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七夜]花絮by两忘烟水

这篇文大背景借鉴糖酥饼大大的七夜文《入戏》，已取得许可。
因为私心，谢衣和初七分开两人，如果雷到了GN，请直接点叉。


一.起风 01

古剑奇谭二要开拍的消息早已在几个月前传遍了大街小巷，各大报纸的娱乐头条纷纷不遗余力的挖掘关于此剧的各种小道消息。可惜的是这次保密工作十二分的到位，从导演到编剧到演员全都无可奉告，只在古剑奇谭官网首页留下一行字，开机发布会在八月十五，媒体发布地址是香格里拉大酒店。

八月十五日一早，各路闻香而至的娱记赶到酒店。一楼的大堂已重新布置，古城堡建筑，田园风景，湖光山色的油画铺天盖地，金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礼貌地将娱记引向四楼国际会议厅。

一开电梯门，古剑奇谭二巨幅宣传海报迎面扑来，一头白发的紫胤画像下是古典的篆体字：导演，再往旁边看，是带着单边眼睛英姿飒爽的南熏，同样由篆体字标示着：编剧。

这可怎么得了！娱记纷纷掏出长枪短炮一阵闪光，比见到真人还多几分热情。这也难怪，古剑奇谭一拍摄的时候，紫胤眼光挑剔，对待作品的态度近乎苛刻，有一个角色硬是找不到适合的演员，为了不错过档期拖累全剧组，他只好亲身上阵，自导自演，反响竟是异常的好。也因为一个临时的决定，让这个一流大导演的风头一时盖过了主角，至今在各类男神的榜单上，稳坐TOP 5以内。南熏虽说是女性，出自她手下的剧本有女性独有的细腻与灵动，又不输一流男编剧的大气，偶尔还有神来之笔，比起其他女编剧以爱情片为主打，她更擅长理性的思考各种哲学问题。与老搭档紫胤合作，往往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局面，斩获无数大奖，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几乎与一线明星齐平。有这两个重磅级的人物在，足以预料古剑奇谭二未开拍就已经火了一半。

制作组的宣传海报之后，就是主演演员。领头的竟是一张全景的黑色海报，中间的满月清晰地连虹湾都能看见，右下角同样是两个篆体字，没有演员照片没有演员说明，让一众娱记摸不着头脑这幅海报的意图。不知是哪个文字水平高人一等的娱记惊叫了一声：“沈夜！”顿时像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噼噼啪啪爆裂开来。

“竟然请了小金人沈夜做主角，看来紫胤是要走起用电视剧屠杀明年岁末大片的节奏啊。”

“少见沈夜出演奇幻类电视剧，他是要尝试新风格？”

“不是有消息说沈夜准备息影么，难道这是华彩章节？不像他一贯作风哇。”

猜测归猜测，海报还是要继续看下去。第二张的主角海报展示的清楚明白，与沈夜同属流月影视，除了沈天王外的当家顶梁台柱没有之一，真实姓名已不可考，艺名只有一个字——瞳。

看到第三张，画风陡然一变，五官俊美，微笑的面容让人如沐春风，太华传媒近年捧在掌心的第一人，稳坐各类男神榜单TOP 1的实力派明星——谢衣。再看看第一张海报的一片漆黑，娱记们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呵呵心照不宣。

接下来一张，如果不是右下角名字不同，娱记几乎以为古剑二宣传团队错手放了两张谢衣的海报。这个人有着与谢衣一样的脸，却神情冷淡，目光锐利，有传闻说他是谢衣的孪生兄弟，也有小道消息证明两人的DNA序列完全不同。太华传媒似乎乐见各路媒体时不时拿这事出来炒作一番，从来没打算正面侧面反面做出解释。但是这个叫初七的男艺人，在谢衣的光芒之下，从参演作品质量，到驾驭各类角色的熟练程度，依然不容任何人轻视。他接拍的影视作品风格，担演的角色性格与沈夜往年的相当相似，慢慢地便流出了“小沈天王”的称号。

再接下来，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女，流月的一姐华月。一身淡绿色裙装，淡扫蛾眉，似笑非笑，艳惊四座。在众多大小影视公司的一姐中是相当特殊的一位，娱乐版经常看见她影视作品的报道，正面反面纯情冷艳随手拈来。这样一个曝光率超高的美女，从没有爆出过泡夜店与某某男明星几聚几分等等负面绯闻，唯一一次的花边也是离开流月的影星私下爆出她一直暗恋沈夜，这条绯闻也只轰动一时，有些小报还图文并茂绘声绘色。之后华月嗤之以鼻的冷淡，无可挑剔的生活作风，给了千方百计想证明真实性的娱记一记彪悍的耳光。

最后两张海报大家都熟悉，凭着选秀节目一炮而红的新生代最佳组合——乐无异和夏夷则。前者私下里是世界机器人大赛中国区冠军，RoboCup仿真组第一名，是个实实在在的技术帝。要问为什么参加选秀进而签约太华传媒，这个活泼天真的男孩子眼睛简直能发光：“我是为了谢衣！”直到入了娱乐圈的门，才知道要见谢衣本人简直比正常过周末还难。夏夷则是重点大学的学霸，一路三好学生上来，从小活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下，为什么踏入娱乐圈的大门，这是太华传媒的未解谜题之一。

最后一张写满其他演员名字的海报也没有被娱记放过，闪光灯下清清楚楚地可见“客串：沧溟”，顿时让娱记群炸开了锅。

“流月大小姐来客串，这是什么阵容！”

“古剑二谁投资的，大小姐也请得动？谁那么大的脸面啊，中央有人吧。”

