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瞳沈]幻想乡 by 流月城疗养中心副主任

此刻，已是入了夜。

　　年轻的旅者的脚踩在干裂的土地上，扯起衣袖擦了擦鬓角的汗，抬头望向了被晃人的灯火照得通红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

　　眼前的城门巍峨壮观，青灰色的砖石带着历史的厚重感，让人望而生畏。

　　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也是……他渴望到达的幻想乡。

　　旅者拥有一头浓密的深褐色长发，被高高扎起一束马尾，前额还留着一撮毛晃来晃去。眼眸却是极浅的茶色，盛放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透彻。

　　“终于到了！”他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便跨步走入了城中。

　　一脚，便从荒芜一片踏入了歌舞升平。

　　上元节中的城市里热闹非凡。年轻的旅者站在城门口，席卷了一身的烟尘，怔怔地看着汹涌的人潮、百里的红灯。

　　“哇————”他长大了嘴巴，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将热闹的景象尽收入眼底，不时有穿着华丽的年轻男女从他身旁走过，或是轻轻一个擦肩、又或是，对他友好地点头微笑。

　　这座城市，名为流月，是他找寻已久的去处。

　　无数勇者旅人对此地趋之若骛。他们有人是要见识见识那所谓的世外桃源；有人是要探一探这神秘的梦归之地；还有人，是要来寻这城中的奇人——据说，流月城中有一位奇人，通晓世事，见识广博。

　　而他，便要寻到这位奇人，询问一些他想知道的消息。

　　他打开了手中的地图，瞧了半天，才在那只画着些许凌乱线条的地图上找到了他要走的路。

　　“唔……直走……然后，左转……再右转，接着直走……然后向右走两步，自然……会到达该到的地方？”

　　有些乱啊……他想。

　　干劲满满给自己打了气之后，他便按照那路线向前走去，周围仍旧热闹异常，路边卖糖人儿的老大爷笑呵呵地塞给了他一个糖人，他接在手中，却发现糖人儿捏的正是自己的模样。

　　他抿唇一笑，从怀里掏出银两，却看那老汉笑着摇了摇头，将他推离了摊位。

　　回过头，却发现那摊位与摊主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果然是流月城，真是与众不同。”他挠了挠头，并未在意。

　　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大概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伸出舌尖舔了舔手中的糖人儿，随着糖稀的融化，自己的面容马上变得一塌糊涂，倒是有趣得很。

　　好甜呢。

　 ================================

　　瞳走在幽深的小巷中，或是吵闹或是欢笑的杂音渐渐远离了他的耳际，氤氲成了模糊的声音，让他听不真切。

　　他走路一向很慢，硬木与石板路敲打的声音清晰无比，哒、哒、哒，激起了阵阵回音。

　　木门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声音，他闻着屋内潮湿的气息，皱了皱眉，随即便矮身钻进了屋子里。

　　十二早已回来，端着白瓷碗，碗里冒着模糊的白雾，遮住了十二那双黑亮的眼。

　　“瞳大人，您回来了！”十二扬起了嘴角，声音带着明显的雀跃，他凑上前去，对着他敬仰的大人笑道：“属下煮了汤圆儿！”

　　“哦。”

　　瞳接过白净的瓷碗，右手的瓷勺舀起了一枚汤圆凑到口边，轻轻咬了一下。十二今日做的是芝麻馅的汤圆，破了皮后，那黑黑的芝麻糊缓缓流了出来，漫过了瓷勺的边缘，又一滴滴流到了碗中。

　　“呵……”

　　今日是上元节，外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可他却永远无法融入其中。

　　相比于站起身，他还是喜欢坐在椅子上；他的一只眼眸，被带有繁杂花纹的眼罩遮住。他只记得自己叫做瞳，灵力强大，一只眼被人称作是‘妖瞳’。却不知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来处，和去路。

　　十二一直跟在自己身旁，叫他瞳大人。

　　他知道十二是他的随从，却不知前因后果，十二不说，他便不问。他不知活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少地方，但自己的记忆仍旧被阻隔在一片迷雾中。他曾经试图寻找，但却一无所获。

