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夏沈]希望像月亮 by 校园.txt

3、
　　夏夷则长得很帅，非常帅。这种帅不是很好形容，总之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这么说：哎呦真是个很帅的好小伙子呢。
　　他的眼睛没有很漂亮，嘴巴也很普通，鼻子倒是挺拔好看，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当然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见过帅小伙的人都知道，有谁看一个帅小伙儿的时候会仔细研究他的五官才判断他帅呢，就是看一眼就觉得他帅了。
　　夏夷则正是这么一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帅的好小伙，更加难得的是他越看越帅，帅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的帅气，在于他有一种年轻人独有的奋发向上和神采飞扬”，夏夷则的班主任清和是这么概括的，“希望，我们往往称这种气质为希望”。
　　许多老师曾经对清和的这个说法打趣说“你们研究文学的就是肉麻”，但清和却觉得他的学生夏夷则担得起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夏夷则是令他骄傲的学生。
　　但就在昨天，这个令他骄傲的学生做出了很出格的事情。
　　很显然，收到不及格试卷之后翻墙出校又在晚自习之前抱着一大束玫瑰大摇大摆地回来这件事，非常出格。
　　清和很生气，他自然要找夏夷则谈话，只是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应该以什么名目。成绩下降么？其实没有，夏夷则别的科目分数依旧很高，历史是向来不好，一般也就七八十分，这次偶然失手而已。早恋么？除了那捧玫瑰，他哪里像早恋了？
　　一般学生早恋，常见症状大概是茶不思饭不想，上着上着课眼神就涣散或呆滞起来，间或伴有智商下线的傻笑。夏夷则当然不会这么没有格调（这点倒是没有辜负清和的期望），他看起来与平时没有任何不同，按时到学校、按时把语文作业收起来交给清和，然后上课认真听讲下课积极参加体育运动；历史课讲卷子听得很专心，物理课甚至主动举手回答了问题，简直正常得过分。以至于清和站后门扒窗户看了一整天，唯一的收获是发现逸清这熊孩子上化学课时写小说，他决定下次调座位不让她坐最后一排了。
　　一腔气愤无处宣泄的清和上完课在校园里闲逛，酝酿着找夏夷则谈话的理由。
　　然后他就逮到了正在翻墙的夏夷则。
　　“小混蛋干嘛呢！”清和气不打一处来。
　　“……翻墙。”夏夷则还没扒稳墙头，一回头是班主任，就利利落落跳下来，老老实实答。
　　“……小混蛋谁问你这个你当我看不出你是在翻墙！”清和发觉自己最近火气有点大，该喝点竹叶青了。
　　“我……老师我想申请走读。”夏夷则表情很诚恳。
　　清和有点讶异，当初说不想回家一定要住校的是他，现在又要申请走读，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老师，我喜欢上一个人，我觉得住校不利于我们发展感情。”
　　“你承认得真痛快啊。”清和感到很头痛，小子这么严肃。他本想调侃哟是两句外校的姑娘啊你怎么认识的我认识吗配得上你吗，现在全不好问了。
　　“真的，我知道老师你能看出来，我才不敢骗你。”夏夷则顿了顿，“我也不会骗你啊，老师。”
　　“好！”清和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也认真起来，“你说你喜欢一个人，那我问你，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夏夷则认真想了想，规规矩矩答，“其实不知道，但我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了，不能放他走。”
　　清和笑，“倒是有趣的说法。”
　　“老师……”夏夷则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的班主任。
　　“好吧，明天我帮你办走读的手续。”清和拍拍年轻人的肩膀，　　“但说好了，不能影响学习，这点我可是相信你的，别让我失望。”
　　“老师你就放心吧！谢谢老师！”夏夷则开心地道过谢，转身就往墙上翻。
　　“喂！你拿不拿我当你老师啊！今天就算了吧！”清和哭笑不得。