不管底下怎么猜测，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与好奇，古剑奇谭二近几天开机，无论捂得多严密，总会有透墙的风，今天的媒体发布会，绝对不会无聊。

03

剧组的午餐设在酒店的自助西餐厅，除了制作组主要成员和主演，其他演员和经纪人也来了七七八八，因此投资方豪爽的包下了整个餐厅。这里用餐环境上佳，紫胤又不爱正式的围餐，餐厅内的气氛倒是相当自由轻快。

感情好的，有话题的，私事公事要谈的聚在一起，三五成群自成一圈，美酒佳肴，音乐舒缓，确实助兴。

谢衣向来人缘好，拿一次食物就换一桌，最后被乐无异缠上，实在有些吃不消这年轻人的盛情，只好拉来初七作伴。初七习惯了谢衣拿自己当盾牌，也不拒绝，和乐无异夏夷则打过招呼后，面无表情的坐在他身边，对付起碟子里的贝类。

乐无异难得和心中的偶像同台吃饭，高兴的脸都红了，说话有些结巴，夏夷则时而帮他补充两句。谢衣眉眼温柔不改，听到乐无异说一直想请教自己机器人的编程时，也有些吃惊。“你还知道我会这个？”

乐无异缅甸地笑了笑，挠挠后脑。“谢前辈，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是同一个大学的。虽然你毕业了，但是大学里的机器人社团还是在用你以前写的程序。就算我们把各处元件做得再精密，得到再多的研究赞助，没有你那一套思路，也不可能获奖。”

谢衣笑笑，放下果汁。“我听说你在这方面很出色，却不知道你还是我的学弟。”

乐无异的脸更红了。“不能说是学弟。我在大学学的那一些根本不够资格参加国际机器人比赛，都是研究了你留下的程序和设计，才打开了新大门。说到底，谢前辈你算是我的老师。”

“所以，你追着我进了完全不相干的娱乐圈？”谢衣看着这个越说越小声，越说脸越红的大男孩，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清新自然。

初七完全没有兴趣听身边的谈笑，他一边用餐刀压制生蚝厚重的壳，一边用餐叉挑起蚝肉，食之却是无味。他默默打量着整个餐厅，紫胤和葛山君坐在一起，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清和今日特地从外省飞过来看他。华月和南熏坐在一起，两人一柔一刚，相得益彰。沈夜和瞳避开人多的地方，远远坐在靠窗的角落，看不清面容。初七喝了口清水略微去除口中的腥味，将空碟子递给路过的侍从，对谢衣乐无异说了声“你们慢慢吃”，起身走开了。

乐无异盯着初七离开的身影，小心地问谢衣：“初七前辈是不是觉得我太吵了？”

谢衣摇摇头，指了指乐无异碟子中的猪排骨说：“他不喜欢这个。”

乐无异瞬间垮下脸。“初七前辈是回教徒啊？”

谢衣捂着脸笑了许久，才解释说：“他只是对我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你不用在意。”

初七对身后的说笑充耳不闻，径直走到甜品区，取来干净的碟子和甜品叉，低头挑选了几种水果夹入碟内，又伸手去取台面上摆放好的咖啡。没想到身旁另一个人也要拿这杯咖啡，两人手背轻轻碰在了一起。初七转头见是沈夜，微微一愣，端起杯底的小碟放在他面前，捏着小巧的鲜奶杯倒入三分之二的鲜奶。“沈前辈，请。”

沈夜看着他的眼里有些惊讶，随即开口：“不是我要。”

初七一手托着盘子，另一手还捏着鲜奶杯，愣在当场。

沈夜看他脸上有些尴尬，还是伸手取了过来。“你给瞳拿一杯，两颗黄糖，不要鲜奶。”

初七见他转身就走，干脆利落的从糖瓶中夹出两颗方糖丢入咖啡，端起来追上去。瞳见沈夜折返，手上的杯子放在自己面前，微微弯了弯唇角。“你改习惯了？”

沈夜轻轻说了声“没有”就不再开口。初七来到他们这桌，将咖啡送到瞳的手边。瞳点头道谢：“有劳你端来。”

初七神色如常。“嗯，不客气。”

瞳看着初七在隔了三张餐桌处坐下，捏着小勺将糖搅融，端起白色的马克杯喝了一口。“你这么肯定他不会拒绝？”

没头没尾的话，沈夜偏偏听明白了。“你对我的决定有异议？”

瞳脸上的笑意更浓，连那双狭长的眼睛都染满愉悦之色。“不敢。只是不知太华多少价码才肯放人，你近期又准备注资海市，资金压力不小。”

沈夜淡淡地“哼”了一声，眼神微微冷下去。“太华既然以盈利为目的，只要价码合适，谁都肯放手。注资海市势在必行，这点代价，流月还是付得起的。”

瞳看了他几秒，又问：“你把计划书带来了？”

沈夜放下甜品叉，口中的蜜瓜舔得有些腻人。“我第八集才出场，有的是时间，你最后两集才有镜头，时间比我更多，不妨多多参详。”

瞳点点头说：“哦。”

初七离他们不远不近，隐约能听到几个词。他一直暗中观察两人，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沈夜的面容与右手旁的咖啡杯，直到他们两个一起离去，沈夜也没有动过一口。初七盯着碟中剩余的水果，皱了皱眉，放下了钢叉。

06

初七见他应承下来，心中松了口气。“沈前辈，我能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我加入流月，是不是因为谢衣？”

