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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Feb 21, 2014 12:34:22 GMT 8
gn你好,非常喜欢你的文章~请问可以转载到沈夜的个人论坛吗?? 论坛地址:http://shen.boards.net/ 首楼会注明作者和授权~方便的话更欢迎来亲自更文同乐!^O^ №19 ☆☆☆= =于2014-02-20 20:44:15留言☆☆☆ №19 ☆☆☆= =于2014-02-20 20:44:15留言☆☆☆ 感谢喜欢!请随意转=3= №12 ☆☆☆烟于2014-02-20 12:38:02留言☆☆☆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因为黄黄太黄了么! 谢谢LS各位! №24 ☆☆☆韶华于2014-02-21 11:33:0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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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Feb 21, 2014 12:35:03 GMT 8
星战AU,各种不科学,不用较真 应该不会很长
1.
雨停了,日光刺穿低空中翻滚的云层洒落在玻璃上,投射出一片鸽灰色的阴影。乐无异关了便携式计算机,揉揉酸胀的眼睛,合上手里的《现代机械电子导论》。泛黄的纸页薄而脆弱,他用一只手拖住书脊,把书还了回去。前台小姐接过他的学生证,露出一个微笑。
“难得放假,不回家吗?”
他习惯性地抓了抓后脑勺,说,“回去家里也没人,不如在学校待着。桢姬你呢?图书馆明天就关门了吧,有什么计划吗?”
前台小姐摇了摇头,“明天是检修日。”
乐无异这才将思绪从图纸中彻底抽离,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的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颊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那枚象征着人工智能的标记就在左侧耳垂上,如此显眼,可他总是忘记。多么讽刺,他是个工程师,却分不清人和机器的区别。
她看穿了他那一刻的错愕,却没说什么,仍然礼貌地向他道了再见。
雨下了整整一天,空气里弥漫着土壤特有的甜腥味。乐无异走出图书馆,深吸一口气,肺叶里灌满了一月的风,心情也变得振奋起来。
昨天是学期末最后一场考试,学校格外开恩,今天一早同学们就都回家了。他接到母亲电话,嘱咐他自己过节。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倒也没有多么失落。他的父母一直守在前线,这些年一家人聚少离多,见一面都奢侈,遑论放长假一起过节。
这个季节白昼总是短暂,夕阳才从云里探出头,仅仅仓促挣扎了一下就又没了踪影。日落后的校园更显空旷,乐无异沿着小路穿过纵横交错的建筑物,心里琢磨着毕业设计,便想去找谢衣。经过机械楼时看见十楼的灯果然亮着,驾轻就熟地印了指纹,转身走进去。
机械楼的构造像一个原始的迷宫,地板被负责清洁的人工智能打扫得一尘不染。走廊里很安静,实验室的门紧锁着,看起来教授们也都回家了,除了谢衣。电梯在十楼停下,乐无异站在1007门前,刚想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这声音低沉而冷漠,乐无异凝住呼吸,瞬间的迟疑令他收回了叩门的手。
“让老师失望了。”
回答的声音很轻,像一句喟叹。乐无异从未听过声音的主人用这样的语气对谁说话。
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开口。
“谢衣,你没有选择。”终于,那个男声打破了沉默,“军部已经成立专项技术组,一旦经过二次测评,立刻投入量产。”
“……老师,我想你知道,我这些年的研究是为了什么。”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余下的不过是收拾残局。”
乐无异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军部的人,谢衣的老师——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谁,他听过太多他的故事,他甚至见过他的照片,就在谢衣的书桌上。有多少军校生视他为目标,想要亲手缔造一个同盟军的传奇。
直觉告诉他应该马上离开,然而好奇心像一根藤蔓,顺着脚腕一路攀爬,将他牢牢固定在地板上。
下一刻,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打开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因为逆光,乐无异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然而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令他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僵持之下,乐无异本能地看向站在男人身后的谢衣。年轻的教授神色如常,对着乐无异微微颔首,像是在宽慰他不要担心。他讷讷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那人移开目光,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式口吻说,“明天去见瞳。”
说罢也不等回应,与站在走廊里的少年擦肩而过,转身走了。乐无异呆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在对谢衣说话,又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他的背影。那人没有穿制服,剪裁得体的黑色大衣勾勒出结实修长的身形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起了毛边,渐渐和黑暗消融为一体。
乐无异回过头,见到谢衣仍伫在门口,如梦初醒一般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对不起老师,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谢衣摇了摇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领着他进了办公室,“喝茶吗?”
