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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9, 2014 12:16:36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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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04:33 GMT 8
皓月当空
【壹】
“大祭司大人,方才……方才的骚乱是……又有一人……”手持法杖的从者狼狈地快步走进神殿,气息还未喘匀。 “我知道了。”身着白袍的大祭司抬手截住话头,“一样锁起来,送去好生看管。” “……是。”从者行了礼,又如来时一般慌慌张张离去,出了大殿融进夜色里,便如一头惶然失措的兽。 皓月当空,映着山川万里,流光似泻,遍及天涯。哪怕是最最偏僻的地方也能在晴夜的月光里像是受神祇垂青一般。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黑衣人望着背向月光而来的青年端详了一阵,“你的这双眼睛,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 “哦,说来我并未见过他那只眼睛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但就是觉得,像极了。你不是这附近的人,特意来找我所为何事?” 青年别开目光,“我只是路过,听闻这里有一位神通的偃师,便过来看看罢了。那位偃师,居然是足下?” 黑衣人摇摇头,无奈一笑,“他们认错了,我并不是那位偃师。” “是吗……”青年犹豫了一阵,终是问道:“那么足下是……?” “我?我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不错。我本不该还留在这个世上。” 青年那双较常人有些特别的眼里显出些许不忍,“足下……足下实在无需如此……” “你来,是想找那位神通的偃师?”黑衣人打断他,“他早已故去,不必再寻了。” “……果真如此,对不住,叨扰了。”青年抱了抱拳,转身打算离去,“能见到足下,在下也委实高兴。” 边关的地势广阔荒芜,天低得触手可及,仿佛稍微抬一抬胳膊便能碰上那亘古高悬于空俯瞰整个人界的明镜。 “原本,有的时候能在那边瞧见另一个月亮。”乐无异抬手指向西天,对身边缠着他要听趣闻的小女孩说。 小女孩仰起脸看看天空,咯咯发笑:“乐叔叔你骗人,我从没见过第二个月亮。” “真的,不骗你。” “嗯……那另一个月亮上有什么?” 乐无异想了一会儿,答道:“有仙人。” 小女孩瞪大了眼,“真的?” “这回是逗你的。”乐无异笑笑,“那里是乐叔叔师父的故乡。” “师父?教你做那些木头玩意儿的人?” “嗯,差不多。”乐无异拍了拍堆在身边的零件,“要不是师父,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去学习偃术。” “那你师父一定很厉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师父啊……嗯……他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不论是法术、偃术、才智还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在我看来这世上再没有像他那么好的人了。”乐无异仰望着天心那一轮明月,似是自语,“他就像是这天上的月亮一样,沉静温和,即使多么高远也能感受到他的光辉,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但是却又飘渺遥远,谁都无法企及。” 小女孩皱了皱眉,面露困惑,“我听不懂。不过乐叔叔的师父一定是个好人,乐叔叔很喜欢他吧?那你削的木头人,也是照着他的样子做的吗?做得这么像,肯定是你认识的人。” 乐无异扭头看了一眼手边还未完成的木头头颅,将它拿在手中抛了两下,“你说他?当然不是了,我师父脾气可好了,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至于这个家伙么……在我认识的人里头,要说脾气差的,他倒是能名列三甲。” “啊?那你还做他的样子。”小女孩扁起嘴,“换做是我,这么讨厌的人一刻也不想看到!” “你这小丫头,谁说我讨厌他了。”乐无异看着手中木讷的人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想来,我还挺喜欢他发脾气的。他每每发脾气,哪一回不是为了我好?我倒是有点怀念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日子了。” “乐叔叔你真奇怪。”小女孩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 “你这小猴子怎么在这儿?”乐无异刚想笑骂她两句,就看到狼王走了过来,“你父母在找你,快给我回去。” 小女孩被狼王倒竖的眉毛吓得一哆嗦,赶紧爬起来逃跑了。乐无异抬头冲狼王举了举手,“哥,你吓唬小丫头做什么。” 狼王微微皱眉,“你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哥叫得顺嘴。” “那当然,我如今在你这儿混饭吃,当然要讨好你。”乐无异笑嘻嘻地举起手上的木头脑袋,“你看像不像?” “你那木头人一直在做,做了拆拆了做,没事就做了玩,如今总算是给它把相貌雕出来了。”狼王在乐无异身前蹲下,看着那个木头脑袋,“这是谁?” “咦?你没见过他?”乐无异讶然,“即使不记得了,最近一次,三年前在捐毒地宫也应该看见了才对。”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当时没有太在意。这到底是谁?” 乐无异险些叫出来,“他是禺期啊!你不认得?” “禺期?”狼王挠挠腮帮子,想了许久,“不认得。” “啧,是晗光的剑灵啊!你小时候练剑用的不就是晗光?你没见过他?” “晗光有剑灵?”狼王狐疑地看看乐无异,“我只当它是柄锐不可当的宝剑,并未发现有什么剑灵。” “他没有跑出来骂过你剑法差?” “你哥哥我剑法好得很。” “他没有跑出来教训你不许拿晗光干些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除了练剑的时候拿出来用,其余一概好好地收着,说是供着也差不了多少。” “唉……”乐无异恍然抬手捂住脸,“难怪他要嫌我这嫌我那,他那时候是实在受不了我了才跑出来的吧……” 狼王拍拍乐无异的肩,安慰道:“弟弟,要是晗光真有剑灵,他只在你面前现形却不曾与我见过面,说不定是他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你。我虽然用过晗光,倒也说不上做过晗光剑主。” 乐无异被狼王说得一愣,大约是忽然记起禺期曾说过的话,不由自主喃喃道:“路过上任剑主丧身之地……说的是……父亲?晗光……真的没有认你做主人啊?” “那又怎么了?” “可是为什么啊?”乐无异不解地看着狼王,“你那么强,合该配这等宝剑,他却任由自己与我一起被带走……他只要从剑里出来,去找你,让你追回晗光就可以……” “那时你还幼小,又是落入敌军将领之手。”狼王按住乐无异的脑袋使劲揉了揉,“我该好好谢谢那个剑灵,代替我这个做哥哥的一路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乐无异呆了半晌,点点头,“是吗……都是因为我太弱小,他才会受累跟了我这样一个剑主。都说晗光是凶剑,连禺期自己也说……唉,但是他待我从来都是一再迁就、一再回护,甚至还……这么久以来我只当他是嘴臭心好,却不曾想过他实在委屈自己太多,还要用一副讨人嫌的样子遮掩过去……可惜我明白得太晚,先前我感其恩情,但现在想来光是感其恩情还远远不够。” 狼王静了一会儿,忽然拽起乐无异前襟:“怎么?你把晗光折了?!我说怎么没见你带着晗光,本以为你放在乐绍成那里了……你简直——”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哥你放开我!真没折!”乐无异将背上的剑慌忙取下举到狼王面前,“晗光倒是比从前更强了,只是……只是禺期不在了。” 狼王看了看乐无异手中的剑,终究没有伸手去碰,“三年前的事,我见你没兴致提起,就没问。” “嗯。”乐无异点点头。 “那我现在也不问了。”狼王再次揉了揉乐无异的脑袋,“不过你做这木头人不会是想让木头像真的剑灵那样动起来吧?” “那倒不是,就是做着玩的。”乐无异立刻摇头,“师父本身就有偃甲师父,我再做的话有点儿不敬,所以就只做禺期了。再不把他的样貌做出来,我怕日子久了真要记不清他的模样。但要真的像禺期那样动起来,除非偃甲也能化灵。” 狼王抓抓头,“你们这些东西我不懂——能有剑灵不能有偃甲灵?” “别提这个!”乐无异叫起来,“我从前寻思过这事,被禺期训斥了不准我打偃甲灵的主意!” “那就别打那个注意了。对了,我找你有点事,你跟我过来一下。”狼王忽然露出严肃的神色。 “啊?什么事啊……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只管说就是了。”乐无异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让狼王带路。 狼王领着乐无异来到一处帐篷,先开帐帘,里面躺着一名面如土色的年轻人。狼王指指那人,对乐无异道:“你走的地方多,见多识广,你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乐无异狐疑地走进去,来到那年轻人边上,“他这是病了?大夫怎么说?” 狼王摇摇头,“说诊不出毛病。他家人说他是中了邪。” “中邪?” “之前他往外跑,说是要给咱们马帮找找有没有别的新路,不知往哪里去了,前两日回来精神就不大好,问他什么也不说,今天晚上就躺下了。” “这样啊……”乐无异凑近了一些瞧一阵,“可惜我的法术修为太粗浅。都怪我平日里太懒散,除了偃术什么都不肯好好学。” 狼王抬手制止他,“这不怪你。请巫祝看过,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才叫你来看看碰碰运气罢了。” “嗯……虽然我对这些不在行,但是……他身边好像隐约有些……我说不上来,好像有些眼熟,但是……”乐无异还在端详,分毫没有注意到躺着的年轻人干枯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狼王警觉,发现气氛似有诡异,立刻上前拉住乐无异,“过来,好像不对!” 乐无异不当心一失神,眼看着方才还面无人色的病人猛然从毯子上窜起来,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过来。乐无异随手用剑一挡,剑刃与那人肢体相碰,陡然一团黑气从他身上散开,弥漫在帐篷里。那名年轻人胳膊被剑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暗红的污血淡下去之后鲜血流过剑身,熔铸了昭明与晗光的宝剑忽然放出一瞬光芒,微微震颤了一下发出铮铮鸣声。 “快退出来!”狼王扯着乐无异,顺手捞了那名年轻人退出帐篷,就近拾了一支火把扔向帐篷,火焰迅速吞没整个帐篷,火势大得不同寻常。狼王瞥了一眼望着手中剑的乐无异,推了他一把:“发什么愣?” “禺期……”乐无异手掌抚过剑身,怔怔自语,“禺期的灵识还在……” “什么?”狼王忙着示意部下善后,随口问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乐无异回过神,“魔气,那是魔气!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那的确是魔气……” “魔气?怎么会沾上那种东西?这小子之前究竟去了哪里……” 乐无异忽然转身按住狼王肩膀,“哥,我去太华山一趟,顺便问问这魔气的事,传音偃甲鸟你记得收好,有什么事立刻知会我。” “顺便问问?你去太华山到底干嘛?” “哎呀,总之我去了,有事记得知会我,千万别瞒着!魔气之事非同小可,你再厉害也硬拼不过这种东西,不可乱来!” “那你就给我好生在这儿待着。” “我对这些事了解不多,留下也无益,待我请教了太华山的道长,兴许能请来一位帮着看看。我的好朋友夏夷则,你认识的,他是太华山弟子。” 狼王见劝他不住,只好嘱咐:“那你自己当心些。” “我知道了,”乐无异一边往空旷处去一边拍拍身上背的包,“馋鸡,醒醒,咱们去太华山了。” 一只已经很旧了的传音偃甲鸟从月中飞来,落入某处山水秀丽的深谷中,已带上面具的青年让偃甲鸟停在自己指上。 偃甲鸟咯吱响了两声,传出人言:“莫要惊动他,速速回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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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04:59 GMT 8
【贰】 五个月前。 “……哼!你这个骗子!”团子将头一扭,不肯看面前的人,“你比辟尘还要坏!比辟尘坏多了!” 辟尘伸出指头戳了戳团子毛绒绒的脑袋,“团子,别使性子,前团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哼……我可清楚了,前团长是坏人!坏团长……丢下我们那么多年,现在忽然回来也不给你留竹笋包子了!哼……” 叶海站着听团子撒了半天的气,实在等得无聊,只得拍拍团子转而问辟尘:“我记得不久之前你们曾传来消息说有人寻见了谢衣?” 这回连辟尘都哭笑不得:“哎哟我的前团长,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是吗……有那么久?”叶海拿烟杆戳了戳头皮,一脸困惑“大概是我做偃甲做得太过废寝忘食,连日子都不记得了。那谢衣呢?他现在人在哪儿?” “这个……”辟尘为难地同团子对视一眼,“老实说三年前乐公子他们跟谢大师究竟发生了什么咱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谢大师大约是不在了。” “不在了?”叶海一愣,“我说他这两年怎么都没有来向我催债,这回跟他约长安西门见他也没回我。” “咦?你跟谢衣不是好朋友吗?”团子瞥了叶海两眼,忽然问。 叶海冲他眨眨眼,“我们是啊,怎么了?” “可是你听说他死了怎么一点也不难过?” “这个么……”叶海眼神飘向别处,“要我哭一个给你看看?” “……你这个没心没肝的坏叶海!” “哼,你们有所不知,我那个好朋友,要说死,大概是死不了的,顶多也就是……不在了。” 辟尘疑惑地看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叶海将烟杆在手里转了个圈,转身要走,“罢了罢了,横竖我原本要给他看的东西也在路上丢了,我上别处寻他去。” “哎哎,前团长,你……你可别想不开啊,人死不能复生,谢大师又不跟我们一般是妖。”辟尘拦住叶海,“他要真没死,乐公子早就挖地三尺把他找出来了,谢大师可是收了乐公子做徒弟的。” “你不懂,”叶海摆摆手,“谢衣他虽然不是妖,但也不是人。这下我欠他的东西也不用还了,也不用听他数落我了,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对了辟尘,我问你,长安城外那些道士是怎么回事?我先前没在意,险些被他们伤到,还好及时避开了。” “哦,那个啊……”辟尘苦笑,“皇帝年老梦多,总疑心自己被妖物窥伺,他不是有个三皇子师从太华山那般道士吗,就让那三皇子张罗着搞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我们这些天才出不了城,在长安逗留许久。唉,你说这三皇子也真是的,素来听闻他明理体恤,怎么竟也跟着那皇帝老儿瞎闹腾。” “无妨,想来也不过是皇帝一时来了兴致,过一阵就好。只是可惜了我的包袱,里面有不少玩意儿,进城之时不知掉在何处了。”叶海摇了摇头,叹息两声,“那我便去了,你们好生照应自己,团子可要好好地当这个团长。” 团子不悦地嘟囔:“哼……又是说走就走,我把杂耍团拆了看你怎么办。” 叶海好奇地看看团子,问:“哦?你拆了杂耍团,要去哪里吃竹笋包子?难不成你要把辟尘娶回家让她给你做竹笋包子?” “我才不要呢!团长大坏蛋……你们都是坏人,就会欺负团子……” 叶海连连点头,“我们都是坏人,团子是好人,所以团子理应担待一些,你说是不是?” “哼……这倒是……算你说得对……”团子不好意思地低头摸摸脑袋,再抬起头来时发现叶海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辟尘,坏团长是不是又在骗我?” 辟尘摇着手里的扇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团子啊,是好人。” 三日后,叶海来到静水湖谢衣故居。 屋里摆设早已有些变动,但已然落了一层灰,近两年来怕是未有人迹。叶海循着地面铺缝一步步数着,终是在角落里召出法阵生生在地板上开了一道门。 “谢衣啊,看来你的徒弟也不过如此,不是心思不够细就是法术不够精,居然没发现这间暗室。你必定连教徒弟都散漫得很,调教不得法。”叶海自言自语说笑着走进门里,“还好要紧的物什没弄丢,且让我看看如今我这手段能不能及你十之五六。” 暗室里冰冷的地上躺着一具人形,叶海四下搜罗了一些工具顺便挖出些许谢衣从前收藏在这里的珍稀材料塞进自己兜里,便俯下身专心对地上的人形动起手来。 再三日后,叶海告辞:“如今你的记忆不全,也不知偃术保留了几分。通天之器或可读出你相关前因,可惜无法去寻。我且去寻找制作通天之器的材料,到时我仿一个出来,你可要好好谢我。” 谢衣刚醒来,身体活动不便,便坐着端详叶海,良久,得出结论:“你偷窥了我的脑袋。” 叶海辩道:“我这也是为了将你唤醒,不得已而为之。今后你若再有闪失,你那些偃术法门我也替你记下了,你便再无后顾之忧。” 谢衣沉默片刻,问他:“我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否与我故里有关?” “这我就不知了。” “叶海,”谢衣叫他,“我若需要通天之器,自己再造一个便可,为何要烦劳你帮我?” “你目前活动不便,无法出远门去寻找材料。” “无碍,你欠我的那些还来刚好。” “这些事情你记得?” “记得。” “哦。因此再造一个通天之器的事还是由我代劳好些。” 谢衣笑道:“你直说是为了躲债便好,横竖欠了那么多年,多欠两年我又能拿你怎么办。” “不不不,要还的,一定会还的。”叶海如此承诺着,脚下却急匆匆地退出了门,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谢衣缓缓活动着不大灵活的手脚,向着屋外一片晴好叹道:“看来,我已死了。” 此后两月有余,谢衣寻遍尚存记忆中自己隐居过的地点,但所获甚微。 行至江陵,往纪山去,路上遇见嬉闹的孩童,其中一个手里正捧着一只偃甲鸟躲避同伴的追逐,谢衣便停下脚步询问偃甲鸟从何处得来。 那些孩子中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不假思索立刻指着拿偃甲鸟的孩子回答:“是毛毛偷的!毛毛可厉害了,我见那个大个子都怕,毛毛一个人就去偷出来啦!” “你、你胡说!”毛毛脸红起来,“谢伯伯允许我拿的!他看见了,没拦我!我、我才不曾偷东西!” 谢衣愣了一下,问:“谢伯伯?哪个谢伯伯?” 另一个稍大一些的领着小孩的少年人像模像样对谢衣行了礼,解释道:“我们村子里从前住过一位姓谢的偃术大师,听爷爷说当年帮我们村修了好些东西,但是后来他走了,多少年都没有音讯。前两年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个陌生人,住进了谢大师留下来的房子里,还修好了从前谢大师留下的但是后来年久损坏了的东西。老人们就说,一定是谢大师的后人回来了。但是谢大师的故居偃甲机关太多,村里人过不去,那人又极少出门,因此也没真的问过他是不是谢大师后人。也只有毛毛胆子大,趁着那人偶然撤了机关,溜进去逛了一圈。” “原来如此。”谢衣欠了欠身,“多谢告知。” 那名少年看了谢衣一阵,问:“你是要去找那个谢伯伯吗?他真的是谢大师的后人?” “总有些渊源,去见一见无妨。” “那你可小心些,”少年提醒他,“那个谢伯伯看起来很凶。” “哦,多谢关照,不碍事。” 谢衣告别那几个孩子,一路上山。往故居近处去的路上那些机关偃甲果真有近年修葺过的痕迹。到了院门前,谢衣停下脚步向里望去,院中站着一个人,一袭黑衣好似一尊雕塑。 “来的路上遇见了几名孩童,那偃甲鸟是你送予他们的?” 院中的人身形微微动了动,“再也用不着的东西,拿去便拿去了,无甚要紧。” “再也用不着?” “再也用不着。” 谢衣走进去,在他身后站住,“可否容我问一句,大祭司大人为何在此处?” “呵,你叫我大祭司?”沈夜回过身来,拉起谢衣的手翻来覆去看了看,略一思索,又抬手去扯他衣襟。 谢衣立刻向后退去,脱口喊出:“师尊?!” 沈夜也不坚持,放下手哼笑一声,“果真如此。” 谢衣不解,看着沈夜。沈夜上前一步,沉声问他:“这一回,又忘了什么?何不干脆将我忘个干净?” “……弟子不敢。” “是吗。你连这个也忘了?”沈夜微微欠身,“你我师徒情分早已尽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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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05:56 GMT 8
【叁】 太华山上。 清和看了看侍从呈上的东西,点点头,“东西留下,你回去吧。” 夏夷则不解地望着清和,“师尊这是何意?” “怎么,为师教养你那么多年,费尽心力为你易骨,如今白拿你几件玩物都不行吗?” “……不,弟子并非……” “那就行了。”清和拾起侍从手上一捆卷轴,“东西我收了,只当我徒儿心里有为师,记得孝敬回报。别的,一概没有。” 夏夷则犹豫片刻,问:“师尊是否误会夷则了?” “我觉得也是误会了。所以,为消除误会,三皇子还是不要在我这里逗留许久较好,快些回宫谋你的大计吧。” “师尊!”夏夷则当即跪下,“师尊为何不悦,弟子不明,还请师尊示下。弟子身为皇子,又自认比之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论为私心还是为天下苍生,弟子为何不能去争那皇位?难道师尊认为,弟子的兄长登上皇位是苍生之幸吗?” 清和摇摇头,“你们谁当皇帝我管不着。庙堂之事,我一介方外之人焉能置喙?我有个徒弟叫夏夷则,我就知道这个。宫墙内外那些事我一概不知。你想当皇帝你就去当,只是别把我往风口浪尖推。你若再应允那些权贵说为师能为他们消灾驱邪如何如何,三天两头有些大人物上这儿来扰太华清净,为师——可就要逃走了。” “师尊!”夏夷则站起来,上前两步,“师尊多年来处理太华山与官场交际,长安有头脸的官员哪个不知晓师尊?当年收留半妖皇子的事如今朝堂上早已人尽皆知,会来太华山的那些,均是有意支持弟子,师尊仍不明白吗?师尊早已……” “那就将你逐出师门可好?” “师尊莫开玩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清和抬手制止夏夷则再上前,“夷则,你毕竟是我唯一的徒弟,做师父的总归要偏袒自己徒弟。你去夺你的位,但我希望这些纷杂的浊事不要将我唯一的爱徒也一并夺走。” “师尊……” “你一定不知道圣元帝年少时是何模样。” “师尊,弟子绝不会……” “行了,你这次来是为了何事,直说吧。” 夏夷则还欲多言,见清和一副随时便可拂衣而去的架势,只得吞了到嘴边的话,正色道:“师尊可还记得——龙兵屿?”
