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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5, 2014 23:34:15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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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你好,非常喜欢你的文章~请问可以转载到沈夜的个人论坛吗?? 论坛地址:http://shen.boards.net/ 首楼会注明作者和授权~方便的话更欢迎来亲自更文同乐!^O^ №10 ☆☆☆= =于2014-03-14 00:17:21留言☆☆☆ №10 ☆☆☆= =于2014-03-14 00:17:21留言☆☆☆ 转载没问题,辛苦姑娘搬运啦 №11 ☆☆☆= =于2014-03-14 13:30:17留言☆☆☆ 结局是开放式>< №13 ☆☆☆吃得好于2014-03-14 14:57:39留言☆☆☆ 实习医生只是个名叫【实习医生】的NPC而已orz 开始本来想写成游戏里的人,不过觉得不是很必要就这样啦 №14 ☆☆☆沈井冰于2014-03-14 19:39:50留言☆☆☆ 我等你的更新(ˉ﹃ˉ) №17 ☆☆☆猫耳朵于2014-03-14 20:32:1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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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5, 2014 23:35:05 GMT 8
现代架空设定,争取十发内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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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vex Lens
“你想听我的事?”
静水医院的住院部远离城区,从这间病房的窗口看出去就是一片湖泊,偶尔飞过两三只白鹭。这片湖原本也没有名字,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病人喜欢在湖边散步,渐渐也被视为医院的一部分,被人们叫作静水湖。
“我只是想,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想和人说说话。”
这名实习医生是两个月前被分到静水医院的,从同事的口中,他得知这个住在三楼尽头的,名叫沈夜的病人已经时日无多。他患有一种极其罕见的病症,虽然在国际上有过先例,但时至今日都没能找到有效的治疗手段。
“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是保证他不会再染上其他病症。好在也不算太痛苦,过一天算一天吧。”其他医生这样总结。
沈夜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却从未表现出过多的悲伤。事实上,在这名实习医生来到静水医院的两个月里,他每天都是以一种平静的态度接受着他们的日常询问,自在得像是住在一家宾馆里,而护士端来的是下午茶。
但实习医生注意到他很少走出这间病房。更多的时候,沈夜喜欢从窗户眺望不远处的静水湖,或者摩挲着一个墨绿色的笔记本。
于是他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午后,在例行询问过后,将病历收在一旁,试探着问:“可以讲讲你自己的故事吗?”
“我不记得入院时有要求过临终关怀。”沈夜关上手中的书本,皱眉说道。他的眉形十分少见,尾端竟然分成两岔,在他板起面孔时显得格外威严。
“不……事实上我们也不提供这个。”实习生赧然道,“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想法而已。”
“好吧。”沈夜说,在短暂的斟酌后重新抬起头来,“不过比起我自己的事,我更想先讲另一个故事——这是我几年前从一本杂志上看来的,但是之后那本杂志就再也找不到了。如果你听完后觉得有印象,可以告诉我。”
***
“很久之前,在一个被遗忘的神裔之城里,一名主宰者将他的儿女送入神树的内部,为了试验神树的力量能不能解救族中的恶疾。两个孩子在树里挣扎了三天三夜,最终活了下来,然而只有男孩得到了神树的庇佑,他的妹妹却从此再也不能长大。
“这个男孩因此憎恶自己的父亲,虽然在他父亲身死后,他只能接替对方,继续寻找解救族民的方法。他收了徒弟,悉心栽培,然而当他们终于找到可以一个挽救全族的方法时,他的徒弟,竟然首先站出来反对了。
“那个方法……简单来说,就是要牺牲一些其他的人,来挽救自己族里的人。总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方法并坚持了下去,尽管为此付出了很多代价:徒弟的背离,下属的牺牲,甚至连他那个一直无法长大的妹妹,也死在了他的怀里。
“但他最终还是成功了,族人因此获得了新生。所有人都离去了,只有他独自留在逐渐坍塌城里,准备迎接最终黑暗的降临……
“然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卧在床上,旁边是欣喜若狂的侍女。她告诉他,实验异常的成功,他们兄妹都已经被神树之力治愈,他的父亲正在外面商议下一步的对策,相信很快族中的恶疾都能得到解救——故事就停留在这里。好了,你曾经读到过它么?”
