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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9, 2014 2:04:38 GMT 8
作者:仗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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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9, 2014 2:04:53 GMT 8
片段一.
初七这月来常去瞳那边报到,瞳在他身体上敲敲弄弄,挖几个生锈的偃甲零件下来,再掏出全新的换进去,鼓捣一阵,然后一扔工具,说,成了。那狰狞的缺口封好了,皮肉看起来摸起来都崭新崭新的,初七动动手脚使了个小法术,说,挺好,挺顺手,多谢。行了礼就闪身瞬移走了。
这晚上沈夜召唤他,要他过去。初七便走得急,从瞳那边出来后法阵就出现在沈夜房里,衣服也是刚穿上的,周身透了股新奇的味儿,金属的,木头的,还有点湿漉漉的夜露,房间就那么点的地方,又封闭,那味道就特别明显,冲着沈夜鼻尖里一路钻进脑里去。
沈夜把手里的笔放下,看初七一眼,说,你来了。初七刚朝他抱拳拱手,请罪的话还没说出口,沈夜的手指就摸到他脸上来了。
去过瞳那儿了?他问,味道那么重。
初七就着原来的姿势跪着,脸仰起来下巴搁在沈夜的手上,一五一十地说了,瞳大人给换了几个零件,原来的不好使了,想来跟哪几个法术相冲,时间久走路有稀里哗啦的声音不利索,老有蛊虫爬进去给卡住……语调平平地说了老半天,沈夜觉得手举着挺酸,初七都没说完,于是淡淡地打断了他,下巴朝床帐的方向扬了扬。
初七看他的动作立马就收了声,一点缓冲不带,站起身来朝那张床走。床帐放了一半,他站在那帘子后面脱衣服,脱下一件就叠好,末了赤条条站着把那堆叠好的衣服放在床脚的地上,面具就摘了放在衣服的最上头。
做好这一切他转过身来对着沈夜,眼睛亮得很,喊了声主人。
沈夜是初七的主人,他觉着自己平日里对这个傀儡下属算不得太好也算不得太坏,纵观流月城大大小小的祭司神官,凡是手底下有些个人可以差遣使唤的都多少有点派头和各种各样的毛病,他这样的便不算什么了,顶多冷淡严厉些。而在初七眼里,他已经是好上天的主人了。
沈夜望着眼神晶亮的初七,见他神色坦荡,毫无遮掩的意思,自己反倒有点促狭,可那促狭的念头刚在脑子里冒出来就给他掐灭了,还倒生出点生气的情绪,他想这真是反了天了,以后怎么得了。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以后给考虑了,心胸里不怎么平静起来。
于是他走过去,衣衫层层叠叠地靠近初七,胸口的配饰和护心镜撞出些响,最后贴在初七赤裸的皮肉上,把他激地抖了一下。沈夜压低了声音说,瞳给你换了哪儿。
初七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倒是听话地捉了沈夜的手,平时他是碰不得主人的,但这种时候规矩礼数仿佛给唾液戳破了的窗户纸,撕撕拉拉几下就全没了,不顶用。他把沈夜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下边,缓缓地覆上去,贴在硬邦邦的肉上,一路往下摸,一边说着,胸腔里头换了几个小零件,这下使起法术来顺手多了,接下来的日子大概无需去麻烦瞳大人了云云……
沈夜听他话多,有些不快,拉长了声音低斥了一句,初七。
他贴着初七的耳朵说话,热气喷进去,好像舌尖还扫过耳廓若有若无留下点痒来,初七低喘一声,比起平常粗重急促许多,胸膛起伏也快,捉着沈夜的那只手紧了一紧又马上松了开来,隐约像是站不稳了。沈夜摸下去,初七胯下那根湿热着翘了起来,被他这么一摸,颤巍巍地又硬了几分,初七开口喊了声,主人。他声音也不及之前平静了,沈夜便轻轻弯了弯嘴角,把人往床上带,缠着柔软细致的被褥倒作一堆。
初七被他压在身下,衣衫布料蹭着皮肤带出几条红印子,看上去难耐,沈夜把他拉起来,跪坐在自己身前,胯部又没真坐下去,单靠着两条腿分开悬空。沈夜的手指缠着他的手指,带到自己胸前开始解衣袍。
先是外袍甩在地上,然后是内衫,一件件把床前的地都要铺满了,他没什么闲心像初七那样脱了衣服还要叠,这般胡乱甩开的样子倒有几分疯狂的味道,像是往情欲的火里头加了几根顶好的木头,呼啦一下子那火就烧得老高。等到沈夜就剩件薄薄的里衫,他下头那根也早就涨得受不了,初七手指在他身上划,冰凉的贴着滚烫的肉,这点点程度就刺激得他们要张嘴发出呻吟了。
沈夜一只手搂着初七的后脖颈,手指头紧紧攒着将是要把红印子嵌进他皮肉里去,另只手把那两根东西包住了,上上下下抚摸,摸得满手湿淋淋,水声几乎要把喘息盖过去。
初七的脖颈被抓着,胯部还悬空着,只有前头那根东西被沈夜抓在手里头爱抚,整个人向前倚着没支撑点,又快要在一波一波的快感里融化成一滩,只能微张了嘴做无声的呻吟,一不小心脑袋就跟沈夜碰在一起,又躲不开,只能跟他的主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在一起。
沈夜对着初七时常觉得说不好自己的心情,他常觉得恨,又不忍心恨,他把自己曾经心爱的徒弟变成这样,又要在每日心神纠结里把信任托付出去,这种行为人间便叫作死,可惜他不晓得,就算晓得也造不成什么大的差别。他几次窥到初七用带着敬重和爱意的眼神看他,心里头滋味复杂,没处去说,再见到那样的表情,发现自己也快要被那表情牵动。
