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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Mar 16, 2014 10:44:14 GMT 8
我不是很清楚怎么回复,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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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孤月轮于2014-03-14 22:50:2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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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Mar 16, 2014 10:44:50 GMT 8
有水声隐隐在耳边响起,有光微微透过眼帘,被幽深茂密的水草缠住的人睁开眼睛,从一场冗长的梦魇中醒来。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发出轻微的叹息:“竟然,还活着么?” 神女墓崩塌的瞬间,忘川里残留的灵力仿佛有了自主的意识一般护住了他,使得他有最后一丝气力唤醒体内的凤凰蛊,然而他的伤势太重,终究陷入长眠之中,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汲取着昭明剑心的碎片灵力,直到此时才有力气复苏。 他艰难地从连结缠绕的水草中脱身,缓缓游出水面。巫山一如昔日,风光秀丽,草木繁盛,晨曦的光芒照在水边初生的一枝梨花上,美得亦幻亦真。 可是,时光,究竟又流转了多少年呢? 他盯着掌心,唇边浮起一丝惘然的笑意:“我,又算是谁呢?” 作为谢衣的回忆,作为初七的百年,还有,作为偃甲人的残存的感情。他的脑海里,无数前尘往事呼啸而过,属于他,又不完全是他。 “师尊。”“主人。”“沈夜。” 只是无论哪一个他,刻骨铭心,至死不忘的,都只有那一个人。 三世轮回,百劫加身,仍是魂之所系,命之所钟。 他试着挪动脚步,才发觉体力虚弱,更有无形禁锢加诸身体,无论如何走不出水边一小块区域。他心思敏慧,立刻意识到这恐怕是因为当初伤势沉重,不得不以昭明余力勉强续命,一旦离开剑心范围,魂飞魄散只在须臾之间。 想起流月城生灭厅里曾记载一种上古秘术,利用天地精华,佐之神农血咒,可以修复濒死之躯,但是此法凶险万分,耗费时日极长,更需以放弃转生的机会为代价。 他沉思片刻,决定一试。这一生纵然漫长,却有那么多遗憾,未曾穷尽偃术之途造福更多世人,未曾亲自帮到族人远离苦难,何况•••••• 至少要再见那人一面。 流月城,龙兵屿,那人会在哪里? 他潜意识里不愿去想另一个可能。 巫山灵气充沛,他的修炼效果显著,一开始只能留在水底,渐渐可以在岸上停留,然后可以走进山林。日升月降,春去秋来,今年第一轮满月再次升起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在巫山十二峰任意遨游。 大雪纷纷扬扬,山道上寂静无人,月光映在积雪之上,天地之间一片清寂。远远有一个佝偻的身影蹒跚行步,背上背着一大捆柴,蓑衣都盖在了木柴上,自己只穿着破旧的棉袄,几乎湿透了,不自觉打着颤。 忽然老樵夫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山道滚了下去,在某个拐角被荆棘挡了一下,然后像是破开了什么阵法,跌进了一个幽僻的山谷。 谷中有湖,湖面矗立着一座精美的房屋,结构别致,巧夺天工,平生未见。 老樵夫“哎呀”一声痛呼,脑子里却马上闪过祖辈口口相传的山精鬼怪的逸闻。 莫不是,遇到山鬼狐仙了? 湖边的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一张脸在白色的狐皮大氅下笑如春风。他提着一盏灯走过来,足印在雪地上步步加深,然后扶起老樵夫,温言软语:“老丈可是伤到了哪里?快进屋吧。” 老樵夫顿时打消了疑虑,只觉眼前这人,亲切无比,十足良善。 他替老人敷上了药草,包扎了伤口,交谈中得知老人乃是为了卧病的妻子才冒雪入山砍柴,不料遇上这种事情。 他沉吟片刻:“人世多艰,在下既然遇到了,便不能袖手旁观。”他取出一株封存的碧草,递给老人,“此乃延龄草,世传有驻颜之效,故而极为珍贵,老丈可将这株草卖去市集,或可解除燃眉之急。” 