“什——哦,我并没有听过这个,抱歉。”实习医生说着,思绪还陷在刚才的情节中,呆愣了半天忍不住问,“呃,于是他经历的一切……其实都只是场梦?”
“不。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沈夜平静地说。 “没关系,既然没听过的话,就开始说我自己的事吧。”
他变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开始不疾不徐地讲述起来。实习医生察觉到,这个人的嗓音格外醇厚,像是大提琴,让人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讲述陷落进去:“我的事……相比之下大约会无聊一些,但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这些年像是做了一场梦。我三十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唯一留给我的是一家日渐亏损的制药公司。其实我并不喜欢做这个……在更早的时候,十多年前,我也有过很多对未来的想象,只不过最后才发现,不论原野多广阔,现实的锁链也始终会把你困住——或者说,是我自己选择了锁链,毕竟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员工从此失去他们的工作。”
“你真好心。”实习医生真心实意地评价道,而沈夜并没有对此作出回应。他只是闭上眼,像是回忆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取代了父亲的位置,并渐渐成为他的样子:不苟言笑,像上了发条钟一样准时。于是几乎再没人敢和我说笑,当我坐在办公室里,觉得包围住我的就是一潭死水。
“回家也只是踏入另一潭死水……我的父母育有两个子女,在他们离异后,母亲就带着我的妹妹去了国外生活。那套曾经住了四个人的房子对当时的我而言太大,太空旷,我曾经想过把它卖掉,但是没能成功实施,因为工作实在太忙了。
“不过事情好歹在两年后有了些起色。那天我谈成了一大单生意,足以让全公司都高兴好一阵子。我去的时候,把车停在了附近一间商场的地下车库里,结果当我回来取车,竟然在商场门口被人拦住了。
“我开始以为是街头调查什么的,你知道,很多大学生都喜欢去做这类兼职,在大街上拦住你,问东问西。结果还没等我把婉拒的话说出口,他就问我说:‘不好意思,大概唐突了点儿……请问你想看电影吗?免费的!’”
说到这里,沈夜面庞上开始浮现出微笑,他转头望向窗外,仿佛那里并不只是一片湖泊,而是繁华的闹市区,当季的流行歌曲从一间间店面里飘出来,混杂在一起,成为一曲别出心裁的交响乐。
“他自己倒也清楚这很唐突,于是干脆在我开口说话之前就喋喋不休地向我解释,他的朋友如何在他买好电影票之后爽约,留他一人在这里。他说话的时候我忍不住打量起他:是个长相很斯文的年轻人,但是充满活力,长发绑成一束马尾——其实在那之前,我一直很看不惯男生留长发,觉得那显得太不正经,可我却并不反感他的头发。
“大概是我一直一言不发,他又赶紧强调自己还有一张零食券,可以换两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看一场免费的电影也不错,反正那已经是周五的下午四点,我不回公司,其他人大约能够放松一些。所以我说:‘可乐要无糖的那种,我不喜欢太甜。’
“结果他反而愣住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冲进商场旁边的影院大门,片刻之后抱着可乐和爆米花跑回来,简直像担心我会反悔走掉似的。于是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说我打算直接回家了,然后接过属于我的那杯可乐,和这个人一起进了影院。
“那场电影……其实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是什么片子了。工作后我几乎再未看过什么电影,那些欧美人的脸在我眼中看来简直都是一模一样的。何况他还在我旁边不停地吃爆米花,声音都快要把那些煽情的对白盖过去了。
“电影很快散场,我提出请他吃一顿饭。虽然没能享受到电影,但是难得的闲暇时光让我觉得格外舒适,并忍不住想将它们延长一些。他说肯德基就可以了,我却对快餐深恶痛绝,结果那天所有餐馆都人满为患,最后我只好妥协了,跟他一起走进去,点了一个汉堡套餐和全家桶——只有前者是我的。不得不说,他的食量大得惊人。
“在吃饭的时候我们聊了许多的事,意料之中,他确实很年轻,刚刚大学毕业,还在寻找工作。我也说了一些关于我自己,关于公司的事,然后,鬼使神差地问他,愿不愿意来我们公司?