乐无异看见桌上的两杯热气腾腾,没有动过的茶,越发内疚起来,连忙摆手,“不用了。”
他是工程系最出色的学生,这间办公室的常客,谢衣早已习惯了他的造访,径自走到窗前,从小型冰箱里取出一罐金丝果汁放在他面前。乐无异用两只手捧住冰凉的易拉罐,肚子里装了无数个问题,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您和沈将军一点儿也不像。”
谢衣笑了,笑意却转瞬即逝。乐无异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落在书桌一角的相框上,那里并肩站着十年前的沈夜和谢衣,背景是军校的校门。
他拿起相框,拇指在玻璃上轻轻摩挲,“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乐无异隐约知道一些沈夜和谢衣的旧事,但很难把他的老师和故事里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他读不懂谢衣的语气,心头仍然盘绕着沈夜方才说的话。
“老师,军部要把什么投入量产?”
似是早已经料到他会这么问,谢衣握着相框的手微微施力,又渐渐松开。他看着乐无异,镜片后的眼睛里是一贯温和从容的浅黑色泽,却多了一点别的什么。那目光的分量让少年情不自禁放下了手中的果汁,坐直了身子,好像一下回到了十二岁。
“无异,刚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乐无异在心里叹了口气。
再迟钝他也看得出沈夜来者不善,没有追究他偷听的责任已经是意外。谢衣只怕是遇到了大麻烦,不想把他卷进去。他感到有些挫败,但知道谢衣轻易不会改变决定,也只得先点头,把困惑和担忧暂时咽了回去。
一罐果汁喝完,他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手忙脚乱地从腕间卸下便携电脑给谢衣看他的图纸。毕业季近在眼前,论文的初稿也快写完了,他对自己设计的能源空间站仍是不满意。
谢衣指出几项计算上的失误,提了修改的方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乐无异又待了一阵子,跟谢衣互道新年快乐之后就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不想回寝室,坐在公寓楼前的长椅上吹了会儿风,思绪又回到沈夜的话上。军部要把老师的研究成果投入军事应用,想必也是为了支援前线。是什么样的技术?老师为什么会拒绝?
他想起来当初入学时,谢衣曾对他们说过,这是一个特殊的时代,他们所学的理论和技能最终都将在战场上派上用场。但有一点要记住,科技的本意并不是为战争服务。无论是材料,机械,能源,电子,动力……最终的目的,是让人类能够过得更好。
他发着呆,无意识地仰起头。天空很晴朗,一弯弦月斜斜悬在天际,星光闪烁跳跃,此起彼伏,格外璀璨。这样宁静的夜空,和战争似乎毫不沾边。
毕竟战场在遥远的数十光年外。
第二天是除夕,乐无异待在寝室,在吉祥的帮助下烧了几个菜。平日里课业紧张,学生们吃的都是营养订餐,公寓里的厨房几乎是个摆设。吉祥和如意是平时负责照顾这一层学生生活起居的人工智能,有他们在一旁聒噪,也不觉得冷清。
遗憾的是这一代人工智空有精湛的烹饪技巧,却不能进食。吉祥站在灶台前眼巴巴地看着乐无异用调羹尝汤,他仿佛能看到他的中枢系统在不停运算纠错,克制着好奇和渴望。
乐无异不忍心,炖得浓郁鲜美的鱼肉也失了几分颜色。他搅了搅鱼汤,心下一动,信誓旦旦地对吉祥说,“等我毕业以后拿到执照,帮你模拟一个消化系统,保证好用。”
吉祥笑了起来,“那我等着。”片刻后又说,“谢谢你,无异。”
乐无异摆了摆手,转身去看烤箱里的排骨。忙碌许久,几个菜刚要上桌,就见他的室友一脸疲惫,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
乐无异吹了记口哨,笑道,“专程赶回来和我一起过年的吗?”
