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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5, 2014 0:05:15 GMT 8
gn你好,非常喜欢你的文章~请问可以转载到沈夜的个人论坛吗?? 论坛地址:http://shen.boards.net/ 首楼会注明作者和授权~方便的话更欢迎来亲自更文同乐!^O^ №52 ☆☆☆= =于2014-02-13 23:01:38留言☆☆☆ 可以哟ο(=•ω<=)ρ⌒☆ №54 ☆☆☆半夜写文于2014-02-13 23:24:1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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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5, 2014 0:05:39 GMT 8
开学前作死刨坑
设定: 流月城位于北疆,没有伏羲结界这种坑爹的东西,属于众多势力中的一种,还是高居九天,与世隔绝。大祭司通过神农神血,获得最高灵力得以引领族人。 LZ也不知道该交待些什么orz,第一次写谢沈多包涵,第一次在这里发文希望顺利,有什么意见尽管提。还有隐性ALL沈党不可逆,ALL沈党不可逆,ALL沈党不可逆,(重要的事说三遍),触雷请右上角。 至于其他CP应该不会出现。 肉的话不到最后不会出现,所以…… 大纲已定,更新不定,欢迎跳坑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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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5, 2014 0:06:48 GMT 8
一 江陵的茶馆历来是一个歇脚的好去处,南来北往的商客都愿意在匆忙的赶路中歇上一歇,缓解一下旅途的乏困。 这里永远不乏新鲜事,也不乏一些摩擦争执,但无论怎样,总是充满了人的生气。 “嘿嘿,你们听说了么,北疆那地方出了好宝贝啦!” “那地方,人迹罕至,寸草不生,能有什么好宝贝?就算有宝贝,你也带不走,那般诡谲的地方,可能宝贝没找到,你倒永远出不来喽!”有人立刻接话,不以为然道。 “嘿,这位侠士,这宝贝可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我可听说,为了那宝贝,现在已经有大量的江湖人士前往北疆!” “哼哼,你可别吹牛。前些年鄙人游荡江湖的时候,可是去过北疆,那地方根本没啥宝贝,尽是些什么奇怪的老鼠呀,奇怪的铃铛呀,奇怪的石头啦,有一些上面还依稀有字,鄙人曾带回一些细细研究,仍未参透其中深意。”另一位髯了一把胡须,摇头晃脑。 “诶哟别不信呀,这可是江湖最新最劲爆的消息!”那位商客见大伙儿都不相信,有些急了,赶紧望了望四周,神秘地说道,“你们可有谁听过神农矩木枝?” “炎帝神农大伙儿当然听说过,可这矩木枝……是何物?” “这矩木枝,是一棵叫矩木的树上的枝桠。哎呀你们可别嫌弃这个解释!说起这矩木可大有来头,那是炎帝神农亲手所种,具有纯净的草木灵力,对于修为可大有裨益,江湖人若得一矩木枝,那内力增长可以一日千里!若是寻常人得到,也可以百病全消,长乐安康!你们说,这算不算难得的好宝贝?” “嗯嗯,确实是个好宝贝!”聊天的一些江湖人已经听得两眼冒光了。 “可是这样的东西,总不会百利而无一害吧,听起来怪玄乎的。”有人也有这样的担心。 “那可是上古之物!神农之名莫非还有人质疑?!最近流出的传言中,可都说的是这宝贝的好处,至于坏处嘛,可真没听说过。” “对,对!我可听说,北疆有个什么流月城,里面的人全都生得一副好相貌,还都活得很长哩,一定是天天吃那个什么……什么矩木枝的缘故!” “哎哟哟,那居然会是树木的原因么,那是人家那里风水好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呐!” “哼,你没听先前说,那地方鸟不生蛋的……” 在这般热辣的讨论声中,坐着两个始终没有参与讨论的人。