤了老大。这么说,那人没有驾临宫宴,也是老二从中作梗?” “正是。”叶灵臻答,“那晚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宴会,二皇子与他生母赵德妃里应外合地生些事端,便将皇上引走了。等皇上安顿了后宫事宜又打算前来,殿下布杀手欲行刺皇上却误伤了大皇子的消息已被二皇子迅速传了出去。” “原来如此,老二好歹毒的心思。他一手排布的这一出,令那人对我警惕,亦对老大唾弃,最终那人眼中容得下的也只有老二了。” “殿下从太华观回到宫中时日不长,朝中老臣与民间风评却这么快便偏向殿下,二皇子既非长子又未得人心,全靠着赵德妃背后的关系结成党羽,自然容不得殿下风头渐起。” 夏夷则摇头,“母妃不愿我与他们争夺,只要我好好活着,若非他们欺人太甚,我哪里又在乎什么风头。可是你看如今,平日里最是宽和待人素不争抢的母妃,她不去争,就只有枉死,连身后名节也遭玷污。我若还是如从前一般只知退避,还是不去争一争……最终死不瞑目,泉下无颜面对母妃,若侥幸得一息尚存,也更无力庇佑在意之人。” “这是殿下自己的心思。”叶灵臻道,“我的看法却是,君子有才德,自当负重任,殿下本意是为私情去争还是为天下人去争,于我并无分别,我所看重不过是结果是否对百姓有益。” 夏夷则想了想,道:“先生的话叫我惭愧。” “殿下今后会辜负叶某此番期许?” “绝不。” “那么殿下便无愧。” 夏夷则看了叶灵臻一会儿,终于一笑,“先生说得是,究竟为何去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此而亲手接下的这份重任不可负。但眼下的境况,我尚且生死难料前途未卜。” “确实如此。”叶灵臻也不隐瞒,“当日皇上免了殿下的罚,让殿下戴罪立功出兵北疆,已算是赦免,并未定罪,大理寺不肯接审宫宴行刺之案。” 夏夷则闭上眼轻叹一声,苦笑道:“到头来还是全凭天子喜怒。” “也不尽然。我们查明了真相,有证据,至少有机会提起便有话可说。对了,灼衣那边……可好?” “武将军一切都好,先生放心。” 叶灵臻咳嗽一声,道:“我不是不放心他人,我是担心他战场上争强好胜收不住手。从前我跟他说好了去街上卖艺玩,只过虚招骗骗钱,结果他把我揍得三天下不了床。” 夏夷则扑哧笑出来,“我听说你们很早就认识,性子有些相似,常常互相不对付,却没人比你们更默契。” “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叶灵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像你们这样,实在是非常好,十分令人羡慕。”夏夷则道,“我从前……无法与人亲近。” “那今后呢?” “今后……怕是更没有机会。”夏夷则望了一眼屋外冬日里的晴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武将军那里委屈他一阵,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够在那人面前说上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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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31, 2014 23:20:08 GMT 8
第二日叶灵臻与夏夷则带着华月去了太华观,华月由叶灵臻领着去往南熏住处,夏夷则独自去寻清和。 清和前一天已从叶灵臻的人那里听说夏夷则回来的消息,早已温了茶具在院中等候,等到夏夷则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却也只淡淡一笑,道:“夷则,你回来了。” 夏夷则上前半跪下身,“是,弟子回来了,让师尊担忧了。” 清和俯身按了按他肩头,轻轻叹了一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夏夷则听着清和的声音,喉中隐隐有些哽咽,一时再答不出话。他虽然因为母妃的教导从前并不去争夺,但天性总有股好强的劲头在,因此也不免会怨恨人世不公,与两个哥哥相比自己命途实在坎坷。但起码除却母妃还有师尊从小庇佑自己,悉心关爱自己,自己在北疆的日子里师尊定然也时时牵挂自己,如今得以归来,见到清和在院中备茶以待,忽然懂得了游子归家的心绪。 “师尊……弟子……弟子活着回来了。”