“这和他没有关系。”沈夜斩钉截铁的否定了初七的猜想。“流月从来不是想进就能进的，甚至仅仅是凭演技和影响力也未必足够。一定要说进流月的条件，那么唯独‘适合’二字，适合流月的发展，适合流月的需要。在我看来，今日的艺人中，唯独你有这个条件。”他被初七一贯冷漠的脸上显而易见的惊讶神情取悦了，微微笑了起来。“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么？惊喜么？”

初七坐在沙发上，有那么片刻，他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沈夜不笑的时候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与凌厉，偶尔露出些许真心的笑意，就好像严冬中的一缕日光，将威严与凌厉霎时化作了和煦与温和。初七盯着这难得一见的和煦与温和沉默了许久，才试着将埋藏了八年的疑问翻出心底。“沈前辈，当年的我不适合流月么？”

沈夜知道他的“当年”指的是哪年，收敛了笑意，话语中带上一丝惋惜之意。“你在《双子座》中的表现，我非常满意。原本是打算将你留在流月试试，可惜后来发生了些事情，我出国在外，就错过去了。之后我看过你的影视作品，表现手法确实当得起你‘小沈天王’的称号。如今要你过来，也不算迟。”

“是的，沈前辈，不算迟。”初七闭了闭眼睛，想起当年初见沈夜的那一天。

八年前的流月是个曾经辉煌一时现在却摇摇欲坠的影视公司，外债内忧，前途一片惨淡。公司的唯一继承人沧溟患了重病被送往国外医治，手中的权利在走前的董事会上，暂时移交给了才获得影帝称号的年轻的沈夜。沧溟的专机刚起飞不久，几个大股东开始翻脸不认，以抽回资金为要挟，逼迫沈夜交出决定权。沈夜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他一边寻找适合的剧本，以小制作精品电影来赌票房，一边动用各种关系寻求银行融资，知交好友瞳和刚出道的新人谢衣都站到了他身边。几经周折，一本《双子座》到了他的手中。八月开拍，九月就开始有股东陆续放出出手股权的谣言，十月黄金周一过，流月的股票连续跌停，而银行那边迟迟没有答复。沈夜顶着两边的压力坚定前行，能否扳回局面，用无可替代的实力压制股东的贪婪，用票房漂亮的数字赢得银行的信任，似乎都压在这了四百万的小制作上。

《双子座》出自谁的手笔现在众说纷纭，它讲得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个二线城市里的在职警察，抽丝剥茧理顺案情脉络，突破重重障碍将先奸后杀的官二代嫌疑犯抓捕归案，却因为他头顶有个够硬的老爹，法院最终判下了三年徒刑，一个月后改判一年半，再一个月被保释外出就医，而这个应该记功的警察和他的队友却被调任后勤。他在愤怒与不甘之中出现了精神分裂的倾向，白天依旧勤恳的工作，夜晚变成另外一个人，疯狂的不择手段的搜集这个官二代和他背后有关势力的违法证据。可是这些证据最后都是石沉大海，连发布在网上的照片和视频都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而自己却因为挪用公款的莫须有罪名被审讯。警察终于控制不了心中的恨意，让那个疯狂的自己控制了所有意志。他趁着休息期间巧妙逃离了警局，融入人群的大海中。三年之后，他又回来了，跟踪着官二代和他的老爸进入了一家洗浴中心，随即听到两声枪响，三分钟后，他轻松的走出门外，招了的士坐到城郊的湖边，将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

谢衣看了剧本，爽快的接下了警察这一角色，沈夜对他的演技很放心，自己亲自坐在导演的位子上监督阵地。这部小制作开拍前，沈夜就已经从平面媒体和网络媒体两方面下手宣传，果然不出他所料，拿下最佳新人奖的谢衣风头一时无二。冲着他演技去的，冲着他俊美容貌去的，冲着他流月影视未来的中流砥柱去的，冲着他影帝沈夜弟子名号去的，还有他固定的粉丝群，每天的讨论帖数量可观，甚至还有影迷摸清了拍摄地点蹲守送花送爱心甜点。

拍摄进度非常顺利，国外沧溟手术成功的消息也及时传来，似乎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此时，沈夜却做了一个颠覆谢衣观念的事，他要修改剧本的结尾，他给了那个复仇的警察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最后一幕在警察坐上的士时结束。这下谢衣愤怒了，他不能理解这个杀了人的警察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还可能逍遥法外。沈夜却解释说，这个结尾是留给观众的思考，他可以是最后被逮捕归案，也可以是永远的消失在人群中，他代表的是一个法外的制裁，群众道德的制裁，他是人民对滥用权力无视法律的愤怒，那个复仇的警察已经不在是他本人了。

谢衣说服不了沈夜，沈夜也说服不了谢衣。两人在大吵一架之后，谢衣决定弃演了。

08.

沈夜看着沉思中的初七，年轻人的五官相当俊美，冷冽与凌厉压制了这个岁数应有的朝气。初七这些年的经历，媒体多多少少都在关注，每一部影视作品，每一个奖项。他没有背景与靠山，《双子座》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的出道作品，他每走一步都要比其他人更艰辛。所幸的是太华看中他独特的气质，又可以时不时炒作他和谢衣的关系来刺激知名度，倒也没有遇上乱七八糟的潜规则。想想他的戏路，刨除他身上的那种纯粹，沈夜觉得，他们两人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怎么，还有问题么？”

初七恍惚了一瞬，目光与沈夜稍稍错开。“如果谢衣也想回流月……”

“不可能！”沈夜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你和他相处那么久，应该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他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哪怕退一万步，他想回来，我也决不允许他再踏入流月半步。”