其中一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六七,身着宽袍,神情温和,眉宇间透出一股温文尔雅的劲儿来。他始终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笑一笑,眼神中带些许怀念。 “好友,看你这神情,可又是想起了家乡之事罢?”另一人说道。 “知己莫若友,又给你猜对了。”年轻人轻笑,“我此番是前去岐山,顺道过来看看你,不过叶海,你若也能顺便将欠我的二十根九幽艳骨,八颗赤火珠和十六个金丝角还了,那可是再好不过。” “别呀谢衣,老友见面,叙旧自是最好。说来,你去岐山,还是为了你那未尽之事?”叶海连忙摆摆手,硬转了话题。 谢衣面上的调侃之意慢慢转向了些微的落寞:“是啊,这些年,我走遍了与神农神上相关的地方,无言伽蓝,苍洱洞天,捐毒国,神女墓,多得都快数不清了,所幸,也并不都是一无所获。但愿这次岐山之行,能给予更多的希望吧。” 说完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谢衣眨了眨眼,再说:“曾经我俩相游之时,你教我一句你们这儿的俗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大概就是总会有办法的意思,放心吧,等我岐山归来,我们再一醉方休。” “这我可记住了!就这么定了!哈……说起那时,你可闹了不少笑话……” 片刻之后,两人似叙完了旧,便放下手中的热茶,起身离开,各奔东西。 谢衣一人,又走向自己的旅程。他望望天边之云,喃喃道,最近传闻越发多了,不过在流月二十一年,我可从未听说矩木枝竟有如此神效,不过宝贝么,他晃了晃神,想起有一年神农祭典,那人衣着华贵,手中握紧大祭司权杖,引领族人向矩木行祭祀之礼的场景。那一日流月城难得有些许阳光,透过矩木的叶子零零散散地铺在繁复的礼服上,那人整个沐浴在这光芒之下,恍若神明降世。 那是他一生都值得珍藏的记忆。 五年未见,不知那人,过得可好。年轻人摇了摇头,想到每次给那人写信,均未能收到回复,想来还在气恼自己擅作主张,偷偷下界一事。 哎,等此间事了…… 二 幕间•流月城 桌椅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卷宗,一人手握一卷,正细细查看。片刻,一只偃甲鸟飞了进来,停在了他的肩膀上跳来跳去。只见这鸟虽是偃甲,但通体漆黑,做工精致,眼睛上的眉毛做成了分叉型,而神情间竟颇为神气。 那人无奈地看了看这只偃甲鸟,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轻轻一笑,放下竹简,把系在鸟脚上的书信取出,展开看了起来。 一会儿,他从旁边拿出一笺,提笔写上了无数次写过的那四个字。 谢衣吾徒。 片刻之后,却依旧轻叹一声,把这细小的竹片扔在了一边,又把墨迹已干的毛笔放在了笔搁之上,再次拿起未看完的卷宗。神气的偃甲鸟扬了扬独特的分叉眉,眼珠四下转转,扑腾扑腾翅膀,又再次一无所获地飞出了房间。
三 岐山,乃是神农神上的诞生之地。谢衣曾遍查古籍,多方游历,得一偶然机会,得到了这样一个信息。 相传神农出生之时,曾有九眼泉水于井中涌现的神迹。这九眼泉水实为一脉,当汲取其中一眼泉水,其他的八眼泉水便会跟着涌动起来。典籍记载,当时沾过泉中之水的人似乎再无病痛,且益寿延年。谢衣暗忖,九眼井伴随神农神上而现,想必一定和神农的灵气一脉相承,而从种种迹象表明,泉水具有治疗的功效,或许对于师尊的病,会大有裨益。 不过谢衣也知,神迹,多为世人妄自编纂,大多并不可信,皆可闻而不可见,可遇而不可得,不可多做强求。到达岐山之后,他用自己筑造的偃甲感应神农之力,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姜水附近感到了灵力的些微波动,于是暂且寻附近一客栈住下,以便长久之计。 这天清晨,谢衣如往常一般在村子里闲逛,试图找寻接近九眼泉水之法,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打死他!打死他!” “这个妖怪,迟早会给村子带来不幸的!” “哎哟哟,作孽啊作孽!” “吾等周礼之乡,为何会有这等怪异之人呐,真是……哎,哎!” 谢衣向那处喧闹的地点走去,见众人把一个人团团围住,但那人似乎并未反击。 