就像现在他们被情欲驱使,初七同他交颈缠绵,眼神里又不自觉流露点忠诚的爱,沈夜看着觉得自己简直是疯的,一边手上加快动作,一边忍不住想要去亲初七的两片嘴唇,把他粗重的喘息吞到自己肚子里,彻底变得悄无声息。
初七读不了沈夜的心,不晓得他的主人受着爱与恨纠结之刑的煎熬,那行刑的人还是他自己。他凑着沈夜那么近,近到没办法把他主人的五官看仔细,只能瞧见低垂的眼皮,睫毛扇动时带出眼底下两块柔和的阴影,他觉得快乐,有一种类似于受到奖赏的心情。
他们都接近于释放的顶峰,初七断定沈夜分不出精神来注意自己逾越的举动,他就把自己的手搭上沈夜的肩,顺着精壮的线条往上,松松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像是捧住了对方脑袋,就跟别人捧住珍奇宝物的姿势是一样的,下一步看着就要更亲密一些,比如交换一个吻。
然后在某一个时刻,初七重重地颤抖,手指也收紧了些,沈夜同他一起释放出来,然后是满室的寂静,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大概今夜就是如此,初七心里这般想,嘴上低低喊了声主人,心里放肆地觉着有些惋惜,又觉得自己这样算得上贪得无厌,然而比起肉体欢愉放纵,他更奢求主人脸上片刻的失神和柔情,因为罕见而显得珍贵。
初七虽然遗憾,但尽到自己下属职责,松手得十分干脆,连把自己从情潮的黏腻余韵中拔出都如同利刃出鞘般利落,他的手臂还环在沈夜颈间,于是尽量轻地抬手,撑在身体两侧,想要让自己离开沈夜的相拥桎梏,然而沈夜的手掌还握着他的脖颈。
沈夜的拇指摩挲他颈侧的一小块皮肤,摸久了就带上点温热,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把初七拉过来,亲了亲嘴,放开了。
后来沈夜发现那晚的月亮滚圆,亮得像水银,刺得眼睛发慌,他就明白、大致明白了自己行为反常的原因。是那过圆的月搅乱他神智,让他发了一回疯。
下回不能了,他想。他就这么自然而然把下回也考虑了,断定自己下回不会发疯。
片段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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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9, 2014 2:05:11 GMT 8
片段二.
我十五岁的那年打算做焰火。
偃甲房里藏了很多我配好的火药,金属粉末按比例加在里头,上了天就能变成红色黄色的光,运气好还能有图案,我心心挂念着要放个孔雀给我师尊看,料想他会喜欢。
这桩事本来藏得很好,结果被风琊告了密。
风琊同我自小认识,关系却不好。他年纪小小,长得却很老成,尤其喜欢阴沉着脸,下巴像要戳进脖子里,然后翻着眼皮用眼白看人,在别人那处还好些,见到我就翻得尤为厉害了。那天他出现在我偃甲房门口,周身亮堂堂的像是刚换了全新的衣服和饰物,朝我哼笑,让我等着瞧,他这话说完不久我师尊就出现了,看表情是生气极了,一张漂亮苍白的脸涨得很红,眉毛像是要竖起来插进头发里。
我面前还放着分火药的秤和瓷碟,被他抓个现行,灰头土脸地回去受罚。
后来他同我讲他不是气我偷偷鼓捣火药,是气我摆不平风琊,被他捉到把柄来告密,外人跑到师父面前告他徒弟的状,放在哪里都是丢面子,不成体统的,而在他这边就更严重,因为他是大祭司,而我是大祭司唯一的弟子。
唉,唉,谢衣,你懂吗?他抚摸着我的头,唉声叹气,脸上的表情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神气,倒显得又累又不忍,看得我心里也酸酸楚楚,想这虽然不是我热爱的门道,但我也不想看他这般对我失望。
后来我寻着风琊,他似乎不高兴,哪怕他平日里永远不高兴着,他是心里不忿,嫌我师尊罚我轻了,对我说话也带着刺,嘶嘶哑哑像是吐着毒信子。我跟他讲,他别去告我状,我请他一同看焰火。
他呸一声,说谁稀罕,谁又晓得焰火是个什么玩意。
我同他讲,是那火药和金属粉末混在一起,引爆了就会发光发热,运气好还有图案,我打算弄个孔雀云云。
他未等我说完就走了,走时鼻子里发出哼声,对焰火兴趣蔫蔫的样子。
我后来同我师尊讲了,他抚摸着我的头,说谢衣你这样不行。
我由着我师尊抚摸我的头,我是想,现在我还是身量不高的,他的手如此一搭一弄,正正好好,等再过几年我同他一般高,恐怕不会有这样的亲近了。说来奇怪,我既渴望他这样同我亲近,又觉得哪里不对头,好像他的手是个滚烫的炉子,暖洋洋的贴着叫人舍不得离开,又让人昏昏沉沉想要睡过去,不大清醒。
我同他的话题就从风琊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而我一想到要是当初他挑了风琊当徒弟,这暖洋洋的手搭在风琊身上,风琊那平日里戳到脖子里去的下巴要抬起来,然后用乌亮的眼黑看着我师尊,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我师尊问我是不是冷了,另一只手也搭上来把我搂住,我跟他开始聊偃术法术,聊瞳大人教我的新本事诸如此类,夜深了他便忘了我要做焰火的事。