　　“哦，好。”夏夷则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其实今天时间也来不及了。”
　　真是儿大不中留，清和心里酸溜溜的。他清清嗓子说，“我这回是真的有些好奇，想象不出你会喜欢怎样的人。”
　　夏夷则眨眨眼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4、
　　假如夏夷则直接跟他的班主任说，“我喜欢的人叫沈夜”，清和肯定是知道的。
　　他大概会了然，哦沈夜啊你是说L中那个教物理的？然后他会惊讶，什么你喜欢的竟然是他？至于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的初恋竟然性别男这种事情，实在是些不足挂齿的细枝末节了。沈夜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问不同的人肯定能得到不同的答案。问夏夷则他的答案已经给了，不知道；问清和的话，他大概会说，我跟这人不熟，不过这人的确“帅到没朋友”。
　　沈夜在学生圈里大概算个传说，高大、英俊，这些对一个主角是老师的传奇来讲只是附加条件，关键是他讲课好，特别好。据说他大学是学数学的，毕业前把教师证考了出来，却教了物理，有学生说早年L中师资不够时他还代过计算机课，总之是个全才。听过他的课的学生都表示沈老师讲课是真好，一节课过得特别快，还全部都能记住。
　　不过传说余下的部分就不足采信了，多半是爱慕沈老师的青春期少女编出的狗血故事，什么沈老师家里很有钱他其实有个家族产业要他继承只是他想当老师不喜欢争名夺利就离家出走了啊，什么沈老师自幼家境贫寒大学期间曾经有个女朋友后来跟他结婚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却嫌弃他穷所以抛弃他了啊，什么你看沈老师那么帅却从来没有女朋友又这么大年纪还不结婚八成是同性恋啊……这些故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但却有一个共同点。
　　没错，他现在是单身。
　　而且，他朋友不多。
　　一个人如果能成为传说，首先他必须很厉害，牛逼到足以成为传说；另外一个容易让人忽视的必要条件是，此人必须有一种诗人般孤独的气质。这不是说他必须清高冷漠自命不凡云云，他或许是个随和的人，也很好说话，但他整个人的气场，是落落寡合的，是茕然孑立的。他只在那里随意地走着，你就会自惭形秽我怎么能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这种俗事，好像那个踽踽独行的人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这种人当然不会不食人间烟火，又不是仙又不是妖，他们其实只是话少而已。他们有的是表达能力欠奉索性不说，塑造出了冷高的形象；有的是认为行重于言不肯多说，显得成熟稳重；而沈夜都不是。
　　他是上课讲的话已经够多，平时实在懒得讲了。
　　很多同事不了解沈夜，以为他真的如同传说中那样是不易与的怪人，于是唯恐避之不及，相处起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沈夜看了好笑，却还是懒得解释，任由事情如此。同时他又不爱参加老师们的集体活动，聚餐啊联谊啊都爱去，有这种名声真的不奇怪了。好在学生们都不是这么看他的，他教过的学生都知道，沈老师讲课好人也好，回答问题也很耐心，虽然是笑得比较少，但其实蛮温和的，只要你不把同一道题做错三次，他绝对不会发火，哦沈老师发起火来是挺可怕的。不过发火的样子也很帅啊——或许会有女生这样补充。
　　沈夜是很帅，但夏夷则绝对不是看上他帅。虽然如果问夏夷则他看上沈夜什么，他现在还答不上来，但如果有人就此觉得夏夷则只是因为看上了沈夜好看，夏夷则就要揍他了。
　　所以夏夷则现在就很想揍L中看门的大爷。

刚被夸日更就断更了的lz真是对不起群众……

此更副CP上线，清和×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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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获得了沈夜手机号码的夏夷则整个人都洋溢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幸福气息，看得班主任清和愈发不明就里而痛心疾首。清和老师加大了巡查的力度，成功没收了逸清的第二个笔记本，而夏夷则依旧表现良好，听课时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向上状态，连课间都用来做作业，一下都没碰过手机。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清和终于确定夏夷则的恋情的确有了进展，因为他史无前例地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清和毫不犹豫地把夏夷则拦下，叫到了办公室。