若是妖怪,为何被平凡人殴打,却没有一点反抗之力?疑惑间,他见此情此景,不像是妖孽作祟,却更像寻常的冲突之状,且为以多欺少,立即决定上前帮忙,他简单地使了一个小范围的定身术,把被打之人从包围圈中救了出来。 那人看起来有二十余岁,穿着朴素,想是被打时护着脸,表面上倒也没有太大的伤痕,他顾不得疼痛,哆哆嗦嗦地捡起周围掉落的蔬果,塞在一早就紧紧抓在手里的袋子里。一旁的谢衣见了,正欲上前,却看这年轻人对他作了一揖,说道:“实在是多谢恩人。恩人也快些走吧,省得因为鄙人累及恩人,那就是大罪过了。” 谢衣见他面容和善,虽有些狼狈但风度尚佳,心中更是疑惑不已,便还了礼说道:“俗语有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阁下如今状态,不便上路,不如在下送你回家吧。” 那人想了想,虽有些为难,也没有推辞,“如此也好,恩人之情,尚未谢过,便有劳了。请恩人跟我来吧。” 两人出了村子,在那年轻人的带领之下,直往更加僻静处走。谢衣不发一言跟着这年轻人,想来自己偃术卓绝,又身负五行之术,倒也无甚担心。 一路默默无语,谢衣也是健谈之人,便随口交流起来,“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又一作揖,说道:“鄙人姓姜名言,字翰飞。恩人,听你口音,并不是本地人?” 谢衣惊奇此人言行儒雅,像是饱读诗书之人,但出于下界礼仪,依然隐藏住自己心中疑问,便顺势回道:“翰飞兄所料不错。” 姜翰飞听后,也带了一点惆怅之意:“那便是了。若是本地人,应不会出手相助才是。恩人,你是否一直在疑惑,鄙人为何被人当众殴打,讥为妖孽?” 谢衣本不欲揭人伤疤,但看此情景,确是有一番难言之隐,便说道:“翰飞兄称在下谢衣就好。如果方便,可否一问?” 姜翰飞的神情越发地颓唐。 “阁下于鄙人有恩,直呼其名,甚为不妥。说来恐怕恩人不信。村中人斥鄙人实为妖孽、异类,算是无稽之谈,但鄙人身上,确是有异于常人之处,也难怪他们会如此这般。”他看着谢衣,似是有些犹豫,但看他一身温润之气,有如三月春风拂面,让人不由心生好感。而先前救他之时所用办法,又像是修道之人,想来也见惯怪异之事,便还是一咬牙说道,“不瞒恩人,鄙人如今,已近花甲之年。但如众人所见,这相貌维持在弱冠之年,却是一直不曾变化。故而世人皆以鄙人为妖,鄙人亦……无法辩驳。” 谢衣觉得此事并没有什么稀奇,他们族人也是这般,想来这男子,大概有一番离奇身世也未可知,便安慰道:“翰飞兄不必如此,你是否修炼了什么法术?或是祖上曾流传什么宝物?再或许和你自身的血脉有关?世人所误,大可不必太过在意。” 姜翰飞听闻后想了想,说道:“鄙人虽生于书香之家,但身世经历,与世俗人并无不同。不过之所以像这般,大抵源于鄙人年轻时的一段奇遇。年轻之时,鄙人曾于姜水之岸附近迷了路,去过一处神奇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溪流,流向一个小小的水塘。水塘附近草木茂盛,空气中充满了让人心生安宁的感觉,又开满了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朵,都极为芬芳鲜妍。我当时渴极了,看水塘的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想来水质较好,便捧水喝下。后来太过困顿,便睡了过去,醒时便回到了迷路之地。现在想来,都觉得似是幻梦一场。” 他们说着,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处房屋,建得十分偏僻,姜翰飞指指说道:“这便是寒舍了。回到家里之后,我曾向内子说起这事。我们也都没有在意,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子渐渐老去,我却毫无变化。我俩本想迁居,但都不愿远离故土,所以只能尽量躲着世人,鉴于我这般情况,也只作一些简单的活计,但长此以往,难免被人识破,慢慢便成了世俗人眼中的异类。内子也时常以泪洗面,我亦不知如何安慰她。哎……” 谢衣听着听着,眼神变得越来越亮,水源、草木、长生之力,若是所料不错,他向着姜翰飞行了一礼,急急说道:“可否劳烦翰飞兄告知,你迷路之地的具体地点?在下不远千里,正是为那处水塘而来。” 