乐无异到太华山下时已过晌午,连山道上的妖灵都稀稀落落的好似吃饱了饭在悠闲地晒太阳。 背在身上的晗光早就没了动静,仿佛在马队营地中那须臾的异变只是错觉。这些年里乐无异专心偃术,剑术稍有荒废之势,再加之跟随狼王帮助捐毒遗民马贼改制马帮引他们经商,没什么大风大浪,偶尔遇到些宵小都不够狼王手下揍着玩,根本用不着乐无异出手,因此三年来晗光昭明之剑竟几乎未动。神剑虽融合昭明与晗光之力,但再锋刃的神剑没了剑灵也不过是一件死物,于乐无异而言,削起木头来同狼王送的佩刀没有两样。 “奇怪,今天这山道上还真是悠闲,那个南熏真人的什么天君也没有出现,就连之前见过的好些防护都不见了……”乐无异搔搔头,戳了一下鲲鹏圆滚滚的身子,“馋鸡,你说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叽——!” “嗯?怎么回事?看见谁了吗?”乐无异见鲲鹏在自己肩头跳个不停,好像有些兴奋,不禁感到奇怪。 “叽叽叽——!”鲲鹏用力叫了几声,差点化出巨鸟形态来。 乐无异听不懂它的叫声,只好作罢,鲲鹏也叫得累,干脆坐在乐无异肩头哼哼。乐无异正疑惑着,刚巧见到南熏真人从外头归来,落在自己面前。 “我说这股不同寻常的妖力是哪来的,原来是乐公子的鲲鹏。”当年乐无异他们虽然没有与南熏说上多少话,但好歹算是有一面之缘,向紫胤真人引荐夏夷则时因晗光缘故南熏也颇留意了乐无异一番,“倒是乐公子的剑……比之当年又威风了不少,却不知怎么缺了一股剑性。” “南熏前辈!”毕竟太华山上乐无异能说得上认识的除了清和也就只有南熏了,赶巧碰上,乐无异心里欣喜得很,“许久不见前辈可还好?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这山道上好太平呀!” “这两日皇宫里头来人,怕惹出麻烦,便安抚了山上妖兽仙灵撤了法障,换成众弟子把守山门。不止乐公子如何想起来我们太华山?” “哦,是这么回事,”乐无异拱了拱手,“晚辈日前遇上了妖魔异事,想着太华山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因此想来请教一番。既然这两日有贵客临门,不知会否打扰……” “不碍事,你既已说了太华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与妖魔有关事宜,我等又怎能坐视不理。乐公子可随我进观中找清和商议。除妖之事大多由他处置。” 乐无异不好意思地笑笑,南熏也不计较他口舌上耍机灵,淡淡往他背负之剑上扫了一眼,便领他往太华观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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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06:18 GMT 8
乐无异到太华山下时已过晌午,连山道上的妖灵都稀稀落落的好似吃饱了饭在悠闲地晒太阳。 背在身上的晗光早就没了动静,仿佛在马队营地中那须臾的异变只是错觉。这些年里乐无异专心偃术,剑术稍有荒废之势,再加之跟随狼王帮助捐毒遗民马贼改制马帮引他们经商,没什么大风大浪,偶尔遇到些宵小都不够狼王手下揍着玩,根本用不着乐无异出手,因此三年来晗光昭明之剑竟几乎未动。神剑虽融合昭明与晗光之力,但再锋刃的神剑没了剑灵也不过是一件死物,于乐无异而言,削起木头来同狼王送的佩刀没有两样。 “奇怪,今天这山道上还真是悠闲,那个南熏真人的什么天君也没有出现,就连之前见过的好些防护都不见了……”乐无异搔搔头,戳了一下鲲鹏圆滚滚的身子,“馋鸡,你说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叽——!” “嗯?怎么回事?看见谁了吗?”乐无异见鲲鹏在自己肩头跳个不停,好像有些兴奋,不禁感到奇怪。 “叽叽叽——!”鲲鹏用力叫了几声,差点化出巨鸟形态来。 乐无异听不懂它的叫声,只好作罢,鲲鹏也叫得累,干脆坐在乐无异肩头哼哼。乐无异正疑惑着,刚巧见到南熏真人从外头归来,落在自己面前。 “我说这股不同寻常的妖力是哪来的,原来是乐公子的鲲鹏。”当年乐无异他们虽然没有与南熏说上多少话,但好歹算是有一面之缘,向紫胤真人引荐夏夷则时因晗光缘故南熏也颇留意了乐无异一番,“倒是乐公子的剑……比之当年又威风了不少,却不知怎么缺了一股剑性。” “南熏前辈!”毕竟太华山上乐无异能说得上认识的除了清和也就只有南熏了,赶巧碰上,乐无异心里欣喜得很,“许久不见前辈可还好?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这山道上好太平呀!” “这两日皇宫里头来人,怕惹出麻烦,便安抚了山上妖兽仙灵撤了法障,换成众弟子把守山门。不止乐公子如何想起来我们太华山?” “哦,是这么回事,”乐无异拱了拱手,“晚辈日前遇上了妖魔异事,想着太华山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因此想来请教一番。既然这两日有贵客临门,不知会否打扰……” “不碍事,你既已说了太华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与妖魔有关事宜,我等又怎能坐视不理。乐公子可随我进观中找清和商议。除妖之事大多由他处置。” 乐无异不好意思地笑笑,南熏也不计较他口舌上耍机灵,淡淡往他背负之剑上扫了一眼,便领他往太华观中去。
清和正在摆弄桌上新添的物件,见南熏领着乐无异前来,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来:“你是夷则的朋友,乐公子。” “正是晚辈。”乐无异同清和寒暄几句之后便将自己在马队中遇到的情况与清和南熏讲了一番。 南熏听乐无异说完,想了一会儿才出声:“这可怪了。听乐公子描述,的确应是魔气无疑,但经昭明之力一触即溃,显然并非魔物直接作祟。况且三年前心魔潜入流月城之事过后各路修仙门派均十分注意魔界的情况,若魔界当真有所异动,各路道友必会觉察。清和,此事你怎么看?” “我?南熏前辈都搞不明白,我怎么会明白。”清和拨弄着桌上卷轴的锁扣心心不在焉地答道,“这样吧,我派两名弟子去狼王那里看看再做计较,这样可好?” 乐无异立刻点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多谢清和前辈!我这里有一只偃甲可以准确找到我哥的马队,不会在风沙中迷失方向。” 清和微微挑眉,“哟,你倒省事,不亲自带他们去?” “嘿嘿,这个么……”乐无异搔搔脑袋,“其实我还有一事想求。” “什么事?” 南熏看看乐无异,道:“想来与你那剑有关吧?” “南熏前辈好厉害,一下就猜中了!”乐无异将剑卸下,递到南熏面前,“这是当时危急关头晗光中的剑灵禺期将晗光与昭明重新熔铸而成的剑,剑成以后禺期便消失了,只留下这柄神兵。” “难怪……”南熏俯身凑近剑身,“晗光之锐气与昭明之神力均在这剑身之中,只是没了剑灵就好像人失去了心智一般。古来名剑皆有性,而这些有性之剑便是具有化灵资质的宝剑,能否化出剑灵要看造化,以何种方式化灵亦各有不同。方才见你时我便奇怪,如此宝剑理应有化灵资质,却为何如同死物一般没有剑性。剑性犹如人之德性,因此化灵之剑各具特性,化出剑灵也各不相同。” 乐无异点点头,“这样说来我大约明白了。那时禺期以己身铸剑,剑成之后再感觉不到禺期气息,就像是死了。” “我曾听天墉城的紫胤真人提及过,有些剑能够化出剑灵,与人身死之后化鬼化灵是一般道理,因身前心愿未了,殉于剑下于剑中重生,守护剑主之时亦使剑主助其完成心愿。我听你方才说到剑灵禺期以己身熔铸昭明晗光,难道那剑灵……” “对,禺期是铸造昭明与晗光的仙匠!”乐无异连连点头,顺道把禺期是如何化为剑灵的事也与南熏说了一番。 “如此说来,或许这禺期是在最后终于铸成了他一心想要铸造的利剑,因此心甘情愿化己身于剑上,也算求仁得仁,乐公子又何须执着?” 乐无异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半晌轻笑一声,“我知道。若是当真执着,当时我便来请教南熏前辈了。也就是因为知道他也算是为了了却平生心愿而去,才不曾强求他留下。但是……但是前日这剑与魔气相撞之时我好像感觉到禺期还在!说来好笑,当时……我听到剑身发出鸣响,就好像听到他在骂我,‘臭小子,别乱来!’……所以……所以我……” “乐公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世上总有不全之事,已消逝的剑灵是否还能重新聚灵化形,我不曾听说,因此也无法答复你。天墉城紫胤真人精于铸剑之道,你不妨去往天墉城……” “南熏前辈,”清和忽然插话,“紫胤真人是个剑痴,只要传个信告诉他这里有好剑,还不愁他立时飞过来?” 南熏瞥他一眼,“清和,不得如此玩笑。” “我没开玩笑,”清和笑起来,“乐公子是夷则的好友,按理我也算是他长辈,应照顾着他些,我这还没表示表示,你就把人往天墉城赶?”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反正他说好替我打造的剑也该成了,过些日子自会过来,我催他早几日来便是。” “那就有劳南熏前辈了。乐公子,若不着急,便在这里等候两日?你所说魔气之事,我这便派人过去探查。” “哦哦,我不急,”乐无异忙摆手,“禺期的事反正也不急于这一两日了。倒是多有麻烦两位前辈,实在叨扰了。” “方才我便说了,你是夷则的朋友,我照应你也算情理之中。”清和顿了一顿,又道,“对了,我好些日子没见夷则了,他如今回了长安,定是忙得很,都要不记得我这师父了。你同他可还有来往?如今他还跟从前一般么?” “啊?”乐无异皱起眉想了想,“来往倒是有,但他现在住在宫里,我总用传音偃甲跟他联络,难免要被人以为他在使什么邪术,我又懒得写字,因此最近一年来往少了。依我看他倒是比从前更加稳妥了,我这样混日子的人怕是要没脸面认他这个朋友了。” “哦,是吗。”清和摇摇头,“夷则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了。” “他现在身边事多,也难免分身乏术,清和前辈不必太过在意。” “哼,他现在也就会让人给我往山上稍这些玩意儿表明自己不曾忘了为师。”清和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那堆玩意儿,不冷不淡地抱怨。 乐无异顺势往桌上望去,刚要顺着清和说上两句,忽然看到其中一支卷轴,背面隐约印了一个章纹,虽有些磨损看不清楚,但那形状分明与谢衣的章纹十分相似。 “怎么,你对这东西有兴趣?”清和见他目光有异,便将卷轴拿来递给乐无异,“这也是夷则丢给我玩儿的,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倒是有趣得很,记录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乐无异接过来,打开一看,似是一幅图志,右上书有“山河图录”几个字样,整张摊开以后可见角落里塞着“叶海”二字落款,连年月注记也没有。 “山河图录……叶海?”乐无异抬头想了一阵,“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清和示意他坐下,“你要喜欢,这两天尽管拿去慢慢看就是,只是要送你的话还有些不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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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06:43 GMT 8
【肆】 两个月前。 沈夜看着眼前的人,问他:“你打算在这里站多久?” 谢衣回答:“这里本就是我的住所。” “语气变了?很好。”沈夜抬起手,在谢衣耳边停下,谢衣侧目瞟了一眼那只手,微微让开一些。沈夜轻笑一声,放下手负在身后,“谢衣,你真可笑。” 谢衣垂下眼,“或许是的,我明白。” “你明白?你不明白。”沈夜走近一步,眼看着谢衣皱了皱眉才稳住身形没有向后退去,“你态度变了,是因为我告诉了你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么你又如何确定我是否骗了你?” “你不会无缘无故编这种话来欺骗谢衣。” “哈,你还真是自视甚高。”沈夜绕到谢衣身后,“但你不是谢衣,对吗?” “……我是谢衣。” “你不是。” “不,我是。”谢衣目光坚定,直直地望着前方。 沈夜笑笑,“你或许不知道,我比你,更了解谢衣,也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谢衣侧了侧脑袋,似乎不信。 “谢衣早就死了,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用对待谢衣的姿态对待我?” “为何?”沈夜看看他,“不忍,不愿,不舍。还能为何?” “因为……因为这副样貌?” “因为这副性子。” 谢衣不解,回头看向沈夜。 “你走吧。”沈夜从他身后离开,“你比他更像谢衣。要是你有心完成他的心愿,不妨去龙兵屿看看。你与从前的谢衣如此相似,何不去代替他试试。” “去龙兵屿?代替?” “原本,龙兵屿是留给他的,那里的大祭司寝殿也是给他造的。” “你并没有死,为何不回去?” “回去?”沈夜笑出声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在龙兵屿留下自己的位置,我要回哪里去?我是个该死的人,没能葬身流月城是我今生一大失败。” 谢衣不禁皱眉,“不论你对下界苍生做出了多么罪无可恕之事,但你从未亏欠烈山部人一丝一毫,他们若知道你的考量,如何不会接受你?为何不回你一心一意守护的族人那里去?在这些下界人之中,你不会感到心有所愧吗?” “呵,你还真是如谢衣一般宅心仁厚,一般天真。” 谢衣想了想,问他:“你认为我不是谢衣,因此将所有事告诉我,那么当年你为何不说明你的想法?” 沈夜回身看他,“那么我问你,我告诉了你我的想法,你会原谅我对下界人做出的事吗,谢衣?” 谢衣愣了愣,半晌,欠身行礼,“保重,谢衣告辞。” 一个半月之前。 谢衣见到了烈山部新任大祭司。白袍面具将大祭司遮得严严实实,谢衣却觉得眼前的大祭司令他感到分外熟悉。 大祭司伸手抚上谢衣侧脸,开头的动作与沈夜一般无二。 “大祭司大人。”谢衣行礼,“谢衣回来了,谢衣愿为烈山部倾尽全力,以弥补百年间忘却族人游戏人间的亏欠。” “你是谢衣。”大祭司道。 “是,原破军祭司,谢衣。” “烈山部已无破军祭司席位,谢衣生平也尽数被毁,谢氏一族也已赦免,烈山部从无谢衣此人。” “那么大祭司就当做谢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偃师,只愿为烈山部人尽绵薄之力。” 大祭司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开口:“你比我更像谢衣。” “大祭司大人?”谢衣困惑地望着他。 “从今往后,你就是烈山部的大祭司了,谢衣。” “大祭司大人?!”谢衣惊惶地上前拉住大祭司。 大祭司摘下面具,褪去白袍,露出一袭黑衣,“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 谢衣怔怔呆了一会儿,点点头,“是,我明白了。” “十二,你在吗?”大祭司忽然唤道。 一道若隐若现的幽蓝色摇曳至大祭司身边,“属下在,大祭司。” “烦劳你亲自去纪山替我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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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07:01 GMT 8
紫胤真人果真如清和所言,亲自跑到了太华山。 “紫胤仙人!这剑里的剑灵禺期乃是上古铸剑仙匠,看在同是喜爱铸剑之人的份上,还请仙人帮帮禺期!”乐无异见到紫胤,一开头便如此说。 清和在一旁扑哧笑出来,紫胤抬手指指乐无异,问:“清和,可是你如此教他的?” 清和连忙摆手,“这小子机灵得很,哪用我教?” “罢了。”紫胤轻轻一甩袖子,“难怪当时见到乐公子便觉一股凛然剑气,果真是有剑灵宿于剑中。” “是,禺期不是一般的剑灵,当年他下界以铸造神剑昭明之法铸晗光,眼看……” “行了,不必多言。”紫胤截下乐无异的话,“我已了解其中缘由,自当尽力而为。” 乐无异低头讪笑,“嘿嘿,那、那就有劳仙人了。” 紫胤接过那柄昭明晗光熔铸之剑,以灵力细细探查。在紫胤灵力催动之下剑身上晕开一圈光华,好似波浪一般在空中微微荡漾。渐渐地,原本属于紫胤的清冷光晕中渗入一股淡淡的金色。乐无异一见那金色光晕立刻激动起来,好在清和及时拦住他:“稍安勿躁,你现在过去保不准被剑气所伤。” “那是……那是禺期吗?”乐无异迫不及待地问。 “是剑灵的灵力。”清和道,“紫胤前辈正以自己的灵力引导剑灵溃散的灵力聚合。” “就是说,能成?” 清和摇摇头,“说不准。” “可是,既然能够聚灵……” “这只是一时的效用。”紫胤收手,剑身上的光晕便散开了,“剑灵以己身铸剑,是将其灵体化于剑中,而非灵力散尽。此种情况之下灵力仍在却无意识,如同化灵之前一般。” “化灵之前?”乐无异搔搔脑袋使劲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那就是说,这剑可重新化灵生出新的剑灵?!” 紫胤将剑还给乐无异,并不答话。 乐无异一时开了窍,便自顾自想下去,“之前听禺期说昭明剑心之事,看来剑灵化形的关键就在剑心。昭明剑心早已破碎,这剑中的必是晗光剑心。如此说来,这剑如果当真再次化灵,必是禺期无疑!” “一点就破,果真机敏,却未必是好事。”紫胤负手而立,“乐公子对剑术似乎并非精通,身上也无杀伐之气,如此锐不可当之神兵,留在乐公子身边未必是好事。” “嗯?仙人说什么?”乐无异还在寻思禺期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乐公子,若你爱惜这剑,不如将他让与我,于你于它都有益无害。” 乐无异捧着剑呆了一下,剑刃不慎割伤了手指,一时刺痛才瞬间回了神,于是吮了吮渗出血的拇指,不太好意思地回答:“仙人,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想仗着神剑干什么去,这剑于我其实没什么价值,只因为这是禺期铸的剑,禺期栖身的东西,因此我才要留着它。否则的话,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如此宝剑,赠与紫胤仙人才是不叫宝剑蒙尘。” “那便是不肯了?” “不是不肯,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早先答应过禺期,不可拿晗光换钱,换东西也是一样的。” “我并未要与你交换。” “紫胤仙人,你是人人称道的前辈,如何肯白拿我这么好的剑?”乐无异正色道,“即便仙人不拿财物与晚辈交换,也要拿人情交换的,那不还是一样?既然答应了禺期,我就不能食言,于情于理,这剑都不能给任何人。” 紫胤看一眼掩着嘴藏笑的清和,道:“能说会道,我都不知他与逸尘哪一个才是你的徒弟了。” “哎?这又与我何干?”清和不服,“再者,说夷则不像我徒弟,难道前辈已摸透夷则性子了?”紧接着清和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问:“莫非夷则私下去见过前辈?” “只是恰巧遇见过两次罢了。你若要问,一会儿与你详说。”紫胤将目光转回乐无异身上,“这剑,我倒也并非非要不可,只是你若留着此剑,难免误生事端。你需谨慎小心,不可妄动此剑。” “我知道,从前光是晗光,禺期就不准我动,现在这剑可比晗光厉害多了,我连做偃甲削木头都不用它。” 紫胤皱了皱眉,仿佛想起什么令人头疼的事,“你用晗光削木头?” “以后不会了。”乐无异看出紫胤介怀,立刻保证,“但是,这剑要如何才能再次化灵?” 紫胤沉默一阵,含糊其辞地答道:“若有缘,自当再次化灵,乐公子不必强求。” “啊?那就是说,还是没办法?”乐无异失望地垂下头,“唉,原先以为禺期整个没了,也无法可想,现在明知他在里面,却还是无法可想,真是……太让人不甘心了。” 紫胤道:“凡事不可强求。” “嗯,我明白。不论如何,多谢紫胤仙人指点。”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清和抚掌笑道,“乐公子可还有什么要问的?趁紫胤前辈难得在,不如一并问了。” “嗯……紫胤仙人这边是没什么要问的了……”乐无异看向清和。 “这么说,还有事要问我?”清和眉毛一扬,“你放心,派去西域的弟子已传信来,你兄长那边无甚大碍,并无其他人受魔气侵害,想必是那人在外边不慎沾染,并未带回祸患。只是具体从何处沾染魔气,还需再查。” “是吗,那多谢前辈了,如此我便可放心,”乐无异拱手道谢,接着话头一转,“只是我要问的还有另一件事。” “咦?还有何事?” “那册山河图录……”乐无异试探着问,“清河前辈当真十分宝贝?” “倒也不是,徒弟送来给师父玩的玩意儿,我瞧着有意思罢了。怎么?乐公子十分喜欢?” 乐无异笑笑,“那个……怎么说呢……我想起来那东西的主人我好像认识……嗯,也不算认识……应当是我师父一位好友的东西。我记得叶海前辈似乎为这山河图录折腾了好些年,大约不会轻易转送他人,想是不当心落在哪儿了才辗转到了夷则手中。” “原来如此。那你就拿去还给人家吧,反正只是看它新奇有意思,并不是什么宝物。” “那就多谢清和前辈了!”乐无异嘻笑着再次道谢,一低头见到自己拇指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便将手指含进口中多吮了几口,就又捧着剑仔细瞧起来,好像多瞧两眼禺期就能从剑里钻出来似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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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07:17 GMT 8