夏夷则抬手抓住清和的胳膊,多日来在人前表现出的镇定自信终于略略松动,“弟子这次能够活着回来,就再也不想死了,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人能随意左右我的生死!” “夷则……”清和想将他扶起来,却发现拉不动他,便弯着腰宽慰他,“那就活着吧,反正为师也只要你好好活着。” “不,弟子不仅要活得好好的,更要活得风风光光的。今后弟子再不愿师尊为我担忧,有朝一日,愿弟子能够回报师尊、庇佑师尊。” 清和听他说得恳切,却依旧摇了摇头,“为师何曾企盼过这些。你起来。” 夏夷则依言起身,问道:“师尊……不赞同?” “你自己的选择,为师不会阻拦。”清和抬头望了夏夷则一眼,发觉他似乎比上一回见到时又高了些,“昔年为师曾跟随当今圣上左右,你想必听说过。但当他身登极位,为师便再不能如从前一般近他身侧,渐渐地更加疏远,如今早已如萍水之交再无情分。君王独立于高台,俯瞰众民,所立之处万仞壁立,为师不是不信你,而是……” “弟子明白。”夏夷则点了点头,“我……已有准备。” 清和转身弄起茶具,示意夏夷则坐下,“将来你若心愿得成,或许为师再也不能为你做什么,而你身边亦难有真正心意相通之人。你毕竟是为师唯一的弟子,为师难免要不舍。” “……我知道。”夏夷则垂下眼,“那样的人……弟子见过。他能坚持下来的,我一样能。” 清和仔细端详着夏夷则,忽然问:“你在北疆,可好?” 夏夷则抬眼看他,笑笑,“很好。” 清和默默碾了一阵茶,又问:“有何奇遇?” “弟子……遇见了沈夜。”夏夷则指尖触上面前剔透的茶碗,用指甲扣了扣泛着流光的边沿,听到清脆的响声心情便跟着有些跃动。能够真的认识沈夜这件事似乎变得有些值得炫耀,因为他是传言中近乎传奇的人物,是当今圣上无可奈何的人物,亦是一个无人能够真正了解的人。 “哦,北疆的王。”清和点点头,“他没有为难你。” 夏夷则神情呆愣了一瞬,答:“大概……不算为难。” “你见过的那样的人,指的是沈夜。” “是。”夏夷则看了清和一眼,“他好像……不喜欢自己。他身边并非没有陪伴跟随他的人,但正如师尊所言,即便是他最信任的两名心腹,他也刻意保持了距离。他并不像我这般,还有师尊自小庇佑,他唯一的亲人……” “被你丢来为师这里了。” “……师尊。” 清和哼了一声,递给他一碗茶,“吃吧。” 夏夷则双手接过茶碗,有些心虚,“小曦的事……” “急什么,逸清调皮,整整套了她三天的话才套出她身世,已被南熏前辈好好责罚过了,至今仍在禁足不得出门。” 夏夷则吃了一口茶,细细咽了,又将碗放下,趁势道:“既然师尊已经知晓,那弟子便直言了。” “她身上有病,并非不能医治。”清和道,“刚来这儿时她发过一回病,南熏前辈见不得她遭罪,早已逼我将珍藏了好些年的珍贵药材全数交了出来。” “师尊……” “她是怎么病的?”清和问道,“我虽大致有法子医她,但细处还需谨慎。” 夏夷则见清和态度明了,自知在自家师尊面前不必客套委婉,便将华月所言一一告诉清和。清和听了心下有数,便应下用药一个月后若小曦状况好转便是用对了方子,此后便可依照普通药方慢慢调理,若是不成,怕是小曦这辈子身形再也难以长高,心智也要永远停留在这个年纪。 “不过就算医好了,她如今这情况怕是也无法如同普通少女一般成长,或许依旧会比常人矮小,且沉睡的那些年也算不得数,得从当时那个年纪一步一步长起来。心智成长或许能稍快些,为师尽量便是。” “有一线希望便是好的。”夏夷则道,“多谢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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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31, 2014 23:20:31 GMT 8
第二日叶灵臻与夏夷则带着华月去了太华观,华月由叶灵臻领着去往南熏住处,夏夷则独自去寻清和。 清和前一天已从叶灵臻的人那里听说夏夷则回来的消息,早已温了茶具在院中等候,等到夏夷则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却也只淡淡一笑,道:“夷则,你回来了。” 夏夷则上前半跪下身,“是,弟子回来了,让师尊担忧了。” 清和俯身按了按他肩头,轻轻叹了一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夏夷则听着清和的声音,喉中隐隐有些哽咽,一时再答不出话。他虽然因为母妃的教导从前并不去争夺,但天性总有股好强的劲头在,因此也不免会怨恨人世不公,与两个哥哥相比自己命途实在坎坷。