姜翰飞看了眼前这年轻俊美,眉宇间充满着急的青年,也颓唐地说道:“恩人能信鄙人这番说辞,不当这是怪力乱神之事,鄙人自是,十分欣喜。鄙人亦知世人皆追求长生,不过恩人,你听鄙人一句劝,长生所得并不都是福气。恩人且看看我,由于这事,闹得被世人排斥,家道中落,辜负内妻,与她白头偕老而不可得,其中滋味,确是,十分苦涩。” 谈话间,他俩见一老妇人从屋中出来,那老妇人看见谢衣,顿时面露哀戚之色,朝着姜翰飞哭叫道:“你!你竟会叫外人过来,是专程看我笑话来的吗!我整日……我整日看着你那张脸,已经够难受了!太难受了!一直提醒我!提醒着我今日的不堪!呜呜……!” 姜翰飞脸色骤然一白:“夫人……!” “啪”地一声,柴门死死地合上了,屋内哀戚的哭声连绵不绝,屋外解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好像只有几十年前的时光还记得,那年他一身儒袍,风度翩翩,她巧笑倩兮,娇容清艳,在众人的祝福声和钦羡的目光下交拜定情,立下三世之约。而如今,他谨记诺言却注定违背誓约,其间心酸苦楚,不足为道。 四 幕间•流月城。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人立于寂静之间,微抬了头望着参天矩木,神色沉静。忽而感觉头顶的光暗了下来,他轻轻侧身,看见了拿着竹伞,温柔浅笑的女子。 她望着身着玄色祭司服的男子,把伞稍稍向他的方向移了移,欠了欠身说道:“紫微尊上,雨渐渐大了,是否进屋暂避?” 男子看了看从雨伞下滴落的雨滴,似乎一股年轻的声音从遥远的时光外传来: “师尊!您看弟子设计的最新型的伞!弟子在上花了些小心思,只要往伞柄上注入一点儿灵力,您看!就会显现出典籍中记载的下界夜空。唔,这就是北斗七星,它们共同守护着紫微星!嘿嘿,这颗星就是破军星……” 他伸手接过伞,缓缓注入了微量的灵力,霎时伞面呈现出了漫天群星之象,尤以紫微星最为璀璨,景象在雨滴落下之时会微微晃动,群星便慢慢闪烁起来,柔和的光闪耀出些许绿色,让人心生宁意。 女子轻轻地笑:“破军祭司也算是个颇懂浪漫之人。这等景象,流月城可难得一见,难为他仅凭书中典籍,就想出这般美丽的夜晚,真是煞费苦心。” 男子神色稍缓,撤回灵力,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华月,回屋。” 一直到进了里屋,俩人都没有说话。静默间,华月想起破军走后,这些年男子越来越少的笑容,终是没有忍住,不禁轻声问道:“阿夜,五年了,你……还是没有原谅谢衣?” 男子看了看这个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玩伴,想是谢衣走后,知己零落,虽一直凭着铁血手段稳定着城中局势,但长此以往,心思渐沉,身边之人也越来越少,一时之间竟有了少许的感慨,便也回道:“非是不曾原谅,只是,略有些失望。” “本座平日便教导于他,自以为是非轻重,他应是明白。他身居破军祭司之职,又是生灭厅主事,更是本座精心培养的下任大祭司人选,如此重任竟轻易抛弃不顾,忤逆为师,私自下界,这等作为,你叫本座如何不失望。” “可是五年前那一战之后,你当时那般模样,连我们看了,都忍不住伤心落泪。当时你却只对他说,若不见好转,终是难敌天意,便把大祭司权杖交付与他,让他担起守护流月城人的重任,他自小以你为天,这样的话语,你叫他,如何承受得住。” 想起五年前,流月城内爆发的那最大的一场叛乱,当时高阶祭司间传言“大祭司沈夜这几日灵力最为衰弱,是夺取权力的最好时机”,谁知当天,沈夜以绝对的实力血腥镇压了那次权力暴动,首叛诸人施以严厉惩戒,平息了内乱。 沈夜也像今日这般,井井有条处理完所有事务,走到里屋,才突然倒了下去。原来那日,确实是他灵力最为波动之时,他强忍着神农神血灼烧之痛,以自身气血为引,催动神血之力达到最大化,硬是撑到了最后一刻。 损其表,自可恢复,伤及气血,却是再难新生。 想到此处,华月也有些湿了眼眶。 沈夜看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轻叹了一声:“本座只是,尽应尽之职责。你莫非也认为,当时的情形,是本座错了?” 正说完,沈夜眉头轻皱了一下,这并没有瞒过这个一直注视着他的女子:“尊上,可是病痛再次发作?” 沈夜轻“嗯”了一声,一会儿,便缓缓地躺在里屋的床上。 “尊上,可需华月弹奏一曲,助您入睡?”华月唤出箜篌,柔柔地问道。 低低的声音从里屋传出:“不用,你退下,本座,歇息片刻就是。”