【伍】 乐无异下了山道,回身仰望太华观顶冲霄清灵之气,不由嘟囔道:“唉,夷则是故意躲着不见我吗?这排场分明是皇子的档次,清和真人案上那些玩意儿都没来得及收,肯定是才到手的,要说来的不是夷则才见鬼了!连清和真人一介修行人都为他说谎骗我,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啊……罢了罢了,总之他是要忙着争那个位子的,也跟我这游手好闲的沾不上边,只能祝他一帆风顺了。” “叽——”鲲鹏从乐无异包里露出脑袋,用力叫了一声。 “哈哈,你早就发觉夷则在了对吧?难怪上山的时候吵个不停。”乐无异戳了戳它的脑袋,“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叶海前辈吧。说是还他山河图录……嘿嘿,其实也是因为他是师父的好友,又是竹笋包子的前团长,就想要见一见。我这样也不算欺骗清和道长吧?反正也是要还他图册的……” 鲲鹏不屑地叫了一声,从包里跳出来,“叽?” “啊?你是问方向啊?”乐无异摸出山河图录,“喏,这个特别标了一个符号的地方大概就是叶海前辈的住所了,这个符号和师父的标记都被印在图册背面了,看来是叶海前辈的独家标志才对,咱们就往这处去看看。” “叽叽——!”鲲鹏仰天长啸化为巨鸟,一时间妖力大盛好不气派。乐无异刚要爬上鲲鹏背,忽然由草丛里钻出一只形似兔子的妖兽,一蹬后腿张开一口狰狞的獠牙就直冲着鲲鹏冲过来。 “哇!这是什么怪物?!兔子想吃鹰啊?!”乐无异惊嚎一声,因它速度太快来不及施放偃甲,又因手上正顺方便得很,就顺势挥起晗光挡了过去。 与昭明熔铸之后的晗光轻灵趁手,比之上一回挥动此剑的对象砺罂这怪物又实在弱得很,于是一剑下去妖兽顿时分作两半鲜血飞溅。 “哎呀不好意思!”乐无异吓了一跳,“我没想杀你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这可怎么办,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鲲鹏不满地哼了一声,乐无异看看它,“我知道它是想吃你,可它那么小一只,怎么可能真的吃了你啊,实在不该就这么砍作两段——唉,真是太久没有使剑,都掌握不了力道了。” “叽……”鲲鹏歪了歪脑袋,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乐无异顺着它的目光向下望去,便看到手中晗光正微微散发着光芒,剑身上的妖血就像蒸发了一般慢慢消失了。 乐无异惊奇之下提起剑轻抚剑身,“咦……也不热啊,难道剑气凛然兜不住妖血?这真是……嗷!痛痛痛痛痛!啊——又割到了……”乐无异将拇指塞进嘴里吮吸,“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同一个地方割伤两次啊……”见鲲鹏正一个劲儿地瞧着自己,乐无异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出发吧!这剑果然是神器,这么一小点割伤都疼得厉害……” 鲲鹏晃了下脑袋,等乐无异爬上它的背它便展开双翼腾空而起。出了太华山界稍往南一些便不多险峻山川,一路上风光秀丽与三年前所见之景略有不同。乐无异看得起劲,一边趴在鲲鹏背上吹风赏景,一边抱着剑时不时吮吮拇指,等鲲鹏降落之时竟还如幼儿般吮着仍在细细渗血的手指。 “奇怪……”乐无异终于发现不对,“只是割伤一点点而已,怎么大半日过去还有血渗出?看伤口形状也不像是反复被割到啊……再说我也没那么傻吧一次又一次被自己的剑割伤?” 乐无异一时无解,眼看着再走一程就到叶海住所了,因此便暂不理会,打算见了叶海也可请教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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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08:14 GMT 8
此时的纪山深处,沈夜正专心致志地削着木头。 “你要在这里隐居一辈子?”戴着面具的人问他。 沈夜用砂纸打磨着手里的木头零件,也不回话,也不抬头看他。 “沈夜不该是这个样子。” 沈夜停下手里的活,“那么你认为沈夜应该是什么样的,谢衣?” “你认出我了?” “废话。”沈夜摇摇头,“这种面具服饰不是烈山部人是什么,这个声音不是谢衣还能是谁?要伪装就彻底一些,你这个样子难道不是生怕我认不出你?” 谢衣低下头,绕到沈夜面前。 “去龙兵屿看过了?” 谢衣微微愣了一下,“是的。” “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不该留在那里。” “哦,是吗。”沈夜站起来,看着谢衣,然后皱了皱眉,抬手捏起谢衣的下巴,像是瞧牲口那样左右看了看,“你是不是变了?两个月而已。谢衣当真厉害。” 谢衣犹豫了一下才唤出口:“师尊?” “你还叫我师尊?”沈夜嘲笑道。 “那么我该叫什么?大祭司?还是……” “不如叫我主人?” “什么?”谢衣抬眼看他,“主人?” “随口说说而已。忽然想起曾经有人这么叫过,我听着相当舒服。”沈夜放开他,继续蹲下摆弄他那堆木头。 “……沈夜。”谢衣叫他。 “呵,你很有意思。”沈夜笑笑,“有事吗?” “若是烈山部人需要你,你会再回烈山部吗?” “我已不是烈山部大祭司,我是一个已死之人,我能为烈山部做的事已经做到头了。” “那么假如烈山部再度面临危机,你能坐视不管吗?” “烈山部最大的危机就是沈夜还活着,还会回去。你不明白?” “我明白。” “你明白?你居然明白?”沈夜惊奇地看看他,“这可不像谢衣会说出的话。” 谢衣低了低头,“或许我的确不是谢衣。”
“呵,性子转得真快。”沈夜仔细打量着他,“我对你稍微有些兴趣了。” 谢衣当做没有听到,“假如烈山部即将面临的危机是你造成的,你还会无动于衷吗?” 沈夜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无能为力。” “你无能为力?”谢衣惊讶地重复,“你说你无能为力?” “有时我会想,也许谢衣才是正确的,或许让他去做,真的能得到最完满的结果。”沈夜靠近谢衣,“但你说,我能等他吗?能堵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竖子的运气吗?” 谢衣摇摇头,“不能。” “很好。”沈夜注视着他,“那你说,我是不是毫无选择,是不是无能力?” “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 僵持半晌,谢衣忽然开口:“谢衣从始至终都崇拜师尊。” 沈夜看他一眼,不搭腔。 “在他眼中师尊是古往今来无双之人,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无法相信师尊除却与心魔缔结契约就再也没有别的方法。” “呵。”沈夜自嘲地笑笑,“那么你怎么看?” “再举世无双的人也终究是人。” 沈夜抬起手,碰到谢衣脸上的面具。谢衣后退一步侧脸让开。 “怎么?谢衣的标记在眼睛里?上一回我没有注意。” “不在眼睛里。” “那么是在哪里?”沈夜上前一步,手向下落去,划过脖颈停在喉结下,“这里发出声音的可是凝音石?”接着向下行至胸口,“标记在胸口?还是在心脏?莫非在腹部?后腰?还是……” 谢衣身躯晃了晃,挡开沈夜的手,“如今你已不在乎烈山部了吗?” “说客?”沈夜凑近了问,“既然是说客,不拿出些诚意吗?” 这一回谢衣没有躲,“我并不是来说服你,而是来确定你的意向。” 沈夜触碰着谢衣脸颊的肌肤缓缓地说:“你明明,只是一堆木头金属皮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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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0:12 GMT 8
【陆】 三年前。 “十二。”瞳叫住正要离开的人,“带上谢衣,走吧。” “谢衣?”十二愣了一下,“初七吗?” “对,带上他。”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是您亲自过目的……” 瞳摇了摇头,“他当年被大祭司带回的时候又比如今好多少。我教过你,你就照着我告诉过你的去做。” 十二俯身应道:“是,属下不会辜负曈大人的重托。不过将他带去龙兵屿之后呢?” 瞳闭上眼轻笑,“高阶祭司都死绝了,龙兵屿缺人。你虽习得我的蛊术,终究还是不够用。大祭司百年筹谋换得烈山部一线生机,就算这个部族迟早要烂掉,也该在好好活过一次之后再无怨无悔地湮灭。” “曈大人……那您……” “我已经烂透了。去吧。若是他醒来后不承认自己是谢衣,就当他仍是初七。若他不否认谢衣,你也知道该如何待他。” “是,假如这是瞳大人的命令,属下定会不遗余力帮助谢衣。” 瞳点点头,“十二,你与别的傀儡不同。好好活着。” “但不论如何属下依旧是曈大人创造的傀儡,今生都不可能是一个独立的人。” “我知道了。”瞳抬了抬手,“那你这一生就依照我的命令好好活下去吧。” 两年半以前。 谢衣从病榻上起身,站到了烈山部众人面前。 “你决定成为谢衣了?” 谢衣侧目瞥了十二一眼,“我只是在完成主人的心愿。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烈山部需要的是谁。” “我认为,烈山部需要谢衣这样的人,也需要初七这样的人。曈大人对我说过,不论是初七还是谢衣,都可。” “十二,你我都是活傀儡。” 十二低头,“不,你已经不是了。有自己的过去便不是只能听从主人行事的傀儡。从今以后你有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过去?作为谢衣而活的那段经历吗?” “但也可以说,作为初七而活的那百年是谢衣的经历。你生而为谢衣,被改造为初七,之后又恢复了作为谢衣的记忆。是要做初七还是谢衣,都看你自己的选择。” 谢衣看了十二一眼,问:“你希望我成为谢衣?” 十二抬眼看他,“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谢衣沉默良久,无所谓地笑笑,“我曾经不愿承认自己是谢衣。但是细想谢衣的一生,却又觉得无懈可击。对于谢衣来说,初七或许就像个荒诞可笑的梦。尤其是主人死后,初七这个傀儡究竟还有何意义?” 十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回想得越多越久,我就越发不明白,他把我做成初七,除了多一条忠心不二的猛犬,究竟还有何意义?初七和谢衣已然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初七甚至不是能算是个人。” “那你恨他吗?”十二问。 “假如我只是谢衣,或许会恨他。”谢衣回答,“但作为初七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我看到了太多谢衣不会看到的东西。” “……谢衣还不够了解大祭司吗?” “不,谢衣了解,他了解大祭司的一切苦心与无奈,只是他不能容忍一丝一毫无辜的牺牲,所以即使明白也势不赞同大祭司的做法。他仁慈惯了,自然无法接受。” “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想成为谢衣还是初七?” 谢衣向大殿外望去,“外面的人,叫我什么?” “他们不认得初七。” “主人不在,初七也就没有意义。没有主人的活傀儡有什么意义?你说是吗,十二?” 十二注视他许久,道:“你有仁慈之心。不过我不会领情。即使是没有自我的傀儡,也是有执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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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0:28 GMT 8
见到叶海时乐无异吃惊地张大了嘴。 “怎么?我很奇怪?”叶海一边拿干果招待他一边问。 乐无异闭上嘴,“不是,叶前辈你太正常了。作为竹笋包子前团长你也太像个人了。” “你说什么?”叶海瞅他一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以为叶前辈你也是妖怪。” “我是妖怪啊,看不出来?谢衣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乐无异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跟师父没关系,是我自己笨。” “得了吧,谢衣肯收的徒弟能真笨?”叶海摇摇头,“怎么找到我的?我的山河图录是你这小子偷的?” “没有没有,我没偷!是无意中在熟人那里瞧见的,听师父和辟尘都提过,所以想着给前辈带来。” “哦,是这样。”叶海转了转烟杆,“吾友谢衣眼光不错,收了个乖徒弟。可惜了,要是你早些带来,我就能带给他看了,这山河图录我跟他炫耀好些年了,去年好不容易完成了,结果丢了。” 乐无异垂下头略微犹豫,想了想,勉强开口道:“师父他……三年前就死了。” 叶海烟杆往乐无异脑袋上一敲,“死什么死,一堆木头合金的玩意儿。” 乐无异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前辈,你……你知道他是偃甲人?” “哼,我跟他胡混了那么久,看不出来才见鬼了。你好歹也是偃师,就没发觉他不似常人?况且有哪个偃师会把标记印在自己身上的?” “这个么……我没想那么多……”乐无异搔掻头,“叶前辈,你知道师父不是人,还跟他结交,与他一同研究偃术?” 叶海不可思议地看看乐无异,“这有什么?我也不是人啊。我跟他结交只是因为他的为人和他的偃术,我管他是木头还是合金还是血肉之躯。换个躯壳,只要还是那个性子,还是有高超的偃术,那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那……那前辈的意思是……?” 叶海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问:“要是换个偃甲,性子与偃术都不变,你还认他是你师父吗?” “那当然!”乐无异立刻点头,“不管是哪一个,我的偃术都是跟他学的!不过叶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师父他……” 叶海用烟杆戳了戳乐无异胸口,“偃甲谢衣一直以为自己是人,我也不曾点破他。谢衣最登峰造极之术就是造出能似活人一般的偃甲人,你认为吾友谢衣会不会尝试制造偃甲人?” “……偃甲谢伯伯又造了个偃甲?” “不错。不过谢衣认为偃甲终究不是生命,没有必要便不去动用,因此只差最后一步灵力驱动他却迟迟没有动手。我想偷偷让那偃甲动起来,但谢衣不准,那时我的技艺又不够,因此才作罢,让那具偃甲一直躺在净水湖暗室里。谢衣说过,若是将来自己死了,便让那具偃甲代为传承他的偃术。不过他大概到死也未曾明白,他自己恐怕也是因此而生的偃甲。” 乐无异听叶海一番话,不敢置信地问:“叶前辈的意思是……或许……还能见到师父?” “可以是可以,但只是偃甲,并且只有与你相遇前的记忆。” “能再见一次就很好了!哪怕师父不认识我。” 叶海冲他笑笑,“那很好,我正愁无法确定自己的手艺够不够得上那个偃甲,你就帮我看着他去。我看他那样,想必要把谢衣故居都逛个遍,我也拦不住,你自己去找吧。” “啊?”乐无异扁了扁嘴,“叶前辈你也太不厚道了,分明是你自己看不住他让我帮你找人吧……” “那你去不去?” “我去,当然去!那个……还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前辈,叶前辈你是妖怪你见多识广,你知道我这伤口为什么半天不止血吗?”乐无异向叶海伸出手。 叶海低头一看,脸色顿时一变:“你碰上什么妖物了?” “妖物?” “不对不对,不是妖……”叶海摇摇头,“这是……莫非是魔气?但是又不像魔气那样混沌……你这伤口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咬?”乐无异莫名其妙,“这是剑伤啊。” “我知道,但不是单纯的剑伤。”叶海伸手,“剑呢?拿来。” 乐无异愣了一下,递上晗光,“你怎么知道是我自己的剑伤的?” 叶海哼笑一声,“这等邪气逼人的凶剑,若你不是剑主,早就没命了。” “什么?!”乐无异不服气,“晗光才不是凶剑,禺期一点儿也不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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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0:52 GMT 8
