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夜初/初七中心]寻找沈夜 by 初八

工长君很头疼，且症状不轻微。
就算当他知道对手公司试图来挨个撬他的得力墙角的时候，他也没感觉这么头疼。
比起他现在面对的麻烦，他深深地觉得，挖角什么的毕竟大家都是三次元，你要战，我便战。不过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东风吹战鼓擂，都是一堆游戏宅看看究竟谁怕谁。
可是当麻烦跨了次元出现在他面前，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真心觉得拥有同样的物质基础和上层建筑，同一个梦想的同一个世界是多么可爱。

眼前的状况，让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叫做《谁陷害了兔子罗杰》。电影讲的是一个二次元的卡通兔子和三次元的私家侦探一起打败坏老板和黑法官双双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那里面的二次元角色多么活泼呆萌，三次元真人和二次元角色多么相亲相爱。不过命苦不能怪政府，悲催不能怨社会。谁叫电影里的人面对的是一只卡通兔子，而他面对的却是个游戏杀手。
他看看在他的办公室会客沙发上正襟危坐和他正相对无言的兔子，不，初七。后者的眼光凛冽锋利，被他注视着，有如白刃在喉。
他略微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由得想到难道沈夜就是这样被注视了一百年还淡定霸气地完成了所有的事务吗？不愧是我鼎力支持设定而成的纯爷们。

工长君在那视线的浓烈压迫中僵硬地再度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古剑奇谭二》技术总监董广浩的电话。还是没有应答。
敲开微信界面，刚发的“阿浩阿浩，出大事了，世界要毁灭了，速到公司”的短信也没有回应。
好吧他承认那句话实在太像每年4月1日才会出现的话了，加之他平时包工头的做派，实在很难勾引技术宅。
他决定换种方式引诱技术总监现身。
“阿浩，你的游戏诞生了计算机时代以来的最大奇迹，要不要来亲眼目睹下？”
他发完微信，恢复到和初七面面相觑，他冲着面无表情的初七努力自然地微微一笑，尽量显得放松一些。

时间切回25分钟以前。

今天早上，工长君普通地起床，普通地吃了老婆煎的两个鸡蛋喝掉一杯脱脂牛奶，普通地开车出门。
当把车开进张杨路的时候，天还是普通的雾蒙蒙的灰色。
下界的浊气真是越发的了不得了。工长君很普通地古剑二地感叹了一下。
工长君拎着包，走进电梯，按了自己的办公室的所在楼层。
电梯“叮”地开了，工长君走出来，用门卡刷开带有鎏金字体的“总经理室”，随手关上了门。
下一秒，他的提包从手里刷地砸到了他的脚上。他却出于太过震惊而顾不上抱脚叫疼。

他的会客沙发上，坐着一个笔挺的人，或者说，从视觉效果来讲，更像是一个高清3D人物投影在了他的沙发上。
而他办公室的两台电脑之一的荧幕正幽幽地发着光。
一见工长君进来，那个类3D投影君直直地站了起来，右手按在胸口，欠身颔首而礼。不卑不亢，却又带着翩然风度与极致古雅。
那人的面容，那人的衣装，那人的礼节，工长君真是化成灰也可以认得。
毕竟，他算是那人的生身父亲。
唯一不对的是，这个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次元！

“惊扰阁下，实在抱歉。”
工长君咽了口口水，再狠狠地眨了眨眼。居然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你，你是……初七？”

初七再度微微欠身：“正是在下。阁下便是，创造出在下和主人的人吧？”
他直直地看着工长君，目光中包含着感激。
工长君嘿嘿地笑着，脚步却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挪动着。
“你怎么……从游戏里，出来了？”
“游戏？”初七困惑着这个名词。工长君趁他一愣，抓住办公室的门把一旋便要拉门而出。结果带着电子锁的门把竟纹丝不动。

“还请阁下暂时不要离开。”初七的右手燃起青绿的光焰，“在下已经用灵力封锁了此间房门。”
工长君心里忍不住弹幕：你都只是一组数据而已，灵力神马的更不就是类似于电力的东西干嘛来忽悠我……啊嘞等一下？当年是谁劝我要与时俱进跟上时代步伐换成电子锁什么的啊摔！
工长君看着一身杀手劲装还自带通电功能的初七，略微感受到了一点来自世界的恶意。他只好尽量淡定地微笑开来：“初七，你为什么会从游戏，不，从你的世界来到这里？”

工长君突然有个不好的联想。
他想起了前两天技术部汇报的数据。初七是被击杀次数最多的角色，共计被击杀71.3万次。
难道，初七是被杀多了来寻仇的？！可是那么多次的击杀没有一次是我下的手好伐冤有头债有主好伐？初七我记得我把你设定得应该很深明大义知情识趣通情达理啊。
情急之下，台湾出生上海定居的工长君心中是各种方言交错弹幕，夹杂得相当百感交集一言难尽。
“在下也不知。”初七摇摇头，“在下只是，怎么都找不到主人了。”
工长君一滞。

“流月城消失了，主人不在龙兵屿，瞳大人和华月大人也不在，在下不知还能向谁打听去。”初七垂下头，一直没有表情的脸此时却有了几分明显的沮丧。
工长君听懂，这个初七，是在主线剧情结束之后的古剑世界里寻找沈夜。可是沈夜早就被他们一帮人设计到黄泉路上去寻他五光十色的梦了哪还能在古剑的现世里找得到。
呃等等，按理说初七也应该和谢衣合一了然后在黄泉路上等着沈夜一行，华丽转身欣然相迎优雅撑伞迷人微笑地大赚玩家眼泪啊，他怎么会还在古剑的现世里找沈夜？

“初七，你不是应该……在神女墓……就……？”
“在下在神女墓……在神女墓……”初七做了一个皱眉的表情，似乎想得很困难，“反正，在下不知怎地就从神女墓出来了，就回不去流月城，也找不到主人了。”
工厂君清楚记得，他们没有设计任何初七从神女墓里出来的情节。这是哪里出了BUG？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抓起电话拨通了董广浩的电话。没人接，技术宅男一般都晚睡晚起熬夜磨工。
“初七，你找你主人做什么，龙兵屿不好吗？你在那儿待着，总会，总会等到沈夜回来的。”工长君试着循循善诱。
可惜他忘了初七的设定是只听得进去某一个人的循循善诱谆谆教诲。
“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初七的头小幅度地摇动，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工长君正打算继续开导一二，初七却注目地看着他：“没有主人的世界，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握紧右拳。电脑屏幕和办公室的灯都配合着闪了闪，电源欲断未断的效果更是立刻让现场气氛诡谲了几分。

喂初七我当年讨论人设的时候有同意把你设定得这么凶残这么偏执这么反人类反社会吗？
工长君真是无语问苍天。
完了完了，他才不要一个人告诉他沈夜死了的这件事。拯救世界这种事就这样陡然地落在他肩上真是天意从来高难问啊。不管了，世界要毁灭他也要拉一个人一起死。不甘心地，他又拨通了董广浩的电话，还是没有应答。
他敲开微信界面，发了本文开头的那条微信。

奇迹的幌子居然真的呼唤来了奇迹。
不一会儿，门上响起了敲门声。工长君听节奏，判断必然是他家技术总监无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还会用摩尔斯电码敲“还活着吗”这种玩意的除了董广浩那个技术宅男不作第二人想。
“初七，开开门。这个人，是最了解你主人的去向的人。”工长君对着初七说。
初七的手指动了动，门豁然而开。一个梳着马尾的男人随之走入，从看到初七的第一眼，他的眼睛就泛起了绿光，绿光越来越亮，简直像月夜的狼群追上了一群羊的欣喜若狂。
工长君觉得他都可以听到董广浩内心的狼嚎。