但起码除却母妃还有师尊从小庇佑自己,悉心关爱自己,自己在北疆的日子里师尊定然也时时牵挂自己,如今得以归来,见到清和在院中备茶以待,忽然懂得了游子归家的心绪。 “师尊……弟子……弟子活着回来了。”夏夷则抬手抓住清和的胳膊,多日来在人前表现出的镇定自信终于略略松动,“弟子这次能够活着回来,就再也不想死了,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人能随意左右我的生死!” “夷则……”清和想将他扶起来,却发现拉不动他,便弯着腰宽慰他,“那就活着吧,反正为师也只要你好好活着。” “不,弟子不仅要活得好好的,更要活得风风光光的。今后弟子再不愿师尊为我担忧,有朝一日,愿弟子能够回报师尊、庇佑师尊。” 清和听他说得恳切,却依旧摇了摇头,“为师何曾企盼过这些。你起来。” 夏夷则依言起身,问道:“师尊……不赞同?” “你自己的选择,为师不会阻拦。”清和抬头望了夏夷则一眼,发觉他似乎比上一回见到时又高了些,“昔年为师曾跟随当今圣上左右,你想必听说过。但当他身登极位,为师便再不能如从前一般近他身侧,渐渐地更加疏远,如今早已如萍水之交再无情分。君王独立于高台,俯瞰众民,所立之处万仞壁立,为师不是不信你,而是……” “弟子明白。”夏夷则点了点头,“我……已有准备。” 清和转身弄起茶具,示意夏夷则坐下,“将来你若心愿得成,或许为师再也不能为你做什么,而你身边亦难有真正心意相通之人。你毕竟是为师唯一的弟子,为师难免要不舍。” “……我知道。”夏夷则垂下眼,“那样的人……弟子见过。他能坚持下来的,我一样能。” 清和仔细端详着夏夷则,忽然问:“你在北疆,可好?” 夏夷则抬眼看他,笑笑,“很好。” 清和默默碾了一阵茶,又问:“有何奇遇?” “弟子……遇见了沈夜。”夏夷则指尖触上面前剔透的茶碗,用指甲扣了扣泛着流光的边沿,听到清脆的响声心情便跟着有些跃动。能够真的认识沈夜这件事似乎变得有些值得炫耀,因为他是传言中近乎传奇的人物,是当今圣上无可奈何的人物,亦是一个无人能够真正了解的人。 “哦,北疆的王。”清和点点头,“他没有为难你。” 夏夷则神情呆愣了一瞬,答:“大概……不算为难。” “你见过的那样的人,指的是沈夜。” “是。”夏夷则看了清和一眼,“他好像……不喜欢自己。他身边并非没有陪伴跟随他的人,但正如师尊所言,即便是他最信任的两名心腹,他也刻意保持了距离。他并不像我这般,还有师尊自小庇佑,他唯一的亲人……” “被你丢来为师这里了。” “……师尊。” 清和哼了一声,递给他一碗茶,“吃吧。” 夏夷则双手接过茶碗,有些心虚,“小曦的事……” “急什么,逸清调皮,整整套了她三天的话才套出她身世,已被南熏前辈好好责罚过了,至今仍在禁足不得出门。” 夏夷则吃了一口茶,细细咽了,又将碗放下,趁势道:“既然师尊已经知晓,那弟子便直言了。” “她身上有病,并非不能医治。”清和道,“刚来这儿时她发过一回病,南熏前辈见不得她遭罪,早已逼我将珍藏了好些年的珍贵药材全数交了出来。” “师尊……” “她是怎么病的?”清和问道,“我虽大致有法子医她,但细处还需谨慎。” 夏夷则见清和态度明了,自知在自家师尊面前不必客套委婉,便将华月所言一一告诉清和。清和听了心下有数,便应下用药一个月后若小曦状况好转便是用对了方子,此后便可依照普通药方慢慢调理,若是不成,怕是小曦这辈子身形再也难以长高,心智也要永远停留在这个年纪。 “不过就算医好了,她如今这情况怕是也无法如同普通少女一般成长,或许依旧会比常人矮小,且沉睡的那些年也算不得数,得从当时那个年纪一步一步长起来。心智成长或许能稍快些,为师尽量便是。” “有一线希望便是好的。”夏夷则道,“多谢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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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Apr 13, 2014 1:42:59 GMT 8