“结果,他居然想也没想地一口答应了。”
说到这里,沈夜脸上的微笑终于变成了大笑。他沉浸在那一个夜晚的记忆中,向着实习医生说道:“他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下来。当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觉得——这个人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当然我的脑子也糊涂了,我亲自给他安排了一场面试。在此之前,这些事我一般都会交给别人来做——他准时到达,衣着得体,带来了学位证书和成绩单。不错的学校,他的成绩其实也很好,打消了我以为他是因为大学太过凄凉,找不到工作才这样好说话的臆测。但他的专业和我们公司……其实并不对口。虽然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他自己的说法,所以我问他:‘你为什么愿意来我们公司工作?’
“于是他说,他觉得这个行业,可以帮助许多患病的人。
“他太天真,还没接触过社会的人总是太天真。我们公司的药卖不出去不是因为质量,而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来疏通关系,投入广告。这是一场恶性循环。不过我还是决定把他留下了,虽然我当时有些不愿承认,可他那种天真的热情确实吸引着我。
“他在隔天来公司里报道,正式成为我的员工。一开始他除了Word和Excel几乎什么都不会,于是我手把手地教他,如果我出差了,瞳或者华月也会替我盯着他做——他们是我最得力的手下。
“谢衣——哦,我刚才忘记说,这是他的名字。他确实足够聪明,一学就会,半年之后,有时候他跟着我出去商谈,已经没人相信他是毕业于一个全然不相干的专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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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6, 2014 22:55:53 GMT 8
“就是这样,他很快就坐到了一个管理的位置,甚至比当年的我更快。有时候我们也会像最初认识的那天一样一起去吃晚饭,当然,不是快餐。其实当时他已经掌握了绝大部分东西,完全不需要我教了,但是我们就是那么……离不开彼此。他依旧时不时地来和我汇报工作,如果都有空闲的话,我们会稍微地聊上几句。”
“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觉出异常的。”沈夜的讲述开始变得缓慢,像是在寻找一些恰到好处的词句,以便自己能完美地将那一天的情境复述出来,“有一天清晨我醒来,走到洗手台前洗漱,想起他昨晚上发给我的短信,说有一个新的提案,等今天早上会来和我详细谈。然后那个瞬间我抬起头看向镜子,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微笑——随后我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早晨充满期待。”
“但是我不确定,我不确定他的想法,毕竟我清楚记得他邀请我看电影的那天,那个爽约的朋友。于是我暂时按下这些念头,去公司,看他拿来的提案。他的提案很不错,虽然有的地方理想化了些。我们就改进的问题一直讨论到下午,就连午饭都是叫的外卖。然后下班的时候,他又来找我一起去吃晚饭。
“我挑了一间泰式餐厅,味道很正宗,关键是分量足够。吃饭的时候我故作随意的问他:‘你当时那个本来要一起看电影的朋友,哪天有空的话,不如约出来一起吃个饭?’
