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谢沈]冰雪奇谭 by 日当午

01
　　　　遥远的北方，神秘的国度。
　　　　——流月。
　　　　这是一个位于大河入海口的小岛。从高山上汇集而下的雪水在流经半个大陆后依然澄澈见底，在这里汇入北方一望无际的冰洋。流月国从地理位势上来说正踏在极圈边缘，从这里向北不到一百公里，就是每年可以经历极夜和极昼的地方。北极光在这个美丽的国度上空若隐若现，那是流月人司空见惯的风景。
　　　　依据大河入海口的天然优势，流月国成为一处重要港口，来往船只络绎不绝，为了使海上交通顺畅，各国争相向流月示好。而上天厚爱，更使这个国家的领土内拥有数不尽的矿藏、森林、冰块，各种资源和物产应有尽有。但是流月人并没有躺在优势资源上睡懒觉。他们热爱生活，心灵手巧，聪明能干，将机械制造和生物医药发展到世界独一无二的高度，各种产自流月国的机械产品和医药制品畅销整个大陆。
　　　　这是一个美好得如同梦幻般的国度。
　　　　* * *
　　　　“阿夜？阿夜！醒醒——”
　　　　穿着绿色睡衣的小男孩笑着爬上高高的软床，四脚张开地扑在天鹅绒被上。
　　　　被子动了动，露出另一个小男孩的脑袋。一撮呆毛倔强地翘着。小男孩没有睁眼睛，摇了摇头迷迷糊糊柔声道：“小衣？快回去睡吧，都什么时候了。”
　　　　“唔，我睡不着。天还醒着，所以我也醒着。”小衣翻过身仰躺在阿夜身上，扭头去看宽大的落地窗。
　　　　这夜的北极光照亮天宇如白昼，光带飘渺如极顺滑的上好丝绸，映得星星都失了颜色。
　　　　“真亮啊，我还没见过这么亮的北极光呢。”谢衣头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则偷偷伸到绒被下，探到阿夜的腰侧，迅速拧了他一把，咯咯地笑起来。
　　　　“你干什么？！”阿夜被激得睡意全无。他天生敏感，腰侧更是灵敏非常，自从被这小子知道了自己怕被挠痒痒，简直天天都能被换着法子偷袭。
　　　　“你知道为什么天醒着吗？那是上神在看，有哪个不听话的小孩半夜不睡觉。上神会告到小孩的父母那里，惩罚他不能吃好吃的哦。”阿夜压低声音，装着害怕的样子吓他。
　　　　“不能吃好吃的？”小衣翻过身，隔着被子抱住身下的人，想了想竟然有点开心，“那我就不吃。这样我就可以和阿夜一样啦。”
　　　　阿夜沉默一瞬，摇了摇头，轻轻闭上眼：“说什么鬼话，和我一样做什么。你能做个健康快乐的正常人，好好活一辈子，就是哥哥一生最期待的事了。”


“那你知道，弟弟一生最期待的事是什么吗？”小衣小心地摸了摸哥哥的头发，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前天父王请到幽都国的大巫祝给你批命，我偷偷听到了。”
　　　　“听这个做什么……那你现在也知道，我是个妖怪了？……”
　　　　“不！”小衣打断他的话，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哥哥不是妖怪。在小衣眼中，哥哥永远是小衣最强大、最温柔、最可爱的哥哥。小衣最期待的事，就是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阿夜微微笑了笑，扶着小衣面对面坐起来。
　　　　“你知道，我天生拥有冻结一切的法力，还有不饮不食而活的异能。大巫祝说，这是因为我上辈子曾拥有过堪比神魔的强悍法力，又在极苦寒的地方不饮不食地生活了很久，灵魂受到侵扰，才将这些带到这一世来。而且……他还说，我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所以这也是因果报应的一种。”
　　　　“你真的相信有前世今生？”小衣睁大了眼。“我偷偷告诉你，那都是大人说来骗小孩的。”
　　　　“是不是骗小孩，随他吧。”阿夜耸耸肩。“反正这些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我肯定要被抓起来，当成妖魔鬼怪打死的。”
　　　　“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小衣拍拍胸脯，一脸自豪地说。
　　　　“……你？”阿夜失笑，伸手轻轻一推，小衣哎呦一声便掉到了床下。
　　　　“你今年才四岁，比我还小三岁，字都认不全，剑也抓不住。要是真有人来抓我，你还是赶快逃吧，别说保护我，只怕你自己先被误伤了。”