瞳去找沈夜的时候沈夜正盯着一张窄窄的纸条出神,瞳喊了两声他才回过身来。 “华月来信,此番中原突厥回鹘一同夹攻我们的事,十有□□确是黑袍的阴谋。”沈夜将华月的信递给瞳,“黑袍应该知晓如今北疆与十几年前的情况并不相同,如今北疆的王是我,他们不可能再有机会重复当年的手段。” “他们要报复。”瞳将华月的信看过,交还给沈夜,“取下北疆已不肯能,但却不惜一切要创伤北疆。这早晚是祸患。”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引蛇出洞也并非易事。”沈夜想了想,抬手指指瞳:“瞳,我问你,你想叛变吗?” 瞳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老实回答:“不想。你这个王做得不错,我为何要叛变?叛变很麻烦。” “嗯……若现在去将雩风弄回来……雩风即便从未归顺过我,但他也绝不肯叛国。况且他蠢不自知,不好用。” “哦,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瞳立刻接话,“中原军那边传来消息,说雩风不当心死了。” “不当心死了?”沈夜重复了一遍。 瞳点点头,“嗯,不当心。” “……罢了,让人将他遗体接回来葬了。” “是。”瞳看了一眼沈夜手中另一张字条,随口问了句:“还有别的消息?” 沈夜捻了捻指间的字条,微微皱起眉,望了一眼窗外纷飞的雪,本想敷衍过去的念头忽然吞了回去,忍不住多嘴告诉瞳:“是李焱。他问我这里下雪了没。” 瞳毫无兴趣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漠然闭上了嘴。 沈夜愣了一下,扭头看瞳,“你不问了?” “哦,有一事要问。”瞳忽然想起来,便问道,“黑袍既然已染指中原,那么在对于黑袍的立场上中原是否与我们一致?” “……所以?” “所以你不考虑借一借中原的力?中原与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也并非没有合作过,不过是回回过河拆桥罢了。你与李焱有过节,但至少从他的态度来看,并不妨碍在对黑袍的事上互相搭桥。” 沈夜将手中的字条折了又折,最后只露出落款的两个字,终于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和他有过节,但并不妨碍此事。况且你也说了,我与他的账也该尽早清算。” “王上打算如何做?” “拟一封信,送去中原帝都,告诉李家的老狐狸,若想要他的二子平安回去,至少要用一名与他身份相当的亲王来换。” 瞳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在给李焱机会。” “是吗?”沈夜心不在焉地问道,“我可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王上明知……” “你质疑孤王?” 瞳摇了摇头,“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那好,武灼衣也差不多该让他撤了,之后严锁北面关口控制出入,仔细黑袍混入。你去吧。” 瞳没再说什么,行了礼领命离开,剩下沈夜一人立在窗口,仰望漫天飞雪或回或旋,在风中扶摇。 沈夜知道,瞳说的总是对的,或许自己真的是想给夏夷则一个机会,看他是否能够借此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只是这个机会极其渺茫,若他当真能够从这般境况中脱出,他便值得得到这个机会,否则一切都形同讽刺,令人不屑。 假如没有沈曦的事,沈夜与夏夷则的过节只会令沈夜想看夏夷则不断攀升,直至真正能与自己比肩,然后扎扎实实地让他一败涂地。但如今,沈夜心里仍有这念头,同时却又想将他踏在脚下不得翻身。他想起自己曾透过夏夷则看到从前的自己,曾经期待几年之后的夏夷则会是什么模样。他一开始对夏夷则的将来感到好奇,后来以为夏夷则落在自己手中怕是不会再有将来,而如今他既想看到夏夷则的将来,又想亲手摧毁这个将来,好叫那个年少的中原皇子知晓不自量力的代价。 此外则是,若是夏夷则将来做了中原的主宰,怕是比他哥哥做皇帝要难应付些,于公于私,似乎都是先将他解决了要更好一些。 沈夜又将华月的信展开看了一遍。华月说她会去看沈曦,沈曦应当过得不错,但沈夜一点儿都不打算相信,因为华月心软,夏夷则又会说好话。况且沈夜不理解沈曦离开自己身边怎么可能忍住不哭不闹还过得不错。他从来都不认为这世上该有人为自己付出,因此也不知道沈曦红着脸要南熏教她习武时说,“小曦想带哥哥离开北疆。”沈曦对于北疆最深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那个雨天,哥哥愤恨的怒嚎从未自耳边消散。