“关门擦口水！”直到工长君一声大喝，董广浩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背手关上门，但目光还是丝毫离不开初七。
“老大，这是怎么实现的啊。”董广浩慢慢地朝初七方向位移，一副蠢蠢欲动蓄势待扑的样子。
“他自己，从电脑里爬出来的，大概。”董广浩听到工长君的解释猛一回头看他，脸上赤裸裸地写着“你骗我能从屏幕里爬出来的明明只能是贞子怎么可能是我的亲儿子”。

工长君还没来得及多做说明，就看到他家技术总监朝着初七像狼外婆哄小红帽一样露出一脸憨笑地伸出手：“初~七~，我能摸摸你吗？”
初七明显身体一僵，但是带着一脸凝重的表情点了点头。他其实非常不喜欢沈夜以外的人碰到他，但是他牢记工长君说的那句“这个人，是最了解你主人的去向的人”，所以他知道，最好不要拒绝这个人的要求。
工长君看着一脸猥琐笑容伸出爪子的自家技术总监，再看看全身僵硬的初七，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初七，虽然这个人的表情是有点丧心病狂，但是，本质上他的心情类似于失散多年的父子团聚的大悲大喜，或者长期迷信宗教终于一朝得见神迹的谢天谢地。”工长君顿了一下，“所以，你不用一脸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的表情。”

董广浩的手却从初七的脸上直接穿了过去。
“啊，原来没有实体化啊。”董广浩一脸的遗憾。
“按照物质不灭和能量守恒的定律，他爬出你的游戏都已经很反科学了，他还能实体化的话那现代物理学只能全部推翻重建了。”工长君忍不住吐槽。
他们说的话在初七这边则是完全如听天书，他忍不住开口打断：“两位……请问，在下的主人，现下究竟身在何处？”
董广浩转过头看看工长君，工长君将他拉到一旁用台语飞速地进行了前情提要。

“所以，我抓你过来，就想知道，初七的程序不是应该和谢衣完全融合了吗，为什么他……”工长君努努嘴，“会在流月城毁灭后的古剑现世活着，而且，还爬出来问你我要沈夜。”
“初七的数据当然已经完全收敛到谢衣里了！”职业技能被质疑的技术宅立马怒气值满点，“老大我跟你混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居然还信不过我的专业水平？！”
工长君双手一摊，头往初七方向一偏，示意事实胜过雄辩。技术宅立马毫无底气地怒气槽一空。

董广浩挠挠头：“我调出主程序看看。”
他就着工长君办公室的电脑，登上了烛龙的内网。
“你看啊，谢衣最后的数据，这已经是把三段人生的核心数据都合成在一起了。”董广浩用手指戳戳屏幕上的显示。技术宅的眉头扭在了一起，他偏头问初七：“初七，你还能，回到电脑里去吗？”
“电脑？”初七站起来，走到董广浩身边。
“就是你从这里出来的玩意。”董广浩说，“你回去，我才能帮你找到沈夜。”
初七一脸迷茫但还是迅速地点了点头。
“找到沈夜”这四个字完全就是釜底抽薪的会心一击。工长君在心里暗叹阿浩真是太抓得住重点捏得到七寸挽弓当挽强擒贼先擒王了。

初七将手放在电脑屏幕上，停了停，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了。
屏幕上出现了初七的全身像，董广浩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等等，然后飞快敲开了程序，扫描着初七。
然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大。”他转过头看立在他身后的工长君，“这个初七，是个BUG。”
“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工长君翻翻白眼。
“不是，我是指，技术层面的，BUG。”董广浩指指初七的分析数据，“这个初七，除了基本外形人设是我们的设计外，核心数据，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董广浩揉揉太阳穴，“看样子，是从神女墓开始，系统在将原始数据的初七融合进最终的谢衣后，自己……生发出了的一个BUG。”
BUG，还是这种人工智能型的BUG，这简直是每一个程序设计员的野望，当然也可能是噩梦。

工长君吞了口口水：“可以删掉吗？”
“老大？”董广浩有几分迟疑地动了动手指在键盘上，“不……不可以。程序修改权限……只归于……这个代码。这个代码是……游戏里沈夜的代码。”
“这BUG是要多深情沈夜和修改权限能联系上沈夜难道能从电脑里爬出来操作鼠标键盘删了他吗？”工长君扶额。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也在想。”工长君眉头紧锁，“常在书里看到，感情太深会成执念。没想到我还真能亲眼目睹执念化形。”

老大，我一直想说，《花与梦》和《少女Comic》那样的书籍杂志，您还是戒了吧。
这句话在董广浩嘴里绕了几转，最后还是吞了下去。

“如果是你所说的那样的话，”虽然是形势所迫，但作为一个科学技术工作者，董广浩还是觉得说出“执念”一词实在太违背自己的科学精神和职业操守，“以博览群书的老大您来看，应该怎么办呢？”
工长君说：“得偿所愿，执念就会消散。”
“得偿所愿？他不是就想知道沈夜在哪儿吗？”董广浩说，“那就直接告诉他沈夜死了不就好了。”

工长君瞪了董广浩一眼，一脸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阿浩，如果我告诉你你的Alienware 18被人摔坏了，你会怎么办？”
“当然跟那个人拼命！”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Alienware 18是为了在紧急关头作为武器拍死了挟持一架飞机的恐怖分子而摔坏的，你会怎么办？”
“虽然心痛，但是……罢了……”董广浩想象了下爱机英雄壮烈的画面，不由得捂胸口皱眉头，“飞机上还有别的东西吗老大？能换别的打击恐怖分子吗老大？”
“这是比喻！比喻！”工长君扶额，“所以你想想，能直接告诉初七沈夜死了吗？这等灭主杀夫的深仇大恨估计我们在被解决之前连被随便问问‘你们还有什么心愿’的待遇都不会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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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与梦》和《少女Comic》都是日本著名少女漫画杂志。本来想选两本台湾的，但是似乎台湾的少女漫画杂志现在不太景气，可能工长君买起来比较困难。至于日语的问题，我们就不要追究了……（不过台湾人会日语的概率其实蛮高？）
2. Alienware 18据说是PC里最高配的游戏笔记本？猜想配给董广浩应该挺适合的，我私心总觉得技术宅会有部心爱的高配电脑XD
3. 楼主计算机水平只比文盲好一丢丢，这一章提到的计算机设定全是凭空假想，还请圈内各位技术达人姑娘不要较真……


“所以老大的意思是……我懂了。”董广浩恍然大悟。
“我们要徐徐图之，让他循序渐进地了解沈夜是如何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工长君说，“我们就让他看到从神女墓到最后的结局。如果这个程序BUG真的只是因为对沈夜的执念而产生的话，也许他知道沈夜是求仁得仁求死得死，也许会……”
“跟着去死。”董广浩接下去。
“是立地成佛！或者说含笑九泉！”工长君恨不得一掌拍死只能熟练使用常见汉字500字的技术宅，“叫你平时见贤思齐，学着我多看点书！”
老大，你看的书我就不重复评价了而且这两个词你用在这里也略猎奇啊况且烈山部不是拜神农吗佛教还没传入流月城吧……可看着自家BOSS摆出一张“你可是对本座决意有所臧否”脸，董广浩只好再度把满腔的热血愤怒，化为内心的刷屏弹幕。