初七松了松拳，把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彻底放下。“我看过紫胤的拍摄流程表，明天开机仪式后，你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沈夜摇了摇头，取过桌上的保温杯，杯中的水不冷不热，顺着咽喉流入胃里，十分舒服。“我回去是处理公司计划内的事，你这方面我会提上日程亲自跟进。怎么，这段时间你很闲？”

“是，刚刚在国外赶完电影，公司让我休息一阵，古剑二拍完之前，都没有另外的安排。”

“好，趁着能休息多休息罢，这部片的武术指导最爱折腾艺人。”

初七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撤去以往的冷漠与凌厉，只剩下骄傲与自信。“那些动作还难不倒我。暗杀者这个角色的份量并不重，我很期待与沈前辈的对手戏。”

沈夜深深地看着他，放缓了语速。“你觉得这个角色不重要？”

“是的，我大致看了剧本。这部剧主要是推新人和谢衣，我的场次不多，只有三处重点。”

“你这样理解，也没有错。”沈夜低头看表，分针指向八。“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罢。”

初七垂下眼眸点头说：“好，沈前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他站起来，沈夜送他。两人走到玄关柜台旁，初七忽然转身，郑重地说：“沈前辈，我僭越一次。舒乐安定尽量少服用，它有成瘾性，副作用也不少。沈前辈不妨试一试中药调理。”

沈夜蹙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不辨喜怒。初七也看着他，似是要等到一个回答，丝毫不觉尴尬。两人默默对峙片刻，沈夜先败下阵来，干脆地打开房门，利落地赶人。“初七，这是我的私事。”

初七不再劝说，轻轻道了晚安，顺手关紧门。

沈夜揉了揉太阳穴，伸手拿来药盒，挖开铝膜磕出三片在手心，仰头丢入口中，用温水送入胃里。服过药，来到床边，摘落腕表放在床头的控制台，按下关合窗帘的按钮，走入浴室。

龙兵屿影视城占地近五千亩，分为十个不同风貌的景区。整个《古剑奇谭》贰大部分的镜头都将在这里完成，除此之外，艺人日常的生活也安排在影视城内。尽管影视城内提供道具、戏服、发电车，运输车辆、烟花、化妆、群众演员这些常规的服务，平常导演只需要带主演就可以就地拍摄，但紫胤只削减了群众演员和车辆，其余的一个也不漏的入驻片场，因而这浩浩荡荡的近百号人，得到了管理方热情的招待。

开机仪式简单而正式，紫胤不喜欢也得遵守行规。之后是主要艺人的合影，乐无异兴致高昂，主动站在谢衣身边，嚷嚷着要初七也来，他好一边挽着一个让朋友猜猜哪个是师父。初七扭头装作听不见，站到了沈夜的左侧。

拍过了合影，沈夜和瞳向紫胤告辞，华月另外还有个MV等着她，商量着和他们一起走。沈夜的专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初七靠近沈夜，朝瞳和华月打过招呼后，轻声地说：“沈前辈，我送你出去。”

沈夜的保姆车贴着放偷窥的黑色贴膜，与整个车身融为一体。初七为他打开车门，华月和瞳一前一后先坐了进去，沈夜把手机号码发给了初七。“有事可以直接致电我。”

“好的，沈前辈，保重身体。”初七关上车门，目送车辆远去。

车开出老远，瞳往后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沈夜，轻轻笑了笑；“这孩子不错，有礼貌，不卑不亢。”

沈夜还没有接话，坐在前面的华月回过头来笑着说：“如果我没有记错，古剑二里，初七是演阿夜的下属吧。”

“不仅是在剧中，剧外也将是了。”沈夜如此想。他看向窗外远处巍峨的石质建筑，静静地立在阳光之下，任一批又一批的剧组来来去去，它却丝毫没有改。

10.

初七掐断电话，五分钟后，门口监视器想起悦耳的音乐声。他和大门保安交代了放行，趁车从正门到楼下还要几分钟的时间，换上休闲外套，戴好墨镜，抓着驾驶证和钥匙，直接乘客厅玄关的入户电梯下到了地下车库。

阿阮的车正在电梯门口等候，见到他坐进副驾驶，将行驶证递给他，娇软地提醒：“系上安全带哦。”

阿斯顿·马丁的4S店在市中心CBD的主干道旁，一片冰冷的钢铁森林之中，全落地玻璃与白色系的装修风格，的确能带来更多的视觉享受。

初七坐在VIP房内，水果、红茶与甜点的芳香密密包裹着他。交接的事情主要由阿阮来办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文书上签名——更准确的说是代替谢衣签名。十分钟后，阿阮办完所有事，将钥匙交到他手心后，匆匆驾车回去了。初七走出大门，白色的Rapide停在迎宾地毯前，依旧转动的发动机随时待命。他低头坐进主驾位，屏幕上未检测到钥匙的提示瞬间消失。红色的内饰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热情，让他无论坐了多少次都难以适应。他开启屏幕上的GPS导航，在收藏的地址中点了摇光御府，机械的女声即刻发出欢迎信号。初七看了看手表，如果不塞车，一个小时就能到家，还可以赶上电视里五点正的人物访谈，这一期的嘉宾是沈夜，他不想错过。