后来的日子风琊也不来找我麻烦,我们偶然遇到也是各自走各自的路,我看到他便想起那晚脑中他抬起下巴的念头,觉得有点难以面对,他见我躲闪的样子得意地哈哈大笑。我的师尊不知情,没有人来告我状,也没有过路的侍从去拉他劝架,他便夸奖我,说我很好,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就扯起一点点,不怎么开怀,但是柔软,戳到我心里不知名的痒处,我就仰头冲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不告诉他其实我并不是很好,至少不是他认为的那种很好。
放焰火的那天我选了一个很好的夜晚,天上没有阴沉的云,月亮滚圆滚圆,亮得几乎要刺得人眼睛发慌,整个流月城就好像镀了层流动的银,冷冰冰的又叫人挪不开眼。
我砰砰敲我师尊的门,敲了许久,差点以为要赶不上第一个在空中绽放的火花,好在他开门,就穿着单薄的里衣怒视我。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握得紧紧,把他拉出殿外,这个时候第一个焰火上天了,发出巨大的轰响声,好像脚下石做的地都震颤了三下,然后就是漫天的火花,红色黄色的,照在倾泻的银上,心跳要停了。
运气好的话会有图案,这第一枚运气并不好,但是我的师尊被我捉着手,已经忘记要责骂我了。
空旷的街巷里站满了人。从前没有人在流月城放过焰火,没有过这么震耳欲聋的轰响和五光十色的火焰,男人和女人站在屋外抱着他们的孩子,老人睁大浑浊的眼睛,蒙着层雾的瞳孔上映出了流光。
我兴奋得几乎要颤抖,又一枚焰火在天空中炸开,我认得出里头放了多少火药,加了哪些金属的粉末,所以绽放开来是什么颜色,能在空中停留多久,火焰的灰烬会顺着什么轨道掉到哪里,隔多少时间彻底消失……我扯扯师尊的手,他低下头来看我,背景里头的火光都模糊了,我只看到他晶亮的眼睛和眼睛里的星光,因为周围的过于明亮而让我觉得触手可及。
不远的地方沈曦被华月大人抱在怀里,手指着的地方开出一朵巨大的花,从花苞变成艳丽的花朵,然后花瓣一片片掉下来变成小团的火焰,融化似的在空中缓缓流下,变成一点一点的荧光,掉在了石街里。
成功了,我想,真的会有图案出现,成功了,那么,开出一只孔雀吧。
雄赳赳的开屏的孔雀,优雅又骄傲,我的师尊一定会喜欢。
最后一枚焰火上天了,炸开的那一瞬间我就晓得这一次运气还是不好,我加的那些颜色混在一起最后都变成了耀眼的银,从一小团揉碎的光球摊展开,变成了一轮巨大的圆月。
那晚是一个奇妙的晚上,流月城的上空挂着两轮圆月,一轮皎洁而遥不可及,一轮耀眼却转瞬即逝,但是所有人都如同我一般,傻子似的张着嘴望着那一轮焰火的圆月,因为它停在了消失前的那一瞬间。
时间好像被冻住了,所有人看着细碎的晶莹碎片停在高空中,好像九天倒塌群星倾洒,缓缓的,缓缓的,每个人都成了一片微小的浮尘,好像要升上天去。
我张着嘴巴看着师尊,他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不晓得。他苦笑了一下,手心里凝集出灵力,朝着天上传送去,然后那些碎片终于像是回过神来,急匆匆地一头栽了下去。
师尊的手还在我手里,他捏了捏我,说了句当真胡闹。
第二天朝阳初升的时候,已经全然寻找不到前夜那场辉煌的痕迹了,我恐怕大多数人最终要把那一夜归于漫长岁月中的一个怪梦,除了沈曦,她会连这场梦也忘记。
我后来在人群散去时看到风琊,发现他的眼眶有些红,问他发生何事,他恶狠狠说,是那些焰火碎片掉到眼睛里,难受,我纠正他,没有碎片,那些火光在落地前其实就燃尽了,所以并不信他的话,然而他不与我多说,走了。我也再没有机会搞清楚他为何红了眼眶。
我十五年的时候在流月城放了一场盛大的焰火,也是今生的唯一一场,遗憾颇多,比如没放出一只开屏的孔雀,但是那绽开在天上的五光十色,我此后也再未见过如此艳丽的色彩。
片段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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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9, 2014 2:08:44 GMT 8
片段三. 我的朋友谢衣
每年开春的时候,我都会带上一壶酒,去看望我的朋友谢衣。
我同谢衣相识在许多年前,我不晓得他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但他也是位偃师,因着这共同的身份,我们便熟识起来。我们一同喝酒的时候,他便收起了那些偃甲图纸,同我谈一些别的琐事。
我听他说得最多的,是他故乡的某一位,这些话往往这样开头,“在我十一岁的时候……”而说出这话的时候,谢衣大概是有些醉意了。
我咂摸着他话里的意思,想那位或许是他心爱的人,同他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使得谢衣离乡许多年也念念不忘。我于是同他说,你既然那么中意他,做什么还要离乡。说完我转念一想,在他的话语里,那一位听起来是位男子,男子同男子的感情违背世俗常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痛苦。