“初七，你可以出来了。”工长君朗声对着计算机屏说。
初七应声再度出现：“两位可是有主人的行踪消息了？”他的眼神锐利而迫切。
“嗯，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一些对后来流月城发生的事情的记录。”工长君顶着初七的灼灼目光说，“关于沈夜后来的下落啊，这个嘛，相当说来话长，非常事关重大，比较盘根错节，特别曲折复杂，尤为……”
“还请阁下直接让在下看记录，感激不尽。”初七毫不客气地打断。
董广浩在心中给初七点了一排赞。敢在上海市浦东新区张杨路3611弄6座12层打断工长君发言的初七你是开天辟地第一人呐，你看似漫不经心却一举实现了多年以来我公司上下无数仁人志士朝思暮想孜孜以求还以为道阻且长遥遥无期的未竟志愿啊！

“咳咳，初七。”以清嗓子来略微掩饰尴尬的工长君说，“你了解沈夜吗？”
听到这句话董广浩就知道，自家BOSS开始启动腹黑下套模式了。
“这一百年中，我只注视着一个人，只听从一个人的声音。他的喜怒就是我的喜怒，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初七的面容坚毅，声音里更是有着断金碎玉般的坚定。
虽然对这段剧情很熟悉，但听人当面亲口再说一遍又是另一回事。
工长君想着，这台词确实太像表白太容易让人把持不住，自己一把年纪听了也不由得心跳加速，怪不得网上那一堆女生想组团炸青铜门想得热火朝天如狼似虎。

“所以待会儿你无论看到什么，我觉得你都可以理解沈夜的决定。”工长君一脸“作为大祭司得意的门生得力的属下得偿所愿的知己如果你都不理解沈夜他还能求谁理解”的沉痛表情。
“在下自是理解。”初七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但又话锋一转，“但若非主人自身意志而是有人暗地翻云覆雨陷主人于危险境地，我虽已没有忘川在手，仍可以命相博。”
工长君的面部微乎其微地抽搐了一下。看着刚以为是入了套的小白兔下一秒就獠牙一露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啊。

董广浩开始调出游戏视频，他想了想，敲动鼠标。
画面从流月城下方雪原开始。主角团四人，正和百草谷、太华观、太和宫、南疆天玄教的人员碰头。
董广浩控制着电脑，初七死死盯着屏幕，而工长君死死盯着初七。
他感觉到，随着初七明白这些人集结的目的，他身上的气场在一寸寸绷紧。
工长君突然深深地意识到，如果不让初七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还没等到沈夜出来初七就已经要切换到“请赐教”的频道了。
“阿浩，停。”董广浩暂停画面，和初七一起将视线从显示屏挪到工长君脸上。
“初七，我希望你明白，这些都是历史画面。”工长君说，“这些历史会告诉你，沈夜去了哪里。但是你答应我，不管看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要控制住自己。你的轻举妄动，不会对沈夜有任何帮助。”
初七的眼睛里有股看不清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沉默了片刻：“在下谨记告诫。”

当沈夜出现在画面里时，工长君明显看到了初七的身体微微震动。初七直直看着显示屏中的沈夜，眼神中那种如刀如刃的锋利感几乎全部消失了，变成了某种不动声色难以言说的浓稠温柔。
真是差别待遇啊，工长君想着自己作为亲生父亲被瞪了半个小时，深刻体会到真是儿大不由爹啊嫁了主人不要娘，媳妇娶进房啊媒人扔过墙。

这个场景是华月来向沈夜进行最后的汇报和告别，她终是委婉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你就真的不明白？非要我开口求你，你才肯恩赐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去死？”
华月的声音哀婉动人，包含着欲说还休的无限情意。

两位烛龙高层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初七。
初七眼眸微微垂下，偏过头：“抱歉，这部分，实非在下所应听取。”
两位旁观党齐齐若有所失地叹了口气。儿子长大了不肯跟爸爸说心里话了早恋了也不跟爸爸讲的悲伤同时涌上两位心头。
工长君内心弹幕着“应不应该听你都听了啊小七不要矜持不要假装淡定独自承受说出来吧我们就在你的左右”，董广浩内心则呼啸着“初七给点反应啊我们知道你心中一定汹涌澎湃不妨显露出来爸爸在这里爸爸的温暖怀抱随时可以借给你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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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多此一举的注释：上海市浦东新区张杨路3611弄6座12层，烛龙公司地址。

董广浩实在欲壑难填心绪难平，趁着初七继续全神贯注观看他家主人和华月的“你可知我心意”“我知道你恨我”的鸡同鸭讲绵绵对手戏，把工长君拉到一旁。
“老大，我有话说。”董广浩用台语说道。
“你说。”
“我觉得吧，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董广浩一脸郑重其事，“我们做了很多用户反馈调查，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做过来自设定角色的反馈，对吧。”
工长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来自设定角色的反馈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吗。“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浪费这个机会，我觉得我们非常有必要实时了解到，初七看到那些情节的感想和反馈，这能对我们做后续游戏，提供难得而宝贵的参考。”董广浩一脸光明磊落，目光坦荡有神，乍一看似乎包含着无限的爱岗敬业利国利民推动行业进步促进社会发展的责任感和事业心。
明明只是八卦之魂燃得太旺还要那么冠冕堂皇。工长君心里感叹。这忽悠能力，是不是可以考虑让技术总监兼职了营销总监啊还能省下一份工钱。

“那你打算？”
“让初七进到画面里去，我用另一台电脑实时更新和记录他的数据变化。”
“我们什么时候有开发过这样的记录软件吗？”
“还没有，不过我的水平，分分钟搞定。”董广浩一脸雄赳赳气昂昂。
工长君心里想着平时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大的工作热情。果然，八卦欲望是第一生产力，古人诚不我欺。

非常顺利地达成共识的主创二人回到了初七身边，正好画面里的沈夜说道：
“那你想怎样？我的命还有用处，不能给你。其余的，你要什么？”

工长君看着董广浩暗中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腿，一脸“这么狗血的台词没有实时知道初七的内心反应实在太遗憾了”的神色。
他想起了网上常有人吐槽说从古剑剧情能看出烛龙里潜藏着一堆八点档狗血肥皂剧爱好者，他还一直义正言辞地辩护着我们的企业文化是“踏歌长行梦想永在”虽然部分工作人员有支持国产情感伦理题材电视剧的小爱好但我们大体上都是受到更高雅的艺术品味和更卓越的文化追求的引领和熏陶的。
如今看来，他所期望的企业文化还没有深入到公司的广大人民群众中去，大家还没有成为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作为工长他深深地感到了有必要进一步开展企业内部的思想学习教育工作和审美品味提升培训。
不过，眼下还是听技术总监的，先收集初七的游戏反馈数据比较要紧。工长君自己在心中点点头。毕竟，事有轻重缓急。

董广浩停下游戏画面，初七转过头望着他。
“初七，我们可以让你进入到这段历史去。”
毫不意外地，他看着初七的眼睛蹭蹭地亮了起来。
“但是他们都看不见你，你也对他们做不了任何事情。但是你可以站到沈夜身边去看着他。”董广浩交代着规则。
“如果主人需要我……”初七微微蹙眉。
“这是历史，他就算需要你，那也是过去。”董广浩一脸严肃。
初七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好的，在下知道了。”