　　走到这流月城中，不知为何，他便在这里停留下来。兴许是听到了城的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也兴许是……他累了。

　　因他见识广博，所以被人称作瞳先生，就这样，在城中呆了不知道多少年，再也未曾离开。

　　“十二。”他抬抬眼，望向自己的随从，声音平淡：“你也坐下来吃。”

　　“是，瞳大人。”十二笑弯了眼。

　　两人面对面捧着碗吃汤圆，小屋里一时间显得温馨无比，那是瞳许久都未曾感受到的安宁。

　　吃完了汤圆，瞳也并不想去看什么烟花和河灯，便自顾自地放下了碗，起身迈步向门口走去。

　　大门外的木杆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灯笼，映红了瞳的脸颊，他的手放在门把上，然后抬头，望了望被微风吹拂着摆动的黄色穗子。

　　正要关门，他却被外面闯过来的一人撞了一个趔趄。

　　“啊~对不起对不起！”

　　瞳稳住自己的动作，然后才抬眼望去。

　　来人头上顶的呆毛正不老实地晃来晃去。

　　“请问……”少年的清亮声音响起：“瞳先生……是住这里么？”

　　瞳没有答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来人。

　　风尘仆仆，应该不是流月城内的人；以蓝色为底的衣衫看起来价值不菲，用得起这料子的，该是家境不错；长相很顺眼，看起来很干净的一个年轻人。恍惚中还带着几分熟悉，却不似是遇到故人的欣喜，看到这人后倒兴起了许久不曾感觉到的复杂情绪。

　　瞳皱眉，旋即开口道：“你是谁？”

　　“啊……啊！”年轻人挠了挠头，嘿嘿笑着：“我叫乐无异。”

“请问，瞳先生在这里么？”