然而他摇摇头,含糊着说,他不得不走。那几个字里头饱含着痛苦,还透出几分让我心惊胆战的狠决,我反驳他,说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得不,你中意他,就要同他讲,然后同他在一起。他便笑我,说我不懂,有些事需得亲身体会了才晓得其中的无可奈何,无路可走。
他一向是智慧的,醉了也是智慧的,我就信了。
谢衣总念着他家乡的那一位,我就取笑他,说不如做一尊偃甲,就做成那一位的模样,可以解除一点相思之苦,他听了哈哈大笑,笑完了又陷入苦楚,说哪有那么方便。
哪有那么方便,但他还是在居处的细节里动了手脚。他指给我看,说那一处的纹路,同他衣袍袖边上的是一样的,又指了只巨大的孔雀示意我,说这神态,多么像他,看了多么叫人心生喜悦。
这么来了几次,他中意的那一位在我心里头也有了个形象,是只高大的孔雀,穿了暗色镶金边的大袍子,拖了很长的摆尾,时时昂仰起头,睥睨众生似的走来走去。
我趁醉拿了纸笔,画了幅栩栩如生的图给他,问他像了几分,他看了大笑不停,然后拿笔在我的图纸边上画了幅人像。
我这一看,就怔住了。
孤高出尘,遥不可及,这样的风姿,谢衣竟然舍得离去。
我看了半晌,谢衣早就不笑了,对着天上滚圆的月亮发愣。我见他的几次,每晚总有些时刻他在盯着月亮发愣,于是我便对着那张图纸发愣,一边是滑稽的大孔雀,一边是他孤高的心上人,大孔雀和心上人,心上人和大孔雀,我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记着了那只大孔雀,忘了他画的心上人。
而后等他酒醒了,天也亮了,他又开始用谢某来称呼自己,同我一道研讨图纸。
我同他的相处大抵就是这样的,比同旁人亲近些,却也再亲近不到哪里去了,就每年多了一日喝酒的时光,他同我说点事,除却我他大约也无人可说。依他的回忆,或许是因我是他结识的第一位偃师友人,所以情感上生出几分雏鸟情节,因此待我的态度也不同。
突然某一年,他同我说,他即将离开了。我问他去哪里,他又并不说,只讲是非常重要的事,他已经筹划了许多年。我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很坚决的,还透露了几分决绝的样子,让我心中多了许多不安,然而面上还是嬉笑着同他讲,吾友,此行勿要耽搁太久。他也回我,那是一定,谢某还记着叶兄欠我的偃甲材料诸多。
那一晚是我最后一次听他说他故乡的那一位,比从前那些对着月亮和大孔雀发愣的时日要轻松许多。他同我说了几桩趣事,譬如童年时造偃甲炸了房子,那一位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而且因为离案发现场凑得过近,脸上头上也都蒙了黑色的灰烬。我想了想大孔雀被兜了一脸灰,身上的斑斓羽毛给炸得根根竖起又焦黑的模样,愈想愈好笑,他同我一块笑,还说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做过焰火。这个我倒是不晓得了,只听他先前说自己的故乡十分闭塞,没想到这种乐趣还是很跟潮流。
他讲起十五岁的回忆带着一种很怀念的口吻,连同那一晚有多少人,天气如何,他和他的心上人穿了什么衣服站在什么地方都记得很清楚。
他说他看过两轮圆月的奇景,而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师父。
我与他临别的时候,谢衣嘱咐了我一些事宜,小心谨慎的样子无端叫我想起交代后事,我的心中泛起一股悲怆,觉察出可能这样的离别很久不会再有。
第二年的春天,谢衣已经不在他的居处,我那一回带了许多坛酒,自己独酌了小半坛,剩下的给他留下了。第三年我再去,他还是不在,酒未动过,往后我就不再去了。
又隔了些年月,我在别处听到了偃师谢衣的名号,那时我对他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好像只剩下了圆月和昂首的大孔雀,我寻去与他见面了,他比我记忆中的样子沉稳些,有种说不出的变化,想来是历练多了,老了。
他倒还记得我,向我讨要先前欠下的偃甲材料,一板一眼的,如今他喊我叶兄已经显得十分别扭了,我与他便以名讳相称。喝酒倒还是常有,只是他不再同我说他故乡的那一位,呆望着月亮的习惯却是未改。我同他玩笑,问他,你后来见过你家乡的大孔雀了吗?他用疑惑的眼神回望我,我便想,这么些年他也忘却了。对酌的那些时光也多是讨论偃甲图纸,只是偶然间他提及他的师父,还是那种仰慕思念的口吻,不似作伪,原来,他并不曾真正忘却。
那是我同谢衣重逢后最初的些许年月,日后我各处奔走,他也时常动身云游,我们见面的时光并不多了,至多是以偃甲鸟传信,约定在何时何处见面,然而那些约定大部分时候也因种种原因导致我失约,同他错过,久而久之,竟再未见面。
这便是我的朋友谢衣,我后来再未有过他的音讯,偶尔会想起他,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可还安好,又或者,他是否回到了他的故乡,同他的大孔雀在一起了。
片段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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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9, 2014 2:10:49 GMT 8
片段四.