【柒】 两年前,龙兵屿。 “废城主早已是定数,流月城已不存在了,烈山部再也不需要城主。”大祭司谢衣对众人说,“若是原城主一脉还有人不服,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新任的开阳祭司立刻问:“若是其他人不服呢?从上古至今烈山部一直由城主统领大祭司辅佐,现在忽然明确提出废城主以紫薇祭司为尊,难道尊上不在乎他人的想法吗?” 谢衣微笑着摇摇头,“城主向来是血脉相承,但大祭司却是贤者为用。倘若有这个资质,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祭司,你说他人对此会有什么想法?” “可是这样做很可能导致神殿中人人想要争位,高阶祭司互相排挤猜忌,最终人心不齐。” “开阳,在流月城的时候你也在神殿供职吧?” 开阳祭司顿了顿才答到:“是。” “那么据你所见,祭司们之间可有明争暗斗?” “这……属下……” “如今城主一脉可有能压得住大祭司的人物?今后呢,能保证有吗?” “……”开阳一时无语,不由垂下了头。 谢衣继续道:“大祭司本就职权过大,过去将近一年里城主之位空缺,再往前的百余年里沧冥城主有名无实被沈夜等人控制,大祭司之位与城主之位的矛盾之势早已不可忽视。大权在握的人只能有一个,掌握族人命运的人也只能有一个,否则如今才迁往下界不久的烈山部必将分崩离析。与其藐城主而争紫薇,不如舍去这些麻烦。” 开阳支吾了两声,终于又开口,“族人经历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境遇如今好不容易才能在下界生存,尊上是否多虑了……” 谢衣笑笑,“担心人心不合的是你,说我多虑的也是你。你觉得我这么做道义上说不过去,但你清楚我并没有错,是吗?” 开阳头低得更低,“尊上……属下无意冒犯……” “我了解你的想法。”谢衣点了一下头,“但是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不必多言。要是没有别的异议了,就各自散了吧。” 众祭司静了好一会儿才陆陆续续开始离去,最后只剩一人还留在谢衣身边没动。 “十二,你有什么看法吗?”谢衣问他。 十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为你选择了成为谢衣,但是如今你说的话做的事却不像是谢衣。” 谢衣低头看他,“从前……他曾对谢衣说过,假如你是大祭司,你也会做和我一样的事。这话他说过很多遍,但是谢衣从不相信。” “那么现在的你,会做和沈夜一样的事?” “我不知道。假如是初七,那么主人所做的就是正确的。但是我现在无法当自己是初七。只有真正面临一些事的时候我才会发现自己竟会这样去做。” 十二微微叹了口气,“我从曈大人那里学来的不仅是蛊术,你要是有事还是告诉我为好,我向曈大人承诺过会尽力帮助你。” “你实在不适合七杀祭司的席位。”谢衣调侃道,“你与瞳一点都不像。” “就让我待在原本属于曈大人的地方吧,否则我这个活傀儡真要不知为何而活了。” “是吗……行了你去吧。”谢衣似乎不愿再多话。 “可大祭司还没告诉属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十二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生灭厅的记载一点都少不得,我看得出来你今日行事如此极端,必定有原因。” 谢衣轻笑一声,“瞳究竟给你造了一双多厉害的眼睛?” “究竟是什么事?” 谢衣也不再敷衍,摘下面具转过脸直视着十二,“你大概听说过,我是烈山部第一个接受魔气熏染,第一个能够到下界生活的人。” 十二盯着谢衣看了一会儿,问:“你的右眼是不是有些不对劲?魔纹似乎……变得鲜艳了……有什么感觉吗?” “不明显,但我知道大概是魔气开始反噬了。魔气在往我的脑袋里钻去,幸好我的脑袋里如今全是瞳的蛊虫。” “魔气……” “我是最早接受魔气的人,既然我开始受到魔气的反噬了,那么其他族人呢?他们是否也将被魔气反噬?我体内的魔气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是自然而然的侵染逆行。” “……大祭司……” “魔气会使人癫狂失心,即使恢复了记忆我的身体依旧是个傀儡,所以大概不必担心丧失心智,毕竟我并不是一个活着的人。” “你不放心别的人统领烈山部是担心将来魔气反噬?” “不仅仅如此。”谢衣摇头,“魔气已开始反噬这件事情必须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秘密,魔气虽然吞噬人心但却能够激发宿体的力量,难免有人为得到力量甘愿为魔气所害。”谢衣停下想了想,又道:“凡事总要未雨绸缪才好。十二,从今日起开始安排外出采买的专人,方便满足族人的需求。若今后有必要,戒严也需暗里加强。” “是,我明白了。”十二行礼应声,末了又抬头看谢衣,“其实……我按照曈大人所说救你时切开你的脑袋看过。里面并没有像你以为的那样塞满了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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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1:15 GMT 8
叶海屋子里此刻的气氛并不太妙。 “我不相信你说的。”乐无异收回晗光,“晗光从前被谣传是邪剑完全要怪历代剑主自己不好,却一个个都把责任推到禺期的头上。” 叶海晃晃烟杆,无奈地叹息,“你说的或许不错,但这剑本身就带肃杀之气,历代剑主除了你皆不得好死,绝对不是意外。” “禺期不是那种人。” “哼,那个剑灵活了多少年,你才认识他多少年?晗光铸成时带了极其严重的戾气,剑气里全是禺期的不甘心与怨愤。与昭明重铸之时那剑灵解开千年心结,才算用己身化了戾气。这么说吧,你只当剑灵也是冤魂厉鬼便可理解了。” 乐无异坚持道:“也许前辈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认识的禺期绝对不是前辈所说的冤魂厉鬼,他很好。” 叶海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还是你认识的禺期?紫胤真人何等厉害的铸剑高人,以他对剑的了解却与你说了一通废话,还劝你将剑让给他,你当真以为紫胤真人这样的得道高人会贪你一柄认主之剑?” “……依照紫胤真人的意思,禺期当可重生。可那又怎么了?禺期本性就挺好的。” “那你可知他得以重生的机缘是什么?” “机缘?”乐无异不解,“这剑不是原本就有化灵资质?” “嗯,它有资质你没有。”叶海笑骂道,“没有机缘怎么可能轻易触动灵识?你说它产生异状是几时?” “我不是说了,那时用它挡一个疯了的人……” “抓不住重点一根筋,不愧是谢衣的徒弟。”叶海打断他,“是因它触了魔气,不是砍了人!” “啊?” “看着像是个挺机灵的孩子,怎么又犯起蠢来了。”叶海痛心地摇起脑袋,“许多剑化灵,最快的途径便是血祭,这你该听说过吧?” 乐无异点点头,“禺期说过,要化出剑灵多半必以生灵祭剑。” “我们妖也是这样,若本身不是生灵修炼成妖便大多是因此类机缘化出妖灵。即使是生灵修炼,若求速成,也有此种方式。有资质的话,剑灵要浴血而生非常容易。而你这剑不仅沾了血还沾了魔气,魔气最易激发情绪,剑灵意识未聚,从前的心绪会受魔气影响激荡。魔气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受魔气挑动它要有所作为必是选择饮血聚形这一途径。好巧不巧,此后你让它沾到的血不是富有灵力的妖兽血液便是你自己的血,你自身属性与它极合,又是剑主,依我看……你再多喂他几天,兴许它立刻能化灵,只不知化出的东西究竟是剑灵还是剑魔了。” 乐无异愣愣地听完,半晌搔了搔后脑勺,小声嘀咕:“说了好长一段啊……” 叶海听在耳中,问:“那你究竟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乐无异点点头,二话不说,将拇指上的血抹在晗光剑身,看着那一点殷红瞬间消失。他抬头问叶海:“叶前辈,你是不是不打算拦我?” 叶海反问他:“我凭什么拦你?” 乐无异想了想,又问:“那个……你是不是还挺期待的?” “话不能这么说,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也要发愁,你还得帮我去看着那个木头谢衣,万一他把自己玩儿坏了就不好了。” 乐无异点点头,冲叶海一笑:“其实叶前辈的血想必是灵力充沛。” “没有的事,谢衣徒儿莫开玩笑,你叶叔叔我若是修为高就不做偃甲玩了。” 乐无异不再同他玩笑,摊开自己左掌看了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握成拳,将晗光锋刃往自己腕上割去。 “哎——”叶海吓了一跳,伸手要拦住他。 “没事儿,我没用劲。”乐无异笑笑,让血线沿着剑身淌下,“我还要做偃甲的,总不好伤了手。” 叶海何其失望:“就为这个?” 乐无异眨巴眼:“嗯。不然还能为啥?我又不想死。” 一盏茶之后,叶海见晗光饮血之后并无其他反应,便对乐无异道:“行了快止血吧,你指望它立刻化灵还不如一剑砍了我或是当场刎颈自尽,热血效用最佳。” 乐无异脸色不佳:“说起来,好疼啊,这剑真的是在吸血吗?感觉……感觉有点儿奇怪。” 叶海凑近看了看,又扳住乐无异的脸瞧了一会儿,“你割了多大的口子?” “啊?就一点点而已啊。” “把剑拿开。” “怎么了?” “让你拿开你就拿开。”叶海见他没动,于是拉住他握剑的手腕硬是将剑身与他左腕分开。只见鲜血正从乐无异手腕上汨汨涌出,倾刻便沿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根本不像一开始那般只缓缓渗出。 “你……你没感觉?”叶海问。 乐无异茫然地反问:“什么感觉?”正说着,身体一歪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地。 当乐无异醒来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隐约的人影抱着双臂飘在自己上方。 “吾感知剑主力竭便急于化形,一时失了分寸。”那个人影见乐无异醒来,立刻不冷不热地开口解释,“小子,对不住,你可还好?” 乐无异抬手遮住脸,静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笑出来,“你……我就是被你害的啊,哈哈哈,禺期你简直太蠢了!” “你竟知道吾之名号?”禺期皱起眉,“小子,吾且问你,你当真是昭明晗光之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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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1:43 GMT 8
【捌】 乐无异瞪着眼前飘忽的人影瞧了半天,没看出与从前有丝毫不同,应当还是那个禺期无疑。 禺期皱起眉垂眼看他,“吾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乐无异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问:“禺期,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吾怎会识得你这般没规没距不识礼数的毛头小子?” “怎么会认识的……嗯……这要怎么说呢……”乐无异有些烦恼地拍了拍后脑勺,“你应该是自打我一出生就认识我了,但咱们互相认识是三年多以前在海市……” “小子莫诓骗吾!”禺期挥手打断他,见乐无异立刻抱起头向后一缩,不禁疑惑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你打雷啊!” “……你怎知吾惯用招式?” “哎呀,我都说了咱们认识的,你干嘛不信呢?你一定是重生的时候哪里出了差错所以忘了一些事情。” “忘了一些事情?”禺期狐疑地看看乐无异,“吾不曾忘记任何事。” “真的?”乐无异四下看了看,找到搁在案头的晗光,抄起来递到禺期面前,“就说这剑吧,你是如何铸成这剑的,你还记得不?” “那是自然,吾铸的剑吾怎会不知!”禺期冷笑两声,刚要讲起,忽然神色一变,“你如何知道这剑是吾铸的?” “你自己承认的啊。”乐无异无辜地看着他,“你要问,我就答,我真的是目前的晗光剑主,虽然是有史以来最弱的剑主。至于昭明,是你将昭明晗光重新融铸为一柄剑的——我知道,你想说昭明早就碎了对吧?照明碎片也是我们和夷则闻人仙女妹妹一起找回来的呀,你都忘啦?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就不相信,我又不能逼你一定要信。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剑主实在让你大失所望,我将这剑连你一起交给我哥也成,我哥很厉害,也用过晗光,是个好人,信得过……” “你方才说,你是有史以来最弱的剑主?” “啊?你怎么光听那一句了?” “小子话太多,吾听不进。”禺期按了按耳朵,“你的意思是你并非第一任剑主?” “当然不是了!晗光可是古剑,不知轮换过多少剑主……禺期,你该不会是不单单忘了我的事吧?” 禺期瞥了乐无异一眼,“除了弱,你还有哪里特殊吗,要吾唯独忘了你的事?吾不记得晗光曾有剑主。” 乐无异吃了一惊,“那你忘掉的事可太多了,想一一告诉你都没办法。看你还记得自己是谁,我还以为你只是阴差阳错忘了一点点事情。” “不过这剑的确是吾亲手融铸,这一点小子你没瞎说。”禺期抬了抬下巴指指乐无异手中的剑,“你也的确是剑主。虽然吾对此很是失望,但不论是何缘由吾既认过你这个剑主,则必将尽吾所能助你一世守你一生,你不必担心。” 乐无异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咦?呃……你说什么?说得这么认真,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其实我也没想要你干嘛……” “臭小子别得意。”禺期冷眼看他,“吾问你,你是不是对吾有所亏欠?” “啊?你不是都不认识我了现在来跟我算帐?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禺期上下打量乐无异,“否则——吾有许多事情不记得你为何还如此欢喜?” 乐无异低头想了一下,迟疑地答道:“大概是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别无所求了?能够再次见到你已经是原本想都不敢想的奇迹了,奇迹本来就不是可以平白发生的,我相信人这一生任何事都是有得必有失。老实说相比能够再这样和你说上话,只是让你忘了我的事根本不算什么,你能回来我真的就已经很高兴了。” 禺期看着乐无异,默默不语,半晌才问:“你叫什么?” 乐无异立刻笑起来:“乐无异!我叫乐无异,爹娘希望我平平安安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下去,所以叫我无异。” “无异?” “别别别,你千万别念我的名字,我听不惯。”乐无异一听到那两个字从禺期嘴里蹦出来便受不了地连连摆手。 “哦,臭小子。”禺期微微笑了一下,“也好,晗光与昭明之主怎么能与常人无异呢?” “嗯,还是这样听着舒服!”乐无异点点头,“禺期,你都已经不认识我了还能跟我说这么久都没有不耐烦,我们果然合得来。” “你说什么?”禺期不屑地撇开脸,“吾虽脾气不好,却也不是不爱与人结交,有什么稀奇的?” “你从前还叫我不要跟你牵扯过多,最好给你立个邪剑在此生灵勿近的排位供着呢!” “臭小子莫瞎说,这种咒自己的话吾才不说。” 乐无异委屈地吐吐舌头,“真的是你自己说过的嘛。”紧接着又问:“对了,我瞧你现在的样子好像还不能化出实体,是不是吃血还不够?”说着冲禺期伸出手臂。 禺期眉头一抽,低头看看他手臂,“你当吾是什么了?再说你的血有奇效只因你是剑主,本身并不是什么上等的祭品,靠你的血哪怕此刻你刺胸自杀也不够吾完全化形。你带上晗光,去杀几头灵兽或妖便可。吾看你那只鸡仔模样的妖兽就很不错,不如杀了给吾。” “……禺期,你开玩笑的吧。” 禺期不解地看看乐无异,“为何你觉得吾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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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2:16 GMT 8
自从来到纪山,沈夜的耐性大不如从前了。从前莫说三天给沈曦讲一遍自己是谁,就连每天在鲜花上附上灵力送至城主处都照样一天不落地做了一百年,但是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谢衣”像件摆设一般在不远处站了两天沈夜就已十分不耐烦了。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要问我意向,我也已经答了,你可以走了。” 谢衣转身面向沈夜,“你要我去哪里?回龙兵屿吗?” 沈夜笑笑,“为何不回?难道你以为你在这里与我耗时间,我就会随你回去?” “不,我没有那样想。”谢衣摇头,“只是我已经没有足够的理由待在龙兵屿,但却有十足的理由留在这里。” “理由?什么理由?” “你曾说谢衣太过多情,情系天下苍生。现在我的情应该要少一些,说不定少到一人的分量就足矣。我原本以为你死了。” “呵,那么见到我还活着,你惊讶吗?”沈夜向谢衣面前走近一些,“你得知我应该已死去的时候想了些什么?可曾重新考虑过从前你对我做的事?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后悔或是遗憾?可曾像我得知你的死讯时一般——如冰刃剜心?” 谢衣低了低头,退后一步,“我不知道。” “是吗?很好。”沈夜点点头,“这样的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谢衣迟疑片刻,道:“谢衣死时……” “我倒当真庆幸他死在了巫山,”沈夜轻声道,“而不是和那几个小鬼一同来到我的面前,让我亲手杀死。” “你没有杀死乐无异他们。” “那不如说,当他和那几个小鬼一同来到我面前的时候,不论是谢衣还是初七,这个人对我来说都是真真正正地死了。” “他说过不会背叛你,你至今不信?” “我信。”沈夜淡淡道,“假如他只是初七。” “你认为他一旦取回谢衣的记忆,就必定再次背叛你。” “他取回记忆了?”沈夜问,接着又恍然大悟,“对了,后来瞳派人去看过,那里有个能让人回忆起一切的东西。这么说他最终变回谢衣了?” “你原来连初七也不信。”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抹去,但习惯却难以根除。即使我让瞳把他做成了傀儡,叫他初七,他本身还是谢衣。要说背叛,谢衣应当很熟练了,不是吗?出尔反尔是谢衣的惯用伎俩,撒泼耍赖他更是在行,你说,我究竟凭什么相信他的话?我怎么敢奢望,他承诺过我的都能够作数?” 谢衣闭上了嘴,沉默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有时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许多,你是如此,谢衣也是如此。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沈夜静静地看着谢衣,然后伸出手碰上他的面具,“你的手握得有些紧。把这东西摘了,让我看看你的表情。” 谢衣欠身拒绝,“请恕我不能摘下。” “为何?” “我还不知道要以何种面目来与你相见。” 沈夜眯起眼,手臂在半空举了良久,最终还是放下了,“你不过是具偃甲,为何知道这么多事?难不成,你是乐无异制造的?” “我在龙兵屿遇见了十二,瞳的第十二个傀儡。我也见到了烈山部的现任大祭司。” “哦?烈山部还有足以担当大任的人吗?是谁?” “一个与你一样已经死去的人。” “哈,那是谁。” “你终究还是在意族人,对吗?”谢衣问沈夜。 “你到底还是想要我回去,对吗?”沈夜反问,“你要回去做大祭司?” 谢衣答:“你若回去我便会回去,你若不回去,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说到底,你还是妄图用这种手段逼我回去。不愧是谢衣的偃甲,同谢衣一般善于纠缠,教人无奈。” 谢衣这一回没有立即反驳,而是低头呼出一口气,以近乎放弃般的态度吐出一句话:“沈夜,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夜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说什么?谢衣本人都不曾这么说过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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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2:39 GMT 8