华月并未与沈曦见面,只在院外看她缠着南熏学武。沈曦收敛了在北疆时的任性贪玩,乖巧安静地跟在南熏身边一步不离。 “小曦小的时候其实是个很少哭闹的孩子,她待人很好。”华月望着小曦的背影轻声道,“她曾几次保护我这个比她年长了好几岁的侍女,让我年幼尚不谨慎时逃过许多责罚。她再醒来时变得有些任性,时常哭闹,我想除了那次的创伤让她不安之外,她大约也想要王上认为她需要哥哥。其实小曦几乎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子了。” 夏夷则点点头,“是,她很坚强,她是北君的妹妹。” “所以我相信她。”华月笑笑,“王上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保护小曦,但我想相信小曦自己。我看到小曦愿意在这里,便足够了。” “你不去见见她?她应该想你。” “夏公子会让我见到痊愈后健康的小曦,是吗?这两天我已将能说的都与清和道长说过了,我要见到不再困在噩梦中,能够追上我们成长的小曦。那时,她会是北疆最美的公主。” 夏夷则愣了一下,问:“你要回去了?” “不错,我该回去了。”华月转身看向夏夷则,“你有什么话要带给王上吗?” 夏夷则低头想了一想,摇摇头。 华月又看了沈曦一眼,警告道:“我们烈山部的女子不嫁外族人,还请夏公子莫要等到小曦痊愈便动起将来骗小曦嫁到中原的心思。” “……”夏夷则眨了下眼,脱口问道:“那男子……” “也不嫁。” “……我的意思是,你们烈山部不与外族通婚?” 华月冲夏夷则微微扬了扬下巴,“若想嫁过来还是可以的。” 夏夷则低头沉默一阵,推辞道:“还是不必了。” 华月便不再与他调侃,躬身告辞:“那好,我这就走了。夏公子不便外出露面,就不必送了。保重。” 夏夷则点点头,道了句“多谢,大人一路小心。”便目送华月离开,然后转身走进院中。 南熏见夏夷则进来,便笑道:“逸尘,你过来啦。” 夏夷则行礼应了一声“南熏前辈”,走上前来。 “夷则!”沈曦听到夏夷则的声音立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一瞬间全没了方才乖巧安静的模样,“夷则夷则,哥哥呢?哥哥来看小曦了没?” 夏夷则对南熏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拉开沈曦蹲下身,“哥哥还在忙,不能过来。小曦想见哥哥吗?” 沈曦点点头,“想!” “那好,接下来我的师父要给小曦喝药,药很苦,不好喝,但是等小曦喝完了药病好了就可以见到哥哥了,好不好?” 沈曦脸色白了一下,小声问:“能不能不喝药?小曦没病,不用喝药。” 夏夷则低下头,略略迟疑之后仍是直言告诉沈曦:“小曦别怕,不是毒药,真的。喝了药治好了病,小曦就再也不会做噩梦,再也不会难受了。” 夏夷则记起,那时听囚禁母妃的慈恩寺的僧人说,宫中内侍端来毒酒,告诉淑妃,此酒乃是医娘娘心病之良药,饮下之后万般痛楚皆不再。内侍所言实为最真实的谎言。 “……夷则?”沈曦歪过脑袋去看夏夷则,“你怎么很难过的样子?你不要不开心了,小曦乖乖喝药好了,小曦相信夷则不会骗小曦的,好不好?夷则乖,笑一笑嘛。” 夏夷则抬头冲沈曦笑了一下,沈曦立刻雀跃地拍起手来,“夷则笑起来真好看!夷则夷则,等小曦长大了,夷则就嫁给小曦吧!” 夏夷则呆了一下,想起华月的话来,一时哭笑不得,只好摇摇头,“不行,小曦还不懂这些事,这话不能乱说。” 沈曦眨眨眼,“我知道啊,但是小曦想要夷则陪小曦玩嘛,但是又不想夷则当奴仆委屈了夷则,那只好让夷则嫁给小曦了。” 夏夷则刚要仔细解释,沈曦又一拍手,欢喜道:“要不然,夷则嫁给哥哥也行,反正小曦要一直在哥哥身边的。这总行了吧,哥哥已经长大了,应该很懂这些事。” “不行。”夏夷则立刻否决。 “哦……你是不是不想嫁人?”沈曦试探着追问,“那让哥哥嫁给夷则?” “这……恐怕也不行。” “那怎么办?”沈曦噘起嘴皱紧了眉头,“小曦不管嘛,夷则想办法。” “好好,我想办法。” 沈曦满意地伸手摸摸夏夷则的脑袋,一本正经道:“这就对啦。夷则开心点没?夷则要是不开心,记得来找小曦玩。” 夏夷则点点头,“好,谢谢小曦。”接着起身对南熏道:“小曦还要多麻烦南熏前辈一段时日,她跟着我不安全。” 南熏道:“不必多言,这孩子可爱,我情愿带着她。逸尘,你也差不多该去宫中了,一切小心,千万不可逞强,清和毕竟只有你一个徒弟,你又的确是个好孩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清和怕是要去皇宫找皇上算账。” “是。”夏夷则颔首应道,顿了一顿,又询问道:“弟子听闻,南熏前辈有一名好友是铸剑名家?” 南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啊,你是说紫胤道友。怎么?” “我这里……有一柄剑,未曾开锋,不知可否请紫胤前辈为宝剑开锋?” 南熏这才注意到夏夷则随身带了一柄长剑,鲜红的流苏缠在他指间。南熏接过剑看了看,道:“没什么不可,只是要刚巧遇到他才好托他办事,你若不急便将剑交我。” “不急。”夏夷则谢过南熏,又逗了沈曦两句,这才告辞离开。 从前他曾觉得上天不公,对自己太过苛责,但随着对沈夜与沈曦往事的逐渐了解,回到太华观后他越发觉得,与沈夜兄妹相比上天对自己实在算是手下留情。 沈夜可以自重重磨难中踏出如此坎坷崎岖的路长身独立于顶峰,自己又岂能不披荆斩棘开辟自己的道路,终有一天登顶眺望时不必仰起脖颈便能与他相视。