沈夜听人私下说过,养儿加速衰老,想来收徒弟也是一样。且他为师也为父,衰老的速度要双倍,他在瞳边上幽幽讲给他听了,瞳也幽幽地答,阿夜,你想得太多了,想来是最近睡眠不足,不如回去休息。
紫微大祭司揉揉眉心,睡眠不足是被说中了,但徒弟调皮,难以管教,也是真的,他觉得自己真的有衰老趋势。他摆摆手,站起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叮嘱瞳,说下回谢衣要来找你教偃术,你不要理他,赶他出门,来个几回他就晓得自己该把重心放法术上了。
瞳点点头,虽然沈夜背对他见不着。他说,阿夜,你要我审的人我给你审出来了,过程崎岖了点,毁坏不少工具,我申的那笔款子你何时给拨。
沈夜又揉揉眉心,说,你别着急。
说完他就迈着大步子走了,祭司袍的长摆子拖在地上沙沙的,等他走得不见,瞳一挥手,门合上了,房间又归于昏暗,他坐在轮椅上转了个半个圈,谢衣哎哟一声跌了出来。
多谢七杀祭司救命之恩。他装模作样行了个礼,一抬手从袖口的衣褶里掉出两个小零件出来,叮当作响着滚到一边去,哎呀,他说,我找了好久,原来在这里。
瞳坐在轮椅上看着他,想这么些年来,也算只有谢衣有这本事了。
捶门声急促如鼓点。沈夜每次听到这声音都难免心惊肉跳,已形成条件反射。
他开门,果然是小徒弟笑盈盈等候在门外,见到他便开口说,师尊来,我给您看个好东西。语气尊敬又带点循循善诱的样子,又伸出手来拉他,轻轻柔柔的,沈夜想,这小子真是……反了天了。
每回都是如此,前头几次沈夜不由分说拒绝,后来沈夜被他拉着走,事后责问几句了事,如今那根本就不坚固的底线被谢衣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啊推,已经变成只要不耽误法术课业,其余时候,就由他去吧。
师尊,谢衣眼神晶亮,拉着他的手。
嗯,这回你又做了什么?沈夜由他拉着自己,淡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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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和2.0相处 神女墓归来 KUSO向
这些梗以后会写。 狗血这个我不大拿手啊,有空试试看不过不敢保证……
以及这个片段是根据一个微博段子衍生出来的,原是标的谢沈,其实看着就是无差啦,当沈谢看也可以。
段子: 沈夜第一次坐飞机时几乎把胃吐出来。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谢衣做过一具类似的偃甲,他们在流月城上空飞来飞去,呼吸稀薄的空气,偃甲机翼吧嗒吧嗒扇动着,和他胸口跳动的频率很像。谢衣把脸凑过来,偃甲突然就失灵了,他们掉下去,砸坏七杀祭司的屋顶,那种失重感他后来只在流月城坠落时再体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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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其人,总有许多奇思妙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源源不断如涌泉往外冒,永远走在流月城偃术潮流前沿。
师尊,看。他简直得意洋洋。
谢衣造了一架飞行机,机身狭长地呈现着流线形状,他从里头座椅上拿出两副护目镜,踮着脚尖替沈夜带上,然后说,师尊,让我带你飞到天上去吧。
飞的感觉好极了,沈夜想,迎着风飞的时候,吹在脸上的不是气流,仿佛是自由的气息。
那时还未到六月,在流月城是一年中短暂的暖季,又正处黄昏与夜的交接,夕阳已西沉,群星光芒尚微弱,隐隐约约缀在天边,眯着眼睛才能看见。
他们飞过了大祭司宫殿的石顶,那儿的风厚重而粘稠,然后他们飞过条条巷子,飞过一幢幢长相奇特的民居,有一户人家的后院里堆满了麦草,是住得偏远的贫民用来点火炉子的,在入夜的霜里,麦草被冻得挂上了露水,谢衣闻见那股子被打湿的干燥味时颤抖了一下。
有朝一日他们都将不必用麦草点火炉子,他说,麦草只需堆放起来,散发清香。
然后谢衣调整方向,他们朝空旷的地里飞去,这时夜幕重了,群星显得清晰了些,乌云遮住了一半,又被风吹散开来,偃甲飞行机的声音很响,机翼吧嗒吧嗒扇动着,沈夜被颠了一路,觉得下巴震得发麻,他转过头,张嘴想要和谢衣说什么,却被灌了一嘴风。
师尊——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沈夜想说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又觉得费大力气说这么一句没用的话实在好浪费。
谢衣从看向沈夜起就不想再把头转开,沈夜的长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嵌在发间的金属饰物啪啪啪一甩一甩抽打着他的背脊,而他的师尊深邃的双眼隐藏在护目镜片后,他觉得自己突然生出了无尽的勇气,适于用来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热血在高空的狂风里沸腾起来,他觉得自己能带着师尊飞向任何地方,飞出流月城,飞到很远很远的远方,飞在更大更空旷的田地上,那里堆着的起伏的麦草比流月城里加起来的还要多。
谢衣按捺着激动,把头凑向了沈夜,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一件事,一件他想做很久却迟迟不敢的事。
一寸,一寸,还有最后的一寸,他即将触碰上沈夜微张的嘴唇。
然而——!