夏夷则没什么开玩笑的意思,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脱了外套,向吉祥要了杯水喝。
“夷则?”乐无异瞧他神色不对,把厨房交给如意,拽掉围裙在他身边坐下,不确定地歪头看他,“你没事吧?”
夏夷则放下杯子,揉了揉眉心,“没事。”
乐无异凑近了才看见他眼睛下面浅浅的乌青色,当即啧了一声,心想这才回家几天,怎么看起来比体能考核期还心力交瘁。
吉祥和如意把饭菜摆好,大主厨乐无异连忙招呼室友入座。夏夷则格外寡言少语,乐无异知道他每次回家心情都不大好,也没有追问,插科打诨说了些琐事,两个人竟把一桌菜扫荡一空。
饭毕,夏夷则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见乐无异坐在客厅地板上打联机模拟战,顺手取了头盔加入战局。
模拟战是学校编写的程序,还原了过去几十年间星际战场上大大小小数百次的重要空间战役,供预备役体验学习。
乐无异是工程系的翘楚,夏夷则是这一届指挥系综合测评下的年级第一。两个人自幼便相识,一起长大,又做了近四年室友,不知在各种模拟战里并肩作战过多少回,配合得十分默契。然而今晚的夏夷则显然不在状态,驾驶的指挥战舰接连数次被对方的激光炮射中。
为了营造真实感,手动操作的战舰被击沉后战役会继续下去。乐无异看着夏夷则的战舰无声地爆炸,只那么一瞬间,视野被壮丽的虚拟火焰点燃。破败的银灰色战舰像一列脱轨的火车,孤零零地偏离了航道,在冷寂的真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流游弋。
他猛地摘掉头盔。
夏夷则的头盔丢在脚边,人却不见了。乐无异回过头,看见他光脚站在落地窗前,头发也还湿着。
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灯光昏黄如同小小烛火。乐无异的视网膜上还留有方才战舰爆炸的残影,一眼看去,白色墙壁上满是一晃一晃的耀眼光斑。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无异,你知道我们和亚哈斯人的战争是怎么开始的?”夏夷则突然说,声音低而冷静。
乐无异怔了怔。他们出生在战争时代,从记事起所接受的便是战时教育。一批批年轻的战士前赴后继地踏上星际战场,或带着荣耀回归,或葬身广袤的银河。没有人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渐渐的,人类甚至快要忘记是在为什么而战。
可这个问题的答案被印在课本里,是每年军校战争史必考的题目。
“亚哈斯人觊觎拿答星的矿藏和燃料,毁掉了人类同盟当时驻扎在拿答星的十五座大型开采空间站,留守的开采者全部牺牲。”乐无异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任何战争的原因无非是为了资源和主权,”夏夷则说,“可是如果说,事实并不是这样呢?”
乐无异这才明白过来,室友的反常表现并不是为了家里的事。
“夷则……发生什么了?”
夏夷则转过身,视线落在乐无异的脸上,与他目光相对。“无异,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相信的,坚守的都是错误,你为之付出一切的理想是他人设下的陷阱,你将成为一个侵略者——”
“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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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Feb 21, 2014 12:35:54 GMT 8
2.
谢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捧着一只巨大的盒子,百无聊赖地倚着墙角抬头看天。
沈夜的办公室在指挥系顶楼,天花板是全透明的钢化玻璃。云层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光线,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快下雨了。
学校门口有个车站,每过十分钟会有电磁悬浮列车从头顶掠过,在阴霾的天空上划开一道裂口。
等待的时间总是被无止境拉长,平日里一时半刻都不肯停止运转的大脑却进入了休眠状态。他把盒子又抱紧了一些,忍不住地在脑海中勾画沈夜的脸。眉梢到发际的距离,眼角的弧度,鼻梁的线条,像最最精确的设计图,一点点铺展开来,一笔一划都是万分的小心珍重。
等到天空第五次被剖开的时候,他等的人终于出现在走廊拐弯处。
谢衣眼睛一亮,不由地站直身体摆正了姿势,两三步走上前去,朗声道,“老师!”