华月离开帝都第二日,夏夷则入宫面圣请罪。圣元帝俯视跪在面前的三子,默默无语。 “臣未能救回二皇兄,使我朝蒙羞,请父皇降罪。”夏夷则提高了声音,再次请罪。 圣元帝沉吟许久,开口问道:“沈夜没有为难你?” 分明是与清和同样的问题,里面的含义却大相径庭。夏夷则暗自冷笑,答道:“臣侥幸,佯装投诚,并未罹难。只是沈夜意不在臣,而是以臣作饵诱二皇兄入局,二皇兄硬骨铮铮,不似罪臣,怕是……” “他自己无能,活该得一个教训。”圣元帝打断他,“战报说,你佯装投诚之计令我军直破北疆都城歼灭贪狼军?” “不过侥幸……” “当真是侥幸?”圣元帝冷哼,“你是如何从沈夜手里逃出来的,老二又是如何落入沈夜手中?你真的有这个本事凭自己破北疆都城?” 夏夷则心中略沉,问道:“父皇怀疑臣——私通沈夜?” 圣元帝语声平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旁人诬赖不得。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那回老大的事我已不追究,如今老二又身陷敌营,你要我作何感想?” 夏夷则略一迟疑,问道:“大皇兄……如何了?” “命算是保下来了,只是听闻身体大不如前,还需调养。”圣元帝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些唏嘘,“前阵子说是用了些西域来的新品香料,精神倒是出奇地好了不少。” 夏夷则看他一眼,终是将疑问暂且压下,道:“大皇兄的事,我有证据,有真相,只要父皇肯看一眼,臣便能够自证清白。还有……母妃的事也同样。” “证据?你人在北疆,如何来的证据?莫非,你也懂得结党营私?是谁在替你做事?” 夏夷则沉默一阵,苦笑道:“看来父皇是不打算相信臣了。” 圣元帝摇摇头,叹息道:“焱儿啊,并非我不信你,只是这一桩一桩的事旁人都看在眼里,众口铄金,就算父皇再信你,也得给众人一个交代。红珊之死,难道父皇不伤心?身在其位便不由己,或许将来你会懂得。” “身在其位?将来会懂得?”夏夷则自嘲地笑笑,“我……怕是没有这个机会懂得父皇苦心。” 圣元帝俯身朝夏夷则伸出手:“焱儿……” “父皇,臣能否一问?”夏夷则低头跟上一句,不想听圣元帝的劝慰。 圣元帝将手缓缓收回,负在身后,“你是想问,朕要如何处置你?” “不,问也无用。臣只想知道……能否功过相抵。” “功……过……相抵?”圣元帝微微眯起双目。 夏夷则闭了闭眼,抬起头看向圣元帝,目光无惧:“我们中原的军队,在臣之前可曾攻入过北疆都城,可曾灭其一营精锐斩杀北疆重将,可曾如此叫北疆措手不及?沈夜何许人,岂会为臣此等角色牺牲整个贪狼军放弃南面半壁江山?臣当真是与沈夜私通?还是臣的确做到了?若换作他人,是否同样能够做到?臣回京,沈夜很快便会反扑,容臣不自量力问一问,届时没有臣,当真有人能够抵挡得住沈夜吗?” 仿佛为了应验夏夷则的话,就在两人对视之间一名内侍匆匆入内,举起手中战报跪在圣元帝身侧。 “启禀皇上,塞北战报,边关全线溃败,北疆虎狼之势,欲侵中原。” 夏夷则直视圣元帝双目,“父皇当真不顾塞北安危?” 圣元帝一言不发地拾起战报,细细看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挥手让内侍下去,“北疆倾力而来,是为报仇。” “那就让臣去挡住北疆兵马。臣愿为天朝驻守边疆。” “北疆的大亲王,为何死了?”圣元帝神色不动,缓缓问道,“为何不用他去换回老二?” “……”夏夷则愣了一下,讶然道:“雩风死了?我将他交给二哥手下看押……” “老二自己的手下要害他?” 夏夷则微微皱眉,明白是二皇子的手下见沈夜无意用雩风作交换便兵行险招陷害自己,自知辩解无用,便握了握拳,低下头道:“我会让二皇兄回来。” “老二不是你交给沈夜的?” “臣相信父皇明鉴。” 圣元帝转过身沉思了一阵,忽然重复了一遍先前的一句话:“北疆倾力而来,是为报仇。” 夏夷则心下一紧,未作答。 “焱儿啊,你是朕的皇子,年纪最小本事却不小,从前是朕不曾重视过你,不曾好好看待过你。” 夏夷则身体紧绷,迟疑着回话:“臣……无能,怎好与两位兄长比较……” “你也不必谦虚了。”