看到初七进了游戏画面。董广浩立刻打开另一台电脑，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对初七的数据变化的记录程序即刻成型。技术总监毕竟不是浪得虚名。
但是工长君的眉头纠起。“阿浩，你这个监控程序，我觉得还不够好。”
技术总监周身气压一低，怒气值明显飙升中。
“我觉着吧，只是计算机语言还不够有美感。”工长君对着监控程序里实时滚动的代码符号摇摇头，“如果能及时翻译成文字，更一目了然。”
“计算机语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董广浩脸上一半是“士可杀不可辱”的忿恨一半是“夏虫不可语冰”的高冷。
“嗯，当然很美。没事，我就是顺口一说，做不到没关系。”工长君漫不经心地说。
董广浩眼中寒光一现，立即扭头开始继续敲键盘，手指翻飞的速度比刚刚还要令人眼花缭乱。
一遇到激将法就战五渣，工长君在他身后志得意满地挑起眉毛弯起嘴角。
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汉字。董广浩回头昂首，挑衅地看了一眼自家老大。工长君根本顾不上跟技术宅打嘴炮，而将他的头扭回正对屏幕。
“嘿，重头戏要来了。”

画面里已经进行到沈夜和瞳在交谈。
“……瞳，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世间最好的人最帅的人最强的人烈山部史上最伟大的大祭司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伟大的英雄严厉而不失温柔俊朗又不乏霸气为人兄则慈爱为人师则严谨为人上级则宽严有度赏罚分明龙章凤姿玉树临风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你很强大。”

在沈夜问话到瞳回答这短短的时间内，屏幕乌央乌央刷过一大片文字。

工长君僵硬地拍了拍他已经石化的同事的肩。
“阿浩，你告诉我，刚飘过的那些，是什么……”
大脑明显当机的技术总监卡壳了好久，吐出几个字。
“应该是……初七的……内心记录……”
他们同时望向电脑画面中的初七。后者站在沈夜身侧一步之遥，脸上仍然波澜不惊风平浪静。
谁来告诉我们这不是真的！

接下来，两位烛龙高层充分见识到了初七的内心画风。
基本上是沈夜有问（当然不是问他）他（在内心）必答，沈夜抬下手叹口气甚至目光迷茫半刻话语迟疑半秒初七内心都会用各种担忧挂念猜想焦虑刷屏。
主人这次抬手比平时低了一又三分之一寸难道是累着了主人这次叹息似乎气息比平时虚弱了一分莫非是发病了咦主人的袖口似乎有根线头哦主人的肩头怎么有根落发……

八卦之魂虽然深深被满足，可是董广浩还记得他是怎么忽悠工长君的。他于是默默地扭头看上级。“老大我错了，我实在是没想到。这样的记录似乎对我们的帮助不太……”
结果他头扭到一半就被工长君目不斜视地拨开。
“别说话，头偏点，你挡住我看字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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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计算机部分都是湖绿浮云，大家不要当作知识去追究合理性，还请当做假想设定即可XD
以及，初七七对沈夜的评价部分词句借鉴自《世说新语》描写的嵇康帅哥【沈大大你知道我对你是真爱了吧【奏凯明明是初七对本座的真爱


沈夜开始在画面里喟叹：“这茫茫浮世……”
工长君和董广浩同时在心里一声高呼：大招来了！

“……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事一物，真正为我所有、为我掌控？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人，和我心意相通、生死与共，永不离弃？”

没有弹幕。屏幕上空空如也。
工厂君仇视地瞪向技术总监：“你的监控，怎么回事！”
技术总监也很迷茫，他动动鼠标：“程序没有出错啊？”
他们又一起望向初七。而初七正直愣愣地望着沈夜，像是静止一般地望向沈夜。

“初七的数据完全停止了……”董广浩挠挠头，转过来跟工长君说，“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BUG，等等他自己就是个BUG，难道BUG也能出BUG吗？”
好好的一句话为什么被你讲出来像绕口令你的国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当年联考你为什么只考上了台北工专你自己从来没有反省过吧。辅仁大学毕业的优等生工长君在心中带着学霸优越感地摇着头，他正打算开口鞭挞下属两句却猛地瞥见画面里的初七身形一动。
“阿浩动了！”工长君再度把技术宅的头粗暴地扭回去正对屏幕。
“哎哎老大你下手轻点你再来几趟我也要捐毒一夜了……”董广浩用手揉着脖颈。

初七向前一步，几乎紧贴了沈夜的身体。
然后他徐徐地落下右膝，用他那实际上并不能触及到沈夜的双手，形式上地捧住了沈夜垂下的左手。
初七低首，吻了吻沈夜的手背。明明是注定落空的一个吻，却如此庄重而虔诚。
然后初七并未立即起身，而是抬头，凝望一脸苍凉的沈夜，专注而诚恳。
他清冷的嗓音响起。
“主人，你还有我。”

声调平平，语气毫不张扬，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画面中的字幕也同时孤零零地划过了这样的一句。
证明着说话的人，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一心一意并且全心全意。
明明沈夜根本不可能听见。
沈夜只顾着按部就班地依照预定情节地在画面里跟瞳话说当年：“当年，我和小曦都隐约有了病状，我症状轻微……”

屏幕内外只剩下沈夜和瞳的交谈声，但反而有种令人窒息的静谧。
“我信了你的邪。”董广浩目瞪口呆了许久，冒出了句极不标准的武汉话。
破坏气氛，不解风情，技术宅果然是浪漫主义的死敌。工长君偷偷抹抹眼角，然后用目光恶狠狠地剜了自家技术总监好几眼。同时再一次坚定应该限制公司人员观看各类题材的国产电视剧的数量和时间。

故事往下走，初七的内心感受清静了很多，似乎沈夜刚刚的感慨，让他久久不能回神。就算听到提起谢衣的名字，他也只在心中打了一串省略号而已。
然后，猝不及防地，初七听到了这么一句。

“对了，说起来——初七呢？”

什么叫立刻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旁观的两位算是深刻感受到了。
整个显示屏铺天盖地的是快速划过的各种字体的主人看我看我主人属下在这里哟主人你终于还是想起属下啦主人不是的属下才没有跟那些小毛孩搅在一起呢……

“这样大悲大喜，他不累吗……”董广浩低低吐槽。
工长君一记手刀切到他肩上。他吸吸鼻子，粗着嗓子说：“这叫至情至性，懂吗！这叫性情中人，懂吗！”
老大，这是你自己的游戏你这么入戏真的没关系吗。技术总监默默地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我那里初七的子蛊，已经——”
“我明白了。“
沈夜迅速地打断了瞳的话，然后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主人属下没有死主人属下在这里主人不要难过……
……主人就算属下死了属下只剩一丝魂魄也一定会用尽全力回到你的身边主人就算属下死了属下也并无遗憾主人不要叹气属下并无值得惋惜主人不要闭眼属下还想看着你的眼睛主人属下的存在是为你分忧解难不是要你露出那样的表情主人……

初七一边弹幕着一边着急地去拉沈夜的衣袖，但他的手直接穿过了沈夜的手臂。
初七抬起右手，无力地看看掌心，然后捂住了胸口。

主人，真正的你在哪里？
如果你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如果我触不到你也碰不到你，那我要怎么成为你的利刃与护盾？
那么，我要怎么保护你？我的主人……

“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爱到最后受了伤，哭得好绝望。”董广浩沉痛地安慰道，“老大，别难过了。”
工长君重重地吸着鼻子：“当年是谁把沈夜写死的，啊？当年是谁把初七和沈夜写得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啊？”他红着眼睛恨恨地说：“我要扣他奖金，我要罚他薪水，我要他在公司年会上作检讨……”
“老大，《古剑二》的主笔已经离职了，您忘了。”
工长君顿时觉得悲伤逆流成河青春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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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宣动视频和YY音频都太高能了……楼主带着几乎空了的血槽摸爬过来更新……要帅可以帅死要萌可以萌翻初七七你还能更杀人一点吗我这条命你且拿去吧……
幸好看宣动前今天的份额基本写好……楼主严重觉得官方太上道已经把我喂饱还需要我写文做什么……