【玖】 叶海瞅着禺期看了一会儿,伸手搭上乐无异的肩将他拐到角落里。 “徒儿,我跟你说……” “等等,”乐无异举手打断他,“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 “你师父的徒弟就跟我徒弟差不多,我跟你师父关系那么好,还分什么彼此?他那些珍贵材料哪次不是与我分享,徒弟自然也不在话下。” “那是叶前辈你欠债不还。”乐无异拿开叶海的手,“骗点儿偃甲材料也就算了,我活生生的一个徒弟也好随便骗走的?背叛师门我可不干。” 叶海重新将手搭上乐无异肩头,“我的意思是,我把你当自己徒弟看,我是为你好。” 乐无异警觉地看看他,“你、你想说什么?” “那柄邪剑,你还是送去给紫胤仙人镇着吧。” “叶前辈你说什么呀?”乐无异回头看一眼禺期,“禺期好好的,没像你担心的那样。” “后山死了好几头灵兽。” “你想说是禺期宰的?” “昨天你取血喂剑了吗?” “没啊,前天我倒下过禺期就不肯要我的血了。” “你看他今天的化形是不是比昨天更实在了?” 乐无异又回头看一眼禺期,答:“一定是错觉。今天下雨,昨天阳光太刺眼,看起来自然不同。” “执迷不悟。”叶海一烟杆敲在乐无异脑门上,“我是妖我对这些事的感觉比你灵光。” “但是叶前辈不了解禺期。” “你了解?”叶海笑笑,“一早与你说了,那剑灵几千岁了,之前是什么样的你哪知道。按照他现在的样子来看,八成是重生之后便等于晗光剑灵是他前世,就好比人死轮回,他只记得自己成为剑灵之前的事却不记得上一次成为剑灵的事,现在的他比刚成为晗光剑灵之时更具邪性。” “更?” “记性呢?他可是由魔气触动而生。生灵祭剑已是凶邪,仙匠化作的剑灵再一次祭剑化灵则更加凶险,又有魔气相佐……好在他大约原本就是个傲气守信的性子,因此不会祸害你。但不祸害你不代表祸不及你,你仔细掂量掂量。” 乐无异低头想了想,答:“我掂量好了。叶前辈你担心他可能会伤害生灵,我知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我相信禺期,所以假如因为我的错信而使无辜生灵受到禺期的伤害那责任在我,所以我更加不能将这责任随便推卸。他既然认了我做剑主,那他是好是坏全在我。剑无正邪,若持剑之人是正人君子,这剑便存浩然正气;若持剑之人心怀不轨,这剑便满是凶邪之气。前辈不信禺期,但可以信我,信你好友的得意弟子。” 叶海眯起眼打量了乐无异一会儿,点点头,“你是谢衣的徒弟,想必胡搅蛮缠的能耐厉害得很,我早料到我说不过你。” “啊?我跟师父学到的是偃术和做人的道理,没学胡搅蛮缠。” “哼,胡搅蛮缠就是谢衣做人的道理。”叶海挥挥手,他的面前便现出一具长形偃甲,“拿着,这是剑匣,在那剑灵没有饱饮鲜血之前,尚能封住他的灵能。你平日将剑置于这偃甲剑匣中,旁人难以察觉到他特殊剑气,不会招摇,他若露出凶邪端倪你也可将他锁在匣中暂时压制。” 乐无异接过剑匣,不由赞叹:“叶前辈你真厉害,能两天就做出这样的偃甲。” 叶海略显得意,“我技艺不如你师父,但好歹是妖,于法术运用催发上自然比你们人要灵活得多。你不肯听劝,我能为好友的徒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叶前辈你真好。”乐无异真心实意地冲叶海点点头,“我这就上路去找偃甲谢伯伯。诶对了,找到以后呢?我还要回西域我哥那儿,偃甲谢伯伯怎么办?” “随他高兴。”叶海摆摆手,“你只需代我检查验收一下即可,若是我上回以法术驱动的方式没有出什么差池,你见他一切都好便随便他爱去哪儿玩吧。我性子太散漫,实在没法整日观察他有没有哪儿出错。” “叶前辈,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 “我知道,谢衣老早说过我,团子也说过好多回,辟尘也总这么说,你就不必再说了,可以上路了。”叶海说着便要把乐无异往外边推。 “哎,怎么赶我走了?剑剑剑,我的剑!禺期!”乐无异一回头,只见禺期冷冰冰地看着他们这边,也不动,叶海将他推出门回身刚要去拿剑忽然一阵风砰地将门摔上,乐无异被关在门外,险些撞到鼻子。 “你方才同那臭小子瞎说些什么?” 叶海贴着门看着瞬间飘至自己面前的禺期,“你都听到了?” “若不是念在你与臭小子有些许渊源,此刻你已死在这邪剑之下,妖血尽为吾所用。”禺期垂眼看了看叶海手里的剑,“谁准你碰昭明晗光?松手。” 叶海立刻松手,“我只是尽人事,与他讲明便好,仁至义尽求个问心无愧。我也没想招惹你。” 禺期瞥他一眼,冷笑道:“凶邪之剑又如何,神兵只讲究锋锐,哪管什么正邪,为求得一剑无法不用,其中执念尔等岂能领会。”言罢门扉自开,乐无异愣在门口还未反应过来。禺期看了一眼乐无异抱着的剑匣,指指地上的晗光,道:“小子,将剑收入匣中,莫要招摇。” “咦?”乐无异回过神,“这……不用吧……” 禺期皱眉瞪他,“叫你收进去你就收进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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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3:00 GMT 8
早已陈旧的传音偃甲鸟扑着翅停在谢衣肩头。谢衣将它收进怀中,若无其事地对沈夜道:“我还不曾问过你,如今过得可好?” 沈夜盯着那只偃甲鸟,问:“你把它要回来了?” “不是那一只。”谢衣摇摇头,“虽然一模一样,也同样很旧了,但这一只是乐无异师父的。” “乐无异的师父?”沈夜笑笑,“那不就是你?或者说,你的前身?” “那不是我。然而偃甲无灵性,它大约是把我当做了乐无异的师父,所以这些年里时常会飞到我跟前,就算让他回到乐无异那里,它也总会再次飞来寻我。” “这些年里?”沈夜重复,“……时常?” “我不是他要找的师父,自然不会给他回应。只是他很执着,每次偃甲鸟回到他手中他都会让这鸟带着新的口信再次飞出。” “那么这次是什么口信?不立刻听一听吗?” 谢衣不答,反问沈夜:“你为何把我的偃甲鸟送给山下的小孩?” “什么?”沈夜愣了一下,“哦,那只。我没有送,只是也没阻止别人拿走而已。反正谢衣已死,我也不需要再与什么人联络,那么还留它做什么?难道你指望我像那种不切实际的小子一样,寄希望于一只偃甲?”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说了,我很庆幸谢衣死在巫山。假如他还活着,我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么我怎么可能还会企盼有寻到他的一天?” 谢衣沉默,半晌才出声:“若是谢衣未死……你要怎么做?” 沈夜看着他,道:“先前那副偃甲,很像谢衣,不过比谢衣少了些许东西。而你……我却觉得你比谢衣要多了些东西。究竟多了些什么,你告诉我。” “我说不出。”谢衣答。 “是说不出,还是不愿说?” “不愿说,也说不清。” “呵,没道理都能被你说出七分道理,这世上还有你说不清的事?” 谢衣正欲回答,忽然又一只传音偃甲鸟飞来,稳当当地落在沈夜头顶。 “……”谢衣伸手从沈夜头上捉下偃甲鸟迅速收入怀中,动作间居然有一丝慌忙。 “……它不是来找我的吗?”沈夜摸了摸头顶,略微茫然。 谢衣立即否认:“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它自然是来找我的。” 沈夜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今天找你的人很多,不立刻听一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衣站着没动。沈夜又问:“还是说,不想被我知道内容?” “并不全是。” “那就是说,有不愿我知道的内容?是乐无异的那一只还是方才那一只?” 谢衣迟疑了一下,掏出乐无异的那一只。偃甲鸟嘎吱嘎吱地动了两下,发出声音。 “师父,我现在在叶海前辈这里,他与我聊了好些东西,也有关于师父的事。叶前辈说,前一阵子他驱动了你在静水湖留下的偃甲,那具偃甲如无意外会和师父一模一样,就好像师父复生一般。只是它没有三年前的那段经历,也不会像师父一般叫我傻徒儿,但也同样不会有与沈夜挥刃相向,为沈夜所杀的记忆。我不知道那具偃甲究竟还是不是师父,就如同其实我不能确定我的师父究竟是不是谢伯伯。但是不管怎么说,假如能见到的话总是好的。叶前辈要我去代他照看师父的偃甲一段时间,我明日便启程往师父的故所找寻。老实说,我还没想好见到师父的偃甲之后要如何自我介绍,虽然叶前辈说这一回的偃甲谢伯伯知道自己是偃甲,但我总不好一见面就说,我是制造你的偃甲谢伯伯的徒弟吧?哎,总之到时候再说吧,我先去静水湖瞧瞧,顺便把师父的屋子收拾一下,他不在的话我再往纪山看看去。” 静了片刻,沈夜伸出手指指了指偃甲鸟,“他说完了?” 谢衣等了一下才回答:“说完了。这回倒是简短。” “简短?” “已十分简短。” “……谢衣——” “我知道。”谢衣点了点头,“但眼下的问题是,他好像要来这里。这我倒是万万没想到。” “所以,我需要离开?” “或许是我们需要离开。” “你为什么要离开?” “你不明白吗?” “我要明白什么?” 谢衣摇摇头,“不,不用。” 沈夜眯起眼看着谢衣,最终仍是没有发问。他指指谢衣怀中,“还有一只,不听?是谁的?” “……是龙兵屿。不是什么大事。” “龙兵屿?你果然……是为了龙兵屿而来。” “不是,我是为了你而来。” “呵,不一样吗?”沈夜讥笑道。 “不一样。”谢衣只说了一句便自顾自带过话题:“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你在流月城时,当真没有接受一丝一毫魔气熏染?” “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沈夜反问,接着又道:“对了那不是你。我的确不曾受到分毫魔气熏染。” 谢衣点点头,“那便无碍。”紧接着又是一愣,“但是若你不曾受魔气熏染,那又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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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3:19 GMT 8
【拾】 面对谢衣的疑问沈夜显得有些为难,干脆做出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低头观赏一队从谢衣脚边路过的蚂蚁。 谢衣等了一会儿,确定沈夜是打定主意不理会了,便伸手拉过沈夜的手腕想替他把脉。沈夜敷衍地抽了一下手,见果然是被攥紧了抽不出来,也就随他去摸。 然而谢衣还未曾摸到他脉门就愣住了,错愕地撸起沈夜的袖子。 “好了别看了。”沈夜淡淡道,这一次倒是轻易就抽回了手,“你以为,我这样的人在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之后还能劫后余生,会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吗?” “……已经到什么地步了?” 沈夜皱了皱眉,答:“或许是神农血残存的力量作怪,毕竟庇佑我一人比庇佑整个流月城要轻易得多——溃烂十分缓慢,如今完全废了的也只有一只手而已,要等身死……呵,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你是来这里等死的?” “你认为我不该死?”沈夜自嘲地笑笑,“我自以为算无遗策,能得到最好的结局,却连自己的生死都未曾算对,你说,我是不是十分的失败呢?” “你何不这么想,天要留你,必有其深意。” “你的意思是我这条命留着还有用?” “生命的价值远超乎你的想象,你以为以身殉城便是交代,但或许活下来才能弥补过去所造的孽。就好比……” “你吗?”沈夜接过话,继而又一笑,“抱歉,我又忘了。你不是谢衣也不是初七。” 谢衣沉默了一阵,终于问:“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回龙兵屿?” “你说你并不是来游说我回去的。怎么,你又在骗我?” “不,”谢衣摇头,“我改主意了。” “怎么说?” “跟我回龙兵屿。” “为什么?” “总好过烂死在这里。” “凭什么?” “凭你现在未必强过我。” 沈夜无奈地笑笑,“谢衣啊谢衣,你简直……你以为我如今身体有恙便未必胜你,可首先你得确保我会与你动手。我若不回应,你当真以为凭你的法术修为能破我的瞬华之胄?这么多年过去,我从前教过你的,你竟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我教过你,你的所有计划必须建立在对方会回应你的基础之上,必须建立在可以继续下去的前提之下,还记得吗?” “你……” “你今后还要为烈山部人谋求福祉,我可有说错?去了一趟龙兵屿就沉重了起来,想必你的身上已有责任。那么你还能如此天真行事吗?” 谢衣无言以对,许久才微微一笑,“但在你的面前,谢衣大概永远只是个天真莽撞又固执的徒弟。” “不是永远,是曾经。”沈夜抬起那只虽然逼真却是偃甲制成的手指指谢衣,“你别忘了,我早已没有什么徒弟。” “既然是一心等死的话,何必还要给自己造偃甲呢?”谢衣忽然伸出手拉住那只偃甲左手的食指指尖,“何不干脆自我了断?” “……谢衣?” 谢衣手指向那只偃甲手的手背爬去,最后将那只手握在自己手里,“除了等死,你还在等什么?发现你这只手是偃甲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一向是口是心非的人,总是将自己的想法掩饰起来,你怎么可能真的一丝一毫都不在意,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地在等死?” 沈夜微微叹了口气,“龙兵屿我是决计不会进的。” “为何?” “需要进入,就说明并无大碍。” “你是说……你要等龙兵屿开,才会动?” “是。” “我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考虑的。” 沈夜收回左手负在身后,“我已做过一次大恶之人,不妨再做一次。若不需要那最好,若有必要……龙兵屿那些人,毕竟是我的责任。”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族人。” 沈夜苦笑,“你果然还是那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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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3:44 GMT 8
============================================================ 乐无异从叶海处出来,花了大半日来到静水湖谢衣故所,虽不见谢衣偃甲但的确能寻到近日有人进出的痕迹。 “这地方有结界。”乐无异整理屋子时禺期便跟在他身边晃悠,好奇地观察四周的机关布置。 乐无异笑笑,“这是我师父的阵法结界,看样子那位偃甲谢伯伯离开时重新加固过这结界,否则纵然是师父的结界,三年下来也必定有所衰微。正好,太阳也快下山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儿暂住,这儿有偃甲结界护持,可比客栈安静舒服得多,明日往江陵去也快得很。” “这结界可避免生人妖灵误入么……”禺期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问:“既然那偃甲不在这儿,为何不直接往江陵去?” “啧,到了江陵天都晚了,不方便。”乐无异整理完毕便打开门窗通风,肩膀上鲲鹏扑棱两下翅膀跳上窗框梳理羽毛,“再说飞了那么久,也该让馋鸡歇歇。” “那只鲲鹏……当真不能杀?” “当然不能了,你想什么呢!”乐无异伸手挠了挠鲲鹏的脑袋,“没了馋鸡我以后还怎么到处跑?” 禺期瞥了一眼晗光,道:“你去学御剑之术。” 乐无异连连摆手,“禺期,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御剑术?好像连夷则都不会,我要怎么学?再说也不是光为这个,馋鸡跟了我那么久,我们是好兄弟。是不是,馋鸡?” “叽!” “嘿嘿,馋鸡你别躲呀,禺期是开玩笑的,怎么会真的想杀你。” “吾上回便说过,吾……”禺期见乐无异戳着鲲鹏毛绒绒的肚子玩得开心,止住话题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随你。吾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妖怪灵兽的踪迹。” 乐无异回头看他,“不用不用,师父的结界厉害得很,不会有妖怪靠近……哎,你要出去逛可别走远了!” 禺期头也不回冲他摆摆手,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乐无异也不在意,只对鲲鹏道:“这家伙,怎么重生了一回,就好像年轻了一千岁一样,不是说从前都在剑里睡大觉的嘛。” 入夜时分禺期神清气爽地回来,赞道:“小子,你师父眼光不错,挑的这处居所山清水秀灵气充沛,当真是个好地方。” “那是自然!”乐无异得意洋洋。 “得意什么,说你师父眼光不错,又不曾说你。”禺期似乎兴致不错,话语间带了些笑意。 乐无异兴致乎起,一拍桌子,道:“禺期,我们上屋顶看星星去!” 禺期嗤笑,“看什么星星,天还未黑透呢。” “是吗?那就上屋顶等着去!”乐无异这么说着,也不等禺期应答便从窗户里跳出去爬上了屋顶。 禺期跟着浮上屋顶,在乐无异身边站住,抬头望向浩瀚夜空,不禁问道:“你说吾忘了许多事,吾看这星空倒与从前没什么不同,不知自吾投入剑炉之后究竟过了多少个年头?” “这……我倒也说不清。”乐无异挠挠头,想了一阵,“晗光是古剑,少说上千年,但到底多少年过去了大概谁都说不清吧。” “是吗……”禺期略微怅然,“吾毕生心愿便是完成晗光重铸昭明,但吾醒来之时,这两件事竟早已完成了。吾忘却的千年时光中究竟有过何种过往,吾究竟是如何悟出昭明晗光重铸之法,其间快哉困哉,吾竟一无所知。” “那有什么,你的心愿已达成了,这不是很好?”乐无异毫不在意。 禺期哼笑一声,“小子年少,自然不懂其中滋味。心愿达成,却不似自己所为,又有何趣味?” “唉,好吧,你要是这么死脑筋,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好了。”乐无异仰面一躺摊在屋顶,抬手指了指自己,“昭明晗光重铸之法,指点你其中要诀的,正是本偃师乐无异乐大师!” “你?”禺期侧目睥睨他,“就凭你这毛头小子?” “真的,我不骗你!”乐无异瞪大了眼指着禺期,“你不信?这一段我可以一五一十讲给你听,你看我说的究竟在理不在理!” “好,你说,吾倒要看看你这臭小子能说出什么来。” “嗯,那你听着啊……”乐无异坐起来,仔细回想了一番,将当年与禺期探讨偃术铸剑术的事一字一句地说与禺期,罢了一抬下巴,问:“怎么样?毫无破绽吧?总该信了吧?本偃师可是谢衣的弟子诶,自然是悟性非凡聪敏卓绝!服了没?” 禺期摸摸下巴,摇摇头,“看不出你这小子究竟还有些能耐,吾身为卓绝仙匠竟还受了你的点拨?” “那当然。” “那吾就更加不甘了。” “哎,你……算了算了,反正你再不甘也没法子了,难不成,你还能再去铸一柄更加威力无俦的绝世神剑出来?”乐无异侧过脸托腮看起天上的星星。 禺期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咳嗽一声,换了个话题:“那个什么……你方才说到,之前在这里你曾与吾说起想造什么偃甲灵?那是何物?” 乐无异一愣,连忙保证:“我发誓我绝对没想搞什么偃甲灵,那时与你说过之后再也没起过偃甲灵的念头,真的,我发誓。” “为何?”禺期不解,“既然剑能生灵偃甲也并非绝无可能生出偃甲灵。虽然偃术与铸剑术不同,但匠艺相通之处总是不变。身为匠师你有想法却半途而废,岂不怪哉?” “啊?”乐无异彻底愣住了,“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可是不许我打偃甲灵的主意。” 禺期也愣了,“怎有可能?”继而又恍然大悟,“对了,死物要生灵若不是年久聚集灵气修炼成灵便要以生灵血祭,吾既是晗光剑灵,你既是晗光剑主,吾自当为你周全考虑。血祭之法太过凶险,且偃甲生灵未有人试过,吾若拦你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但凡匠人必求登峰造极一作,如此草草放弃未免可惜。”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个原因呢……” “罢了,此事无需深究。”禺期摇摇头,落下地去,“明早不是还要往纪山去?早些歇下吧。” 乐无异犹豫一会儿,也跳下地去,“说得也是,反正我没打算造什么偃甲灵,的确不必深究。还是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比较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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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4:01 GMT 8