老樵夫涕泪纵横,当即就要下拜,只是被拦住了:“敢问恩公高姓大名,小老儿必定永世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他淡淡一笑:“我姓谢,家中排行第七。”顿了一下才说,“我隐居多年,已不知外面是何年岁。” “如今是端和七年,乃是圣元帝立朝百年来最大的盛世。只是山野农夫,还是生计艰难。”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百岁光阴或可轻,故人应许自飘零。 “那么,”谢衣的声音里暗藏一丝波动,“老丈可听说过流月城的事?” 老樵夫回忆许久,才讲起了那些百年之前流传下来的故事。 故事里的人面目全非,然而即便是零碎的细节,也足够他拼凑出完整的结局。 他沉默半晌,眼底有深重的悲哀,但痛到极处,竟是无声。 一如山花在弹指间萎谢,却还徒具生前的形态。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只有他独自被抛弃在漫长的光阴里。 “谢公子?” 这一声唤出,谢衣转过脸,仍是微笑的样子,可是老樵夫一眼就看出,那已不是初时的笑容。 谢衣送他离开幻阵,还送了他一双偃甲鞋,可以在雪地上畅行无阻,只是叮嘱今夜之事不可外泄。老樵夫千恩万谢地去了,许是困境已解,竟然还唱起了歌来,沧桑的歌声回荡在山野之中。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欲东归,害梁不为?我集无高曳,水何汤汤回回。临水远望,泣下沾衣。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山高水远,归程艰险。 可是他连故乡都没有了。 曾经是回不去,如今即便能够回去,也再没有等待的人。 他仰头望去,明月无情,依旧清辉万里,圆满无缺。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那之后又过去了许多年,他的修为日益精进,脚步也不再限于巫山一地。他在人世四处漫游,看过很多风景,见过很多人,做过很多事,以一己之力传播偃术,只是再没有收过徒。人们都说,他是谢衣之后最伟大的偃师,甚至有人说,他是谢衣转世。 他去过纪山,那里风物如旧,只是房子更破败了些,匾额上“江海寸心”四个字早已模糊不清; 他去过捐毒,那里恢复了繁华,人群熙熙攘攘,没有一点多年之前那抹沙海血色留下的痕迹; 他去过无厌伽蓝,冰雪覆盖了原野,连断壁残垣都掩埋在冰原之下; 他也去过龙兵屿,烈山部人如今已与下界人士一般无二,数百年的异族通婚使得魔气也消散近无,只是子嗣艰难,人口始终不得增长。他在神殿后见到沈夜,华月,瞳等人的牌位,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罪名。他偷偷地上了香,目光落在“紫微祭司沈夜”六个字上,近乎悲凉的缱绻。 他终于懂得一切,迟来百年的心意相通。 他也去了流月城的遗址,也许算不上遗址,当时流月城坠毁,留下一些碎片沉埋在这里而已。当地的人说,听闻那日劫灰漫天,光尘四散,像一场盛大的白日烟花。 劫灰漫天,片片都是他。 谢衣捂上胸口,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的离去。 察觉到身体里灵力散逸后,他不得不又回到巫山。他已然记不清在人间漂泊了多久,他借由术法得到长生,却无可奈何地想到,长生居然如此寂寞。 但是他也隐约感觉到,这具躯体,大概不能支持太久了。 他向来心思通透,然而终有一丝不甘心。 没有来生,无法转世,此后真的就是,天高海阔,再不相逢。 “阿夜。”他在辗转的年轮里不知何时换了称呼,以最温柔最恳切的声音念出这个名字,倾注了永生永世的全部感情。 回应他的只有一地如霜的月色。 暮春三月,正是巫山最美的时节。密集的马蹄声踏碎沿路花香十里,马上的年轻人肆无忌惮地谈笑风生。 “岳兄此番赴任蜀中太守,想必是前途无量,可不要忘了兄弟我啊!”锦衣华冠的青年笑意风流。 岳子淇张弓搭箭,正射中一只野兔,闻言苦笑:“陆大才子何必打趣我,你名满天下,想要出仕轻而易举,还用指望我?” 陆离兮转头对着另一个人开口:“侯爷不评评理?我们特意给他接风,陪他打猎,他还要怀疑我的话不是真心诚意,岂有此理!” 那人黑衣白马,身形挺拔,年纪约在二十七八岁,眼风扫过陆离兮,冰雕玉刻一般的面容上流转出一丝浅笑:“子淇,你给他赔个罪好了,否则我们一整天都不得安生。” 他身份贵重,三人虽是好友,隐隐还是以他为尊,况且岳子淇也知他说得不错,只好长揖下去:“是我失言。” 