　　“这么着急，以前没发现你对回家有这么大的热情。”
　　“老师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夷则，过完暑假你就高三了，想没想好学文科还是理科。”
　　清和的转折来得过于直接，以至于夏夷则完全被问懵了。
　　夏夷则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几乎没有用任何时间就决定了当然是学理。虽然他的地理非常好，政治也不错，历史突击多背一点可以上九十，但让他抛弃物理化学和生物，他实在是做不到。学文还是学理，对他来讲并不是一个难以做出的决定，他只是第一次产生了来到人生十字路口的惶惑。
　　“我知道你肯定会学理，”清和说，“那你考不考虑转学。”
　　夏夷则又愣住了。
　　“咱们学校理科不够好，高三分科之后理科班只有三个，余下的全是文科班。你知道的，咱们T中每年高考的理科最高分大概比L中低三十分。”清和幽幽地说，“你考不考虑转学？”
　　有那么一瞬间，夏夷则以为清和老师已经知道了他喜欢的是谁。
　　在知道沈夜是L中的物理老师的那一刻，夏夷则就想到了转学，但这个想法马上被否定了，这件事没有余地，不可能。他回忆这几天自己全部的行动，没有任何破绽，才确定清和老师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针对夏夷则的未来提出了一个严肃的建议。
　　“我不会转学。”夏夷则坚决地说。
　　“为什么？”清和明知故问。
　　“手续有些麻烦。”
　　“哪里麻烦，你老爹一个电话的事儿。”
　　“老师……”
　　“我知道，你不愿意求你爸，死也不愿意，对吧？”
　　“……”
　　“你不用求，你只要暗示一句，你爸就能明白。”清和的眼神不辨深浅，“你随便说一句就行。”
　　“我和他平时……一句话都不说。”所以没有随便一句这种事。夏夷则苦笑。
　　“那你就自己来，不告诉他。去参加L中的期末考试，你的成绩拔尖，L中肯定愿意要你。”清和的微笑意味不明，“表格公章那些交给我就好，我帮你办。”
　　“老师……这还是不行的。”夏夷则摇头，“户口本在他那里，他会知道的。”
　　清和抚掌，“他？他什么他，他是你的爸爸。无论你愿不愿意，他都是你爸爸。”
　　“我知道，他生我养我……从小到大，我的吃穿用度都是他给的，这我没办法。”夏夷则垂下头，“但我发誓，从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起，我就再不会花他一分钱。”兼职、打工，上大学之后拿奖学金，我不可能养不活自己。
　　“好啊，有志气。可是你现在毕竟还没有成年，这件事也算是人生大事了，不要这么固执了。”清和认真起来，“这是妥协，为你自己，这不算屈服。再说，他毕竟是你父亲。”
　　“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件事真的不可能有让步。”
　　“好啦，我们不说这些了。”实际上很明显清和已经把想说的说完了。
　　“那好老师我回家了。”夏夷则如释重负。
　　“哎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老师你说。”
　　“差点忘了正事。”清和端起茶，“老实告诉我，你追的人，是不是就在L中啊？”

8、
　　清和老师安然吹着茶水，八卦之心昭然若揭。
　　夏夷则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原来这是正事？！
　　清和把茶杯放下，一副难过的样子，把“我的孩子长大了有秘密了不需要我了”写在脸上，看得夏夷则一阵不落忍。
　　“老师你别这样，”夏夷则扶额，“等我追到我立刻告诉你他是谁，相信我很快的！”
　　“唉，好孩子，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老师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算了老师其实不想知道。”
　　“老师你别这样……那……我追到之后带他来见你，好不好？”
　　“唉，你不用搞得这么正式，去追吧去追吧，不用管我。”
　　“老师你别这样……”