我努力回复正常一点XD

注释：
1.台北工专，今天的台北科技大学的前身，虽然听起来像专科但是据说理工科还不错啦XD 所以董总监毕业的矿业专业学院应该没有工长君埋汰的那么不堪啦。不过辅仁大学是真·私立名校啦。辅仁的文科比较强，工长君毕业于历史系。所以两位papa的文科生特性和理科生特性都满鲜明？
2.我信了你的邪。武汉话，大概意思是带有感叹的“我服了你了”之类的，董总监大概是看《龙门镖局》时学会的……
3.“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爱到最后受了伤，哭得好绝望。”引用自《宫锁心玉》主题曲《爱的供养》。董总监是不会错过热门剧集的……

希望注释没有被我玩坏掉XD

经过刚刚的激烈内心波动之后，初七似乎全然接受了这是他无法参与的历史记录的事实。他站得更远了一些，却还是专注而沉默地看着沈夜，听着瞳和沈夜最后的肝胆相照的言语。
屏幕上只是单调地，以某种单一频率地刷着同一个词。
主人……主人……主人……

“这是什么频率？”工长君费解地问，“阿浩你脑子里的那堆养兵千日始终没有用兵一时的数据终于可以有点用武之地了。”
作为一个技术宅，董广浩狂热各种数字和数据。从张杨路方圆十里的红绿灯时间长短差异到魔都每家KFC的黄油玉米棒平均单根有多少颗籽粒到烛龙公司里每位扫地大妈的星座年龄和偶像类型他都了然于心。
“这么固定的频率，好熟悉，我想想……”董广浩挠头。
“心跳？不对，比心跳慢很多，”工长君沉思着，“而且初七根本就没有心跳。”
“测速是16-20次每分钟……这，这是！”董广浩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频率的意义。
“是什么？”工长君紧张地问道。
“呼吸，是人的呼吸。”纵然神经很大条感情不细腻如董广浩，也觉得心脏有点不太好。他低声说，“这说明初七每呼吸一次，他就在心里念一次沈夜的名字……”
两个人都一时沉默了。
董广浩禁不住慨叹了一句：“这就是所谓的，‘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吗……”
董广浩见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眶里还又有水光泛起。他心头一紧头皮一麻心想完了又来了又触发到BOSS多愁善感的阀门了：“老大，别……”
“阿浩啊，刚刚那一句话，是你今天讲的，最有文化的一句了。”工长君满脸欣慰地擦擦眼角，“你跟我认识了这么久，终于近朱者赤耳濡目染地有所长进了。顺便问一句，你也喜欢泰戈尔？”
“啊，略懂，略懂而已。”董广浩心虚地想着老大你忘了你曾经把这句话放在□□签名档里长达1个月如果不是每天强制看到最终被迫内化我才不可能记住这么酸的句子好吗！

在画面里沈夜抱着沈曦，说着话。
“小曦，我们生活的这个流月城，就快要彻底坏掉了。很快，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化成灰烬，随风散去。”
“万物皆有定时。就像一只大鸟，飞得再高，也总会有老了飞不动的时候。”
“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什么都没有了，永远永远也再不会醒来。”

……什么都没有了，永远永远也再不会醒来……乐公子、夏公子、阮姑娘，还有闻人师妹——远道而来，辛苦你们了……流月城的大祭司，还有心魔，能不能交给我们料理？……沉思之间前面，由我来守。只要我还在，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去到你面前……你为何也不愿去龙兵屿？我的理由和你一样……
……我这多年辛苦我的命还有用处哥哥去哪破开结界各部精英本座自会料理死气沉沉诸事已定逆天行事岂无果报你不必掩饰不得不放手为你去死部署完毕有缘再会罪孽深重……

“阿浩这，初七这是怎么了……”工长君看着初七略痛苦地单手撑住额头，他们之前看过的情节台词在初七心中以混乱的顺序重现，他的内心记录甚至开始以碎片化的形式无序跃动，忽隐忽现淡入淡出由近及远的各种效果层出不穷，“这记录程序是中毒还是……”
“这是我的小小设计而已，老大你没有看过《神探夏洛克》或者《神探伽利略》吗，我一直觉得那种咻咻咻的字幕很帅气。”董广浩左右手挥动着模仿了一下，“当主角内心收集太多信息需要整理头绪，就会有这种字幕特技。这只是我刚编程序的顺手一举没想到还真的在初七这里有用武之地。”董广浩一张脸写满“请折服在我保持更新与时俱进出神入化精益求精的技术之下吧老大”。
公司内需要被限制收看的看来远远不止国产电视剧，自己还是太轻敌。工长君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家企业文化所面对的对手比自己的预计还要更实力强劲阵容强大以及跨区域和国际化。

屏幕突然从混乱转为一空。字幕和初七同时都不见了。
下一刻，他已经站到了工长君两人面前。
看八卦看得十分投入不亦乐乎的两人立刻深感大事不妙来者不善的站了起来。初七主动从屏幕里出来只能证明一件事情。“糟糕儿子终于明白后事前因要来为儿婿大义灭亲”的此时有子不如无的感受同时涌上两位父亲角色入戏太深的主创心头。
“两位。”初七的面容比之前还要冷上几分。
董广浩用手肘撞了工长君一记，将后者顶上前去。关键时候理所应当是不死贫道死道友要死当然死工头。
工长君只得硬着头皮接话：“初七，怎么啦？”
“感谢两位让我看到主人的这些事。”初七行了一个标准的神农礼。他顿了一下：“主人和别人的一些交往过程，在下并不适合一一尽览。还请两位，将主人的去处进一步明示。”

工长君和董广浩对视一眼，然后叹息道：“初七，你陪在沈夜身边有百年之久，刚刚他和华月与瞳的对话你也听到，聪慧如你，还能猜不到他的去处？”
初七垂在身侧的双手略微颤抖，然后握紧：“不，在下猜不到……在下，亦不愿猜。”
虽然没有弹幕，但是工长君和董广浩能看出，初七已经知晓答案，他只是不愿意接受，因此拒绝由自己亲口说出。

工长君掂量着铺垫也差不多了，忍或不忍总归要让他正视淋漓的鲜血直面惨淡的人生：“初七，希望你能理解……流月城大祭司沈夜，已经……以身殉城。”
第一次，初七在工长君他们面前有了表情变化。那是一种无法准确描绘清楚的伤悲，类似一株树木由碧绿苍翠迅速凋零枯萎，或者一张彩色照片的所有色彩都被瞬间漂白的空洞和悲哀。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九个字带着某种血腥气味，是初七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的，“就算主人万一遭遇不测……主人有神血护体，不会如寻常烈山族人一样轻易身形消逝……”
“初七，你知道有个词叫做，死无全尸吗？”董广浩此言一出便遭到工长君的重重一肘击。如果可以，工长君简直想将没搞懂现场气氛的技术宅发言完全屏蔽，成语把握不好就不要乱用你这样火上浇油万一初七一个暴走……我还不想那么早告别生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况且黄泉路上又没人撑伞等我！
初七的瞳孔猛地收紧：“怎会如此，是谁！……莫非是昭明剑心，不，以主人的实力，即便是强横如昭明剑心也不至于……”
工长君深深觉得是时候自己以造物主的身份挺身而出，为沈夜来进行一些庄严沉痛的悼念和缅怀，从而平息一下眼前大祭司未亡人的愤怒与悲哀。