初七驾着车稳稳地行驶在CBD的主干道上。这里是这个城市的金融中心，是这个城市的脉搏与心脏。银行分行，证券公司，跨国企业，顶级事务所纷纷抢夺地盘。再拐两条街道，就是流月影视大厦，黑色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像一面又一面的屏幕，播出着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初七看着右侧转向灯由红变绿，神使鬼差地打起右转灯，向流月大厦行驶，导航仪的女声立即提醒偏离航向，初七没有理会。他放开右脚，任由车速慢慢降至五码，驾驶车沿着最右侧的道路匀速绕过大半个大厦。大厦旁是一栋主营奢侈品的高端商场，里面有一家餐厅颇受沈夜的亲睐，曾有娱记扮演食客守在里面偷拍，发现大多数时候都是沈夜一人光临时，也就没有了挖绯闻的兴致。重新设定的航向正好路过商场的正门，初七注意着交通灯，随意地扫了一眼大门前来往的人群，猛地一踩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沈夜紧蹙眉头，一手插在西裤口袋紧紧攥着，大步走出商场。他无限的耐心即将告罄，砺婴约他出来谈交易，正事没提上几句，废话倒是说了一堆。为了这次会面，他把下午注资海市的会议都推到了次日。

果然还是小看了这人的狡猾。沈夜不再理会身后砺婴无意义的恭维，只要秘书的车一到，就能结束今天行程表，直接回家。他看向路边几部暂时停靠的车辆，正对着自己的是一辆白色的Rapide，司机站在车门前静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发现沈夜停下脚步，砺婴也停了下来，看着几步远那张冷漠的面孔，不由自主地吹了一声口哨。“车不错。沈先生竟然还和他私下有往来，真是意外之极。”

沈夜侧了侧头，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事务繁忙，你什么时候有诚意了，再约时间。”也不管砺婴有什么反应，直直走向初七。

初七一言不发为他打开车门，进入驾驶室前低头的刹那，看向砺婴的双眼尽是冷酷与凌厉。

沈夜似乎有些疲惫，一手按揉着眼周的穴位，一手拨打电话，交代秘书不必过来。车内安静下来，车窗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只听见导航仪偶尔的提示音和空调的送风声。沈夜不说去哪里，初七也没有问，他按导航仪的指示背向流月大厦驶离。太阳偏向西方，迎面照来微微刺目，初七拨下头顶的遮阳板，将眼睛藏在阴影之后。沈夜支着头打量他的侧脸，稍长的刘海垂落在脸颊旁，挡住了双眼，下颌角的曲线四分棱角六分柔和，双唇不厚不薄。这张脸难得露出笑意，却有着多而固定的粉丝群，即使这个人再冷漠，身上也有能打动人心的东西。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帮别人提车，顺路过来看看。”

“顺路？”沈夜弯了弯唇角，不再说话。

初七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后视镜。“沈前辈，刚刚那个人，就是心魔药业的亚太区总裁？”

“不错。”

“他是非洲人么？”

这回沈夜直接笑出了声。“他是亚裔。”

初七也笑了。“身为亚裔，黑成这样真不容易。”

沈夜有些吃惊，他第一次听初七尖锐地嘲讽一个人。几次短暂的接触，初七给他的感觉是顺从而坦荡，即不会刻意抹杀自己的存在感，适当的关切又不会让他觉得隐私被侵犯。这样适意的相处让他几乎忘记初七也是有喜怒哀乐的人。“不要因他的外表而小看他，你会付出代价。心魔药业的前身是在二战期间给美国政府提供橙剂的公司，砺婴稳坐这个位子十年之久，绝非善类。”

初七神色凝重起来。“我知道了。沈前辈，后面那辆黑色的卡宴是他的么？”

沈夜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冷冷地道：“阴魂不散！”

初七深吸口气，正前方蓝色的指示牌从车顶一闪而过。他握紧了方向盘，轻声提醒沈夜：“沈前辈，坐稳了。”轻踩油门，控制好车速，前方左拐，驶向环城快速干线。这个时段还不到下班高峰，西行的快速路上的车辆并不多，全程限速一百码对6.0L558马力的Rapide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在发动机有力的轰鸣声中，仪表盘的指针缓慢又坚定地指向90的后一格。白色的Rapide快速平稳地在各类车辆中自如穿梭，卡宴也不甘落后，紧咬不放，两车仅差一个车身的距离。初七轻松地超过一辆集装箱，驶入右侧慢车道，速度升至105码，后视镜中的卡宴也跟了上来。他盯着前方下快速路的立交桥，微微一笑，一公里，五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十米，到了！初七双手稳稳地操控方向盘，右脚放在刹车上，以105码的时速瞬间冲入右侧匝道。身后的卡宴反应不及，呼啸地驶向前方。强大的惯性让两人身体倒向一侧，初七稳住车身，降下车速，在大回环上漂亮的超过所有车辆，等出了匝道口，指针正好降到40码。

沈夜全程维持着放松的姿势，双手交握放在腹部，等车平稳的回到主干道上，才开口道：“技术不错，以前学过？”

“去年拍摄过关于赛车的电视剧，导演请了退役的赛车手教了两个月。”初七跟着重新定位的导航走，虽然已经赶不上五点的节目，但此时的心里只有一片安宁。“沈前辈要去哪里？回家还是回公司？”

沈夜皱了皱眉，胃部隐隐地疼痛不容他忽视。“我饿了，先找个餐厅罢。”

初七应了一声，轻踩油门将车速定在限速的上限，一路向家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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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Rapide，红色内饰，手自一体6档，无钥匙启动，最高速可达330码。售价不菲。红白，挺适合2.0的。

12.