　　清和悲痛欲绝地低下头，挥手说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决绝状不看夏夷则。
　　夏夷则无奈地抬手腕看表，说完“老师再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和听着夏夷则的脚步声，确定他已经走远，迅速起身从另一侧楼梯下楼跑到车棚里，骑出他的电动小绵羊，辨清夏家的车离开的方向追上去，一骑绝尘。
　　
　　夏夷则的确去了L中，清和从一个安全的距离看着夏夷则在L中门前下车，没走几步又立刻返回来对司机说着些什么，车就开走了。清和看着夏夷则走进L中如入无人之境，惊得目瞪口呆。
　　这不科学，L中的门禁向来很严的！记得上次交流教学时，明明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倚老卖老的门卫还是让每个外校的老师登记之后才放人进去。难道夏夷则这么快就打入敌人内部了？不愧是我的学生！清和决定上前一探究竟。
　　清和骑着小绵羊施施然来到L中大门前，转了几圈侦查好地形才停下，他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
　　“哎哎站住！”瞳从传达室茶色的玻璃后探出头来，“干嘛的啊？对就说你呢那个骑电瓶车的！”
　　电瓶车？！我这是最新款的省电高速型！“老师傅您好！您辛苦了！”
　　老师傅？！你全家都是老师傅！“嗯我是挺辛苦的，每天拦住你们这些个捣乱的。”
　　“老师傅您误会了，我是来找人的，我的学生。”清和确定这就是上次那个倚老卖老的家伙，“我也是老师。”
　　“你是老师，”瞳摸出眼镜戴上，“可是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是T中的，我的学生叫夏夷则，我刚才看到他进去了。”
　　“哦知道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瞳把窗户拨开，坐了回去。
　　果然有情况。“也没什么事，就是学生家长反映孩子这几天回家特别晚，问我这个做班主任的孩子每天放学之后干什么去了。”
　　瞳把眼镜往下推了点，盯着清和看了半分钟，看得清和浑身发毛，“进来吧。”瞳满意地说，“把车停好。”
　　
　　夏夷则敲沈夜办公室的门。
　　“进。”
　　办公室是单人间，在阴面有些背光。窗户依旧大敞着，沈夜站在窗前，对着窗外吞云吐雾。
　　“沈老师，是我。”
　　听到是夏夷则，沈夜摁熄了烟，回过头来，面带微笑。
　　笑得夏夷则有点恍惚。
　　“来，过来看。”沈夜让夏夷则过去。
　　夏夷则完全不知道沈夜要干什么，僵硬地走了过去。
　　夏夷则还在长个儿，他现在比沈夜矮一点点，眉毛刚到沈夜鼻子。他走到沈夜身边，微仰起头看到沈夜依然在笑，笑得他更加恍惚。
　　沈夜察觉到，一偏头看到夏夷则正在愣愣地看着他，一下就笑出声来，“别看我啊，看那儿。”
　　夏夷则顺着沈夜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看到自己的班主任的小绵羊停在传达室门口。

12、
　　清和注视着夏夷则的手机屏幕良久，张张嘴又合上。
　　夏夷则低下头缓缓收起手机，他觉得这个世界一片黑暗。
　　不明所以的瞳竟然从沈夜的微笑中读出了几分慈祥，他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那好，真是谢谢沈老师了。”清和看着沈夜的眼神有点直。
　　“别客气，不耽搁什么，正好这一届我带的好学生不多。”
　　在夏夷则第二次说出沈老师瞳老师再见之前，清和又说话了。
　　“瞳老师，刚才咱们说到L中校园里有片竹林？”
　　“哦，是，在西南角。”
　　“方便带我去看看吗？”
　　“……做什么？”
　　“你不是不相信我会酿酒么？我去摘些叶子给你酿竹叶青。”
　　“……什……什么？”
　　“瞳，”沈夜说，“带清和老师在咱们校园里走走吧，我和夏夷则同学在这里替你看一会儿，等明川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瞳已经跟不上事情的变化了。
　　“不用麻烦沈老师打电话了，沈老师等来接晚班的老师回家就好，一会儿我和瞳老师一起走。”清和说。
　　“沈夜是要送我回家。”瞳总算做出了恰当的反应，“这几天我的眼睛不太舒服，不能开车。”
　　“哦是这样，”清和很淡定，“那也没关系，我送你就是了。”
　　“也好。”沈老师就这样点头替瞳老师做了主。
　　瞳似乎看到窗外小绵羊在向他招手，他觉得这个世界一片黑暗。