“他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突然就傻在了那里。我误以为他们已经分手,所以不想再提,于是又把话题转回公司上来。
“可他从此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我说三句他才反应过来头一句,芒果都掉进了冬阴功汤里。这一餐我们都吃的很煎熬,吃完饭我载他回家,一路上我们没说半句话,结果车到了他楼下,他突然转过身对我说:‘其实……我当时是看见了你,才跑去买了那两张电影票。’。
“我们互相凝视了大概十秒的时间,然后我让他把安全带重新系好。在那座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我头一次觉得马路上的红绿灯那么多。剩下的时间里我们依旧没有对话,可当我从车库停车回来,他已经站在门口,手上拎着来自对街便利店的塑料袋。”
“但愿这没有让你感到不适。”沈夜突然停住话头,说。
“呃,不,虽然总体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我还是可以理解……于是那之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对。”沈夜点点头,用一种总结般的语气说道,“那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们缔结了一种新的关系:白天的时候我们是默契的同事,到了夜里,就变成的亲密的情侣。周末的时候他会留宿在我这儿,早上从同一张床上醒过来,一起洗漱然后吃饭,自然得就像这段关系已经持续了许多年。
“我们也去看过电影,次数不多,他每次都要买爆米花。刚开始我做好了被他吵的准备,结果出乎意料。电影结束之后我忍不住问他,结果他尴尬地承认说那是因为当时太紧张了,才弄成了那么大的动静。
“除此之外,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呆在家里。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毕竟公司的情况不容乐观,业绩每况愈下。我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去寻找一个扭转局面的方法,而他整夜陪在我旁边,整理我需要的资料,或者端来一杯咖啡。”
沈夜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拿过床头的水杯。于是那名实习医生见缝插针地道:“他真的很爱你。”
他说完这句就觉得后悔,毕竟从他开始工作以来,并没有一位名叫“谢衣”的访客前来探视过这个病人。然而沈夜却并未反驳他的话语,只是静静地将水杯放下,低声说:“是的。”
“我从未怀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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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7, 2014 22:31:29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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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这样在一起过了三年。我的住所里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属于他的物品:各种结构精巧的小玩意,唱片,摄影集。我常常和他抱怨那些东西到处都是,但事实上,那之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我买给他的。
“我把客房腾出来给他做书房和杂物间,以便把客厅和走廊解救出来。那段时间里我不断地庆幸当时没有卖掉这套房子,否则恐怕我只能和它们睡在一起了。
“我们还约定以后一起去敦煌,看莫高窟,鸣沙山和月牙泉——他有一本摄影集就是关于那里的,是他的最爱。虽然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个‘以后’具体还要等多久,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专门买了个本子,一条一条的计划了很多东西。”
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沈夜摇摇头,短暂地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可事实是公司的运作越来越差,没有新的单子,一些老客户也流失了。最终有一家企业想并购我们,提出的价格虽然很低,但是足够公司继续存活下去,找到新的转机——可是谢衣极力反对。
“他的理由非常简单,这家企业在业内的口碑并不好,几乎是靠打通医院的关系来谋取利润。我至今都记得他闯进我的办公室,大声问我:‘你真的打算和他们同流合污!?’
“多大的一顶帽子。我试着花了一些时间来和他解释,什么是市场竞争,以及公司倒闭的后果。可让我失望的是他大部分都没能听进去。在他眼里,更好的办法一定是有的,只是还没被想出来——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说他无法苟同,于是我们陷入了冷战。在公司里我们会照常的交流,虽然频率小了很多。但是我们在下班之后不会再有交集。紧接着他开始怠工……准确的说,他之前积攒了大量的年假,于是开始整周整周的缺席各种洽谈会议。
“很快到了签约的日子,我做好了他继续缺席的准备,谁知道他竟然来了,就和当年的那次面试一样,他准时到达,衣着得体,和另一间公司的高管们逐一握手致意。华月显然也诧异了,趁着空暇走到他们身边。我看见他们在窗边小声地交谈了几句,最终华月点了点头,重新走回我这里。