　　　　小衣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有些恼了：“沈夜，今天我谢衣还真不服气了。我现在是小，可我会长大。等到你成为我们流月国的国王，我就做你的贴身侍卫，保护你，不许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的志向真是……”阿夜失笑，“我大流月国还能缺了侍卫不成？”他的声音轻柔下来，下床拉起小衣，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我们的二王子啊。法典说，流月国王的第一个孩子随父姓，承继王位；第二个孩子随母姓，承继法老院长老位，其后的孩子们分封公爵，各不相争，世代安好。你将来，是要做流月国长老的，那是可以掌管生灭厅，手握财政大权的人呢。你不想要吗？我的谢衣长老殿下。”
　　　　“我才不要做长老呢，长老，长老，我才不老，难听死了。”谢衣摇着沈夜的胳膊，嘟着嘴道，“前天瞳哥哥给了我个机械鸟，可好玩了。我将来想进机械设计院！”
　　　　“好啊。”沈夜温柔地笑着说，“那你可以好好努力考上设计院，将来成为机械设计院的院长。不过长老位可是不能丢的。”
　　　　“不要。我看瞳好得很，这个位子还是丢给他吧。他是父王收养的孩子，也算半个王子了嘛。况且他比我大十几岁呢，到时候经验也丰富了，不是更……”
　　　　“好了好了，不觉得我们讨论的问题太遥远了吗？”沈夜有些无奈地打断谢衣的话，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你闹得我也没有睡意了。既然今晚天色这么好，不如……我们去堆雪人？”
　　　　“堆雪人？！”谢衣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来，“可是雪还没有开始下啊……喔！你是说，要用精纯的冰寒之力堆雪人？！”
　　　　“对啊。”沈夜诱惑般地语气，“你、想、不、想、堆、雪、人？”
　　　　“想！”谢衣整个人都欢快起来，拉着沈夜的手就往外冲，“快走！快走！我们去大厅，我们去堆雪人！”
　　　　沈夜被他拉得一个趔趄，连声道“小心点”，看着前面跳动的活泼泼的翠绿色身影，心中满溢着幸福。


02
　　　　宫殿的大厅空旷而安谧。此时已是午夜，无人在此值守。谢衣拉着沈夜欢快地跑下楼梯，站到大厅正中间时，忍不住高兴地转了几个圈。
　　　　“准备好了吗？”沈夜笑着问他。
　　　　谢衣连忙点头，一双灰水晶般的眼眸中充满了期待。
　　　　沈夜低下头，闭上眼睛，感受着周身流转的精纯力量汇集向指尖，光芒闪过，无数冰晶开始在他的指尖凝结。
　　　　“哇……”谢衣睁大了眼睛。
　　　　那晶莹的雪球越来越大，沈夜看了一眼谢衣，悄声问他：“你想看到什么？”
　　　　“我想看下雪！”谢衣叫道。
　　　　沈夜抬起头，手掌上的晶莹雪球仿佛受到感召般迅疾地飞起，在穹顶上炸开。无数晶莹雪花在整个大厅散落开来。
　　　　“太漂亮了！”谢衣拍着手笑着叫着，“哥哥我还想滑雪！”
　　　　“没问题！”沈夜提起雪白的睡袍衣角，露出光裸的脚丫子。他刚刚被谢衣拽出来，还没来得及穿鞋子。不过幸好他不怕冷。只见沈夜深吸口气，那只小脚丫向地上一跺，光滑均匀的冰层便从他脚下蔓延开来，迅速铺满整个大厅，映着窗外飘渺的北极光，闪烁着瑰丽的颜色。
　　　　“哇哈，太棒了！”谢衣笑了起来，抬脚打算滑冰，却打了个滑“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噗！”沈夜没忍住笑出来，抬脚滑到谢衣身边，伸手拉起还在不断试图站起来的谢衣，“来，我教你。”
　　　　谢衣撅着屁股，战战兢兢地被沈夜托着臂膀、带着往前滑行。他年纪还太小，这项流月人冬天最爱的娱乐活动他还没有学过。去年冬天他坐在花池旁，看着自己亲爱的哥哥在广场上滑冰，身姿优雅仿佛一只高贵的天鹅，回宫后他便央求哥哥教自己滑冰，哥哥答应他今年会带他一起滑，于是他整整想了一年。
　　　　此刻谢衣双手扶着沈夜的肩，听沈夜耐心细致地给自己讲解滑冰要领，心却早就神游天外。他看着沈夜冰白的睡袍映着雪光，袍角在滑行中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那流畅的身条、柔韧的腰线便显露出来。他想起去年看这只天鹅在广场上旋转的场景，所有人都停下来欣赏他的身姿，为他鼓掌叫好……
　　　　“你还在听吗？”沈夜突然停了下来。
　　　　谢衣一不留神没收住脚，直接撞到沈夜身上，吓得连忙捞住沈夜的腰来保持平衡，却不想沈夜被他挠了腰，一个激灵竟也失了平衡，“噗通”一声两人摔作一团。
　　　　“哎呦……”谢衣呲牙咧嘴。
　　　　“你哎呦什么，快从我身上起来！你怎么这么沉，压死我了。”沈夜直接被谢衣压翻在地，屁股着地又疼又凉，肚子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小家伙捞着他腰的手竟然还在摸来摸去，沈夜简直要气疯。