他们头晕目眩地向下坠去,伴随着失重感和被长发抽打着的疼痛。
护目镜在下坠的时候脱落了,空气的阻力一下子把它和坠落中的飞行机与两个人远远分隔开,沈夜不得不闭上眼睛。他的脸被气流粗暴地抚摸着,被辫子上的发饰不甚温柔地拍打着,然而有温暖柔软的东西抚摸上了他的脸颊,就像是一双带着爱意的手。
然后是湿湿润润的贴了上来,就像是两片带着爱意的唇。
沈夜不为人察觉地皱了皱眉头,没有了别他反应。
谢衣喊他师尊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下显得相当遥远,断断续续传到耳边,他们的头发和衣袍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扯得很疼。
沈夜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狼藉的时刻,将来也未必会有。谢衣不以为意。
风把坠落中的飞行机歪歪斜斜地吹离了原来停留的地方,终于在离触及坚硬屋顶前的时刻沈夜如梦初醒,一手揽住了徒弟的腰,一手撑开结界,两人险险地停留在了半空。谢衣脸上的护目镜还完好着,镜片的金属边猛得磕到了沈夜额头,把他撞得晕头转向,脸色难看。
谢衣的双手扒拉着沈夜脖颈,嘴里支支吾吾地替自己辩解。
师尊,我也不晓得怎么就失灵了。
师尊,我以后一定好好研习法术,啊哈哈……
说到后面索性闭嘴,双手一紧,然后把头埋进了沈夜的一头乱发里,凉冰冰的鼻尖碰到了沈夜的脖子。
七杀祭司清理完装放蛊虫的瓶罐,转动轮椅,身后传来巨响,然后是呼呼的冷风吹在他的头顶。
他转过身去,发现自己的屋顶破了个大洞,一架砸得稀巴烂的偃甲飞行机的尸骸躺在他刚清理完的蛊虫瓶罐上,那些曾经是瓶罐的物事现在自然也成了尸骸。
然后,那对造了孽的师徒,一个搂着另一个,从他屋顶的破洞上方翩然落下。
瞳打量着狼狈的沈夜和谢衣,沉默了许久,他说,
紫微祭司大人,属下申的那笔款子,可否能拨了。
养儿收徒是否加速衰老,七杀祭司并不知,然而他终是得到了修葺房屋增添工具的那笔款子,也便不在意自己一头白发中再添几根白发。
片段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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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9, 2014 2:11:32 GMT 8
片段五.
初七回神殿去了。他是流月城的第七个活傀儡,醒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会,只有满身的疤痕和出于本能的敏捷身手,成了属于沈夜的暗杀者。
暗杀者们都要穿暗色短打戴面具,已经成了传统,仿佛只有这么穿别人才能承认他们的身份,尽管有机会承认的人最终都成了死人。初七是沈夜的人,他不能同别的傀儡一样戴那千篇一律的面具,于是某日训练后,沈夜对初七说,初七,去七杀祭司那儿试试你的面具。
初七就去了,走之前不忘向他的主人行了礼,他做什么事都很好,无论是法术还是剑术,甚至是沈夜疏于栽培的偃术也很有天分,当然做的最好的还是礼数。
他去时七杀祭司正忙,没有回头,直接让他去左数第三排第一个架子的顶层拿,要注意不能碰坏旁边的瓶罐。初七升上去,从下往上看到架子上形形色色的东西,有泡在瓦罐里的手,很像是真的,还有堆成一小叠的骨,他在最顶层看到一个匣子,匣子里是他的面具。
他戴上面具,突然头就昏了,咚地一声栽下来,几个罐子震下来砸在他身上,破了,里面的手掉了出来,摸着他的衣服在地上摔成一滩,变成几条虫子蠕动着爬走。
七杀祭司叹气,没发火,他说,初七,这面具你刚戴上恐怕还不习惯,你去外面站一会儿,然后回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初七木木地站了起来,走得七摇八晃,但还是走在了一根直线上,瞳在他身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有点意思。
流月城入冬以后一直大雪,这一年下得前所未有地厉害。
初七在外面呆了很久,他觉察不大出环境的寒冷,所以也不在意。进门的时候他的肩头落了很厚的一层雪花,很快被炉火烤干,在衣服上留下深色痕迹。
瞳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初七说,很多六角形的晶体。
瞳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那你看我,你又看到了什么?