“‘谢衣说他想通了,’华月当时这样对我说,‘他说下周一就回来工作,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气。’”沈夜凝视着窗外,完整地将这句话复述了出来,“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抬头看向谢衣,发现他也正望着我这里,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就这样,对于他这个拙劣的谎言,我居然信以为真。
“隔天就是周六,中午的时候他突然打来了电话,问我要不要去看电影。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过了,或者说,很久没有这样气氛融洽地交谈过了。在他对我发出邀约的时候,我把它当做了一个契机,和好的契机,所以我答应了下来,下午的时候出门,和他在电影院外碰头。”
沈夜停了下来,端起小桌上的水杯啜饮。一只这个时节常见的白色蝴蝶突然从敞开的窗口飞入,乱转了几圈后重新飞了出去。他凝视着那只蝴蝶,直到它彻底变成窗外的一个白色小点,这才将水杯放回原位,重新开始讲述:
“那天的他看起来有些累,像是晚上没有睡好,选电影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我提议说不如明天再出来,他却摇头说没事,等买好票之后去对街买一杯咖啡提提神就好,让我在影院里稍微等他一下。
“于是我目送他夹在人群里穿过人行道,然后自己转去旁边的柜台,买了我们的标配:可乐,还有爆米花。
“那是一个周六,电影的场次是下午的三点五十分,他去对街的时候是三点二十五。四点整的时候,我试着拨打他的电话,但是无人接听;四点十分,对街那几家咖啡店的店员们纷纷表示之前并没有见到过我描述的那位客人。
“我疯了一样地打他的电话,无人接听,始终无人接听。可乐里的冰块都化完了,爆米花被捂得发软,最后全进了垃圾桶。我赶到他家,结果门开了,出来的是一对陌生的夫妇,说他们已经搬来有半个月了。
“他就这么不见了,离开我的身边,彻底消失掉。傍晚我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被带走了,那间曾经专门为他收拾出来的房间变得空空荡荡,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停留过一样。当我重新退回客厅,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封辞职信,还有一个便笺条:‘钥匙在信箱里。’”
“那你之后就没有再去找过他吗?”
“找过,可哪里那么容易?他父母都不在了,独自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进入我的公司。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这个人的出现是不是根本就是我的一场幻觉?”沈夜闭了闭眼,露出自嘲的神情,“好笑的是,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可以留作证据的居然只有仅仅一张合影——我当时看着那张合影,甚至觉得,会不会等我明天起来,或者再过几天,连照片里的人也消失了?于是我把它锁进了抽屉里,之后很多年都没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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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0, 2014 21:45:30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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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在那之后便陷入沉默,他的故事像是已经讲到了尾声,如同这大千世界里无数的过客一样,匆匆相遇,又匆匆离别。
“可这仅仅是下半场的开始。”沈夜忽然转头,说。
“公司被兼并是个大事,我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工作交接,人事变动,忙倒昏天黑地,恨不得一天能再多几个小时。那阵子我偶尔会出现发烧的症状,不太严重,通常吃两天药就能压下去,我也就没太在意,尽管这发生的有点太过频繁了——但我把它归咎在了工作太忙的原因里。
“最终我晕倒在了办公室里,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急诊部,吓坏了瞳和华月。结果检查出来的也就无非是缺乏睡眠,营养失调什么的,现代人很常见的病因,打了半天的点滴,我就出院了。
“可那之后我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差,所有人都担心起来,可同我一样,他们也觉得我应该仅仅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当时公司的交接也已经做得差不多,我就把自己的事情交给瞳,请了将近两个月的假。
“开始的几天我真的十分不适应,总是在清晨醒来,下意识地想去公司,然后再瞬间意识过来,重新强迫自己睡着。可渐渐的,我还是适应了这种生活,每天除了睡就是睡,像是要把这些年缺失的睡眠都补回来……这段时间的记忆我十分模糊,只记得突然有一天我再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又躺在了医院里,头上裹着纱布。