　　　　“啊，对，对不起。”谢衣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伸手扶起沈夜，看沈夜揉屁股的样子，心中充满歉疚。“阿夜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原谅我好不好。”
　　　　看着谢衣一脸抱歉的样子眼巴巴望着自己，沈夜心头的火立马熄灭了。“你呀……真是我的小克星。”沈夜弯腰点点谢衣的鼻子，“好吧，那就再来一次。”
　　　　谢衣揉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回谢衣聚精会神，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就可以独自稳稳地绕着圈子滑了。
　　　　“小衣你真聪明。”沈夜又惊讶又自豪地说，“我的弟弟居然是个天才呢。”
　　　　“我本来就是天才，阿夜你才知道吗？”谢衣一边滑着，一边得意地看着他。
　　　　“你呀……”沈夜笑笑，拿手指着他的屁股，“快看哪，狐狸尾巴都翘到天上去啦！”
　　　　“什么呀，我才不是狐狸呢。”谢衣滑到沈夜面前停下，背着手笑盈盈看着他，“阿夜，今年冬天下雪后，我们一起滑冰好不好？这段时间你帮我一起练习，到时候我也要滑得像你一样好看！”
　　　　“你会比我滑得更好看。”沈夜笑着，故作神秘地向眼前的弟弟眨了一下眼，突然向后滑了一步，同时闭上眼睛专心施法，双手缠绕间，一个越来越大的雪球出现了。沈夜将它稳稳地落在地上，又接连变出两个小雪球垒在上面，拿两根小树叉和一对大纽扣按了上去。
　　　　“哇，雪人！”谢衣欢喜地拍手叫道。
　　　　沈夜将雪人扭向谢衣的方向，看着谢衣红润的洋溢着幸福的脸庞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心中柔情顿时凝成化不开的爱意：“我叫雪宝！我喜欢热情的拥抱！”他藏在雪人后面，摇动两根小树叉，向谢衣招手。
　　　　“嗨，雪宝！”谢衣合身扑了上来，抱着雪人咯咯地笑着，“你是哥哥堆给我的，那你就姓沈吧！叫——沈雪宝！”谢衣大声笑起来，摇动小树叉打招呼：“雪宝？沈雪宝？你好呀！”
　　　　抱着雪宝，谢衣看向雪宝身后的哥哥：“谢谢阿夜！阿夜我还想跳高高！”
　　　　“好啊！”沈夜从没见过谢衣如此兴奋，心情也仿佛受到了感染。他从小被当继承人培养，一言一行都有礼仪规范，并不曾如此玩耍，况且他身负神奇法力，为防出意外更是被严格限制。然而这一刻他什么都忘了，只想陪着谢衣好好疯一场。“你来跳，我来接住你！”
　　　　“好！”谢衣放开雪宝，一边唱着歌一边跳，沈夜双手间法力流转不停，一个个雪柱凭空出现在谢衣脚下，托着谢衣越跳越高。
　　　　突然沈夜脚下被一个雪块绊了一下。他一心都在高处，并未留神脚下，这一绊实在出乎意料，沈夜还没反应过来就摔倒在地。
　　　　沈夜心道“糟了！”，连忙抬头看向还在跳跃的谢衣。此时他依凭雪柱的高度已经到了半个大厅的高度，如果摔下来……
　　　　“小衣！别跳了！”沈夜大喊，一边慌张地施法，“等一下！”
　　　　谢衣沉浸在歌声里，并没有听到沈夜的呼喊，还在继续跳着。
　　　　“小衣！”沈夜大惊，抬手又招来一个雪柱，却不想手抬高了，那道冰雪竟直扑谢衣脑门而去！
　　　　“啊————”谢衣惊叫一声从空中摔下，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在沈夜身前。
　　　　沈夜脸色煞白，心头如遭重锤，滚爬着扑到他身上，将谢衣抱在怀里，连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谢衣紧闭双眼，浑身冰凉，一丝反应也没有。
　　　　“小衣，小衣！”沈夜痛苦地抱着他哭喊，两滴眼泪滴在谢衣右眼下，竟然凝上寒霜，变成冰白色的泪痣。
　　　　“来人，快来人！”沈夜背着谢衣跑出大厅，一路跑到父母的寝宫。“父王！快！快救小衣！”沈夜将谢衣搂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衣的皮肤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看着进气没有出气多了。
　　　　流月国王大惊，手中的书札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
　　　　“都怪我！乱用法力伤到他。父王！先别问了，快救他啊！”
　　　　“精纯的冰寒之力来自神魔，不是我们人力能解的。”国王皱眉，抱起小谢衣。
　　　　“不过别怕，我知道有人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