陆离兮这才得意,瞥了瞥身后又道:“那一帮子人跟着束手束脚的,我们甩开他们吧!” “巫山地形复杂,多有猛兽,侯爷既在这里,还是小心为上。”岳子淇到底沉稳。 陆离兮笑:“侯爷身手你还不放心?再说巫山灵气汇集,猛兽怪物不见得,狐仙美人倒是说不定有。” “此番回成都祭拜外祖,一路恪守规矩,我也觉得不自在。我们比一场吧,看谁的猎物多,不必理会他们。”他这一说,岳子淇也是无话。 三人商定之后便分头去了,身后侍卫久在他威压之下,果然不敢妄动。 他有心猎只异兽,一路专往僻静幽谧处去,忽然身下白马一声长嘶,险些将他掀翻下来。此马随他多年,不会无故发狂,只怕是踩到山中野草毒刺,他来不及思索,立刻俯身贴住马背,任由它肆意冲撞,好容易见到前方地势开阔,一个翻身迅疾起落,堪堪立稳身形。 白马却是跑远了。 他心头懊恼,回看来路,痕迹都被树木藤萝掩盖住,也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又要怎么回去。 身后忽有响动,他凝神屏息,手已经搭在腰间佩刀上。电光石火一转身,刀还没拔出,人却愣住了。 夕阳缓缓向下沉去,一缕余晖覆在来人脸上,是极清雅的相貌,风姿气度都极为出色。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给他一种遥远的熟悉感。 谢衣此时却是过度震惊以至于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以为自己兴许早就忘记了沈夜的样子,乍然相对,才知晓每一寸轮廓都是刻在心里的。 不思量,自难忘。 谢衣终于开口:“你是••••••”他心中抱有奢望,却更怕失望。 “沈夜。” 谢衣凝视他:“我知道。” 沈夜挑眉,沈氏一族久在关外,这是他初次入蜀,虽有传闻,但知道的人也很少,自己的姓名更是隐秘。这人怎会知道? 不过,他毫无来由地觉得面前的人并无恶意。他天性冷漠,知交寥寥,此时却没有半分疑忌之心,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信任。 “你可识得出山之路?”沈夜久居上位,说话不由带了命令的口吻。 “天色已晚,山路崎岖难行,阁下若不介意,不妨到舍下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不迟。”谢衣望着他,语调诚恳。 沈夜迟疑片刻,对着他的眼神,竟不忍心拒绝。 那样温柔深沉的眼神。 谢衣的居所精致无比,可是难免有冷清之感。沈夜想他大约是独居太久,才会对自己如此热情。 谢衣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语声里暗藏似海深情:“我等你来,已经太久了。” 蓬莱路远,巫山梦长。久到千山万水踏遍,久到悲欢离合遍尝。 夜间两人对月共饮,沈夜自诩博学,然而始终不及谢衣阅历丰富,不由慨叹:“你这样的人才,独居深山实在可惜了。若能指教于我,我愿奉你为师。” 谢衣脸色有一瞬很是精彩,想笑又不敢笑,最后到底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可不敢当了。” 沈夜又倒了一杯酒:“我看你一直神色郁郁,若有心结,直到方才,才像是真正高兴。” 月光下他眉目皎洁如冰雪,谢衣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去碰一碰:“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有缘相聚,合当共醉。”沈夜抬手敬他。 谢衣看着他,几乎舍不得闭眼,蓦然提起:“听说巫山水底有神女墓,墓中有一块三世镜,可以令人回想起前生往事。” “轮回之说虚无缥缈,不过野史乡谈罢了。” 谢衣仰首望月:“倘若那是真的,你会愿意想起前生吗?” “纵然想起,又有何益?前生的家人、朋友、情人都已不在,独我一个人记得,有什么意思。”沈夜想了想,“不过,还是有点好奇的。” 他思索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流月城大祭司,谢衣的眼前微微恍惚。 “阿夜。”他脱口而出。 沈夜疑心是听错了。 谢衣也觉得太过唐突,只好笑过:“我只觉跟你分外投缘,忍不住就这样叫了。” “的确是一见如故,仿佛前缘注定。”沈夜难得这样语气轻松。 谢衣垂下眼,是故人身携一缕孤魂来访,却沧海桑田,不复当年。 沈夜睡下之后,谢衣站在他窗外,静静地看着。 隔着那么多年的时光,隔着咫尺天涯的距离,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所深爱的人,不必背负残酷的命运,生于王侯之家,长于双亲之手,有雄心壮志,有知己好友,锦绣河山为他所有,盛世风光为他所见。 