“瞳说我又晕过去了,额头撞上客厅的大理石桌子,流了满地的血。这次我足足住了一个月的院,然后在这期间,病情终于确诊,他们告诉我,我得了一种罕见的病症——学名你应该清楚的,我反正是不记得了。总之他们没说我还能活多久,但是每句话都暗示着我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仅剩的人生。
“于是我听从了他们的意思,申请了一个更长的假期,告诉公司里的人说我需要休养。他们没有人清楚我真正的病情,于是很放心地让我走了,甚至还塞了很多旅游册子给我,让我好好地度个假。
“我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来计划出行,对此我真是格外缺乏经验……大概我本身也对此不太热衷吧,浏览了一段时间的介绍手册和网页后,我依旧无法对那些知名的旅游胜地产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继续在家里睡下去,可是这太容易被他们发现我的异常了,我必须得躲远点儿。”他苦笑着耸耸肩。
“然后,我突然想起当初的那个约定。想到敦煌。虽然那些细节我已经记不得了……长时间的昏睡让我变得有些健忘,就算是谢衣,那时候我也快要忘了他的样子,但我不想去看那张照片。
“不过我最后还是出发了,有个目的地总是好的。我故意选择了火车加大巴的方式,到了一个地方再考虑怎么去下一个地方,为了更有效的消磨时间。隔一两天,我会往公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也顺带证明一下自己还好端端地活着。我一路经过西安,经过兰州,经过酒泉……还是太快了,所以我干脆搭上了一辆破旧的城际公交,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县城里,住进了那里唯一的一家招待所。”
沈夜再一次地停顿下来,他沉默着,像是有些迟疑,过了很久,才终于再次开口:“然后,我遇见了一个人。”
“我是在对街的水果店遇见他的,刚看见他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了——那是谢衣!我把他拦住,质问他,而他居然表现得一头雾水。‘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他这样对我说,板着脸,而我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右脸上有一个红色的,水滴状的胎记。
“说完这句他就绕开我走了,不过这个县城太小了,之后的一周里,我们几乎每天都会碰见。有天我把钱包忘在了杂货店的柜台上,他竟然追上了我,于是我趁机提出请他吃一顿饭作为答谢。
“不知道你会不会遇见这种情况?你开始遇见一个人,觉得他和你记忆里的某个人非常相似,可是渐渐的,这种相似就减轻了——尤其在他们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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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5, 2014 23:17:16 GMT 8
“初七就是这种情况。他寡言少语,不苟言笑,虽然有一点和谢衣十分一致:他们做事时那种认真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开始的时候我试着旁敲侧击了很多次,可他确实对摄影集啊唱片啊不感兴趣,或者说,他简直就像是个没有兴趣的人。我们在一起可以聊的话题其实很少,但非常奇怪,我每次约他出来喝酒,他都会过来,哪怕我们闷声不响地喝上一个钟头。
“我有时候会和他讲一些事,自己的事,公司的事……谢衣的事。他每次都不会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听,认真地听,然后陪着我喝酒。终于有一次我说到了自己的病,他居然愣住了,然后转过来按住我的肩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于是我吻了他。他没拒绝。
“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看起来我们之间像是没什么变化,可许多东西确实改变了。他邀我去他的住处,很窄的房间,在一间商铺的二楼,窗户打开就能听见楼下三轮货车的车铃,如果客人的嗓门大一点也会传上来,有时候能吓我们一跳。这个镇子实在太小,而我们又是仅有的外地人,为了不被发现异常,我会在晚上店铺关门后过来找他。
“我们也一起去了敦煌,鸣沙山真是很美的地方,比摄影集里的更美,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只觉得天地都辽阔了。我们在那一带玩了将近两周,整天整天呆在一起,在沙海里踩出许多个脚印,再看着它们一点点被风吹散掉……非常自在,那儿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人注意到我们。
“那阵子我逐渐生出了一个念头,我想要初七和我一起回去,那个小镇实在太偏僻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他留下来的,可他的人生不应该虚耗在那里。于是我在一个晚上给瞳打了电话,简单的说 了下初七的事。我想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工作,就在我的城市。虽然我活不长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他可以尽可能地在我身边留的长久些。”
“我知道这很自私,”沈夜闭上眼,喃喃说,“但当时我无法让自己放弃这个念头。”
“这没什么。”