那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他。谢衣笑了,突然就有一缕阳光拨开乌云,从列车划开的裂缝里照下来。“老师,生日快乐!”
沈夜没有动,像是反应了半秒钟,眉宇间的纹路才慢慢舒展开来。
“雍门笛刚才跟我说一早晨没见到你,你是长大了,还学会逃课了。”
“最后一节课,不上也没什么要紧,作业我可是都按时交了的!再说,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我要是不说,您肯定又忘了。”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跟着他走进办公室,“礼物是我亲手做的!老师一定会喜欢。”
沈夜挑眉,冷声道,“你若是肯把一半的心思放在训练上,昨天的考核也不会那么差强人意。”
谢衣的笑容僵在脸上,干咳一声,为自己辩解道,“我是个工程师,又不是驾驶员,模拟战打得不好也没太大关系吧。”
沈夜原本不是真的有心责备,看他变脸看得有趣,不由勾起嘴角。
谢衣在他身边长大,察言观色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当下便凑上前来,自然而然地换了称呼,“阿夜,你平时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放一次假,就让我给你好好过个生日吧!”
令他惊喜的是,沈夜竟然没有一口否决。
“你想怎么过?”
“当然是……秘密!“谢衣笑弯了眼,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我已经都安排好啦,你跟我走就是。”
沈夜沉默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的确长大了,身量,五官,都不再是那个在葬礼上哭不出声的孩子的模样。甚至和几年前刚入学时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也相差甚远。谢衣有多么出色,沈夜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的天赋和勤奋已经得以令他在属于他的领域大放异彩,沈夜并不是不骄傲。只是偶尔,在看着他这样毫无保留,满是信任和仰慕的笑脸时,心底的隐忧会如同一根细小的倒刺,状似不经意地扎进最不设防的地方。
他的手覆上谢衣的手背,然后握住少年的手腕,把那只手从自己衣袖上拉开,“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两点钟军部有个会议,我得去一趟。”
谢衣“啊”了一声,表情瞬间垮下来,像是一只胀满气的气球被戳了一针,眨眼的功夫就瘪了下去。他顺从地放手,微微下撇的嘴角显出几分失望和委屈。
沈夜既觉好笑,又终有些不忍,接过他手中抱着的盒子,问,“送的是什么东西?”
谢衣的好心情被一句话毁了个干净,沮丧地垂着头,恹恹地说,“是我设计的军舰模型。”
沈夜听他说着,动手解开了那根系得花里胡哨的缎带,从包装里取出一只沉甸甸的檀木盒。掀开盒盖,盛在红色天鹅绒上的果然是一只小巧的复合金属模型,线条流畅,光泽宛转,做工极为精细考究,外形却和普通的军舰相差甚远。
有那么一阵子,沈夜竟说不出话。
“……是苍穹之冕?”
“阿夜你怎么知道?”
沈夜将小小的军舰放在手心,凝视着它在日光下反射的银色辉芒,有一种微微的晕眩感。
许久,他摇了摇头,问那个神色委顿的少年,“你以为下午的会议是为了什么?”顿了顿,不等他回答,又道,“提前让你知道也罢,苍穹之冕的设计已经通过军部的测试和审核,即将投入量产。谢衣,你真是相当的不错。”
谢衣抬起头,眉宇间掠过的先是茫然,继而便是纯粹的兴奋和喜悦——
“真的?”