　　夏夷则起身打开传达室的灯，他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说吧。”在夏夷则与沈夜独处的第一分钟五十九秒，沈夜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时他和夏夷则的距离只有四十厘米，而夏夷则对沈夜想让他说什么一无所知。
　　“我……清和老师是我的班主任……”
　　“嗯。”
　　“……他是个好老师……”
　　“嗯，还有么。”
　　“他人很好，对我很好……亦师亦友吧，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唉……”
　　夏夷则不知道沈夜怎么了。
　　“所以你们就一起算计我？”看起来沈夜很心痛，“可是瞳也是我的朋友啊，怎么也和你们一起算计我呢。”
　　“……”夏夷则不知道沈夜在说什么。
　　“说吧，你和瞳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天。”夏夷则把“当时我以为他只是看门的大爷”这句话咽回去。
　　沈夜摇头，“那你的老师又是什么时候和瞳认识的？”
　　“……不知道。”其实夏夷则很想大喊并伴随拍案而起：“我还想问你呢！”
　　“好，很好。”沈夜轻描淡写地说了三个字，夏夷则却莫名觉得他咬牙切齿，这可能是因为沈夜死死地盯着瞳空空的画架，好像看出一束花来再把它吃了。
　　“清和老师他……应该不是故意的。我还没告诉他我喜欢你。”夏夷则有些不好意思，他并不知道这种奇妙的羞涩感从何而来，现在的情况他分明应该去操场跑十圈以示庆贺。
　　“哦这样啊，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也不知道。”其实夏夷则很想叹气并伴随无语凝噎：“我还想问你呢。”
　　沈夜继续摇头，意思大概是我怎么就一点都不信呢。
　　“……我还是去和老师谈谈吧。”
　　“那好，我也去问问瞳。”
　　两人算是勉强达成了共识。沈夜不想再说什么，他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看被覆上颜色的街景，路人行色匆匆，南来北往，各回各家。夏夷则觉得这些没什么好看，想找个话题再多聊几句，却不忍心打扰入神的沈夜。
　　此时明川推门进来，看到看风景的忧郁的沈夜和一个看沈夜的帅气的男孩。明川急忙压低棒球帽的帽檐，“对不起啊瞳久等了，诶沈老师，怎么是你。”
　　夏夷则恍若未闻，对沈夜说，“你周末有空吗？我们约个安静的地方吧。”
　　明川吓得捂住了耳朵。
　　“……明川你想什么呢，这是我竞赛组带的学生，我们约时间辅导功课。”
　　明川吓得立刻把手放下。他也很奇怪自己在胡乱想什么，难道是因为这个男孩有点帅？
　　“不用什么安静的地方。”沈夜说，“就肯德基吧，学校北门的那个。”
　　窗外一辆电动车飞驰而过，明川看到后座那个戴头盔的身形像是瞳老师，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
　　沈夜叹口气，他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13、
　　白色的细沫在杯底聚成一团，咕噜咕噜吸不起来，夏夷则喝完第二杯雪顶咖啡。
　　周末的肯德基总是人满为患，食客们，应该说那些把吃饭作为消遣的消费者们，络绎不绝，三三两两地来，又两两三三地走，其间谈些或有趣或无聊的事情，顺便吃个饭。也偶尔有人一坐就是半个上午，比如一直在拌嘴小情侣，又比如早早地来等人却一直等不到的约会者。
　　夏夷则大概算后者，他比约定时间提前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这里，那时肯德基只供应早餐，顾客寥寥，他得以占据一个靠窗的座位，既能看到L中北门又能看到稍远些的商业街；而夏夷则又不完全算是个来约会的，他背着一书包的书，在桌子上铺开一本习题，没做几道又安不下心，只顾着看邻座吵架的小情侣。
　　小情侣中那个漂亮的女孩是L中初中部的，夏夷则不用慧眼如炬不用神机妙算也知道，因为女孩子穿的是L中初中部的校服短裙，绿色格子的。夏夷则之前一直觉得这裙子很难看，绿油油的配色一言难尽，没想到这个大眼睛女孩却能穿得挺好看。相较之下对面的男生就乏善可陈了，领子和袖口像被抹上了咸菜，头发也染得乱七八糟。便是如此不能更加不般配的情侣，女孩子还很乖的样子，说话细声细气，而这个男生却脾气很大，抖着腿不时吼，表情时常有些不耐烦。夏夷则很想挺身而出教训这个男生，一直在思索这有多么不合适，但等到他看到女孩子低下头似乎在哭，便再也忍不住。
　　“哥们，请问这是你女朋友吗？”
　　“是啊你想怎么着。”
　　“我不想怎样，只是你怎么把她惹哭了？”
　　“我女朋友，我爱惹哭就惹哭，关你什么事。”
　　女孩子抬起泪眼，没看夏夷则只看着对面皱眉的男孩子，控制不住哭出了声音。