再好不过。 窗子突然被推开,沈夜与他四目相对。 饶是谢衣数百岁的年纪都不禁一时窘迫,沈夜却面不改色。 那样的表情•••••• 谢衣心头一跳。 今日的沈夜,虽然端庄稳重,孤傲严肃,还是自有一份意气风发。而眼前的人,神色中隐隐疲惫,更有凛然风度,一如高天孤月,照彻寒夜。 “初七,”他看着他,“还是谢衣?” 谢衣靠近过去,伸手描摹他的五官,眼中竟似有泪光:“都是。”人事风飞浪卷,万物都在无尽的岁月里腐朽殆尽,唯有这一点心意,是心头的胭脂骨,犹自不曾褪色。 “还能与你再见,本座亦是感慨万分。”沈夜没有动,低声喟叹,“我罪孽深重,历经数百年才能转世,本该忘却旧事,偏偏一缕执念未消,才能于此现身。” 谢衣却是微笑:“你的执念,是我吗?” 沈夜沉默许久,目色幽深:“心愿已了,这一点执念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此后千生万世,我都不会再记得你。” 谢衣轻轻拥抱他,在他耳边呢喃:“此生将尽,亦无来生。” 怀中的人似乎怔了一怔,然后才道:“这样也好。” 在彻底的消亡之前,还能有机会重逢一场,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圆满? 他们交换了一个吻,极致缠绵,万分哀婉,却轻柔得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水。 如此短暂,然而竟已足够告慰这颠沛流离的命运。 “阿夜,我造了一具偃甲人,他是我毕生偃术的精华,与真人毫无二致,我担保没有人会看出差别。这一世,让他陪着你吧。”谢衣语声轻缓,“只是我灵力衰微,恐怕他也只能留存三四十年,不过,白首终老是够了。” 沈夜眼中也有震动:“你何必如此?” “阿夜,”谢衣扣住他的手,“我知万事万物都有终结,却仍然忍不住希望,有些东西,能够存在的更久一点。” 沈夜望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也无从开口。于他们而言,天涯思君不可忘,本就是理所当然。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何必再说。 明月都多情,映在眼中光华流转。 谢衣目光澄澈,而缱绻温柔动人动心:“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这是沈夜早该听到却终于错过的告白。 情窦初开的倾慕,绵长入骨的相思,生死不改的痴心,流月高城,巫山水底,三生石上,忘川彼岸,所有他该听到的,都错过了。 总算还有最后一次。 沈夜闭上眼,眉目间冰霜都消融不见,轻笑了一声:“呵。” 再睁开眼时,神情里淡淡疑惑:“我怎么站在这里?” 谢衣明白,他终于做了最终的道别。 而自己,也从这一刻起,真正开始死去。 “打扰你了,请歇息吧。”谢衣深深看他一眼,“再见。” 再见了,阿夜。 沈夜醒得极早,天际尚且只是微白,不想出门时谢衣已经含笑望过来:“早。” 颜如温玉,人似春风。 只是哪里不一样呢? 沈夜看了很久也没看出来。 谢衣果然依言将他送出山谷,岳子淇他们搜寻了一夜,此时自然欣喜不已,连那些侍卫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陆离兮言行无忌,扫了谢衣一眼,笑道:“我就说侯爷会遇上美人吧!” 沈夜神色不变,却回头看着谢衣,见他正要转身,不假思索便拉住了:“谢衣。” 他有种预感,此生此世,再不能放走这个人去。 “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谢衣的目光很复杂,如同深海潮起,汹涌在平静之下。 沈夜语气强硬了一些:“我想要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谢衣仿佛叹气:“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眼底却是带着笑的。 人马渐行渐远,山道上扬起烟尘无数,茂密的山林深处,不知何时立了一块石碑,清澈的湖面倒映出石碑上的字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人间三月山花烂漫,但是就在这一刹那,满目春光黯然失色,所有的花都要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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