“初七，你应该最清楚，沈夜是多么强大的存在。能彻底杀死沈夜的，只有沈夜自己。”
“初七，你的主人是一位英雄，从头到尾都顶天立地的英雄，对于能够创造他，我们感到无上光荣。”
“沈夜先生，是一位人生的成功者，他现在虽然休息了，可他是永远存在着的。他不仅是烈山部族的夸耀，流月城的夸耀，而是全世界、全人类的夸耀。他的一生，对于人类的贡献非常的宏大，人类是会永远纪念着他的。他将和历史上各个民族各个时代的伟大的灵魂们，象太空中的星群一样，永远在我们人类的头上照耀。伟大的烈山部族的儿子，当他看到烈山部族又恢复了她的光荣的自由，而他自己在这时候终结了他人生旅程，在他那肃穆的容颜上，怕必然表露出了一抹更加肃穆的微笑的吧？沈夜先生，伟大的人类爱的使徒——。”
“阁下抱歉。”听了半天没有听出重点的初七，第一次在三次元露出了某种类似杀气的东西，“我要看结局，现在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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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七七为什么没有心跳还能有呼吸，我们只能称之为蛊虫和偃甲组成的世界很神奇XD
2.“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出自泰戈尔的《吉檀迦利》，其实不是董总监想得那么酸，这首诗或者说整本诗集其实是泰戈尔给神的献礼，工长君也不是技术宅以为的只看少女系读物的XD
2.工长君最后又长又苏的那一段是他偷偷改编自郭沫若为罗曼·罗兰的去世写的悼词，所以放在大祭司身上偶有OOC那当然是工长君的文学造诣的问题【喂泥垢了！


“初七初七，冷静冷静。”工长君看着电流不稳抖得像心电图的电脑显示器和滋滋作响忽明忽闪的头顶吊灯，出言劝慰，“你的灵力爆发会摧毁我们的记录资料，你就无法看到沈夜的结局了。”
两位主创看着初七一点点费力地收敛起杀气，就像是看中猎物正从空中俯冲的鹰在最后时刻生生勒住了自己的利爪和双翼。
初七闭上眼，又睁开：“两位，在下并非不通情理之辈，只是事关主人，在下必须一探究竟。”
工长君突然如遇雷击的意识到一件事：“初七，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只是记录繁复，你容我们稍作商量。”

工长君立刻拉过董广浩到墙角用闽方言窃窃私语。
董广浩一头雾水：“老大，记录哪里繁复？我们要商量什么？”
工长君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还没有意识到一个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我们不是一直生死攸关着吗？”
“不是我们！”工长君皱紧眉头，“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一直忽略掉了初七的战斗力本质。阿浩，不可以让初七再回到游戏中去。”
“啊？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的次元，初七的战斗力本质是和电相关的。”工长君说，“所以他留在我们身边，大不了就是毁台电脑烧个办公室，最多不过你为了保护我触个电，十八年后你又是一枚顶天立地的技术总监。”
老大等一下怎么就默认了是我保护你而且我就算当场投胎十八年后也不过刚参加联考而已，且介于这辈子的死因我报不报计算机及其相关专业还不一定，董广浩很想高呼一句“还请念在属下一片忠心莫要离弃属下”，不过估计他家BOSS才不会像沈夜对初七那样听了一句话就心满意足多云转晴，他家老大估计还是会毫不在意地在关键时刻让他顶上去，老大你对属下的待遇还不及你自己游戏里的BOSS这真的合理吗。不过他迅速地意识到了工长君的所指：“啊！电力！老大你是指！”

烛龙公司的人都知道，工长君有三大心爱至极，紫胤初七服务器。
如果让初七回到游戏里去，那么万一他失控了，直接遭殃的肯定是服务器。
“老大，所以你是为了服务器觉得可以壮士断腕地舍弃掉我是吗？”
“舍弃你还用不着那么惨烈的成语。舍弃你，大概只算丢卒保车。”
董广浩在心中咆哮，老大可不可以人艰不拆啊！
“那么，我们要怎么说服初七不进去？”
“且看我多年征战商场长袖善舞的口才实力。”工长君右手从鼻梁往上推了推眼镜，心中自我预期着按照一般的漫画规律，这一分镜是会从镜片上折射出一点睿智的光影。
旁观的董广浩沉默不语。老大，那种耍帅，是要看年龄手型脸型发型还有体型的。

“初七，接下来的记录部分，你就在我们身边看好了。”工长君说，“建议你不要进去。”
“为何？”初七微微眯起眼，一脸“阻止我们主仆相聚简直伤天害理”的表情。
“因为我们的记录事无巨细，有很多无关紧要的对白需要跳过，但是如果你进去其中，就只能循序渐进地一一阅览，那就很慢才能看到沈夜的结局。比如接下来是找上门的乐无异……”工长君准备开启苦口婆心劝说模式。
“哦，在下明白了。”初七点头。
初七的说服工作简单容易得让准备重现当年辅仁大学新生辩论赛金牌二辩风采的工长君深感挫败：“初七，你就不坚持要去到电脑里了？”
初七扫了他一眼：“在下一向，不喜人话多。”
工长君顿时噎住。等等这种膝盖中箭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初七你到底是在说乐无异还是在说我这直接地图炮拉嘲讽真的好吗以及前面那些沈夜跟华月沈夜跟瞳的唧唧歪歪你为什么就半点没嫌话多？双重标准不公平好吗你对为父和你对那位为夫难道不该一碗水端平吗！
董广浩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吃瘪的自家老大。哎人说当爹的吃女婿的醋果然是人间常态，不过老大你真要自己学着想开，现在的孩子不都是跟男朋友讲3个小时电话还嫌对方挂得太早听爸妈说10分钟就嫌父母唠叨。

董广浩把游戏拉到最后矩木前的决战画面。乐无异一行四人和沈夜之间，剑拔弩张的对话进行到了最后。
不料开打前沈夜抛出的最后一句话是：“时隔百年，本座可能再度领略谢衣的绝世偃术？——来，请赐教！”
在这种生死关头沈夜你还提谢衣你是嫌我们还不够命悬一线吗，人说不会作就不会死但是这种情况下却是你作了我们死啊。两位高层心中一咯噔，心虚地转脸去看初七。
初七却一脸平静地问：“两位有事？”
“初七，你不介意……你主人提到谢衣？”工长君小心翼翼地问。
“谢衣？不就是一百年前的我吗，为什么要介意？”
“你既然回复了记忆，就知道谢衣和你主人……”
“谢衣和主人？那又如何？”初七双手环抱着胳膊，不以为意地说，“谢衣陪了主人11年，在下陪了主人100年；主人为我量身裁衣，谢衣没有这样的福利；在下知道主人的大小事情，谢衣可曾有这样的殊遇？所以要介意，也该是谢衣介意我吧？”
工长君被排比句反驳得哑口无言。
初七还是面无表情：“我介意自己，有意义吗，我介意手下败将，又有什么意义？”
初七你智力悟性技能点得这么高你主人知道吗？工长君在内心呐喊。沈夜一定不知道吧这一百年里他都纠结成了天津特产十八街麻花而你一直这么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你们菜系都不一样到底要怎么相爱！
当年辅仁大学新生辩论赛最佳辩手工长君，被KO。

最终战第一回合开打，主角团四人组刀光剑影好不热闹地朝沈夜招呼去。董广浩暗暗吞了口口水去看初七，却发现后者一脸平静。
“初七，你主人遇到强敌，你不担心？”
“主人的强敌？”初七难得转过脸来看他一眼，“阁下说的是谁？”
一直以主角团的技能和数据引以为傲的技术总监董广浩，被KO。