　　“你今年高几？高三了吧，都快成年了，让女朋友哭成这样可不爷们。”
　　“我高几关你屁事，她哭不哭又关你屁事，我弄哭她她高兴。”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哪有人高兴是这个哭法。”
　　“哼，她高不高兴这么哭你问她啊，哭哭哭，喂，你这哭什么呢。”
　　女孩捂住嘴摇着头，在深呼吸，似乎想停下不哭，却又忍不住。
　　“你看，她说她不高兴。”夏夷则的拳头已经捏起来了。
　　“不高兴又怎么了，她自己愿意不高兴。”
　　夏夷则忍无可忍，他把这货提着领口拽了起来，提了几秒没动手又把他扔到椅子上。这混球被吓到了，不敢说话，而女孩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然在努力想忍住哭。
　　“……别这样对女孩子。”夏夷则最后只这么说。他转身回到自己座位，拿起笔试图做题，今天已然管得太多。
　　女孩止住了哭泣，她果断地站起离开，再没有任何留恋，却被那男孩抓住了手腕。
　　男孩对她说了句什么，又冲夏夷则的方向喊了一句，“神经病吧。”
　　夏夷则咬牙没有发作。
　　一声惊呼，伴随哗啦啦的响声，男生哎呦哎呦叫得很夸张。
　　喧闹的肯德基安静下来，夏夷则缓缓抬起头来。
　　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扑在沈夜怀里哭，沈夜一边摸着头安慰她，一边还想踹那个倒在地上的男孩。
　　夏夷则能清楚地听见沈夜的每一句话。
　　“小曦，不哭啊小曦。不是告诉我说已经分手了吗？”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咱们回家好吗？”
　　“不哭了小曦，不哭了啊，乖，哥哥在这呢。”
　　啪嗒，夏夷则的笔掉到了地上。
　　

14、
　　有店员来礼貌地询问是怎么回事，沈夜不理会，小曦肩膀还在抽，蜷地上那个不敢出声，捡笔的夏夷则不知如何是好。
　　“滚。”沈夜又踢了地上的男生一脚，没有人来得及阻止他。
　　男生困难地爬起来，捂着鼻子，沈夜又给了他一脚，“别装了，那一拳根本不重。”
　　男生掉头就跑，跑到洗手间的方向发现跑错了又跑回来，沈夜沉声说，“周一给我把头发染黑，我会让你班主任查。别再找沈曦，再找打断腿。”
　　男生跑出门头也不回，肯德基里的所有店员和顾客都看呆了，包括夏夷则。
　　这时沈曦轻轻把沈夜推开，转身抹了两下眼睛，努力地平复着哭腔提高声音说，“你们在看什么呢，是不是都没有见过美女分手呀？”
　　看戏的众人恋恋不舍地低头啃鸡块吃汉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沈夜和夏夷则知道，沈曦喃喃说完“谁年轻时没爱过人渣”之后眼泪又哗哗不停掉。沈夜抱住妹妹，简直心疼得要跟着一起哭。
　　夏夷则不知所措，恨不得一袋笔都掉地上好能俯身多捡一会儿藏起来，又想立刻冲上去把两个人都抱在怀里。
　　“哥哥，我不哭了。”沈曦抬头对她的哥哥说。沈夜扶她坐下，说给她买个圣代吃，沈曦点头。于是沈夜去柜台排队，沈曦就一个人对着桌上的空饮料杯发呆，然后她抬起头对夏夷则说，“谢谢你。”想了想又说，“一个人吗？过来坐啊，我让哥哥给你买圣代吃。”
　　这回夏夷则把笔握紧了，没有掉到地上。
　　
　　沈夜端着两杯圣代出现了，他看到夏夷则坐在小曦对面眼睛都没眨一下，放下圣代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味的，草莓味可以吗？”
　　“……我？我什么都行，草莓味挺好的。”
　　“嗯。”
　　“你不吃？”
　　沈曦搅着圣代搭话，“哥哥不爱吃圣代，他只喝醇豆浆。”
　　“……嗯。”沈夜点头，“书带来了吗？”他问夏夷则。
　　“哎，哥哥，你们认识？”沈曦笑了，眼睛还是红的。
　　“认识啊。”夏夷则答完，却不知应该如何继续讲述他们认识的过程，拿起圣代勺子又放下，果断去邻座把桌上的书胡乱夹着笔合起来丢进书包，又取出沈夜要的书，然后夹着书把书包提过来。结果回来就发现桌子上有两个餐盘，餐盘里有巨大的全家桶和四杯可乐，以及不知名套餐，哦还有一只兔斯基——总之根本没地方放书。
　　而沈夜坐在沈曦旁边，示意夏夷则坐到对面去。夏夷则默默把书塞回书包。
　　“先吃饭吧，都中午了。”沈夜从桶里拿出一块原味鸡，“能吃完吧，不够再点。”
　　夏夷则淡定地把书包放下说我去洗手，沈曦说我也去我也去就跟了上去。
　　“Hi，你好，我是沈曦，晨曦的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夏夷则，夏天的夏，十二律的夷则。”
　　“哦你的名字好好听！你是哥哥的学生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啊？”