流月影视注资海市十分顺利，取决于前期的调研到位，这几日的报纸用了不少篇幅来报道。海市最核心部分已经完成，剩下的交由主管部门跟进就行。沈夜终于腾出空闲组织流月高层会议，貌似民主的对初七转签之事征求意见。沧溟身体不好，大权下放的很干脆，又早就习惯了老友的思维与能力，但凡递上来的公文一路给予绿灯。大股东乐得见到太华的红星为自家效力，只要每年效益能达到目标，谁加入都是一样。其余高层要么畏惧沈夜的魄力不敢阻拦，要么不怀好意袖手旁观。十五分钟后，沈夜满意的将这件事画上红圈，提升为紧急级别。

沈夜刚确定下针对太华谈判的小组成员，助理就打进电话报告，明日开始剧组将飞往天漠拍摄捐毒外景，紫胤问他是否和剧组一同前往。沈夜看了看日历，拍摄进程已经过半，看来那两个新人主角学得很快，当即让助理回复明天机场见。

他伸手拿过放在办公桌的剧本，翻到自己在捐毒出场的部分，一目十行的将所有人的台词看完，不由讥嘲道：“这还真是量身定做！”

次日，沈夜直接前往机场和剧组碰头。大批闻香而至的记者和影迷蹲点等候，镁光灯闪得即使戴了墨镜也感觉刺眼。为防止骚扰，保密拍摄，剧组包下一架波音737客机直飞天漠。成员经过一个半月的磨合相处，算得上是融洽。乐无异远远地看到自己位置旁的沈天王，头皮一阵阵发麻，悄悄走到夏夷则身后，小声的拜托：“夷则夷则，能不能跟你换个位置。”

夏夷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你旁边是谁？”

乐无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解释道：“沈前辈，他冷冰冰的，看起来很不好相处。要我一路上不说话，太难受了。”

夏夷则还没回话，后面一排忽然站起一个人，走到沈夜旁坐了下去。乐无异长喘了口气，安心就位。一旁的南熏将这一幕看得清楚，笑着安慰两个新人：“别紧张，沈夜看着冷，其实底线比较低，修养也好，就凭你们还惹不火他。”

乐无异“啊”了一声，又看看沈夜旁边的初七，自言自语道：“初七前辈也是冷冰冰的，这算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么。”

沈夜无所谓谁坐在旁边，但是熟悉的人总比不熟悉的人要好。初七穿了一条紧身黑色牛仔裤，黑色的高领羊绒毛衫，米色的长风衣，身材修长，举止从容不迫十分养眼。沈夜觉得他即使不在影视圈，也有大公司会邀请他去做模特。

“你怎么来了？”

初七看着沈夜的双眼道：“我想看沈前辈如何演绎这个角色。”

“哦？”沈夜拖长了尾音。他的声音低沉华美，音域宽广，十分悦耳，这一拖竟拖出几分诱惑来。“你觉得这是个怎样的角色？”

初七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对外冷酷无情，对内温和宽容，和现实中的沈前辈一样，智谋、担当、能力无人企及。”

沈夜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真的这样认为？”

“是的。”

窗外的阳光十分刺眼，沈夜半眯着眼睛看着机翼下方洁白的云层，心里叹息道：“真是个单纯的人。”

飞机到达机场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四点到达住处。酒店是当地的快捷酒店，与豪华搭不上边，设施还算齐全。这里已经是城市的边缘，但是离外景地至少也要乘车三个小时。沙漠气候恶劣，紫外线极强，早晚温差大，拍摄条件艰苦，却没有人抱怨。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谢衣和乐无异、夏夷则为主的剧情，沈夜唯一的要务就是定妆。剧组的主化妆师是紫胤钦点的资深化妆师逸清小姐，她亲自给沈夜带上头套，完成妆面就开始穿戏服。除去七斤重的衣料，还有十斤的金属饰物和肩甲，然而这些对老戏骨的沈夜都不算什么，最重的是为衬托他胸肌特别设计制作的硅胶假胸。三个道具组人员帮他穿戴整齐后，沈夜的体重猛增近四十斤。

初七默默地站在沈夜身后，看完整套定妆。沈夜站起来缓缓走到房间正中，身形挺直，一敛广袖，脸庞微微侧向初七：“如何？”

初七双眼直直地盯着沈夜，喉头好似哽着一口气，说不出一句话来。沈夜微卷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后，两道剑眉尾部三分之二处分成四道，黑色的大祭司服尾摆散开如凤尾拖曳在地，宽肩广袖，星眸如剑，肃穆庄重，不屑说半个字，自有一股帝王的威严与沉重，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身臣服。

逸清看着初七怔愣不动，不禁笑出了声：“连大明星初七都为沈老师的美貌痴迷，我准备了两个月的妆面当然一级棒啦！”

沈夜皱眉不语，初七却如梦初醒，收敛神思，轻声道：“和角色很相称。”

逸清拿起手机对着沈夜360度环拍一圈，发给紫胤，十分钟后紫胤回复过来两个字：“不错”。

14.

沈夜在捐毒的场景都在晚上，而沈夜在合同中的附加条件是拍摄时间不超过晚上九点。下午风沙一刮，准备的再完善也要按照天气的旨意暂停下来。因此，太阳沉下最后一丝光辉，主角围着篝火笑谈这部分还未拍摄一个镜头，紫胤就指挥所有人跳过这段，直接进入沈夜出场部分，务必在九点前将沈夜今天计划的镜头全部拍完。

灯光师调整照射范围，逸清检查沈夜的妆容戏服，特技师正在给谢衣腰上装威亚，爆破小组在远处埋线，紫胤和南熏翻看剧本，华月在戏服外批着厚大衣和初七闲聊。乐无异扫视了一圈，累了一个白天，在谢衣面前NG多次，心情难得的差。他伸手就要揉脑袋解压，一想等下还要上场，发型不能太乱，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十分钟后，除了爆破组一切准备就绪，紫胤站在摄像机后示意所有人员各就各位。场记人员等紫胤一声令下，敲响手中的场记板，退出拍摄范围。