初七说,左腿胫骨内髁处偃甲关节需要上油。
瞳挥挥手,说,很好,回去告诉大祭司,你的面具是独一无二的。
初七回神殿去了。
他跪在沈夜面前,下巴被沈夜握在手里,沈夜左右打量着他的面具,问他看得清楚么。初七想要点头,但沈夜的手很稳,握得很紧,他只好说,是的主人,属下看得很清楚。
好好的面具要做成一个孔的样子,沈夜说,简直比……然后他就不说了,停了一会儿又说,一个孔也很不错,初七,你说对么?
初七还能怎么回答呢,他说,是的,主人。
他从面具的圆孔里看沈夜,周遭的物事被隔除,那些石雕的柱子悬挂的锦帘黯然的微光都不见了,他的视野是一个圆,圆里有沈夜。当沈夜松开初七的下巴,往他的座上走,他的身影缩小了,但还是在圆的正中,稳稳当当,不偏不倚。
面具突然就不受初七控制了。初七晕眩着看到眼前的事物变得灰暗,又泛出光,沈夜留了背影给他,拖着繁复的衣摆子在他面前走,可那些厚重的衣袍一下子也变得模糊了。沈夜成了他视野里最亮的那一点,他看到他纤长优美的骨,在行走中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他听到血液在他身体里潺潺流动,伴随着越来越响的撞击声——
咚!咚!咚——!
初七难以抑制地用手抚住了左边的胸膛,他有些难以分辨那撞击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然后初七看见了,那颗小小的东西一鼓一鼓,安稳地呆在沈夜的身体里,他想到在七杀祭司架子顶层看到的一个罐子,就放在他面具旁边的,那里头也有一颗心脏,不过是死的,细密的血管布在死灰色的肉块上,安静地泡在水一样的液体里。
他摇晃了一下,面具又恢复如初,他的视野是一个圆,圆里有沈夜。
这一切发生在沈夜走回他座椅的须臾间。
初七想,面具是新的,他需要多花一些时间来掌控。
面具的机关沈夜开始还是不知道的,而他是何时发现这里头的秘密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了,他只在发现的那一刻捉着初七的手,用一种很缓慢的节奏,放到自己赤裸的胸膛上,冰凉的指尖贴着他皮肉上沁出的汗水,他的举动让初七不知所措,那跳动的小东西就在离他掌心不远的地方,他看得到,摸不着,读不出。
沈夜说,以后……把面具摘了吧。初七如释重负。
戴着这面具,杀人是很容易的,但是爱一个人,却很难。
他看得到他每一条血管中血液的流向,听得到心脏每跳动一次时发出的震响,但是他读不了沈夜的心,那这一切的通透就显得索然无味而毫无意义了。
他摘下面具,散发着幽光的黑暗消失了,他的视野开阔起来,不再是一个圆,但他眼里仍只有沈夜。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按着沈夜的胸膛,结实的苍白的,汗水晶亮着起伏着,他看不到那颗心脏,竟然前所未有地坦然了。
后来有一次沈夜和瞳在交谈。他最后旁敲侧击地开口,说,觉得初七似乎……病了。
瞳不以为然,说,傀儡怎会生病?他又感慨说,若不是每月他替初七更换蛊虫零件,晓得这人的内部是个什么构造,他简直要将他当做一个活人,甚至很少有活人像他一样聪明,又精准敏捷,让机器也自愧弗如。
瞳问沈夜,你要的难道不是他的忠诚吗?
沈夜说,是的,但是……
瞳又说,那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你还在要求什么呢?