乐无异随着那白发怪人的脚步穿过庭院，向屋内走去。期间还不肯老实一些，眼珠四处转来转去，好像这处景色无比吸引他的注意力。
老实说，这院子并不美，反而显得有些阴冷破败。左边是一棵约四人合抱的大树，而树下的便是石凳石桌，颜色暗沉，似是年岁久远。地面是近乎于黑的暗灰色，砖石拼接的缝隙中以及角落里，长着绿油油的青苔。
这里真的是那奇人的居所么？乐无异有些怀疑。
进了屋关了门，门外的鞭炮声与喧嚣声便听得不是很真切了。乐无异倒是有些不适应这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颇有些不舒服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坐。”
瞳旋过身，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乐无异闻言道了声谢后便坐在了椅子上，两只眼眨巴眨巴地看向瞳，道:“请问我可以求见瞳先生么？”
“我便是。”瞳拎起茶壶，将茶杯注满后推到了乐无异的对面:“找我有事？”
“啊……啊！原来您就是我要找的人！”乐无异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瞳先生一定会是个老爷爷呢！没想到您虽然是少白头，却长得很年轻呢！”
瞳不知这少年是无意中开了玩笑还是有意这么说，他并未去理会乐无异的话，只是轻声说道:“乐公子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听到瞳直截了当的问话，乐无异的眼睛一瞬间便亮了起来，头顶的呆毛也开始晃来晃去，声音更是轻快了好多:“瞳先生，您能告诉我谢衣大师的行踪么？！”
他伸出手，使劲儿地比划了一下:“就是那个。。。偃术大师谢衣！”
谢衣？
传闻曾是流月城人，约百余年前离开流月城，为将偃术发扬光大，走过许多地方，也闯下了一番名堂。
人们皆说，偃师谢衣乃天纵之才，多少人曾慕名想见他一面，谁知这谢衣如此飘忽不定，仿佛无人能找到他的去处。
瞳抬头，发现那年轻人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那眼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希冀。
“我倒是知道谢衣的消息。”瞳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才缓缓开口道:“但是，你要付出什么代价来换呢？”
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理所当然的馈赠。瞳觉得自己并不是圣人，所以也没心思无偿帮助别人。
“哦。。。这样。”乐无异闻言只是错愕了一小下，便笑开来:“那瞳先生您要多少钱？”
言语间仿佛并未将钱财当回事。
瞳将茶杯放在桌上，又伸手将烛芯拨了拨，让光线变得更加明亮。待到乐无异有些尴尬后才缓缓开口:“我并不要钱。”
“那您要什么？”乐无异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苦恼，他嘟囔了许久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来，从自己的腰侧掏啊掏，两三下就掏出个布袋。
布袋很精致，上面的花纹能够看出来绣工很好，瞳仍旧坐在原处，连表情都未曾变上一下。
乐无异打开布袋的封口，打了声招呼后便将布袋倾斜向下。之后就像是变戏法一般，数不尽的物件从那布袋中冒出，最后，摆了一整个桌面。
“瞳先生，您想要什么就随意！”乐无异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瞳并未理会他，只是怔怔地望向那一群杂七杂八的东西中的那抹金黄。
那是一个造型独特的面具，大概只能遮住双眼，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镂空花纹，显得精致且神秘。
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伸出手，将指间覆在面具之上。那一瞬间，瞳仿佛看到一幅熟悉且陌生的画面————他穿着繁复奇怪的长袍，脸上扣着黄金面具，单膝跪在黑衣男子的下首。
男子的长相瞳看不清，却仿佛认识了百年千年。
“阿夜。。。。”
“瞳先生，您在说什么？”
乐无异的声音打断了瞳的思绪，他将黄金面具紧紧捏在手上，抿唇:“十二。”
“瞳大人。”
突兀出现的十二吓了乐无异一跳，瞳没去管被吓到的某人，只是吩咐道:“带这位公子去客房，有事明日再叙。”
乐无异像是要说什么，却只能看到瞳一瞬间远去的背影。
“乐公子，请。”十二微笑着开口，语气偏生让乐无异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只得挠了挠头，随十二去了客房的方向。
而瞳这时却已来到了不远处的街口。
街道仍旧热闹非凡，到处都弥漫着梦幻般的气息。瞳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梆,梆,梆‘
梆子声响了三下，三更天了。
如同做梦一般，在梆子声落下的那一瞬，整座城毫无预兆地被一片黑暗笼罩。
灯，灭了；烟花，不见了；就连人，都好像是从未存在过。
这时的流月城，仿佛是一座死城。
不远处，一盏灯火缓缓靠近。走近了才发现提着灯的是一位老者。
“又睡了啊。。。”老者轻咳了几声:“瞳先生怎么出来了？”
“我要离开了。”瞳说:“离开流月城。”
“哦。”老者点头。
瞳又望了一眼那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随即转身离去。
“瞳先生，一路顺风。”
老者提着灯，微微躬身。


　　乐无异睡得很熟。

　　客房的床板略有些硬，但乐无异却难得睡了个好觉。流月城的位置太过偏僻，方圆几百里竟无一城镇村庄，甚至连人迹都无，所以也费了乐无异好大的功夫才寻到此处，精神放松之下，怕是荒郊野外也会睡得不错，更别说如今如愿以偿，自然放松了自己的心神。

　　醒来时，乐无异却发现自己正站在高台处，举目望去，是一颗参天大树，树干粗壮遒劲，枝叶向上蜿蜒，直达天际。那高台宽阔无比，四方各有一根高耸入云的石柱，上面刻着繁杂的花纹。

　　“好壮观————”乐无异惊讶地出了声，他的目光以及注意力完全被这棵大的离谱的树而吸引，甚至忘记去问自己为什么不是在客房，而是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它叫矩木。”瞳指着那参天大树，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淡漠。他今日穿了一身灰色的便服，与乐无异昨日见的那身黑衣又是不同。灰白的发，灰色的衣，虽然脊背仍旧挺直，但看起来却虚弱了很多。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对乐无异解释：“听闻此物是流月城存活之根本，无人知晓它为何出现，也无人知晓若是此物毁灭，流月城将会如何。”

　　“啊……啊？”乐无异听罢瞳的话，低下头后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不同，不禁有些疑惑：“我……怎么回事？”

　　“噗……”一旁的十二倒是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一双眼也弯成了月牙：“乐公子，今日我去叫你，你迷迷糊糊就穿上了衣服，然后便随着我来了这里，没想到……乐公子一路上都未清醒。”