实习医生试着安慰他,可沈夜只是摇头: “你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这样想……不过瞳听完我说的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说公司遇到了一些事,需要我亲自处理。我当即答应下来,和初七说我需要回去一趟,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来找他。我没有告诉他那个计划,毕竟我从未问过他为何留在这里,不如再留些时间出来,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再慢慢说服他。
“第二天清早我就去了酒店对门的旅行社,订了一天后的机票。真奇妙,我来的时候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可回去却仅仅需要几个钟头。
“他执意要把我送到机场,虽然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我当时在心里猜测,他大概觉得我不会再回来。当时是旅游淡季,到机场的大巴上只有前排的几个乘客,于是我在空荡的后车厢里吻他,让他承诺一定会等我回来。
“然后他抬头望着我,很轻地回答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个瞬间我差点就把自己的打算说出了口——可最后我还是忍住了,车已经到了机场,这时候说也太过仓促。他陪着我吃了顿午餐,然后换登机牌,托运行李。在无人的角落里我们又交换了一个吻,我用力地搂着他,而他的手探到我的脸上,摩挲着我那道隐藏在发际线里的,因为额角受伤而留下的疤痕。
“然后我和他道别,登机,在坐到位置上的一瞬间,这几天累积的疲惫终于争先恐后地包围了我,很快把我推入睡眠。我做了一个令自己心惊胆战的梦:那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以一个奇特的角度倾斜着,四周都是漆黑的,只有斜下方透入一束冷光,而谢衣的脸孔就在那道光里,可依旧是模糊的,我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放弃了,试着转移视线,望向他的胸口。”
沈夜深深地呼吸:“然后我看见了血,很多血,把他的衬衫都浸透了。我吓坏了,想呼救,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像是被束缚住了,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总算能稍微移动上身,探到他的上方去——可我依旧没办法碰到他。
“我就这样挣扎了很久,直到一滴血落在他脸上,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正在流血,把眼睛都糊住了。视线突然就清晰起来,而我发现那张脸是属于初七的,我的血液正滴落在他红色的水滴状胎记上……
“我在飞机降落的时候惊醒过来,浑身冷汗,脸色发白。一下飞机我就拨通了瞳的电话,告诉他我需要和他谈谈。一定有什么事情被我遗漏了,而那就是真相。可我当时不敢想。”
讲述终于进行到了最艰难的时候,沈夜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实习医生想要站起来看看他的情况,却被他抬手阻止了。“我没事。”沈夜说,“让我讲完它。”
“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和瞳见面,一坐下就说了我的梦。我原本希望他会在听我讲完后挖苦我,然而他没有。我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看向我的眼神——我描述不出来,但当我看见那个眼神时,就意识到,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于是我让他告诉我,告诉我他所知道的全部。‘你还记得你那次受伤吗?’他这样问我,‘当时你休假在家,也不知道是动用了什么手段,有天突然告诉我,你查到了谢衣就在敦煌附近的一个小镇上,要去找他。三天后我接到电话,说你在路上出了事故,为了躲避一辆失控的货车冲出了公路,车子整个翻倒了。你奇迹般的只撞伤了额头,而谢衣,由于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这……这才是真相?”实习医生颤着嗓音问,而沈夜按住胸口,艰难地摇头。
“我不知道。”沈夜说,“我无法记起那些事,所以不能判断这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一个谎言。瞳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埋葬谢衣的墓地。多可笑,难道一方墓碑就能让我彻底相信谢衣已经死了?我终于打开那个抽屉,翻出照片,然后发现起码有一件事不是我的错觉——谢衣和初七确实长着同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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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9, 2014 0:13:14 GMT 8
“所以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我不知道。”沈夜再次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虽然我当时也生出过这个念头,立即给初七打了电话,但系统音提示我对方已关机。我用了三天时间处理了一些公司的事情,然后,利用之后的间隙,立刻赶回了那里。