沈夜说,本座只是觉得,总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瞳告诉他,唯一的问题,是你想要的太多了。
沈夜沉默。
瞳按了按他的肩膀,说,不要让自己过得那么艰难。
瞳其实没有告诉他,作为一个傀儡,初七想要的也有些多,然而他终归比沈夜聪明些,自己想明白了。
片段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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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9, 2014 22:19:57 GMT 8
片段六 风月无关
鲜记面馆的小二刚合上眼睑打起瞌睡,就被一阵踢踏脚步声惊醒。 他瞪眼一瞧,来人一身白衣,作中原打扮,脸上笑眯眯的,足上一双靴却镶着铁钉铁片,那尖锐脚步声也正是因此而起,谁要给那双脚踢中,一条命少说也要去掉半条,顿时心下一慌,强打笑颜迎了上去。 那白衣客人倒是恭敬有礼,只先问了小二,他还有位同伴,相貌凶恶吓人,然而并不存坏心,可否让他一块入店歇脚。小二见多了中原人出入北疆,心下知道形貌凶恶之人倒并不是有太大本事的,像这般和和气气慈眉善目的才要多加提防,当下便无二话,点头应允。 只见那白衣人双唇一抿,从口中发出一声尖锐气音,便有一只黄皮大虎迈着小步踏进了店门,径直跑到白衣人脚边,呼噜一声便趴在了地上,白衣人伸手往老虎背上轻抚般一划,又微微一笑。 面馆里惊呼不断,有一女子发出短促一声尖叫便给人捂住了嘴。小二惨白了一张脸,悄声问:“这、这位兄弟它、它不咬人吧?” 白衣人道,“我让它咬就咬,我不让它咬它就不咬,兄台莫怕,尽可放心摸摸,它乖得似猫儿。” 小二哪里敢伸手,只赔笑让白衣人点酒食。 白衣人想了想,道:“酒便不必了,给我来一碗你们的招牌面吧。” 小二磨磨蹭蹭地用眼角瞥大虎,问道:“那,那它,要点什么?” 白衣人又一笑,“它不吃这些。”
待小二端来面,白衣人下口一尝,露出古怪面色。小二看了又不免一阵心惊肉跳,小心翼翼问:“客官,味道可有不妥?” 白衣人轻声道,“原来食物还可是这样的滋味,这般好吃!” “客官,只不过是一碗普通的羊杂面啊。”小二虚惊一场,又觉得这中原人未免也太没见过世面。 白衣人细嚼了两口,从身上掏出一只细长瓶子摆在桌上。这瓶子做得精巧,通体玄黑,细看还有隐隐花纹凸显。小二奇道:“客官,这里头装着什么?”白衣人一笑,朝他说,“这里面装着我的白月光。” 说罢见小二满脸不解,又哈哈一笑,伸手取了桌上一小杯,往里面倒出些液体来,“这是我家乡的酒。” “客官的家乡是?” “北疆,流月城。” 白衣人话音刚落,有两人惊呼而起,正是方才见到老虎尖叫的女子和捂住她口的少年,这二人在面馆角落埋头吃面,实则耳朵竖起,将白衣人与小二的对话一字不落听进耳里。 然而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一个黑衣人已经飞快冲到桌前。谁也不知道他先前在何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黑衣人的半张脸被木质面具挡住,他单手往木桌一按,小酒杯便跳了跳。 “你,刚才可是说了流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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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0, 2014 22:05:46 GMT 8
白衣人未来得及回答,角落中的少年已经拦在他身前,朝黑衣人瞪眼怒视。那少年穿一身蓝衣,细看都是昂贵面料,面相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冲动时。 “你同他根本不认识,做什么那么大声说话?” 黑衣人嘴角一撇,问道,“那你就同他认识?” 少年噎住,转而道,“这就要认识了。”说罢转身,抱拳道:“在下长安乐无异,与我同行的这位——”回头一瞧,同他一道的那位女子正躲在他身后,不肯与他并列而立,于是立马矮下身低声劝道,“哎哟,闻人你怎么还在怕。” 白衣人朝女子一笑,道:“闻人姑娘莫怕,它真的不咬人。” 闻人脖子一梗,瓮声道:“它毛太多。” 这三人言语往来间,黑衣人却是露出不耐烦神色,用指尖在木桌上轻敲,小酒杯便又跳了起来。 乐无异见状,心中不快更甚。他初出门行走江湖,一路上也做过些除恶扬善之事,此刻见白衣人恭谦有礼,黑衣人蛮不讲理,心中自然已经有了偏向。他暗想,出门在外这般横冲直撞的,想必是从小爹娘溺爱,不教礼数,长大了才这般举止,在长安街头有流行语一律形容此类人为熊孩子与熊家长,想当初自己也是相当熊的,好在娘亲严厉,不然此刻可不就是大熊对上小熊?要少不了一场鸡飞狗跳的。他的思维愈发奔放跳脱,此刻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嘴上却还是礼貌地问两位大侠姓名。 白衣人爽快道,“在下谢衣,幸会。”黑衣人嘴唇开合,不情愿地吐出两字,“初七。” 乐无异大惊道,“你是谢衣?”顿时躲在他身后的闻人也忘了黄皮大虎,上前一步抱拳道,“失敬失敬,百草谷闻人羽见过谢前辈。” “实不相瞒,谢前辈,我与闻人来北疆正是因为谢前辈。”乐无异满脸喜色,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上前一步道,“我乃是中原偃师协会长安分部部长……的儿子,正打算竞选下一届部长,可上头规定参选者都得交一篇论文,我的主题正是论北疆与中原偃术发展差异与共通……” 那初七听乐无异这般长篇大论地说开了,不禁眼前一黑,气得额头都冒了汗,然而因他带着面具的缘故,看不出异样来。他当下打断乐无异,对谢衣道:“你是不是要去流月城?” 谢衣点头,初七又道:“我要同你一起去。” 乐无异气极,冲初七说道:“长安穷游团明天就到这里,你跟他们一起去。” 初七闻言,哼了一声,道:“穷?”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袋掷在桌上,发出沉甸甸的闷响声,像是装满了钱币。乐无异出生长安世家,这点钱从来不放在眼里,然而他身边的闻人却是没忍住发出抽气声。 “我要去流月城。”初七道,“我请你们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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