　　“喵了个咪……”乐无异挠了挠头。

　　他知道自己睡醒后总有一段意识不清醒的时间，却没想过这次已经走了许久的路，自己却还未恢复神智，大概……是昨天休息太好的原因？

　　恩一定是的，而不是因为闻人所说的天然呆属性。

　　“从这里。”瞳上前几步，走到矩木下方平台处，伸手一挥，在他面前便出现了刻着金色符文的华丽法阵：“便可以到达外界。流月城的大门已经紧闭，下次开启是在六十年后，所以乐公子你只能从这里离开了。”

　　他转过身，仅露在外面的铅灰色眸子直直望向乐无异，开口道：“听闻谢衣近些年在苗疆朗德寨附近出现，你可以去那里寻他。”

　　瞳向左侧走了两步，将法阵让了出来：“乐公子，一路顺风。”

　　“哦……苗疆……”乐无异迷迷糊糊走进了法阵，只觉得身体被巨大的撕扯力拉得生疼，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就在意识将要消失之时，他像是想到什么，忙开口问道：“瞳先生，我还没给你……报酬呢……”

　　瞳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瞳大人？”

　　乐无异消失了许久，十二才敢小心翼翼提醒站在原地已经快要成为雕像的瞳：“我们接下来……？”

　　“走吧。”

　　瞳转身，却没让十二看到他那宽大袍袖里，手指紧紧攥着的金黄面具。

　　“报酬……已经给了。”

　　阿夜。

　　他的唇张张合合，咀嚼着从拿到这面具开始，一直回荡在脑海里的这两个字。

　　很普通，读起来却带着缱绻与温柔，那是瞳许久未曾有过的情绪。

　　阿夜，阿夜，阿夜。

　　他从前觉得，有无过往记忆都可按部就班地活下去，可如今，他却改了主意。

　　脑海中多出了两个字，却又好像空了一大块，他想找些东西——或者说是记忆，将其填补进去。

　　也许他不想知道别的，只想知道‘阿夜’到底代表着什么。

　　在这流月城呆了不知多久，当初随手带入城中的孩童已经变成了耄耋老翁，这里安逸虚幻的平和生活也磨平了他的性子，倒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了。

　　如此想着，他一步步走回了房间，只带了些许银两与换洗衣物，用须弥之术将乱七八糟的行李收起来，默立了片刻便缓缓转身离去。

　　“瞳大人。”

　　十二与流月城中除他与瞳二人外唯一清醒的白发老者站在门口，见瞳出来，曲臂弯腰行礼道：“属下……恭送大人。”

　　十二并未打算与瞳一同离开，瞳知道。十二好像知道些什么，瞳也知道。

　　自从有意识开始，他的身边便跟随着十二，可惜十二并未说出有可能解开他疑惑的任何话语，问及这些，十二只会说：属下请大人责罚。

　　如何责罚？又怎能责罚？

　　他想离开了，离开呆了许久的流月城，不止是为了寻找记忆，更是为了找一个答案。

　　寻找……十二隐瞒他的答案。

　　十二身边的老者也微微躬身道：“瞳先生，还请保重。”

　　这老者，便是他初入流月城时带进来的孩童，作为外人的他自然也不受影响，如今也清醒着。

　　“保证。”

　　瞳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步伐却很稳。

　　将左手抬起对着那日光，手指白皙且修长，骨节分明却又不显丝毫女气，他却觉得，这只手该是坚硬且冰凉、且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

　　突兀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曾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却变得有些陌生。

　　自从见到那个黄金面具后，一切都脱离了正轨。

　　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且走且行，顺着法阵出了城。他回头望去，流月城早已如同虚幻一般若隐若现。

　　流月城，梦幻之乡，每六十年开放一次，开放时间十年，随即……流月城民便会陷入沉睡，再次沉睡六十年，直到下次苏醒。

　　流月城民可不饮不食，寿数悠长，却无法出城。

　　到底是幻想乡，还是牢笼呢？

　　瞳不知道。

==================================
这里是科普
十二知道瞳记忆丢失的原因不能说
那个老人只是个NPC
流月城内虽然欢迎外人但是要留下来却不容易 瞳开了挂
就这样……
乐乐治愈系不解释
沈夜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