【拾壹】 一夜无事,乐无异第二日一早便赶往江陵。 江陵郊外有些许热闹,似乎是有军士在城外驻扎,却不见过多森严肃穆之气,入了城内反倒是较之从前来此时更加欢喜祥和。乐无异一时好奇,向酒楼伙计打听了一下,方知原是武灼衣自北疆归来,原本是要直接回京复命,但三皇子替他讨了个好,皇帝允他先行回乡休个小假。 “军中军纪严明不得随意饮酒,武将军这一回来,还没在家歇上一日,便拉了叶公子来我们这儿喝酒啦,就在楼上雅座喝得正痛快呢!客官你也来坛好酒?我们这儿的酒可香!”伙计将乐无异的菜上齐,挤眉弄眼撺掇他再添坛酒。 “哦,不了不了,”乐无异摆摆手,“我还有事,吃完就走,就不要酒了。” 等伙计走了,禺期才了然地哼了一声,“难怪此地杀伐之气甚重,原是有将领在此。” 乐无异拍了拍剑匣,道:“无碍,我从前来时就听说武将军为人甚好,年少时就常与那位叶灵臻公子一道为民解忧。” “不,吾只是……” “嗯?怎么了?” “这股子杀伐之气……令吾倍感熟悉……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些躁动,闷得慌……” “啊?怎么会这样?”乐无异伸手按在剑匣锁扣处,着急地问,“你……你要不要紧?不然出来透透气?” “不用!”剑匣微微震动了一下,禺期沉声道,“你将剑匣锁好,快些吃,吃完了上路,出城再放我出来。” “好吧好吧,就依你说的……”乐无异拿起筷子打算吃饭,目光往桌上一扫,顿时失声叫了起来:“我的肉呢?!好你个馋鸡,连鸡蛋都不给我留!” 乐无异担心禺期状况,也没再多点菜,匆匆吃了顿素便上路往纪山方向出城。城北并无军士扎营,乐无异便将剑匣打开取出晗光。 晗光剑身有些发热,凑近去听似乎能听见隐隐剑鸣。乐无异敲了敲剑身,问:“禺期,你还好吗?” “……”禺期现出身形浮在空中,默默无语,似有所思,身上如同烙印上去的红纹散出淡淡的光芒。 “禺期?你……这是怎么了?” 禺期抬手示意乐无异噤声,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小子,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声响?什么声响?鸟鸣虫叫?” “不,是擂鼓声。” “擂鼓……?”乐无异莫名其妙,“又不是赛龙舟,也不是战场,哪来的擂鼓声?” 禺期皱了皱眉,烦躁地在空中晃来晃去。 “你到底怎么了?” 禺期低头细听,“吾似乎听到了擂鼓之声……还有号角声……还有……” “还有什么?” “喊杀声。”禺期扭头看向乐无异,目光炯炯,“你当真没有听见?” 乐无异摇摇头,“没有。你是不是在盒子里闷得久了,幻听了?” 禺期抬手蹭蹭下巴,点点头,又摇摇头,末了冷哼一声,“罢了,不去管它。你不是要去纪山?怎的还不动。” 乐无异不放心地看看禺期,抬手碰了碰他手臂上仍在隐隐发亮的红色纹样,“你这个……真不要紧?” “不碍事。”禺期将手背到身后,“只是剑气有些外散。” “剑气外散?这是为何?” “嗯……大约是有军队驻扎,兵器较多引动剑气共鸣。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那么多做什么。”禺期不等乐无异发问,首先向前飘去。 乐无异依旧不放心,但见禺期无意多言,便也只好作罢,快步跟上。 纪山山道还如当年一般,但通往谢衣故居的路上那些机关却似被修改过,只有防御并无杀伤,与旧时谢衣为逃流月城追捕而设下的机关有所不同。乐无异心里紧张,知道偃甲谢衣多半是来过这里,只不知是否已经离开。 当乐无异终于爬上山顶推开谢衣故居的院门,他赫然看见院落中央摆放着一只陈旧的偃甲鸟,正是自己前两天放出的那一只。 “师父……”乐无异拾起那只偃甲鸟,一时感慨,拨弄着启动了偃甲鸟。 偃甲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开口道:“我已知晓,已有人为我验过,我身体安好并无异常,劳烦乐公子转告叶海,叫他不必挂心。我此行欲去拜访谢衣故人,你不必找我,也不必再放出传音偃甲鸟。故人已逝,我虽与你恩师一般容貌一样姓名,却并非斯人,望乐公子早日放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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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4:32 GMT 8
“咦?是偃甲谢伯伯?”乐无异一愣,“对了,师父也是偃甲,两者必有相同之处,寻不见师父,这鸟便寻到了最为相似的偃甲谢伯伯。嘿,这样倒方便,既然这鸟儿能找到偃甲谢伯伯,我也不必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去寻找了。” 乐无异清了清嗓子,催动凝音石,“谢伯伯,多谢你给我回音,你说的我懂,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必须要亲自确认过你身体无碍才好向叶前辈交差。嗯……算算时间谢伯伯相比离开纪山不超过一天,你往哪儿去了我追你去,再说有我作伴也能够照应你一些。”想了想,又道:“既然是去拜访谢伯伯故人……难道是往龙兵屿去?谢伯伯你千万等等我啊,不仅仅是得跟叶前辈交差,我还是挺想见一见你的,我知道你不是收我为徒的那一个师父,但……哎,总之等等我啊!” 乐无异说完,便放飞偃甲鸟,打算看它飞走便离开去往龙兵屿。哪知偃甲鸟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竟直直飞向院里屋子,在紧闭的屋门前停下。 乐无异呆了一会儿,问:“咦?” 身后禺期看不下去,一掌推去冲开屋门,那偃甲鸟扑棱两下翅膀,重新飞起,冲进屋里。 乐无异又呆了一会儿,再问:“哈?” 屋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一个人开口道:“我说过这样行不通,那个小子很喜欢做多余的事。” 另一个声音淡淡道:“与他相处过的并不是我,我不清楚他是这样多事的人。” 乐无异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进屋里。“……师、师父……不是,谢伯伯……你在啊?”接着又看向谢衣身边随手拾起桌上一根木头开始削的人:“……沈夜……?你还活着?!” 沈夜轻笑一下,慢悠悠地转身,刚要开口,就听见谢衣说:“那只是具偃甲罢了,”接着谢衣抓起他的左手将他的袖子往上一撸,“你看。” 乐无异眉毛一抽,看看沈夜。沈夜默默看向谢衣,一言不发。 “虽然沈夜还活着这件事很难让人相信……”乐无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是即便是谢伯伯本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个沈夜来……好像也不大可信?” 沈夜看着谢衣,问:“你要不要在我身上印上你的标记?那样或许能更加逼真一些。” 谢衣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是叫你不用再放出偃甲鸟了,你既然要去龙兵屿找,为何不直接去?” “啊?”乐无异摸摸后脑勺,有些莫名其妙,“立即转身就走才不对劲吧?这里好歹是师父故居,怎么说也要留上片刻,感慨一番才有人情味吧,那到时候你们还是会被我发现的啊。哎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说已经有人为你验过身体,是指沈夜吗?” 谢衣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因此你可放心回复叶海。” “哦,果然不是偃甲人吧。”乐无异指指沈夜,“嗯……沈夜是谢伯伯的师父,偃术应该也很厉害,那大概没什么问题。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跟我师父稍微有点不同呢?照理师父做的偃甲谢伯伯应该很像很像自己才对。喂,沈夜,你没有改装过他吧?” 沈夜看一眼谢衣,答:“这一只……我兴许的确改装过。你放心,我没有做多余的事,他现在很好。” 乐无异看看沈夜,半晌没有说话。沈夜看出他心有疑虑,便主动开口:“你想问我为什么还活着,有什么阴谋,究竟想做什么,对吗?你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不甘,是不是?” 乐无异尴尬地笑笑,“我是奇怪你为什么还活着,也的确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不甘,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应该通知各大修仙门派你还活着,要不要干脆先约你出去捅你几剑……” “那就捅吧!”禺期搭话道,“这个人长了一张让吾看了就想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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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4:51 GMT 8
【拾贰】 乐无异见禺期真的做出应战的样子,立刻冲他摆手,“别,禺期,我就是说说而已,况且这个人你已经捅过一次了。” “晗光剑灵?呵,看来没死成的人不止一个两个,上天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沈夜看了禺期一眼,又将目光转到乐无异身上,“乐无异,你不杀我吗?” “是有那么点儿想杀了你,但是……我一个人想杀也杀不了你吧?”乐无异试探地问,“再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不会继续作恶了,当年你留在流月城没有逃走,我知道你有承担责任的心,况且到了最后我也明白,如果可以的话你也不会愿意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虽然那不足以使你的作为得到宽恕,但起码你不会再做坏事了。既然这样,上天要留你一命,一定有它的道理。不论怎样生命总是可贵,你本该死去却活了下来,我又何必执着要你去死?” 沈夜皱了皱眉,答:“你简直太过天真。你如何知晓我当年不是故意留在城中诈死,日后再谋大计?你如何知晓我今后不会因为某些契机再次作恶?你又如何知晓当年在流月城中最后一战,我不是因为眼见砺罂大势已去而临时倒戈?天下间的种种事哪有你想的那么好?” “喂,我说,你就那么喜欢别人把你看成一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无恶不作的绝世大恶人,最好见过你的人都恨你恨得牙痒痒?”乐无异十分不解,“你说的我也知道,从前也发生过因为我一时心软太过天真放过恶人而害了更多人的事,我也不是一点教训都没吸取。但是我相信师父。” 沈夜微微扬了扬眉,问:“怎么说?” “我的师父,不论是谢伯伯本人还是偃甲谢伯伯,都是有着悲天悯人情怀的人。”乐无异认真地答,“他跟我说起他自己的师父时,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坏话。偃甲谢伯伯誓死与你抗争到底,坚决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是从头至尾他都不曾说过你是个恶人。谢伯伯被你洗去记忆禁锢在身边百年之久,但他恢复记忆之后却依然站在你那边。我想,他应该从来都不曾觉得你是个恶人。而我相信他。” 沈夜侧过脑袋看看谢衣,笑了一下,“他恢复记忆后没有背叛我?” “他说他不会再背叛你第二次。” “是吗?那他为什么,没有回到我身边呢?” 谢衣微微动了动,没有开口。 “呃……这个……”乐无异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这个事情很复杂……哎呀总之,不管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你做那么多事究竟有什么原因有什么苦衷,做了就是做了,总不可能简简单单一笔勾销。你既然活下来了,我觉得还是好好利用你的余生能弥补多少就弥补多少吧,我不会去告发你的,真的。” “你是在教训我吗?” “啊?我没那个意思,你想多了。相比之下我比较好奇……谢伯伯你为什么要骗我离开?你是怕我看到沈夜还活着忍不住开杀吗?不对不对,你应该不清楚我们和沈夜的事才对,而且要躲可以离开,或者直接出来见我,都比这样方便。” 谢衣回答:“我并不想见你。” 乐无异震惊:“为什么啊?” “你很惊讶吗?”谢衣反问,“我与你可谓素不相识,为何非要见你不可呢?” “这……”乐无异一时语塞。 “我不是你的师父,但你却会将我当做你的师父那样对待。所以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见你比较好。” 乐无异上上下下打量了谢衣一番,低头思索一会儿,又摇摇头,“真奇怪,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不像是……” “喂,小子,吾问你个事。”禺期忽然开口。 乐无异回头看他,“什么事?” “叶海那妖物可曾说过他是如何驱动谢衣偃甲的?” 乐无异仰头想了一会儿,回答:“我记得叶前辈说,这偃甲谢伯伯做完之后并没有要启用的意思,所以驱动时全凭叶前辈一身妖力……怎么了?” “哼,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禺期周身忽然绽出光芒,伸手一指晗光便向谢衣直直冲去。 “禺期?!”乐无异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沈夜以左手去接剑刃,虽卸去大半力道偃甲手中灵力流动却瞬间被切断,晗光仍是冲着谢衣直冲过去。好在谢衣即使闪避,剑刃只划过肩头浅浅割开皮肉,并无大碍。 禺期收回晗光,剑刃之上薄薄一层黑气漾开散去。禺期冷笑一声,指着谢衣:“你这魔物是何来头,为何化作谢衣模样?” 乐无异一愣,“禺期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是魔呢。” “笨蛋小子!”禺期厉声骂道,“不是魔为何隐隐透出魔气?为何血液中尽是魔魅之气?既然是叶海妖怪以妖力驱动的偃甲,为何却一点妖气都无?它根本不是你要找的那具偃甲!” “可是……” “可是你个头!既然是魔那吾也不必客气,直接斩杀取血为吾所用岂不一举两得?那边的分叉眉毛你最好别多事,魔物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沈夜看向乐无异,“这剑灵是失忆了?” “哎,说来话长……” “那就不必说了,管好你的剑。” “我……啧,禺期你别冲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乐无异无法,只好直接伸手夺过晗光塞进剑匣立刻上锁,禺期身形一滞,带着一脸震惊消失在空中。片刻之后剑匣一阵晃动,禺期的声音从匣中传出:“臭小子你干什么!快放吾出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帐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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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5:07 GMT 8
“不是,你听我说,他们烈山部的人比较特殊,人人都受魔气熏染,当年造我师父的时候谢伯伯已经被魔气熏染,所以师父的修为也尽属魔气,他再造的偃甲即使不是用魔气驱动,各个中枢部位的制造过程中也必定会有所运用,因此偃甲谢伯伯身具魔气并不稀奇。”乐无异一口气说完,狠狠喘了一下,这才打开剑匣将禺期放出来。 禺期狐疑地看着谢衣,总算没再对他放剑。他仔细打量着谢衣,问:“当真如此?” 谢衣点点头,“这道理说得通。” 沈夜也道:“这么说也不无可能。” 乐无异跟上:“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你别冲动。” 禺期咳嗽一声,道:“吾是怕你被骗了。” “不会不会,”乐无异立刻保证,“假如真有魔物要冒充谢伯伯,估计不用你动手,沈夜就先把它灭了。” “等等,”禺期又问,“那叶海妖怪的妖力呢?” 谢衣答:“一来偃甲驱动并非将自身灵能灌入,而是推动偃甲运转,因此驱动时的灵能并不需要留在偃甲中,而来魔气能熏染同化各种灵力。” 禺期还不满意:“那你倒说说,你的……” “好啦禺期,你就相信我吧,没问题的。”乐无异无奈地叹气,“要是通天之器能够选择片段记忆读取,真想拿来读一下晗光直接给你看,比一点点跟你解释要简单得多。” “通天之器?”禺期皱了皱眉,“那是什么东西?听你这说法那东西连死物的记忆都能读出来?” “对,一点儿没错,是谢伯伯造的偃甲,可厉害了。” 禺期摸摸下巴,看向谢衣:“带面罩的,那东西你能做吗?” 谢衣点点头,“可以。” “那你能做一个吗?” 谢衣摇摇头,“不做。” “你……” “通天之器我已不需要,既没有缘由,那为何要费力去做?” 禺期别扭了一会儿,终是放弃,“那什么……吾忘了些事情,所以……” “其实忘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乐无异插话道。 “为何?”禺期看看乐无异,“难不成有些事情你不想让吾知道?” “也不是……”乐无异低下头,“只是……” “乐公子”谢衣忽然叫他,“通天之器应当已经无法使用了,那些部件你可还留着?” 乐无异茫然地翻了翻他的包,“四个偃甲蛋倒是都在……” “给我。”谢衣伸手,“反正暂时我哪里也不去,不如帮这位剑灵一个忙。” “啊?谢伯伯!” “此话当真?”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谢衣微微笑了笑,“重新启动通天之器不消一刻,但我不会立刻将它交给你们。三个月吧,只要你能等三个月,我便助你了解你丢失的过往。” “为何?!”禺期暴躁地在空中转来转去,“不帮便不帮,要帮就爽快!” “失去一段记忆,便可抛却执着与成见去感受事物,然而记忆的空缺始终不能由新的记忆填补,记忆的不完整便是生命的缺憾。所以我留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你不是原来的你,但依旧是整个你的一部分。三个月之后,我会帮你寻回记忆。” 禺期在谢衣面前落地站定,想了一会儿之后点头道:“也罢,你原本就不必帮吾,既然有求于你,那吾就听你的。只是,这三个月……不能缩短一些?” 谢衣摇摇头,“三个月已然十分短暂了。” “但一百年,也未免太长了。”一旁沉默许久的沈夜忽然出声,看向谢衣,“你说是不是?” 谢衣静了一会儿,答道:“是,的确太长了。” “三个月啊……”乐无异仰头望天盘算了一下,“那我们先回我哥那儿吧。虽然没再有人沾染上魔气,但还是要问一问那个人是在哪儿沾上了魔气,也不知太华山的道长有没有去彻查。” “你刚才说什么?”沈夜问道,“有人在外面沾染了魔气?” 乐无异点点头,“一个多月前吧,我哥的马队里有个人出去找新路,前些天他回来的时候带了魔气。”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放心,他一路向西北方去,而且往返一个月,不会是误打误撞进了龙兵屿。” “一个多月前?”谢衣追问,“不在龙兵屿的附近?” “嗯,怎么了?”乐无异觉出气氛不对劲,“天底下的魔气……又不是全集中在你们烈山部了……难免……有别的……那什么……你们怎么了?” 沈夜闭了闭眼,叹口气,“天底下的魔气,最近百余年来,的确只出于烈山部。砺罂来时便封了往来之镜,灭时并无其他魔物伺机而入。” “一个多月前……”谢衣喃喃自语,“时间掐得如此之准……大祭司怕是有麻烦了。” 沈夜看看谢衣,“我以为你会是大祭司。” “好,那么我怕是有麻烦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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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5:26 GMT 8