两位主创被突然嘴炮技能满点的初七击打得溃不成军，他们内心只顾着舔伤口嘤嘤嘤却都忘了思考一件事情。为什么一直沉默寡言的初七，突然变得这般口齿伶俐。
没有弹幕，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在初七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潜藏着因为担忧和绝望而快要爆裂的心脏。
他说话，只是为了转移他时刻濒临决堤的紧张和恐惧。
因为他即将看到的，是他唯一的神明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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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津特产十八街麻花：天津名小吃，与一般的麻花相比，除了纠结扭曲的共性，还有着由芝麻、桃仁、瓜籽仁、青梅、桂花、青红丝及香精水等小料配制的什锦馅，或者说是五味杂陈的内心。
2.小葱拌豆腐：好像因为太常见而没有十分准确的菜系归属，有看到鲁菜和东北菜都在争夺？不过因为其色泽一清二白所以常常用来形容各种坦荡清楚明白的人、事、物，总之，和曲折而复杂的麻花君泾渭分明。


第一战，主角团毫无悬念地迅速败下阵来。
工长君瞥见沈夜胜利时，初七下意识地略微昂了昂下颌，嘴角往上略略弯了一点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连面瘫都掩不住的浓浓骄傲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两位一人在屏幕里一人在屏幕外没有互动没有对白都还是可以毫无影响地秀恩爱。工长君心想。为了保住服务器看不到初七的弹幕实在太可惜。

禺期以身铸剑，终于逼出了沈夜的认真。
看着一身白袍的沈夜，初七的眼神中浮现出了某种可以称作缱绻而甜蜜的柔情。
旁观的工长君看见初七的表情，于是面有得色：“初七，怎么样，你家主人这身衣袍好看吧？”孩子啊你可知道美术组为了给你主人做这身拉风的行头，花了多少工夫熬了多少通宵又敲诈了为父多少顿烧烤当夜宵吗？不过孩子啊，只要能博得你一笑为父可以忍受一切煎熬。
于是慈父工长君满怀期待眼光闪闪看着初七。
“很好看。”初七诚实地点头。

“不枉我为主人辛苦一场。”
“不枉我为你主人辛苦一场。”
初七和工长君同时欣慰地说。

说完话的初七不以为意地继续看屏幕，说完话的工厂君却顿时愣住。
小七小七等等等等虽然我们的话语只有一个字的悬殊可其中的意义却是差之毫厘去之千里。工长君本来想在儿子面前露脸邀功，现在却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的新时代雷锋。
“初七，你说沈夜的衣袍是？”工长君试图确认。
“几年前贺新岁时，在下为主人缝制的礼物。”初七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笑容，他笑起来像是白皑皑的雪地绽出了一抹脆生生的新绿。“主人当时什么都没说，也没见他穿起，在下还怕他不喜……”
工长君看到初七脸上难得一见如冰雪消融的笑意，于是只好泪往心里吞黄连再苦也不出声，为父的辛劳最后变成了为人做嫁衣不对是为儿子做嫁衣不对明明穿衣服的是女婿。脑袋打结的工长君还是有几分不甘心，他拉着董广浩悄声树洞：“阿浩，我们有设计白袍是初七赠给沈夜这样的物品属性吗？”
董广浩摇头：“游戏里并不是每一件的物品都设计了来龙去脉，没有注明来源的事物是给了游戏主程序比较大的阐释自由度的。”
工长君登时有种“这游戏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的感觉。

重生的昭明威力不俗，初七渐渐面露忧色。
“主人……没有吃药？”
工长君和董广浩的目光又齐刷刷往初七方向一扫，这次的目光整齐中还带着一堆感叹号。
“大祭司何弃疗”“大祭司快吃药”是烛龙公司对玩家进行问卷调查时的一个问题“你对沈夜这一角色有什么改进建议？”收到的高频答复。但按理说初七应该是全世界最后一个会问这样的问题的人，所以听到初七说出了这句话，两位主创都为沈夜默默地点了一排蜡。连初七都发出了这样的喟叹，可想而知沈夜的人生大概已经真的积重难返。

但他们很快发现他们想错了。
两位主创看着初七脸色一变，开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不一会儿初七的脚边就堆满了帝女玄霜、养心丹、舒筋定痛散以及各类内服外用药，壮观得像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小山包。
“原来之前出发之时，主人把他所剩的药都给了我吗？”初七黯然地说，“所以主人现在受伤了，都不能得到药物治疗。”
两位主创这才明白，原来初七说的不吃药不是某种感慨的代号，是指真的不吃药。
工长君更是恍然大悟，怪不得玩家反馈神女墓的初七难打到哭，他们还一直没想明白觉得自己设计的难度明明应该只恰到好处，原来是初七有这么多药品作支柱。不过这一对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帮主创这个游戏到底有多大的自主度！
工长君一记眼刀扔向技术总监，董广浩暗暗心虚但又为自己叫屈：国际上的好游戏自由度都很高，只是角色自主地用来谈情说爱打情骂俏这我哪里能想到。
不过沈夜这种送药法，简直就像是得了绝症不想拖累爱人装作无情闹离婚还偷偷把全部财产相赠。工厂君一边伤心被谋权篡位喧宾夺主一边又欣慰儿婿颇为可靠儿子嫁得挺好。

初七的脸色沉了好久，像是终于想通了很多事。
然后初七，缓缓地伸出手，接触到了电脑。
“初七，这只是历史记录，你的药送不过沈夜那里去的。”工长君出声劝说。
“在下知道。”初七阖上眼，再睁开，然后徐徐地收回手。
工长君和董广浩都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做了什么。
但他们很快便知道了。

随着沈夜中招，初七的身上和脸上开始出现同样的伤痕。沈夜伤左肩，初七的左肩一沉；沈夜伤右膝，初七的右腿一屈。
“初七，你，你开了对沈夜的镜像复制！”董广浩失声说。
“初七，停下，你这样根本帮不了沈夜！”工长君看着初七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心急地劝说。

“是，在下知道，在下已经帮不了主人。”初七平静地承受着所有的创痛，“帮不了他，起码我可以陪着他。”
“这是我，没能够保护他，所应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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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补刀，都是情节需要，看楼主诚恳的双眼！
为了不被大家说过年补刀人干事，楼主决定拿出恭贺新春的诚意！
下一楼有新春小剧场~
呃，播放剧场前，羞赧地扔个广告，楼主之前的拙作《百年一诺》有和小莫姑娘的《月冷千山》合成一册小本，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移步http://item.□□.com/item.htm?id=37139558425&spm=a310v.4.88.1

沈夜的沉疴陡然发作，让他输掉了与主角团的第二回合交手。
烛龙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吊灯忽明忽暗的闪烁和左摇右晃的节奏显示了初七内心的不安。董广浩看着天花板上富丽堂皇颇具分量的吊灯，想象它如果砸下来或者爆开来打到脸上一定很疼。
为了确保自己还能直立行走出这间办公室，技术总监觉得自己刻不容缓地需要说点什么。
“初七，不要担心，你主人发病也不是第一次，他发病你也见多了不是，发病也不算多大回事……”
董广浩被工长君捂住了嘴。不提发病两个字你会死啊！
“初七啊。”工长君笑容可掬，试图挽回局面，“你主人只是身体抱恙暂落下风，你跟踪过乐无异他们的，你也知道的，这群孩子善良忠厚，不会狠心下手痛打落水狗……”
老大你的国文水平也快没救，这一定是我一直以来重理轻文的现世报。董广浩默默地想。曾经有一份重要的技能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加天赋点，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高中班导说，老师，我要考中文系。
“他们？”初七声音带了几分冷冷的讥诮，“瞳大人是谁杀的？华月大人又是死于何人之手？”
咦咦刚这段台词他们不是快进跳过了吗为什么初七还会说和沈夜如出一辙的话？工长君想仰天长叹。虽然我们设定了你们俩的相性数据高可是这同步率已经明显爆表了吧。