“会议结束后会有人联系你,两天后是最后一次外层空间试航,设计师会受邀和我同去。”沈夜的目光终于从模型上移开,重新定格在谢衣脸上,“这份礼物的确很好。我却不知道,竟出自你的手笔。你是怎么收买的瞳,他也愿意替你瞒着。”
仿佛被天降的大礼砸中了脑袋,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事情了。谢衣跳了起来,在宽敞的室内飞快地跑了两圈又回来,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待镇静下来之后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咕哝着说,“没想着真的能通过,所以没有告诉你,本来也应该是个惊喜……”
说到这,又想起他泡汤的计划,叹了口气,“若是没有通过,今天就能好好给你过个生日了。”
沈夜失笑,“这是什么蠢话。”
谢衣站在他身后,不甘心地把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想像小时候那样伸长手臂环住他的腰,最终只是阖上了眼睑,用鼻梁蹭了蹭他的肩膀。
沈夜又一次握住他的手腕,这回却是把他拉到身前来,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分明是朝夕相对,世界上最最亲近,再熟悉不过的人,这一刻的眼神却变了味道。谢衣被他这样近距离的注视,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甚至忘了眨眼。
轰隆一声,窗外响起一阵闷雷,闪电在天边又撕开一道裂口,磁悬浮列车从头顶悄无声息地滑过去。
沈夜松了手,转身去看桌上的信封。淡淡的笑意在他眼角晕开,像是被雨水打湿了,也看不真切。
谢衣在原地伫立良久,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冲动和勇气,支使着他向前迈开一步,仰起头在沈夜的侧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说是亲吻,其实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只是它明明白白昭示着少年人的心事,坦然,甜蜜,又虔诚。
沈夜的眸色暗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谢衣再次笑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地向前欠身,又亲了亲他的嘴角。柔软温热的触感,经由嘴唇上丰富的细小的神经元传递到脊椎里,然后全身都仿佛浸在了热水里,心脏连着肺腑一并麻痹了。他想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就只是看着他喜欢的人,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
然后沈夜叹了口气,用手指轻轻擦过他的嘴唇,低声说,“时间不会很久,你先回去,在家等我。”
两天后,第一批军用苍穹之冕最后一次近外层空间试航。
能够在军校毕业前驾驶着自己亲手设计的军舰进入太空,二十一岁的谢衣已经成为人类同盟军历史上的一个传奇。
这个传奇人物因为太过兴奋,前一夜辗转反侧失眠到凌晨,差一点就睡过头。直到跟着沈夜上将走进太空天梯的时候才真正清醒过来。
军校有许多必修课程都在大气层外开设,苍穹之冕也是在空间站里生产建造的,因而太空对谢衣来说并不陌生。但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地球那么远,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流月。
流月是盟军最早投入战场的母舰之一,如今已退居后方,最高操作权限直属沈夜。它壮丽而沉静,像一颗真正的卫星守护在太阳系外,是地球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它。
他们乘坐的小型飞船在流月降落。停机仓巨大空旷,谢衣走下梯架,远远地看见一排银灰色的战舰。它们体态轻盈,却蓄满了能量,仿佛收拢了羽翼的鹰蛰伏在阴影里,时刻准备振翅高飞——那一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血管里的血液都发起烧来,把皮肤蒸得滚烫。他克制着径直跑过去的冲动,转过身去看沈夜的脸。
那张英俊的面孔此刻没有显露半分表情,唇角的线条冷硬犹如刀刻,深色瞳仁里闪烁着凝重的光。谢衣突然意识到,从离开地球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人就不再是阿夜,甚至不再是他的太空作战理论老师。面前的沈夜只是沈夜上将。他用力稳住呼吸和脚步,一路沉默地跟在沈夜身后。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驻守流月的华月中校和加了几天班的瞳上校,都是老相识,谢衣礼貌地向两人打了招呼,沈夜则略过寒暄,直接命令瞳带他们入仓。
谢衣从未向沈夜提过他的毕业设计,从画图到初代模型的建造都由他独立完成,后来完善的图稿送厂,材料加工,零件生产和一系列的装甲则在瞳的指导和监督下完成的。谢衣虽然一手创造出他的宝贝战舰,却是头一回亲自参与驾驶。
他已经按捺了太久,在走入驾驶舱的时候脸颊泛起浅浅的红,鼻梁上渗出一层薄汗。在操作台前这里摸摸那边瞧瞧,像没见过似的,兴奋地什么都忘了。目光在舱里扫了一圈,仍旧落回到沈夜的脸上,眼眸明亮,有一点得意,还有两分骄傲。那副模样让沈夜记起多年前那个男孩子,抱着他成功改装的航母模型给他看,圆圆的脸盘因为激动红成一个苹果。
他点了点头,年轻人会意地笑了一下,转过身认真地听起了系统报备的安全条例和注意事项。
一架苍穹之冕由两位驾驶员一同操作,谢衣毕竟是初驾,老老实实地坐上副驾驶的座位。沈夜启动了机动引擎,苍白修长的手指迅速掠过操纵面板,熟练地调试好各项设定。谢衣打开通讯仪,屏幕上出现了华月的脸,与此同时,流月的太空仓门缓缓打开。
谢衣屏住呼吸。
苍穹之冕冲出跑道,滑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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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24, 2014 21:03:04 GMT 8
3.