　　“……不是，我是T中的。”
　　“啊，那你和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我们是……偶遇。”
　　“那你现在是要找哥哥辅导功课吗？”
　　“……是，听说你哥哥讲课特别好。”
　　“是吗是吗？大家都这么说，但我没听过哎，今天他给你讲什么啊，我能听听吗？”
　　“…………能，但你可能听不懂。”
　　“没关系的，我就听个大概。”
　　夏夷则无奈地想，很好，有什么话还是下次再说吧。
　　然后他看到沈夜在玩那个挂件，他捏着兔斯基的尾巴，兔斯基抱着的红心亮了起来。

17、
　　好消息，传达室的窗玻璃是茶色的；坏消息，传达室的窗户是开着的。
　　夏夷则一时不知何去何从，是立刻蹲下藏好呢，还是一动不动地竖在那里当背景。
　　这反应的一会儿工夫，沈夜已经走远了，始终目不斜视，匀速前进，没有回头。
　　夏夷则松了口气，同时又生出些许的怅惘，他不知道沈夜看没看到他。他当然是希望没有被发现，但一想到沈夜可能根本没看到他，不知道他来过，更不知道他今天是跑着过来的，他又有些想跳出来喊一声，surprise，其实我早就到了，不然我们聊会儿再走？
　　“嗨，嗨，同学，同学！你不找沈老师了吗？”明川戳戳夏夷则。
　　“不找了，谢谢。”
　　夏夷则看着沈夜拐入一条小巷，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意识到沈夜今天没有开车。两个街区啊，步行回家会不会太远，他这样想着。这时手机震动，一条新信息，夏夷则看到他的LUNA问，说好的回家呢？
　　他追出去，一直追到那条小巷里。
　　
　　“修车的钱，你还给沈夜没有？”瞳歪在扶手椅上懒洋洋地问。
　　清和站在晃晃悠悠的家用梯上，正伸着胳膊挂窗帘。A字形的梯子张角有些大，不能放进墙脚，清和很艰难才够到窗帘的第一个挂钩，险些闪到腰，就没顾上答。
　　“没还吗？不要以为帮我大扫除就可以不还他的钱了。”瞳幽幽地说，“他脸皮薄不去催你，我可没什么不好意思。”
　　“还什么钱，修车本来就是我出的钱。”清和小心地从梯子上下来，“是我弄坏了沈夜的车，那理应是我出钱修，我哪有那么小气。”
　　“那就好。”瞳慢悠悠地说，“沈夜是个穷教书的，还一个人带着妹妹，挺不容易的，你们师徒俩别总想着欺负他。”
　　清和哭笑不得，“我们不都是穷教书的？还有，你说我就说我，怎么带上我学生一起骂了？”
　　“你们俩差不多。”瞳眯起眼睛，“不对，你比夏夷则坏多了。”
　　清和以沉默表示不满，手上抓着抹布用力地擦着茶几。
　　“人家夏同学还是真心喜欢沈夜，谁知道你，对我，啊？你是怎么想的？”瞳轻轻踢着椅子腿。
　　这人真是不讲理——清和一边擦着刚被踢了的椅腿，一边恨恨地想——你我睡都睡了，你说我是怎么想的。
　　“问你话呢。”瞳慢条斯理。
　　“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这两天我开车带你出去玩，给你做饭，帮你打扫卫生，还为你请了假，已经快成免费保姆了。”
　　“哦，我明白了，”瞳缓缓地抬起手，揉着腰，“你这是不情愿吗？”
　　“……不是。”
　　“车是找沈夜借的，路上刹车时熄火了四次，蓄电池都被你搞坏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来开车，我可是有驾照的，半瞎也比白痴好。”
　　“……我的驾照也没过期啊，是好几年不开了手生。”还不是因为沈夜的车太旧了。
　　“哦，好吧。”瞳接着不紧不慢地数落，“做的饭倒是不难吃，可是你烧坏了我煲粥的锅。”
　　“……水放少了。”是谁在别人做饭的时候画画啊，摆明了让人分心去看。
　　“现在留下来，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瞳揉着腰摇头，“是觉得对不起我，想补偿一下吗？”
　　“你明天还上班吗？”清和没回答，反而问。
　　“怎么，你还想干什么？”
　　“我想去买辆车，你给我参谋一下。”
　　“哦，知道了。”瞳淡淡地说，“可是你买车，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清和笑，“我买车就是为接送你上下班啊。”
　　
　　
18、
　　夏夷则气喘吁吁地追上沈夜。
　　“还好，你，你走得，也，不是，很快啊。”夏夷则从后面抓住沈夜的胳膊，沈夜毫无防备，被拽得向后一仰差点要倒，夏夷则拽住了他也没管他倒不倒，只自顾自停下，弯腰喘。
　　“跑什么，发条短信我就停下等你了。”沈夜站定，想回身也弯下腰去看看夏夷则是不是如同想象中那样小脸红扑扑的，却发现手腕被握得太紧，挣都挣不开，只好背对夏夷则，直直地站着。
　　“一时，没想到。”夏夷则不自然地把沈夜的手放开。