【拾叁】 谢衣戴着面具,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但从抿紧的嘴唇依旧能够知晓其中的严肃。 乐无异摸了摸脑袋,试探着问:“那个……出什么事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必。”谢衣立刻拒绝。 沈夜却道:“既然这小子喜欢多事,随他去又何妨?” “就是就是!”乐无异一个劲点头,“我虽然不管是武力还是法术又或者偃术跟你们两位比起来实在不够看,但好歹也不会是拖后腿的。” 禺期哼了一声,道:“你有旷世神兵。” “对对,我还有旷世神兵!”乐无异指指禺期,禺期咳嗽一声,将晗光挡在身前。 谢衣低了低头,“乐公子,你我非亲非故,当真不用为我的事忧心涉险。”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虽然不是我的那位师父,但再怎么说,你救过我一命啊!” “乐公子!” 沈夜扬了扬眉,看一眼谢衣。 “啊,不是,那个……那什么……”乐无异尴尬地掩了下嘴,继而又苦恼地抱住脑袋,“……哎呀你们真麻烦!那我自己去龙兵屿看个究竟总行了吧,是谢伯伯你一开始叫我去龙兵屿的,这回你可没话好说了吧?” “你……”谢衣一时语塞,“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不许去!” 乐无异当做没听到,四下张望着一边抱怨一边往门外退,“不行不行,你们这儿的气氛我实在看不下去,我先下山回江陵找客栈住一晚歇歇,大约要明天午后才有精神上路。反正我们同路,你们要是嫌自己赶路太累的话我倒是很乐意用鲲鹏载你们一程。总之就是这样了。” 乐无异说完,立刻逃命一般转身蹿了出去,一路跑到半山腰才停下来喘气。 禺期优哉游哉地跟在乐无异后头,噗地笑出来,“吾还当你十分镇定自若。” “跟我哥混了几年,好歹,好歹没以前那么大惊小怪了……”乐无异靠着一棵树拼命顺着气,“但是这也太要命了,沈夜和谢伯伯都没死……我还必须憋着当做不知道那个是谢伯伯本人……简直要……憋死我了……” 禺期顺了一遍乐无异的话,然后惊讶地问:“那人并非偃甲吾倒是伤他之时便确认了,但……你的意思是他是那个本该死在巫山的谢衣本人?” 乐无异点点头,“一开始就有点感觉到了,直到他自己承认自己是烈山部的大祭司……” “那为何不能说?”禺期不解。 “连我都看出来了,沈夜肯定早就发觉他是真正的谢衣了,但是他们好像故意耗着没挑明……”乐无异摇摇头,“我是不明白他们这样有什么意思,大约是有些话当做别人的事来讨论比较不会尴尬?真是太麻烦了。” “那你直接说破便是。”禺期回望山顶谢衣故居的方向,“你不是十分思念崇拜他?” 乐无异愣了一下,低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谢伯伯本人实际上的确跟我没有关系,最后舍身救我一半是因为谢伯伯本性仁慈善良,一半是要我带出昭明剑心,与师徒情分无关。我的师父早就彻底坏了,若说师父留下的也仅仅就是一片忘川的残片而已。或许谢伯伯不愿与我牵扯上关系就如同他说的那样是因为不想让我把他当做师父。毕竟收我为徒的不是他,他并没有与我们相处的那段记忆,而我要把对师父的情感强加给他,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困扰吧。” 乐无异自觉自顾自说了好长一串,于是不好意思地看看禺期,却没想到禺期正搓着下巴一脸认真地在思考。 “禺期?你在想什么呢?” 禺期眨眨眼,回神望向乐无异,“无甚。只是想到吾从前的记忆丢失了一部分,与你这小子相处的那段也相当于没有,却偏偏因为晗光认你做了剑主,你又没死,也没将晗光转手他人,吾便必须莫名其妙地跟着你,想来实在是大大的不划算。” “嘿嘿,那也没办法。”乐无异笑道。 “从前……”禺期犹豫着问,“从前我们是像现在这般相处吗?” “啊?怎么想起问这个?”乐无异挠挠头,“你从前嘛……大多数时候都躲在剑里睡大觉,不愧是千年老人家。一但从剑里出来十有□□要骂我,嫌弃我这个嫌弃我那个,还冲我打雷,可凶了!” “是吗。”禺期歪过脑袋看着乐无异,“你这小子的确不大够看,还有些烦人。吾自知脾气不好,从前伏羲老儿就说吾性子冲,想来没少欺负你。” “欺负?”乐无异立刻否认,“就算我在你眼里有多不济,我一个堂堂男子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欺负的!就算是你,那也不行!” “那你反击了?” 乐无异不由一缩,“那,那倒没有……再说后来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所以我就大人有大量,随你凶咯。要比较的话,你现在对我可比从前和善多了!” 禺期垂下眼,微微皱皱眉,“大约……是因为目前吾与你还不是很熟。” “啊?”乐无异呆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略略失落,“对了……你忘了那时候的事,我还像以前那样对你,你其实觉得我很烦吧?就好像谢伯伯一直提醒我不要把他当做师父……” “倒也没有那么烦。”禺期瞥了一眼晗光,“它与你亲近,吾自然对你有熟悉之感,好过醒来之时晗光在与吾完全无关的人手中。罢了,你不是放话说要在江陵等那个分叉眉毛和戴面罩的?还不走?” “啊!糟了!”乐无异听禺期这么一说,立刻哀叫起来,“我忘了你不能去江陵,武将军还没离开。” “谁说吾不能去江陵?”禺期瞪他,“那点肃杀之气算不了什么,你只要将晗光锁在剑匣中便好。” “但是在江陵你很难受吧?” 禺期偏过脸沉默一阵,道:“并非难受,而是……” “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不用多虑,只管去便是。” 乐无异还有些不放心,但禺期如此说了便非去江陵不可,乐无异也无法,只好点点头,将晗光收进剑匣,“好吧好吧,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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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5:47 GMT 8
乐无异离开后谢衣故居中一片沉寂。 谢衣等了一会儿,见沈夜无话想说,便走出门去。 “你要去哪儿?”沈夜问。 “衣裳沾到了血,我去清理一下。” “伤口呢?那把剑很特殊,它切开的伤口剑气未消之前难以以法术愈合。” “不碍事,小伤,等两天便好。” 沈夜不再说什么,跟着谢衣来到院里的池塘。谢衣也不管他,自顾自一层层脱下衣裳蹲下清洗。沈夜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光裸的背上狰狞的伤疤,终是忍不住伸出右手,指尖触上凸起的疤痕缓缓描画。 谢衣的动作顿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并不理会沈夜。沈夜蹲下身,将手掌贴在谢衣背上,轻声问他:“为何你的身上没有谢衣的标记,反倒满是我留下的痕迹?这些裂缝每一条我都记得,是我亲眼看着瞳一点一点修复的。” 谢衣微微侧过脸,“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是,我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相信,所以迟迟不去确认。” “你不清楚自己希望活过来的是谢衣还是初七,所以即使知道,也一直在试探,对吗?” “我知道初七和谢衣不同,但我也知道初七就是谢衣。” “我以为初七是按照你的意思调教的。” “是。但那一百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初七背叛我,又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他真的背叛我。你说,我是不是自作孽?” “若是早五十年恢复记忆,可能初七真的会背叛你。”谢衣将血迹洗净,从沈夜掌下站起来,“是瞳命人将我的躯体找回,但他不清楚是否能再次将我修复,也不清楚修复之后的我是否还会留在你身边,所以他没有告诉你。” 沈夜叹息道:“瞳当真是我一生至交。” “是的。十二依照瞳所教的救我时切开我的脑袋看过,里面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塞满了蛊虫。”谢衣转身面对沈夜,“所以,我还是初七的时候,究竟为何对你言听计从?明明即使半路逃跑也无妨。” 沈夜默默看着他不答话。 “难怪你总是一遍又一遍问我是否会离开。原来你竟没办法强迫我留在你身边。” 沈夜不禁笑了,“呵,我几时有办法强迫你留在我身边?” “因此我不禁好奇,初七只是个傀儡,你何必如此待他。” “即使是傀儡也毕竟是你,你说我能如何待你?”沈夜抬手指指谢衣,“你看,你现在恢复记忆,又以谢衣的身份与我掏心掏肺地说话。你不是说过,初七是个没心没肺的傀儡,那为何我怎样待他,你还要有些许微词?” 谢衣颔首道:“那百年间我虽不曾去想,但一切均看在眼里。傀儡无心不曾妄动心念,但你如何待我,如何作为,如何思量,我都知晓,也都记得。” “所以,即使恢复记忆,你也不恨我?” “我从不曾恨过你。” “为何?”沈夜不解,“那百年间我仗着你言听计从什么都不知道,对你做了那些事,你如何能不恨我?” 谢衣笑笑,“因为不舍。那百年里我知晓你的困苦,对于无甚感觉的傀儡来说你活得实在太过苦闷。” 沈夜皱起眉,迟疑地问:“你是在……怜惜我?还是个傀儡的时候就在怜惜我?” “倘若你不介意的话——正是如此。我怜惜你。” 沈夜后退一步,“我介意,十分介意。” “好,那么我没有怜惜你,我同情你。” “这岂不是更加……” “那时的你我皆是失去自我之人,不是吗?那时我被洗去记忆,而你……我从前听说过,你年少时不愿自己走上前任大祭司的道路,但是最终你却越来越像前任大祭司。” 沈夜沉默一阵,目光一偏,将话题绕开,“那么你呢?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你是谢衣?” “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谢衣。我做了两年多的谢衣,但我知道原先那个谢衣不会如我这般行事。毕竟我做初七的日子比谢衣要长不少。” “那么何不说自己是初七?” “可我本该是谢衣,作为初七的那一百年不能不说是谢衣近一百五十年的人生中的一部分,初七是谢衣,但谢衣不是初七。” “所以,你究竟……” “直到一年多以前,我依旧在思考自己究竟是谁。但是后来我便放弃了。因为不论我是否弄清楚这件事情,它对我都没有实质的影响,我依旧用谢衣的想法和初七的手段在做着烈山部的大祭司。” “那么你的意思是,现在你的心里只有烈山部?” “伏羲结界是我破坏,心魔入侵是因我而起,我却既没有办法让族人下界生活也没有及时驱走心魔,我亏欠族人的太多。”谢衣忽然顿了顿,又道:“但若当真只是如此,我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如何会犹豫,该以何种身份立场面对你。” “你……明白了。” “是,我明白了。当年的祸是我闯下的,却让你承担了后果。若不是我逆天行事,大不了全族一同湮灭,断不会有你与心魔达成契约,族人尽数染上魔气,心魔以流月城为基戕害下界黎民。我……本该与你一同承担罪孽。” 沈夜默默叹了口气,抬手碰上谢衣的面具。这一回谢衣没有躲,任他将面具摘下。沈夜盯着谢衣右眼的魔纹看了一会儿,道:“你要藏的,原来是这件事。” “我原本打算,你若一心隐居,便不告诉你,你若仍心怀族人,便……谁知你竟说自己要等死,而我居然也信了。现在怕是想要你不管也来不及了。” 沈夜点点头,轻触那魔纹,“的确来不及了。砺罂死后魔契不复存在,反噬的后果不可预计。你不想将乐无异那小子牵扯进来,但昭明之力或许仍需借用。怎么说?他反正已打定主意要去龙兵屿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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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6:08 GMT 8
【拾四】 “哎哎,听说了没?如今咱们武将军,与三殿下关系甚好。” “听说了,这次武将军能先回来一趟,不就说是三皇子替他去说的?” “哼哼,依老汉之见,没那么简单。你看武将军这次是立了功回来的,总该得点封赏,虽说还是远不及老将军那时候,在朝廷上不也多少越来越有点威风了么?你看着吧,原先二殿下当武家没落了,不把武家当回事,现下大约要后悔。二殿下自己的事务正繁忙,武将军好容易进京一次,老汉估摸着给三殿下这么一搅,二殿下怕是见不着武将军做不了动作了。” “瞧你说的,武将军虽然风头正紧,到底年少,手里头才有多少兵,二皇子根基深厚,哪用得着在意咱们这武将军。” “照老汉说,武将军要再立一次功,那铁定平步青云。” “你一个要饭的尽瞎扯,你懂个屁!” “嗯——你一卖鱼糕的你就懂了?” 回至江陵大街小巷的人依旧在议论武灼衣的事,乐无异听到他们提到三皇子,便也饶有兴趣地侧耳听着。然而市井流言毕竟做不得准,夏夷则究竟如何乐无异依旧无从所知,只当作是昔日友人的趣闻听着玩玩。 街角乞丐和卖鱼糕的吵得正欢,见乐无异一脸兴致勃勃在一旁听着,也不管认不认识,扯住了就问:“这位小哥,你说老汉我说的在不在理?这卖鱼糕的脑袋被鱼糕塞了,一点事儿都看不出门道,难怪讨不到中意的姑娘!” “诶?问我啊?啊……哈哈,哈哈哈……”乐无异一时尴尬,不知所措。 卖鱼糕的被戳中伤心处,一时憋红了脸,转而也问乐无异:“小兄弟我听你这口音是长安来的吧?你说这要饭的是不是在瞎扯?” “啊?那个……我好久没回长安了,夷则……不是,听说那个三皇子也才回宫半年左右,我哪儿知道啊……” “哎哎哎,那早前有一件事,小哥你知道不?”老乞丐撑着竹杖站起来,凑到乐无异跟前。 “什么呀?” “就是那个……说三殿下是妖……” “不是。那是谣言,早就不攻自破。”乐无异立刻回答,转而心想:夷则那会儿是半妖,我也没扯谎。 “是吗?”乞丐斜眼瞅瞅乐无异,“老汉倒是听说那三殿下一回来就开始到处讨伐妖邪,难免让人觉得……这个这个,欲盖弥彰,矫枉过正啊……”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啊要饭的!”卖鱼糕的一甩膀子,“咱当今圣上当年不也平定妖乱?三皇子这是呈当今圣上之德,越发有皇上当年的样子!我看啊,多半是为了讨好老皇上。再说不管真假吧,早些年确实有传闻说三皇子是妖,如今讨伐妖邪能免除流言给自己洗干净些,那也没什么不可的不是?小兄弟你说是不是?” “呃……那个……是,是是……”乐无异越发尴尬,趁着那两人互相挑衅的空当连忙逃开。 “喂,小子,那个三皇子……是你熟人?”等拐到人少些的小巷,禺期忽然问。 “也是你熟人啊。”乐无异回答,“那时候我们一起去找昭明,就有他一份。” “你倒是认识不少有来头的人。” “嘿嘿,运气,总是叫我遇上好人。”乐无异得意地笑笑,四下看了看,“嗯……客栈应该在附近了,先住下好好歇歇吧。对了禺期,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禺期静了一会儿,答:“无碍。” “那就好,要是有事的话你要告诉我。” 禺期嗤笑,“告诉你有用否?” “那倒……哎,我好歹也是关心你,你就领个情卖个面子给我吧。” 禺期笑笑,懒得理他。 乐无异寻着当年来江陵时住过的客栈,掌柜的还是福掌柜,和原来没多少差别,不过客栈每天迎来送往,福掌柜是不记得乐无异的。 要了间房歇着,乐无异也不高兴出去溜达,便躲在房内用方才在街上买的材料做偃甲玩。禺期安安静静在剑匣中睡着,似乎的确无碍,没有先前上纪山之前的躁动。乐无异做起偃甲来总是废寝忘食,在狼王马队中时总有人提醒饭食,如今只身一人闲下来做偃甲,便从天亮一直做到天黑,直到剑匣发出咚的一声,他才回过神看清天色。 “都这么晚了啊……哎呀我忘了给馋鸡喂吃的!”乐无异猛地跳起来。 禺期道:“急什么,那鲲鹏想必是跟你跟惯了,知道你做起偃甲来什么都不顾,早就自己溜去偷食过了。” 乐无异往桌上看过去,果然见鲲鹏吃得圆溜溜地在那儿滚来滚去。 “哎呀,饿了叫我就好,偷吃的话我要怎么跟人家交代呀,下次不许这样了,我又不是不给你吃的。”乐无异戳了戳鲲鹏圆滚滚的肚子,伸个懒腰,“哎,我也该去找点吃的了。”刚要出门又回身看了一眼剑匣:“禺期,我一会儿就回来,不要打馋鸡的注意。” “……啰嗦!” 乐无异下楼去好好吃了一顿,待再回房时刚打开门就见鲲鹏一头扎过来,哧溜蹿上了肩头。乐无异正惊疑,往房内一看却见剑匣正微微震动。 “禺期?”乐无异关上门,走到放着剑匣的案前试探着将手按在剑匣上。剑匣有些发热,但并没有到烫的程度,反而有些暖洋洋的。“禺期?你怎么了?” “没什么。”禺期答,“看来是因为吃了那个戴面罩的一点血,所以先前无事。” “你又开始……?” “引动共鸣而已,并不碍事。” “但是你先前说,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是……” “也不碍事,只是稍微有些烦闷。” “但是你……” “臭小子婆婆妈妈的做什么?”禺期终于呵斥道,“反正明天就走了,哪里那么多事!天色已晚,你快睡觉。” “哦,知道了。”乐无异知道再说也无用,自己也搞不懂禺期的状况,更加没有任何办法,于是坐下继续做他的偃甲。禺期待在剑匣中也的确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不过就是晗光的轻鸣略微有些烦人。 两个时辰过后禺期忍不住出声:“臭小子,你还不去睡觉吗?” “嗯?”乐无异愣了一下,点点头,“嗯,是该睡觉了。”接着又狐疑地看了剑匣一眼,才起身去洗漱。 乐无异脱了外衣吹熄了灯,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犹豫之后终是抱起剑匣往床上一滚,大大咧咧裹了被子就睡。 “……”禺期安静了好半天才问出声,“臭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啊?没什么啊,睡觉而已。”乐无异打着呵欠回答,末了将剑匣更往身前抱了抱,简直禁锢了个严严实实。 “你是三岁小孩吗,还要抱着东西睡觉?” “今晚有些冷,正好晗光发热,不用浪费了。反正剑匣摆在哪里还不是一样?行了行了,我睡觉了。” “你不觉得硬邦邦的硌得不舒服?臭小子,喂!啧,这么快就睡着你是猪投胎?!” 乐无异听着禺期不停地抱怨,硬是假装睡着一句也不搭理,抱怨得久了禺期便放弃了,渐渐安静下来。乐无异也不知不觉困意上头,睡了过去。 夜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将整个江陵都要挠破一般,乐无异惊了一跳翻身坐起,顺手去摸剑匣,一推之下只觉得剑匣轻巧异常。乐无异脸色顿时一变,赶忙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声音来处应是江陵西郊,越往西郊靠近越是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怪异氛围如雾霭般浓浓地纠缠在将凝的霜气中。乐无异心中一凛,似有所觉察,不由停下脚步回身望去,却见街边窄巷中有一条带着寒意的身影正催动阵法,那阵法看起来颇为眼熟。 “……夷则?!”乐无异止不住惊讶喊出声来,那人回头看他,浅浅勾了勾嘴角,冲他点了下头,旋即消失在阵法中。 乐无异震惊之余不及细想,立刻往方才惨叫声传出的方向继续追去,见前方已有影影绰绰的几人举着火把诚惶诚恐地窃窃私语,料想应是此地无疑,便急忙上前一探究竟。 被剖开胸腹的女子不成人样地躺在城门外不远处的树林里,禺期正跪在她身边,手中晗光散发着淡淡黑气滴血不染拄在血泊之中,地上女子的鲜血正一点一点向晗光接触地面的裂缝中褪去。 “禺期?”乐无异小声叫他。 禺期扭头看向乐无异,脸上尽是点点血痕。他舔去嘴角的血迹,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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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6:28 GMT 8