那晚乐无异和夏夷则都没有回卧室,肩并肩躺在起居室里柔软的地毯上说话。某些音节随着声波的振动传递到耳蜗里,然后在大脑里组织成信息,等到慢慢回过神,真正消化了内在含义时,就再也睡不着。
夏夷则说披露真相的赤霄中将已被军部秘密逮捕,消息全面封锁。三十年前曾拟书决议开战的几位军事要员,到今天为止都已经不在了。
乐无异睁着眼,恍惚地看着透明的天花板。全息投影下的星空和窗外的星空并没有什么不同,安静的,浓稠的,几万米下深海海水的颜色。
他的思绪很乱,怀疑的种子一旦埋入意识里,很快就扎了根。夷则的家世背景十分特殊,传到他手中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但仅此一言,也不能撼动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历史观和亲眼看到的残酷现实。他想起入学典礼上的宣誓,想起新闻上每一次的前线快报,想起常年驻守空间站的父母,想起这些年……对亚哈斯人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冰冷而遥远的恨意。
他不明白。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夷则机械地重复道,“资源和主权,这一点不会变。”
乐无异摇摇头,闭上了眼。然而躺了很久,睡意都不肯光顾。黑暗里的一刻钟和一个小时没有什么区别,两个人的呼吸声都维持着相同的频率。他不知道夏夷则在想什么,或许和他一样不知所措。脑壳里嗡嗡作响,“侵略者”三个字仿佛烧红的烙铁灼伤了皮肤,刺痛感挥之不去。
终于,乐无异翻身坐了起来,从腕间取下便携电脑,十指如飞地敲击起光影投射在虚空中的屏幕。
“无异?”
“我要找出真相,”乐无异的眼睛有些发红,“如果是真的,我不信没有一点证据留下来。”
如果是真的。
夏夷则沉默许久,说,“然后呢?”
——如果是真的。
“是你说的,这是错误和陷阱。我只是想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们不是侵略者。”
“无异,你有没有想过,事情发展到今天,无论是怎么开始的,只会也只能继续下去。战局已经稳定下来,亚哈斯舰队式微,军部显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收手。”
仿佛一记猛锤重重砸上心口,乐无异僵在原地。
——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余下的不过是收拾残局。
老师为什么不愿把他的研究交给军部?他知道什么?
夏夷则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无异?”
面前的屏幕上开着军部内网的连接页面,乐无异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了显示器。“我要找老师谈一谈。”
夏夷则借由屏幕上的微弱光线与他对视,两个人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沉甸甸的忧虑和茫然。乐无异眼前突然掠过他驾驶的战舰在纷飞战火中爆炸的画面,不由打了个战栗。
“我们不是侵略者,”乐无异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夷则听。
他清醒地躺着,直到天花板上的天空和窗外的天空一起变成深灰的铁皮色,一点点亮起来。日出时分夏夷则睡着了,乐无异坐起来,抱着膝盖看他的脸。年轻英俊的脸,因为连日缺觉显得苍白,睡梦中眉毛也纠结在一起。待到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最后一抹夜色也褪尽,他才轻手轻脚地钻进浴室,用冷水拍了拍脸,然后关上起居室的门,拨了谢衣的电话。
线路畅通,他等了很久,听筒里却只有盲音一遍遍地响起。不甘心地挂了电话再拨一遍,仍是没有人接通。二十分钟后,他站在机械楼的门口印下指纹,一路飞奔上了十楼。办公室的门锁着,整栋楼空无一人。
乐无异倚着墙慢慢喘息,或许是因为一夜没睡,眼皮跳个不停。如果是真的,一旦是真的。谢衣会像赤霄中将那样被抓起来吗?军部会把他的研究用来制造新武器,还是别的什么?然后呢?