“我到的时候是清晨,路上满是提着菜篮去赶集的人,看见我回来,很多人都笑着和我打招呼。我顾不上寒暄太多,直接找去了初七的住所,敲门,结果门自己滑开了——它竟然没有锁。于是我走进去,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桌上落满了灰。
“我在那里愣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这个情况……说实话我也预料到了,可当它真的发生,果然还是那么难以让人接受。我重新跑下楼,正遇上商铺的店主正在拉卷帘门准备营业,听见我问他初七去了哪里,他居然一头雾水地反问我:‘谁是初七?’。
“我只好说,你楼上的租客,这回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笑呵呵的说:‘你是说小谢?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他已经离开好久啦。’
“后来我试着上楼去翻找,打开衣柜,里面果然是空的,只有一包樟脑球被遗弃在角落里;床头柜的抽屉我费了一些力气才拉开,然后……我看见了那个笔记本,静静躺在那里。”
实习医生几乎是顿时意识到了沈夜说的是什么。只听见他接着讲:“我翻开它,一页一页的看。他写了两个不同的计划,其中的一个说,如果时间足够,希望可以不乘飞机,只是搭火车和客车到达那里。鸣沙山听起来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一定要在上面多走走,好好听听自己脚步的声音。
“这些内容大概写了十来页的样子,零零碎碎的,其实内容很少,毕竟只是个短途旅行而已。之后的页面就都是空白了,可我还是不停地翻,一直往后,终于,在靠近末尾的地方,我又看见了一段话,那竟然是他写给我的。
“他说……其实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不过大概也没有机会再说出来了。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曾后悔。这段时间他也会永远记得。
“我在那间屋子里从清晨一直坐到黄昏,听着楼下传上来的车铃,或者是大嗓门的客人讲价的声音。傍晚的时候我走下楼,去县城里唯一那间招待所,顺便买好了第二天头一班车的车票。
“我带着谢衣的本子离开那个小县城,再一次坐上客车,回到这个城市。我在路上的时候,有次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首歌,结果等我清醒过来,在终点站向司机询问时,他却说从头到尾他放的都是一张相声精选。
“但那首歌我至今都还记得。”
沈夜说着,拉开病床旁边的抽屉,从底层抽出一本笔记本——装帧精美,但明显已经上了年头。他没有翻开它,只是摩挲着那泛黄的封面,用吟唱一般的语调背诵道:
“有没有谁,来过这个地方? 有没有谁,看见过我的脸? 我想我记得,你曾经在我的梦里徘徊。 我想我忘了,你曾在我的故事中歌唱。 我想我记得,我想我忘了。”
***
“那之后的事你大概不会有太大的兴趣。我们的公司又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最终重新分立出来——真的很险,那家并购我们的公司在一年后就遭遇了信誉危机,几乎一蹶不振。
“我把公司彻底交给了瞳和华月,说我在国外的母亲帮我联系了一位医学权威,对我这种病例很有研究,我会去那里治病,然后陪伴家人。他们很放心地答应了,一路送我到机场……我在母亲那里呆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小曦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刚看见我的时候几乎没认出来。然后我和她们道别,回到国内,联系了这家医院。
“我的故事就到这里。”
沈夜说完,把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注视着静水湖的方向。此时已是黄昏,天边的夕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在湖的尽头落下去……像是沉入了水中,然后随波光溶化成一池的金黄色。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闭上了眼,觉得有些累了。自从患病以来他就开始不断地发烧,血液都快被烧得沸腾起来,而此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夜只觉得自己的体温竟然罕见地降了下去,他长长呼出口气,想象血管里流淌着的液体变成了静水湖金色的湖水。
他听见椅子被拖动的声音,然后是人的脚步声,由近到远,最后病房的门被拉开了。他的听众离开了,沈夜想,等待着最后一声门关上的声音——可是那个声音一直没有响起。
他困惑地睁开眼,转头看向病房入口,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地向自己走来。
夕阳终于彻底沉没,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昏暗中,沈夜无法分辨出那个人究竟是谢衣,亦或是初七,而那人只是无声地向前,最终在床边坐下。
他握住了沈夜的手。
【完】
—————————————————————————————————————————————————————————————— 终于还是一口气把结局写完了_(:з」∠)_
故事脑洞来源于话剧如梦之梦,最后沈夜背的那段歌词也是用里面的一首歌改的。试着用了叙述的方法来写,希望大家可以对篇文满意TuT~
再次感谢所有看文的姑娘,还有一路和我讨论问题的债主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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