镜头正对准谢衣和背后的沈夜，两人不过一步的距离，谢衣双眉微蹙神色谨慎，极其专注前方，沈夜眸色沉沉，暗藏杀气，抬手五指微张，广袖一振，携着风雨向谢衣的背推去。谢衣猛地一个转身，场外几个工作人员忽然发力奔跑，将谢衣瞬间拉高，又迅速退回原地，让他落在计算好的一块空地上。

这时，副导演葛山君开口叫卡。紫胤点点头，干脆的道：“好！这条留下。”

乐无异忙跑到爬起来的谢衣身边给他拍衣服上的沙子。“师父好厉害，这个假摔就像真摔一样啊，疼不疼？”

虽然是在戏中，心里也有所准备，乍一见沈夜流露出的杀意，谢衣仍是有些错愕。究竟是他的演技太好，还是他本身就如同演绎的人物，对自己充满不甘与恨意？谢衣难得的分不清。乐无异的声音恰好在耳边炸开，谢衣眨了眨眼，收拢一切疑问。“沙子够软，下面也有保护，不算多疼。你只是觉得我假摔厉害么？”

乐无异这下是真的挠到了头皮上。“是啊，师父很厉害。不过沈前辈也很厉害，他表情和气势吓了我一跳。”

谢衣笑了笑：“也对。他对人物的心境性格和气势把握的比其他艺人更准确，你第一次现场见他，难免身临其境，被他震慑。你会在对手戏中会更深的感受这点，你努力学罢。”

乐无异似懂非懂的点头应是。

接下来和沈夜同处一个镜头下，乐无异眼角余光看着沈夜神色微动，用比平常更低沉的声音地对他道：“你，刚才叫他什么？哼，委实荒唐。”乐无异一边跑向谢衣一边想，还好，沈前辈冷是冷，算不上凶神恶煞。

之后几场沈夜和谢衣的对话，乐无异切身感受到了沈夜深厚的台词功底。

“睽违多年，一夕得见，当真令人心绪难平。”

“不必。他轻敌冒进，合该如此。无用之人，不配立于本座身侧。”

“待本座想想，该如何称呼于你……前代生灭厅主事？现任破军祭司？还是——本座的——叛师弟子？”

或深沉，或讥讽，或嗤笑，或冷酷，语调并不激烈，却能分辨出细微的变化，一字一句调动其余演员的情绪，与他一同沉入戏剧中去。连谢衣原本为区分饰演的破军祭司故意放缓的语速，也变得沉重起来。

初七紧紧地盯着沈夜，八年前谢衣在他面前的抱怨牢骚清晰地回到眼前。如今，流月城大祭司和叛逃下界的弟子，与当年的沈夜谢衣何等相似。拍摄《双子座》时两人的争锋相对，只要有心向当年的剧组成员打听，肯定能挖出内幕。南熏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借用放在剧本里也不奇怪，只是剧中人恰好是当事人，便不能不让初七感到焦躁了。

拍完文戏，准备武戏的空挡，沈夜喝水润喉，沙漠的干燥让他的鼻咽十分不舒服。初七坐在他身边，颇为担忧地低声问了句：“还好么？”

沈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初七所指何事，拧紧保温杯的盖子，轻蔑地笑了一声：“若是连这点事都放不下，我何必接这部剧！”他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觉得我一直走不出八年前的事？”

初七凝重的表情略略松动。“并不是，那台词让人心生错觉而已。”

沈夜看向远处黑暗中无边无际的沙漠，嘴角上翘，缓缓地低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初七闭上双眼，沈夜的声音回荡在脑中，一字一句都抚平他的忧虑。

15.

沈夜毕竟是沈夜，拍摄进度快的令乐无异咋舌。只要是他一个人的镜头，几乎一条就过。谢衣的状态也到了顶峰，气场全开之下，竟不逊于沈夜。乐无异第一次见顶尖的实力派演员对戏，每一句台词，每一个眼神交汇，每一个举手投足都踩在临界点上，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弱。不由得激动的手都颤抖起来，到了精彩部分更是频频忘记自己的台词，屡屡让紫胤耐着性子叫NG。

“那个表情……是憎恨吧？你恨我？很好。呵……憎恨，是世间最强烈的感情，能令人变得冷酷而坚韧。不妨更憎恨我一些，再更多一些……否则，你们永远只是弱不禁风的蝼蚁，甚至不值得我亲自伸手碾死。”沈夜刻意压低的声音蕴含无边的残酷与森寒，台词中的讥嘲彷如无数根针，透过皮肤机理，直直钉入心脏。夏夷则暗暗心惊沈夜的控场能力，乐无异正对沈夜，被这股扑面而来的强大魄力逼得无处可逃，脑中一片空白，腿脚一软，竟单膝跪倒在地。沈夜盯着他，夏夷则盯着他，场边的谢衣、初七、紫胤、工作人员都盯着他，四周除了风声，一片寂静。

沈夜慢慢放松全身，大祭司的气势消散无踪，巨星沈夜缓缓归来。

“怎么？又忘记台词了？”

乐无异深吸几口气，站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月光下乐无异的脸色有些泛白，沈夜向紫胤提议：“休息一下罢。”

紫胤低头看了看表，扬声命令全体人员：“休息五分钟！”又对沈夜道：“时间不多了，剩下的几场要不要放到明天？”