他在走廊里站了许久,电话一遍遍地拨出去,总没有人回话。他说服自己镇静下来,找遍了谢衣常去的几间实验室,甚至拜访了教职工公寓楼,仍旧没有见到人。
回去的时候夏夷则已经醒了,餐桌上摆着饭菜,但两个人都没有胃口。他瘫坐在沙发上,思来想去,还是对室友说了那天的事。
夏夷则皱起眉头,问,“你不是经常在谢衣教授的实验室帮忙,他的研究课题你不知道么?”
“宇航材料?……不会是这个,”耳朵里传来奇怪的嗡嗡声,他感觉眼皮又在跳,索性伸手按住半边的脸,“老师在科学院的项目是对外保密的。”
“不用太担心,”夏夷则安慰道,“毕竟是新年,谢教授或许去拜访亲人朋友了。”
乐无异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他几乎忘了那是新年的第一天……本该是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的时候。
然而谢衣再也没有出现。
新学期的第一堂机械理论课是风琊讲的。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乐无异霍地站起来,面色苍白地询问谢衣去哪儿了。
风琊和谢衣素来不合,学生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听他这么一问,风琊的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看。冷哼一声,露出一个阴沉古怪的笑容,说,“谢教授已经另谋高就,你就不用惦记了。”
乐无异不相信,刚要继续追问,就听风琊拖长了声调说,“不想听课你也可以走人。”
不知是谁扯了扯乐无异的袖子,他慢慢地坐下,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那个原本属于谢衣的讲台。风琊打开了全息投影,为学生们展示着新一批战舰的模型,得意洋洋地介绍着他的作品。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乐无异突然回过神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冲出教室。
身后传来风琊暴怒的呵斥声,他却顾不上那么多,加快脚步往电梯间跑去。
——另谋高就是什么意思?
谢衣不会辞职,他热爱这份工作,他的课题还没有结束。更何况,十楼的窗台上还摆着他养的几盆花。
电梯停下,左拐,走廊尽头的门当然是锁着的,这几天他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眼。谢衣没有来过办公室,也没有回公寓。无数通电话,简讯和邮件都石沉大海。
乐无异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阵突如其来的疲倦和心慌令他几乎站不住。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太多的问题得不到解答,乱七八糟的念头阴影一般挥之不去,如同一块生铁梗在食道里。对身边的一切开始存疑,一直以来坚持的理想都失去了重量。
那天晚上夏夷则回到公寓的时候,乐无异正弓着背坐在地板上,专注地敲击着键盘。
“听说风琊很生气,你可能要接受停课的处分。”
“你不是也没去上课。”
“我去了科学院。”
乐无异抬头看他,“有什么发现?”
夏夷则放下衣服,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冰水,把一瓶递给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谢教授最后一次去实验室是除夕前一天的晚上。你说的没错,那个项目是二级机密,实验室不对外开放,只有谢教授的虹膜才能通过。”
乐无异接过水却没有喝,注意力回到了屏幕上,“没关系,我正在尝试着黑进科学院的资料库。”
“科学院现在已经在军部的监控下——你吃饭了么?”
半晌等不到回应,夏夷则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凌空丢给室友。
被砸中后脑勺的乐无异打了个呵欠,却比过去几天的任何时候都意识清醒。他咬了一口苹果,感受着甜美的汁水沁入味蕾,才突然感到饥饿。“我注意到了,所以情况有点棘手。但也不是不可能。”忍不住又咬了一口,鼓起腮帮子,用调侃的语气说,“倒是要感谢风琊教授给我几天假期。”
“无异,”夏夷则垂下眼睫,说,“不用查了,我已经知道了。”
乐无异停下手中的动作,把便携电脑丢在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莹白灯光下,夏夷则的瞳仁是纯粹而深邃的黑色。前几天的疲惫没有留下痕迹,他看起来冷静而坚定,像一个即将走上前线的战士。“我用了父亲的权限。”
顾不上关心别的,乐无异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太冒险了,被发现怎么办?”
“不比你入侵军方控制下的资料库冒险。”夏夷则在他面前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关于反物质,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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