下一秒，初七突然捂胸，身体一屈。
屏幕上，沈夜正被砺罂附体的沈曦一剑穿心。
一人在屏幕里，一人在屏幕外，却承受着同样的痛苦。
他们同样地躬下身去，捂住胸口，单膝着地。
犹如镜面，宛若双生。却终究是，一人无所不知，一人毫无所知。
初七半句呻吟也无，却只望着屏幕心急如焚：“主人——”
他试着撑起身体，却看见了自己的手掌，变得有几分透明。他于是愣了一愣。

“阿浩，我是不是眼花，我为什么觉得初七的影像，稍微变淡了一些？”工长君眨眨眼再眨眨眼。
“我估计是刚才那一下攻击对他的伤害太大……初七的程序可能受到了较大的破坏，所以数据开始溃散。”董广浩微微蹙起眉头。
“他干嘛要把沈夜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复制到自己身上去！”工长君一脸伤在儿身痛在父心的焦急。“这种程度，能修复吗？”
“老大……”董广浩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咬咬牙一语道破，“我们一直在等的，不就是这样的事发生吗？”
工长君愣住了。是的，初七是个BUG，是不可以留在这个次元的BUG。他们的初衷，是想让他消失……
“可是，阿浩——”
工长君没能说下去，因为初七开口对他们讲话了。

“阁下。”初七看着自己变得有几分透明的手，然后望向工长君，“在下恐怕时间紧急，能否请阁下将接下来的故事口述予我？这样会比较快。”
他又望向董广浩：“还请这位阁下，让在下直接看到记录的最终部分可否？”
两位主创都看出来，初七已经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但他却对自身的危机毫不在意。他想的还是只有沈夜沈夜沈夜，这样的执着让两人都完全无法拒绝。
董广浩控制电脑，而工长君内心还在纠结着眼前初七一点点变得模糊的身形，因此语无伦次：“啊，你看到的，是砺罂借沈曦的身体摆脱了封印，然后沈曦就从清纯软萌的无知少女变成了带着魔纹和邪气的魅惑魔女，然后……”
“老大，讲重点！”董广浩打从心底替初七着急，“算了，还是我来说。初七，砺罂死了，砺罂背后的魔界老大伤了，沈曦死了，矩木被砍了，流月城要塌了，沈夜不走了。”
关键时候还是这种句型才信息量最大最有力，看谁以后还敢看不起简单句加简单句！一直被鄙视语言文字水平的董广浩觉得略微解气。
工长君瞪了董广浩一眼，接过话：“大概就是这样。初七，总之，沈夜想做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他也算是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初七已经勉力缓缓站起来。他白得透明的脸看起来更加凛然。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他的嘴角扬起毫无温度的微笑，“你们怎能，说得出口？”
“你们是创造我们的人，难道你们对主人的命运，敢说毫无责任？”

工长君和董广浩对于初七急转直下的画风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明明前面还是欢脱的寻找主人为什么突然像是要开启复仇剧本，初七我们也只是勤劳工作老实纳税的小生意人我们也觉得天意从来高难问……
工长君觉得自己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类似“烛龙高层双双横死办公室”的消息上了明天一早《新闻晨报》的文娱版头条，不，如果记者爱岗敬业一些那今天下午的《新民晚报》他们大概就已经逃不掉。虽然他一直很想增加公司的媒体曝光率，但是能不能换个不那么惨烈的方式和主题！

初七却没有逼近两人，他只伸手触摸到电脑。
“不过，此间种种，还是不及两位的大恩。”
两位主创还在思考初七到底是在正话反说还是别有深意，却见他身影一动，消失在了他面前。

在这个次元，他留下最后的话语，在烛龙公司总经理室回响着。
“无论如何，在下感谢两位，让这世间，存在着沈夜一人。”

初七进入了电脑画面，而文字记录系统，如实地反映出了他此刻的内心。

他若痛苦，我便陪他；他若受难，我就替他；他要造杀孽，那我就成为他的利刃；他要坠地狱，那就让我陪他不得超生。
我不怕疼痛，不畏艰难，不惧牺牲，甚至无所谓是我非我。我可以为他，成为任何人。
我唯一不能承受的，只有一件事。
世间，如果没有他这样一个人。

所以，谢谢你们，创造出，我的主人。

两位大起大落的主创惊魂未定地抚摸着自己的心脏。
到底当初是谁提议又是谁同意把初七的腹黑属性点满！这从忠犬寻主记到忠犬复仇记到忠犬表白记的转换要不要这么毫无过渡一咏三叹！

画面里，进行到乐无异一行已经千钧一发地离开。
只留下沈夜在摇摇欲坠的流月城中，缓缓地走着。
其实他并非独自一人，就在他看不见的身侧，初七陪在一旁，伴他走着。
同样的衣衫颜色，同样的迈步频率，同样的伤口痕迹。

按照游戏设定，沈夜最后的独白响起。
“……夕阳终于向下沉去……”
初七唤着主人。沈夜却似充耳不闻。

“……就像等待了千万年那样久，久得令人精疲力竭……”
初七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袖，却还是直直落空。

“……黑夜很快就要来临，带来漫长的寂静与虚无……”
沈夜还在往前走，初七却没有追上去，他望着沈夜的背影，握紧了右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而那黑暗的最深处……”
初七咬开了自己的右腕血管，汩汩的鲜血流出，配合着某种灵力的急速膨胀。
董广浩看着初七的数据惊呼：“初七的程序在飞快地运算，数据……数据已经全面开始失控！他在试图侵入视频文件——”

画面里的初七周身燃起金色法阵，却带着某种异样和不祥的血红光芒。法阵越来越亮，他的脸色却越发惨白。
终于计算机屏幕被刺眼的白光闪屏。

只听到沈夜念完独白。
“……又是谁的心念不肯改，幻作五光十色的——初七？”

屏幕显示回复正常。两位主创看到的，却是他们也从未见过的景象。
沈夜顿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人。
沈夜的目光，终于不再是直直地穿过初七的身体而去。他的眼睛寸步不移地看着他，似乎难以置信，又仿佛无限惊喜，似乎万分痛心，又包含沉重叹息。

初七不是五光十色，而是面无血色。
他却如释重负地，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遍体鳞伤，只同他之前做了千万次一样，单膝落地，沉然开口，语气一如往常：

“……属下来迟，主人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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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如既往地，还请大家不要在乎关于计算机的部分科学与否，多多感谢XD
2.有个问题文中没能找到机会交代，就是为什么这一次两位主创又不怕初七回到电脑里会爆掉服务器了。这是因为初七的BUG已经在自我消亡崩散，董总监判断就算初七想爆服务器也已经有心无力。而且两位主创也看出来，初七除了回去沈夜身边，对任何一种形式的虐主创都毫无兴趣。
3.《新闻晨报》应该是上海地区发行量颇大的都市报，每天早上发行；《新民晚报》则是上海地区影响力很大的传统晚报，而且是全国两百多家名为晚报的报纸里，还名副其实坚持在下午发行的寥寥数家之一。所以工长君才会担心他们的惨死会上当天的报纸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