圣元帝落在夏夷则肩头的手似有千斤重,“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此次出征塞北功勋卓越,正是时候给你个封号,赐你一座府邸。” “父皇?”夏夷则抬起头,震惊之余立刻警醒万分。 “这两日,便举行册封仪式吧。”圣元帝看着夏夷则的眼中像是带着慈爱与怜惜,这目光是夏夷则近二十年中无比陌生的,仿佛年迈的天子忽然间就想起了眼前跪着的是自己最为年少的爱儿,“你自小宽和忍让,最有气度,朕便赐你封号为——容王,好不好?” “……容?”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夏夷则声音微颤,心下似有所觉,却只笑道:“父皇恩赐,自然……极好。臣……先谢父皇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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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Apr 13, 2014 1:43:17 GMT 8
一起解释一下吧23333 “容王”的意思一是提醒壮壮你必须容忍忍让,老子让你干啥你乖乖去别有怨言,好好顶着个亲王的名头算数,二是你这个王只是做做样子临时假扮的,认清楚身份,其实老子原来就没打算给你封王,你这个王算是假的。 毕竟是失宠的皇子,不可能有一个好封号的嘛_(:з」∠)_圣元帝要是给壮壮一个特别英武潇洒大气的封号除非他嗑药了【。然后顺便就提一下,这文一开始写的时候LZ在等壮壮的DLC会不会交代两个哥哥的封号和名字,所以一直没设定他俩是个啥叫啥,那既然官方没给设定就只好自己编一下啦,等完结以后会从头修改。然后LZ的设定里最大气的封号其实是大皇子的啦他是“广王”,一开始圣元帝对他印象不好不坏,勇武嚣张跋扈但是智商不够那种,是二皇子设计双杀的那一次之后圣元帝才对老大嫌弃起来,而且他本来就因为那次身体不好了,没啥用了。然后老二的封号是“康王”。圣元帝知道老二小聪明足够但目光短浅,但他阴谋让另外两个看起来都急着觊觎皇位,所以圣元帝就算不很满意也只能放心老二。 至于圣元帝对壮壮是以前红珊阿姨失宠过所以没在意过壮壮嘛,一般来说皇子大多是凭借母亲和母亲娘家势力得宠,所以壮壮从小没被圣元帝当回事过,好不容易长大了圣元帝本来可以对他刮目相看的结果被老二那么一设计圣元帝就觉得壮壮野心太大将来可能等不到自己老死就提前把自己干了上位。另外也跟当初红珊阿姨失宠有一定关联,红珊阿姨那件事又跟清和老师有关,就是清和老师跟随圣元帝身侧那会儿的事,后面会提到的(。ò ω ó)ノ 然后和亲嘛……不要这么直白说粗来好不好!!!(*' 艸 ') 今天壮壮和沈巨巨见面了(ノ*・ω・)ノ然后剪刀娘的MV投喂完了LZ三次元的事情还没忙完,所以下一次可能不是三天后更新了,总之LZ尽量早点来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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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仪式在两天后平平常常地举行,宣册时夏夷则瞥见外围角落中似有不寻常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人要进来,难免分了神心不在焉。等到受封完毕回到宫中,听着内侍滔滔不绝地说着皇上所赐府邸位置多么好以及将要修建的王府将会多气派,夏夷则更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穿耳而过,甚至懒于打断内侍不见底的唠叨便自顾自起身就走。 在这种时候被册封为王,并非可喜可贺之事。虽然夏夷则并不能肯定圣元帝的用意,却也知道“容王”头衔恐怕不是什么荣耀,所谓赐建的府邸自己大约也不会有机会住进去。 出门未远,伺候在圣元帝身侧的一名内侍匆匆迎面赶来,还未到夏夷则跟前便喘着气道:“殿下,皇上召见,有要事相商。” 夏夷则并不惊讶,只点了点头,道了句“引路”,便跟着内侍去见圣元帝。 见到圣元帝后,夏夷则才知道先前册封时细微的骚动来自北疆使者,使者代替北疆之主向圣元帝提出了暂时休战归还李朝二皇子的条件。 “北疆物资人力毕竟不足,不愿与我朝硬碰硬。”圣元帝道,“北疆允诺只要有身份与老二相当的亲王顶替,便将人归还,同时撤兵边疆,三年之内不主动侵犯我朝领土。” 