【拾伍】 直到斜月西升时谢衣才从灯下起身略略舒展筋骨。沈夜则一直在一边看着他将通天之器重新修理改造。 “你留下通天之器,总不会真的只是要那个剑灵过一段失忆的日子吧。”沈夜问。 谢衣摇摇头,“若是如此我也不必急于在这一时三刻修复通天之器。不过三个月确是为他所设。” “怎么说?” “我听说过铸剑之法,那把剑是双剑合一锻造,所用材质在锻造过程中已完全改变本质,虽然剑灵溃散的灵力不曾消逝,再聚合的剑灵却也同原本的剑灵不一样了。以往的通天之器怕是难以从新剑金石中读出记忆,我需重新试验改制。” “急于一时又怎么说?” 谢衣没说话,只将一只偃甲鸟摆在桌上。沈夜凑近去看了看,问:“这是……停在我头上的那一只?” “是。”谢衣让偃甲鸟开口说话。 “前任大祭司沈夜,我是瞳大人的傀儡十二,现任七杀祭司、生灭厅主事。”十二的声音从偃甲鸟中传出来,“我十分还念您。若是您如今尚在人世,想必比我们现在的大祭司要可靠。从前瞳大人就经常与我说您作为大祭司是如何的优秀,如今想来总是让我不禁悲从中来。我的大祭司是您徒弟,我算是瞳大人半个徒弟,为何我的大祭司与瞳大人的大祭司会相差如许呢?十二有苦难言,借此偃甲鸟抒发胸怀,若是叨扰大祭司您在天之灵,还望海涵。” 沈夜琢磨了半天,看看那只偃甲鸟,又看看谢衣,神情微妙。谢衣不急不躁等在一旁。半晌,沈夜才问道:“十二的偃甲鸟……你认得出来,是不是?” 谢衣点点头,“是。” “这只偃甲鸟不是停错了地方,而是原本目标就是我,对不对?” 谢衣又点点头,“对。” “你来之前想必与十二商量过,先前在你之前来的那个人便是十二无疑。虽然目标是我,但信息依旧是传达给你的,对吗?” 谢衣依旧点点头,“对。” “但是信息内容全是废话也不存在暗藏玄机的字谜……也就是说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偃甲鸟本身?” 谢衣点头道:“如你所料。” 沈夜叹了口气,道:“谢衣啊谢衣,你这个大祭司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地步,你一离开便有人造反,心腹都受制于人?” 谢衣默默望他一眼,不说话。 沈夜见他无意反驳,便也不再多言,只道:“十二放出的传信手段想来一率经人验查,真正要传达的信息被他存放进这偃甲鸟中之后又抹去,所以你需要通天之器读取凝音石的记忆?” 谢衣摇摇头,“只怕十二周围有人监视,他什么也无法说。” “这只偃甲鸟的意义总不会只是为了告知你龙兵屿出了变故吧?” “不会。”谢衣微微笑了笑,“十二可是瞳一手栽培的人。” 沈夜眯起眼看着谢衣的笑容,不禁感叹道:“你果然……既不是我的徒弟谢衣也不是我的傀儡初七。现在连我都不知该用何种立场与态度对待你了。” “如今的谢衣使你感到陌生?”谢衣将偃甲鸟置于通天之器上,以法术催动偃甲。 “不会,”沈夜端详着他,“只要是谢衣就不会。谢衣就是谢衣而已。” “谢衣就是谢衣而已。”谢衣重复了一遍,并不表示赞同,也没有去反对。他盯着通天之器读出的信息,沉默了一阵之后点点头,“我知道了。十二故意放出了一只容易拆解的偃甲鸟让对方误以为内有玄机,而拆解过这只偃甲鸟的人是开阳祭司部下。” “开阳祭司?” “她先前是雩风的部下,与城主一脉也算有些亲故。” “原来如此。”沈夜点点头,“若是没有这魔气的变故,你就算让贤也无妨——当然,在我看来城主一脉已无能当大任之人,即使拥护城主一派当真成功推翻大祭司,扶上一位城主,多半也是傀儡。从流月城结界被打破的那一刻起,城主一脉的根基就开始溃烂了。” “是。我现在决不能让大权旁落。”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谢衣低下头,“我要布一个局,让她自断后路。” “呵,我终究还是不敢小瞧自己调教出来的人。”沈夜笑笑,“你岂止是要布一个局,在你看似贸然离开龙兵屿前来找寻我的那一刻,你的局不是就已经开始了?甚至……说不定就连我,都在你的布局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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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6:47 GMT 8
谢衣静了一会儿,侧耳倾听,之后告诉沈夜:“这局,全赖他们自行促成。”接着又问:“你可否……陪我演一出戏?” 沈夜看看他,没说话。 谢衣重新戴上面具,走出屋去,挥手撤了结界,忽然道:“谢衣早就死了,这你比谁都清楚。他不正是你亲手杀死的吗?” 沈夜跟着走进院中,笑道:“他背叛我,难道不该死?” “这件事轮不到我置喙。不过你大可放心,如今的大祭司并不是谢衣本人,而是七杀祭司操控的一具偃甲。” “哦?偃甲?那么龙兵屿的那些人岂不是一直被七杀祭司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必瞒不过所有人,高阶祭司中大概已有人开始动作。毕竟如今所谓的大祭司,与百余年前的谢衣相去甚远,若不然谢衣一向与城主一脉亲厚,当年甚至为此不惜与你反目,如今又如何会反过头来独揽大权打压城主派系。此事已藏不了多久,当年七杀祭司使诈冒充谢衣接管龙兵屿时便有过议论,谢衣消失百余年重新出现,本就有诸多令人费解之处。机会就在这三两个月中,你做是不做,还望仔细斟酌。” 沈夜冷笑道,“如此说来我若要回去岂不是容易得很,何必与你们的七杀祭司联手。我只需回去当众拆了那具偃甲,杀了七杀祭司便可。” “你若当真这样做了,那么下一个被当众拆了的就会是你了,前任大祭司大人。目前谢衣身份依旧甚得民心,废城主一事才让他声誉稍有动摇。谢氏一族从前世袭生灭厅主事一职,他若说你非是烈山部罪人而是救了烈山部的人,再加之现任生灭厅主事七杀祭司从旁佐证,而你又曾从沧溟城主处习得城主一脉法术,若说你与沧溟城主有媒妁之约,又如何不能服众?七杀祭司诚意如斯,望足下多多考量。” “那之后呢?我并未受魔气熏染,四肢已开始溃烂,到头来,仍旧是将大祭司之位传给七杀祭司是吗?” “到那时,城主派系也该偃旗息鼓了。龙兵屿没有伏羲结界,城主宗室的优势不在。言尽于此,我该回去了。” 沈夜愣了一下,“你这就走了?” 谢衣转身,“还有何事?” “……天色已晚,何不……” “不必。”谢衣欠身行礼,退出院外。沈夜微微皱眉,抬起手欲言又止,终是摇摇头折回屋内掩上门。 谢衣走出院外没几步,又重新折回,挥手施展法术,朝附近树林里射出一道光芒,立时有一个人影狼狈闪出意欲逃跑。谢衣迅速追上,拦住那人去路,问道:“你是什么人?跟随七杀祭司大人放出的偃甲鸟寻来的吗?说,你是谁的部下?老实回答尚可饶你一命。” 那人瞪着谢衣缓缓后退,猛地抽出一支匕首向谢衣掷出,谢衣闪躲之际四下风沙忽起,反应过来再度想要拦住那人时人已不见了踪影。 谢衣站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窥探之人后才下山往江陵去。
“你说什么?!”龙兵屿内开阳祭司听完属下回报,立刻有些坐不住,“十二这个傀儡人当真干得漂亮……” 才赶来的巨门祭司也是面色不佳,“如此一来,若是沈夜当真没死,即使我们知道了七杀的计策,也只能眼睁睁干看着。”巨门祭司依旧有些不信,又问才赶回来的两人:“你们确定那个人是沈夜?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跪在地上的两人对视一眼,答:“确实是前任大祭司沈夜。” “另一个人呢?那个戴面具的人是谁?” “属下不知,追踪七杀祭司的偃甲鸟找到沈夜时,那人已经先到了。” 开阳祭司略略思索,道:“沈夜当真未染魔气四肢溃烂?” 其中一人答道:“沈夜左手已完全换作偃甲。” “那么,目前可有把握杀了沈夜?”巨门祭司问道。 开阳祭司摇摇头,“沈夜不用杀。到时候沈夜究竟是我们的阻碍还是我们的助力仍未可知。” “不管怎么说架空城主的事可是他先开的头!留着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承认他与沧溟城主有婚约的是我们呢?那么他就不是架空城主,而是名正言顺。我们虽是旁系,终究属于城主一脉,比现在不干不净的生灭厅有说服力。沈夜这块垫脚的砖,七杀用得,我们也用得。” 巨门祭司皱眉,“那么就杀了七杀!” “暂时还不行。”开阳祭司摇头,“杀他需要理由,关键在于谢衣。” “可是谢衣早就死了,从始至终就是七杀在瞒天过海。” “他可以做一个假的谢衣,难道我们就不可以吗?谢衣本就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凭什么要给七杀拿去用?废城主……城主从烈山部入流月城以来一直存在,他说废就废,简直就是为了一己之私乱烈山部根本。若是谢衣本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巨门祭司沉默一会儿,问道:“你觉不觉得……最近的谢衣和原先有些不同,反而更像从前的谢衣?” 开阳祭司点点头,“这正是我在顾虑的事。若不是谢衣忽然柔和下来,我们也没机会做这些动作。光凭七杀一人,他还没那个能力手段如此管理龙兵屿三年之久,他身后必定还有人。” “那个去见沈夜的人?” “十之□□。”开阳想了想,道:“既然目前七杀的智囊不在龙兵屿,我们便可在祭典之上拆穿现在的大祭司为偃甲冒充。但为免生出变故,还需多多准备妥善,最好能先杀了那个随时可能来坏事的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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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7:04 GMT 8
【拾陆】 江陵,夜。 “禺期,你在干什么?”乐无异向禺期走过去,拉起他的手看了看。 “这位公子,你认识这个妖物?”渐渐聚拢来的人群中有人问道,“你还是不要靠近他为好,没看见那姑娘都被这妖物撕开了吗?真是作孽哟!” “谁是妖物!”禺期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凶狠。 人群中有人缩了一下,又传出颤抖的声音:“杀、杀人吸血……怎么不是妖物!” “吾不跟你们这般愚昧至极的人争辩!”禺期提起晗光,起身要走,却忽然发觉乐无异还拉着他,不禁皱眉道:“还不走,拉着吾作甚?” 乐无异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低着头问他:“这一路过来,你有没有杀过人?” “……你何出此问?” 乐无异手中握紧了些,“从叶海前辈处出来时你还不能化出实体。” “啧,你没看见吾刚吸了这一腔热血?” “先前在纪山,你也已有实体。” “吾刺了那带面罩的一剑。” “再往前,从这儿出发时我也碰到你了。” 禺期烦躁地晃了晃脑袋,“吾没杀人!普通人的热血虽好,哪有妖灵血液灵力充沛?哼,小子,吾明白你的意思了,人杀不得,妖灵便无所谓,是也不是?”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目前眼下……” “小哥,同这种妖邪无话可说!”有人等不及地冲乐无异喊道,“你若是他同党,也劝你速速伏法莫要挣扎!” 乐无异回头看他一眼,道:“你们听我说,他没杀人,这姑娘不是他杀的。” “你们果然是同党!妖邪之言也能信?” “我说了人不是他杀的!”乐无异将禺期拉开,指着地上的尸体,“你们不是看见这伤口了?分明是撕裂的,他利刃在手用得着活生生将人胸膛撕开?” “利刃在手还把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撕开,岂不是更加残忍?!” “他手上只有手背溅血手心却干干净净,指甲里更没血渍碎肉,你们不敢过来检查,就站在那儿凭自己胡思乱想来断定是非,岂不是太有失公正?” “公子说得是,我江陵子弟必不能做臆断是非的愚昧之举。”一人高声应着,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一出来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再无骚动。那人走到乐无异面前,拱了拱手,“在下叶灵臻,若是一场误会,灵臻必会还你们公道。” “哼!吾之公道不需你来给!” 叶灵臻冲禺期笑一笑,转头向乐无异道:“公子可信得过我?” 乐无异愣了一下,“你就是叶公子?我信我信,十分信你!” “多谢。”叶灵臻也不再多话,抓住禺期的手仔细看了一番,又伸手要碰晗光。 “别碰!”禺期出声制止,“这剑此刻易伤人。” 叶灵臻看看他,点了点头,转身又去检查尸体。 “这是何物?”叶灵臻小心扳开尸体的嘴,从她口中寻到一截断指。 禺期扭头望过去,答:“就是这断指的主人剖了她。” “凶手在何处?”叶灵臻又去查看尸体的指甲,指甲缝中果然有不同寻常的污血死皮。 “跑了。” 叶灵臻摇摇头,“你若拦下了凶手,此事倒要简单得多。我见你非是凡人,为何没有将凶手拦下?” 禺期扭过脸,“当时吾渴得厉害,不曾多想。那又是个魔物,逃得极快。吾劝你也莫再追查,魔物不是尔等寻常人靠些武功便可制服的。” 乐无异仔细想了想,问:“诶,不对呀,叶公子,我想来想去觉得你没理由相信我们。就算人不是禺期杀的,但说不定禺期是与凶手合伙,所以才白白让他逃了呢?你……你是来帮我们的吗?为什么?” 叶灵臻笑笑,“乐公子果然机敏。三皇子所托,灵臻必不好辜负。我会尽力为你们脱罪,你们不必挂怀。” “三皇子?!他果然在江陵,我没有看花眼?!” “原来是那个三皇子的肃杀之气?”禺期皱眉,“吾便说这点金戈肃杀如何会叫吾控制不住……这三皇子身具龙气,非是池中之物,今后必将翻云覆雨。” 叶灵臻竖起食指在唇上靠了靠,示意禺期不可多言。“这女子死时究竟是何种情形,还请这位禺期前辈细细说与灵臻。” 禺期看看他,“吾用不着……” “禺期你就说吧,”乐无异催促他,“你一走了之他们倒也拿你没办法,可……可我不想再有人说你是恶灵,晗光是邪剑了。” “晗光本就是邪剑,有什么说不得的?”禺期抱怨一句,终究还是老实将前情讲来:“这臭小子以为抱着剑匣就能警醒,不叫吾偷偷出去寻食,可惜他忘了上锁。那会子不知为何肃杀之气忽然直冲云霄,吾实在渴得忍不住,就冲出去了,四处乱撞的时候刚好感觉到这儿有魔气,就想宰了魔物吸它的魔血解渴。谁知到这魔物刚好拖了个小丫头出来要掏她的内脏。吾对普通小丫头的血没兴趣,就想趁它害人直取那魔物,但那魔物虽疯癫,倒是警觉,晗光只堪堪伤到它就逃了,倒是这丫头的一腔热血溅了吾一身。” 乐无异睁大了眼看着禺期:“然后你就喝她的血了?!” 禺期茫然:“为何不能?反正都已经死了。晗光沾了热血便收不住,尤其还伤到了那魔物沾染魔气,更加渴求鲜血。” “我明白了。”叶灵臻点点头,“眼下的证据可证明你未杀这名女子,但还不能完全脱了干系。晗光吸血一事有违人伦,许多人看在眼里无法隐瞒。此事非同一般,既然人不是你杀的,剩下的事不在江陵府衙职权之内,便交由灼衣押你进京交与三皇子定夺。” “这是要做……” “禺期!”乐无异拦住禺期,“那……那就劳烦叶公子了。” “无碍。”叶灵臻摇摇头,“只是如此便要委屈两位先随灵臻走了。” 乐无异点头应下,“嗯,我明白。只是……只是我在等人,明日可能会有人来找我。” “此事我们会替乐公子安排。” “哦,那就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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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9, 2014 17:17:21 GMT 8
叶灵臻留下安抚众人处理善后事宜,先让人将乐无异带去安顿。乐无异回客栈收拾过东西将晗光放回剑匣锁好,便跟着叶灵臻的人去了临时给他安排的屋子。原本说是要带去武灼衣营里,但乐无异向叶灵臻说明了禺期的情况不适合接近军营,便改为安顿在叶灵臻家的客房,反倒住着比客栈舒服。 “这屋子真不错,都有点儿想起我自己家了。”乐无异倒在床上伸懒腰,“这种不尴不尬的时辰最麻烦了,明明没睡够可是又不想睡了……” 顺手开了剑匣的锁,禺期立刻现出身形满脸不悦地俯视着乐无异。 “你别不高兴了,”乐无异挥挥手,“叶公子这么做不是真的想如何处置我们,说是交给夷则定夺,意思就是安抚江陵百姓之后便可放我们走,没事的。” “这道理吾自然知晓!只是……”禺期扭头想了一会儿,皱眉道:“吾总觉得有些不妥。倒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就是有一股子压不住的气在胸口乱撞。先前吾说过,这里的肃杀之气并非让吾感到难受,而是……而是兴奋。” 乐无异坐起来抬头看着禺期,“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了。” “那种热血沸腾之感……好似十分熟悉,但吾想不起来是哪里熟悉。或许吾还是晗光剑灵之时曾与剑主一同杀伐战场睥睨天下,或许吾曾多次助剑主踏过尸山血海成王拜将。” 乐无异点点头,“晗光是上古名剑,历代剑主除了我以外,全都是一代豪杰。” “哼,晗光可是吾铸的剑,即使当时未能完成,也照样是绝世神兵!”禺期终于有一点儿得意起来,“等三个月后那个戴面罩的若是说话算话,吾便能得知晗光以往之神威!” “你……当真十分期待?” “那是当然!天底下有哪个匠人不想亲眼见证自己的作品大放光彩?你难道不想自己的偃甲流传于世待后人赞颂?” 乐无异犹豫一阵,又问:“若是现在的剑主不是我,而是夷则,或是武将军,甚至我哥,你会更加开心吧?” “这个么,要等你这小子死了再说。”禺期摇头晃脑地答道,“剑认了主就没有自行更改的,晗光沾过你的血,联系就更加紧密,等同于于结下死契。眼下就算是明珠暗投,吾也断不会去想改换剑主的事。你若是自知没这个本事驾驭晗光,不如将它送人,也不至于埋没了吾这无双宝剑。如何?” 乐无异一脸认真地看着禺期,没说话。 禺期眨了下眼,有些尴尬,“吾……吾只是随便说说,哪里真会欺负你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小子。” “就算你是说真的,那也没用。”乐无异语气平淡,毫不在意,“我是不会把晗光交给别人的,想都别想。” “好大的口气!”禺期来了兴致,“怎么,你难道想用晗光成就一番大业?吾还当你胸无大志呢。” 乐无异摇摇头,“就算我胸无大志埋没了神剑,也好过让你再被人利用。” “被人利用?”禺期不解。 “你说过,你不甘被人利用,无端卷入部族争端、家国之乱,所以自行沉睡不愿与剑主多有瓜葛。但即便如此,你依然将历代剑主横死的责任算到自己头上。” “剑主横死责任自然在于剑灵未能护剑主周全,但吾岂会自行沉睡不与剑主有瓜葛?” “是,你这样的脾气与傲气,怎么会轻易放任剑主不管?你成为剑灵以来究竟经历过什么我不清楚,或许一开始你的确期待晗光的风采,希望晗光浴血更锋,但是我认识你时,你对于以往晗光大显神威助剑主杀敌的事根本一点儿开心自豪都没有,偶尔提及也只是草草带过不愿细说。” “怎么可能?” “你现在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你忘了那些经历。所以我想……我几十年的寿命在你眼里或许只是一瞬,但即使是一瞬也好,我希望你能迟一些再遇到下一任剑主、再被卷入那些事。”乐无异抿了抿嘴,略略低下头,“其实……我不怎么希望你找回记忆。你虽然好强自傲,但本身是个好人,过去那些事……大概不是你真正想看到的……” 禺期歪过脑袋思索了一阵,点点头,“你的意思吾大概明白了,但……” “哦,不过这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你不用介意的。”乐无异听出禺期语气中的意思,立刻抬头冲他摆摆手,“毕竟那些是你的过去,要不要找回来全由你。不过——” “不过什么?”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说。” “你能不能不要再喝血了?不管是不是人,平白无故杀害生灵都不好。” “不成。”禺期摇摇头,“吾才化形不久,灵力实在微弱得很,根本不能发挥晗光之力。你又不用晗光除妖伤敌,吾只好自行解决。这就跟你晚上吃的卤肉一般,你可曾计较过猪也是生灵?” “这……”乐无异一时无语,只好把手腕一翻:“那你如果需要的话,还是喝我的血好了。” “你简直胡闹!” “你才胡闹,我又不需要依靠晗光之力,你就算灵力微弱也没关系,为什么非要喝血不可?” “自然是为了在危难之时能够保护剑主。” “可是我不需要啊!”乐无异坚持,“你已经为了帮我消失过一次了,我真的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 禺期看看他,半晌才勉强答应:“吾尽力而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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