　　“不是说回家做作业吗？原来你早就到了。”
　　“我是，先到了才决定的。”夏夷则深呼吸，平复气息。他的脸一点都没红。
　　“哦。”
　　“……你走着回家，不远吗？”
　　“不是很远，我常走着回去，锻炼身体，又经济，还比较环保。”他没说的是想开也开不成，我的车被你的老师搞坏了。
　　“这么说，我今天也很环保，我是从学校跑着来的。”
　　“怪不得这么累。”沈夜点头，“那你怎么回家呢？跑着回去？这里离你家应该不近。”
　　夏夷则很自然地和沈夜并肩走着，小巷里很安静，夏夷则的声音显得很明亮清楚，“这你就不用管我了，我怎样都能回去的。”
　　“哦对了，你可以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接的。”沈夜不动声色。
　　“其实我不想让他们……哎，那我今天就还是跑回去好了，跑不动了走也可以。”
　　“年轻就是好啊。”沈夜微笑，“我可走不了那么远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这不是正走着回家吗？我家也远不了几倍的路。”
　　“……”这其实无关年龄，无关身体，只有关心态。沈夜并不想回答。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你家？”夏夷则换个话题。
　　“哦，不远了，如果不是刚才我带你绕路的话，现在应该到了的。”
　　“为什么要绕路啊？”
　　“别急，马上就到了。”
　　
　　两人从侧门进入了沈夜家的小区，矮墙影影绰绰，天色转暗，路灯适时亮起。沈夜只走了几步就停在了一辆小车面前，站着不动。
　　夏夷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沈夜等了一会儿，也皱起了眉头。然后他蹲下，看车底，然后又抬头，看墙缘。
　　这一套动作显然出乎夏夷则的意料。
　　“出来啊，肉包。”夏夷则听到沈夜低声唤。
　　墙头嗷地出现了一双亮闪闪的眼睛，而黄猫的轮廓在夜色中不甚清晰，夏夷则只能看到两盏荧绿的小灯径直向沈夜扑来，他本能地向后一躲，猫却刚刚好停到沈夜面前，让夏夷则这一躲显得无比多余。
　　“来，认识一下。肉包，这是夏夷则，夏夷则，这是肉包。”沈夜的声音里有些笑意，好像在嘲笑夏夷则在一只猫面前折了面子。
　　“……肉包你好。”
　　“喵嗷！”
　　“肉包很了不起的。”沈夜介绍，“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脸上全是血，啃着半截肉包，不知是跟哪只猫打架赢来的战利品。我叫了一声肉包，它就抬头盯着我，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路灯下肉包的影子很长，它正对两人爱搭不理地舔着爪子，而沈夜蹲在那里摸着肉包的头。夏夷则觉得这个情景……有些奇幻。
　　“你看，你看看它脸上的疤，依然清晰可见，肉包打架一定很猛啊。”
　　夏夷则蹲在地上盯着黄白相间的大胖猫看了半晌，实在是没找到它脸上的疤。大概是早藏到肉缝里了吧。
　　“你现在才来，应该是已经吃饱了吧？”沈夜问肉包，“正好我没带吃的，你也该减肥了，我就不喂你了。”
　　“喵嗷！喵嗷嗷嗷！”肉包抗议。
　　“……也是，约好了七天见一次，还不带吃的，是有点说不过去。”
　　“喵嗷！”肉包同意。
　　“但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一个……新朋友啊，可以抵过小鱼干了吧。”夏夷则觉得这话哪里不太对。
　　“喵……嗷？喵！”
　　夏夷则扯起嘴角僵硬地笑着，向肉包示好。肉包偏着头斜眼看夏夷则，大概是在说，新朋友没意思，不如小鱼干。
　　“好啦好啦，今天就这样啦。”沈夜总结，“肉包你吃饱了就别要零食了，胖成这样，吃下去也是多余，要爱惜粮食。”
　　“……喵呜……”
　　“至于你，夏夷则，以后不要随便来我们家，肉包认识你了，你要是不提前跟我打招呼就偷偷来的话，肉包会告诉我的。”
　　“……好的。”夏夷则无法判断沈夜的话有几成玩笑的成分，毕竟沈夜的脸看上去很严肃。
　　“很好。那现在，夏夷则你该回家了。”沈夜严肃地说。
　　“……”夏夷则没动。
　　“怎么？还有什么疑问吗？”肉包抬起头，和沈夜一起盯着夏夷则。
　　“……没有疑问。我只是想打个招呼，趁现在肉包也在，”夏夷则说，“这周末我能来你家吗？”
　　沈夜愣在当场。
　　肉包戳了戳沈夜，沈夜没反应，于是它喵喵喵地用爪子糊了一下自己的肉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蹿上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