夏夷则略顿了顿,压下莫名的隐约兴奋,不必圣元帝再多费口舌便跪下身来,“臣愿往。” 圣元帝立刻躬身问道:“你……当真愿意?可想清楚了?不后悔?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不论是哪一个,都没有轻易舍得的道理啊。” “无怨无悔。”夏夷则低垂着头,唇边一抹微冷的笑意,“大皇兄如今重伤未愈,此事舍我其谁?还请父皇即刻下诏。况且臣承诺过,会让二皇兄回来。” 圣元帝直起身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最为懂事明理的,便如你的母亲一般。” 夏夷则抿紧了唇并未应答。 圣元帝又道:“你……可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 夏夷则想了想,才要开口,却又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曾说。圣元帝见他乖顺便一刻也不耽搁,立刻命人拟诏,委容王重任,赏赐王府,宣北疆使者前来。一切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准备停当之后,圣元帝嘱咐夏夷则道:“此事……不宜声张,若是没什么缠身事务,依我看北疆之狼不好相与,还是尽快……” 夏夷则道:“臣明白,臣今晚便可动身。” 圣元帝点了点头,忽然又皱起眉,盯着夏夷则看了许久,问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在人前时,也总对着我自称为臣,不曾称儿?我可是你的父亲啊。” 夏夷则抬头看他一眼,略一迟疑,淡然道:“很小的时候,臣曾经自称为儿。” “是吗?”圣元帝仰起脸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从前的事……嗯,不记得了。” “是,这么多年过去,父皇自然不记得。”夏夷则笑笑,站起身来,默默忍耐许久,终是未能沉得住气,缓缓开口道:“临行之前,臣斗胆,还想问父皇一个问题。” “你问吧。” “大皇兄如今吉凶未卜,若二皇兄在北疆遭遇不测,这李家江山,会否后继无人?” 直到好几天后重过塞北边关,夏夷则仍记得听到自己的问题时圣元帝一瞬间诧异动摇的目光,以及捕捉到那一瞬的目光时自己心中隐隐的快意。这分明是幼稚冲动的行为,夏夷则心里清楚,却忍不住这么做了,如同懵懂少年的任性妄为一般。再次确认自己可以随时被抛弃,甚至被迫不及待地扼杀时,他便知晓真的已无路可退,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他望着眼前辽阔的大地与低垂的天幕,骑着从沈夜那里夺走的黑马,从白茫茫的雪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在沈夜面前几丈远的地方停下。他身后跟着接应的一小队中原将士,前方沈夜身边立着一匹瘦马,马上横搭着一人,正是被捆住手脚的二皇子。这番景象似曾相识,只是他与马上的人互换了位置,而那时二皇子并不知道自己将中计落入沈夜手中,此刻他却心知肚明地要将自己送入沈夜手里。对天子的心冷,对可笑命途的感慨,对能够重踏北疆的一丝亢奋,对如此再见沈夜的不安……种种心绪五味杂陈,在北疆的寒风中和着雪飞散开。 他从未想过,一场冬雪还未吹尽,自己便再次踏上了北疆的土地。他看着前方黑衣白马如冰雪雕铸的沈夜,忽然心如擂鼓,却每一下跳动都分毫不差地落下,并未乱了方寸。 与夏夷则同来的北疆使者先行回到沈夜面前,低声回报了几句,沈夜低头听完,复又抬起头来,开口喊道:“容王殿下。” 夏夷则应道:“正是本王。” 雪在说话间就歇了下来,只余细碎的雪末零零落落,暖金色的阳光从退开的云层间落下来,沈夜与夏夷则便看清了对方的脸,隔着几丈远互相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 “容王殿下,过来吧。”沈夜目光未从夏夷则身上移开,只伸手拍了一下身边那匹瘦马,那马便驮着二皇子慢悠悠走来。夏夷则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士兵,知道他们不会再跟着自己向前,于是轻踢马腹向着沈夜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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