沈夜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沉重的衣饰让他有些难以喘气。“超时就超时，今晚尽量拍完它。”

清和笑着过来插嘴：“师父可没有加班工资发给你哦。”

紫胤略带责怪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回应沈夜：“好，你再撑一下。”

待乐无异回到休息区时，谢衣看清了他的状态，不禁担忧道：“今天是辛苦，你们两个脸色那么差，低血糖么？”

乐无异看了看还算冷静的夏夷则，接过阿阮递过来的压缩饼干三口两口吞咽下去，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刚刚看着沈前辈，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掐死我。他那股气势，太吓人了。”

谢衣无意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沈夜，笑了笑：“这下你知道和他的差距了罢？”

乐无异拍了拍脸，让自己振作起来。“师父，你和他对戏的时候一点都不受影响，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衣笑容未改，半敛眼睑轻声道：“你眼中的他是流月城大祭司，可我眼中的他只是沈夜。”

夏夷则忽然道：“谢前辈和他熟悉，或许做得到。他控场能力太强，我们的情绪都跟着他的步调走，就算台词没有偏差，恐怕表情也会不到位。”

谢衣想了想，让两个新人一次就过这段确实有些苛刻，只好安慰道：“那么你们就催眠自己是一定能战胜他的主角吧。”

谢衣的话对这两人多少有些积极的影响。等这段终于被紫胤认可时，只拍废了六条。每一条沈夜的语气表情丝毫不差，乐无异和夏夷则是可见的进步。武术动作由于事先练习了几天，近身战斗的镜头并不多，施展的时候反而十分顺利。

沈夜饰演的大祭司以法术为主，武术指导温留并不给他规定动作，一切都靠他的临场发挥。面对镜头，沈夜一挥双手，广袖猎猎，化圆为一，直指前方的乐无异。黑色的衣袖拂拂扬扬，在清明的月光下，化作一只黑翅的凤蝶，将杀意和冰冷都收拢于蝶翼之下。而与乐无异和夏夷则的近身战，沈夜一手负后，一手持握链剑，鞭影重重，衣袍翻飞，姿态肆意潇洒，相当赏心悦目。在看监视器里回放留下的这条时，乐无异捂着嘴偷笑：“夷则夷则，你看沈前辈像不像在跳舞？”

当捐毒的这段终于拍摄完最后一个镜头时，已经过了九点半。紫胤喊停休息，补完主角的几个镜头就可以收工。

沈夜在房车内脱下假发戏服和硅胶胸肌，就算只有九度的夜晚，也让他热湿了整件紧身T恤。沈夜在更衣室换上干爽的衣服出来，逸清给他彻底卸了妆。回旅馆的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初七挽着他的大衣站在车门处，见他过来，扬手披在他肩膀上，一前一后坐进车厢。

乐无异看见这幕，直乍舌：“巨星就是不一样，不但有专车，还有大明星服务啊。”

谢衣屈起双指敲上他的脑袋：“想什么呢，初七出道的作品就是沈夜执导的，尊敬一点有什么不对。”

乐无异捂着脑袋笑道：“那也是。以后等我成了大明星，也为师父服务。”

夏夷则扶额叹气：“你小心别让闻人小姐听到就行。”

深秋沙漠的夜空，格外的宁静，满月清辉普照着归途，让黑暗中的深浅坑洼一一现形。

越野车行驶在荒凉的戈壁滩上，道路并不是很颠簸，车内的乘客只有初七、沈夜和助理静萍。夜晚十点十五分，早已超过沈夜平常的休息时间，身体即便如何劳累，精神即便如何疲惫，也无法闭上双眼就沉入睡眠。初七安静地坐在身边，两人的肩膀膝盖偶尔轻轻碰在一起，他身上的气味熏染了整个车厢，似沉似檀，让沈夜完全放松下来。忙碌了一晚上，直到此时沈夜才发现手机有个未接电话。知道他私人号码的并不多，而瞳是必定会回拨的人。电话响了两声，瞳就接听了。“阿夜。”

“是我。”

“刚刚拍完？你的进度不该那么慢，新人被你吓着了？”

沈夜笑了一声。“你在现场么，这么清楚？”

瞳似乎也笑了，声音听起来非常愉悦。“你走前交代的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沈夜看了一眼初七。“哦，多少？”

初七并不知道沈夜的谈论内容，他只觉得沈夜的心情相当不错，说话的声调都不由自主地带着轻快。

“不错。你看都被我说中了罢，只要价格合适，任何东西都会当成商品出售，人也不例外。他现在值这个价格，十年后，我会让他翻十倍。”

“哦，到那个时候你会放人？”

沈夜无声地笑着，手指在腿上轻轻敲动。“我没有把名剑拱手让人的道理。”

“果然。”瞳顿了顿，继续道：“你累了一晚上，回去后早些休息，保重身体。”

三个小时的车程在愉快的心情下并不难熬，一点正，车稳稳地停在车库。三人走进旅馆，正要分道扬镳，初七摸了摸裤子口袋，脸色一凝，脱口低叫了声：“糟糕！”

沈夜挑眉问他：“怎么了？”

初七尴尬地看着他：“房门磁卡我放在谢衣的包里了。”一拨电话打给阿阮，竟是不在服务区。

“那边没有基站，你要打卫星电话。”沈夜见他难得糊涂，多少有些意外。“你跟我来罢。”他一路领着初七到七楼七号房，开了自己的门。

初七跟了进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此刻他双眼中的神采，似乎凝结了月亮所有的光辉，照彻整个房间的黑暗。

同样是私货很多的一章。糖已经包装完毕，下一更就可以喂进初七七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