五 天色将晚,而柴门始终未有开启之兆,姜翰飞也只有作罢,他回头对着谢衣苦笑道:“实在抱歉,劳恩人久等。” 说罢出神地望着紧紧关着的柴门,萎靡而无力。 谢衣在旁站了半日,也听了半日,其间曲折也猜到了大概,他看着夫妻俩这般局面,心中委实难过,虽俗语有言,“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还是缓缓上前走了过去:“想必阁下,一定十分爱贤夫人。” 姜翰飞闻言,话语之间略带哽咽:“爱,又能怎么样呢。我如今,想求与她白头偕老,却再不可得,而她对我,避如蛇蝎,早已不能再现当年举案齐眉之情意。常人均说,错付深情,而我,又算是什么……我负她,还是她负我,不明白,不明白啊……” 谢衣愣了愣,略微犹豫一番,向他说道:“在下曾于医书中读到,凡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之理,莫不如此。阁下因外力得此际遇,如果再次返回那个地方,也许能够找到解除之法。若在下有幸,能遇此神迹,必然为翰飞兄留意,不过,若真如此,一切就会恢复原貌,你也会迅速老去,你当真愿意?” 姜翰飞像是救命之人,突然看见了一根稻草,急急问道:“此话……当真?!不过,不过,鄙人自从有此异象,也曾想溯本求源,但却再也没有到达过那个地方。若是……若是恩人真能找到当初那湾水塘,说不定真有可以恢复的办法!但……鄙人实在不愿恩人重蹈鄙人之覆辙,这又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谢衣又言:“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寻找这潭水,非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想为一人,尽一己绵力,这泉水于在下,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看他神情,透出一种执着而坚定的态度,令姜翰飞想起他年少游历之时,在路上所见的徒步修行的僧侣,苦涩中带有不悔之念,苦行中参合着清甜,让他不由问道:“是为何人?” 说完后,姜翰飞略有些尴尬了,萍水相逢,本不应问如此私人之事,谁知面前这位年轻人,似也并不恼他唐突,反而笑着说道:“此人,是在下挚爱之人。” “他如今,身患重疾,这湾水塘对他的病,或许有所裨益。所以,纵使希望渺茫,在下依然想要找到。人们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下一直,这样相信。” 六 幕间•流月城 黑。漫天的黑笼罩着。 痛。深入骨髓的灼烧之痛。 晕晕沉沉中,又恍惚有声音在响。 “神血进入体内出现排斥反应,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排斥反应?怎会如此?历代继任的大祭司甚少出现如此状况!” “神农灵力,与我流月城人一脉相承,阿夜又是神血指定人选,但我查看他体内状况,灵力极度动荡不安,像是一股与神农神上至清之力相悖之气进入体内之兆,两种灵力互相冲突,使得阿夜的灵力呈现波动之状。想是有人,在继任仪式之上,或是更早以前,从中作梗。” ………………谁,唔,谁在说话。 “你说矩木中隐有黑气,一部分叶子呈枯萎之状?!怎么可能,矩木附着神农神血,四季常青,永不枯萎……恐怕……传令下去,请城主来主事厅,就说本座有要事与她相商!” ……这是,父亲的声音? 一幕幕场景在面前迅速的切换,体内剧痛依旧没能得到丝毫的缓解,沈夜紧紧地闭着眼,把痛楚全锁在眉间一点,一滴滴冷汗从额头冒出,又滑落于发间,整个人透着些微湿意,而脑中纷杂的景象终于定格在了一处甚为威严之地。 这是……主殿?为何……为何我会在这里。我记得…… 那是……我? 站于殿中的男子尚还年轻,但面目沉静,形容倨傲,举手投足间隐隐已有处于最高位之凛凛风姿,他看着跪地之众人,言语肃杀:“族规,章一,目三,犯谋逆罪者,废除席次、玉印、宫室,处凌迟之刑,删其生平经过,诛三族,其同性宗族三百年内不得配享宗庙。即日起,行刑。” …… ………… ……………… 阵痛终于慢慢消退了,床上之人也逐渐恢复了神识。他捏了捏额上穴位,从床上坐起。 竟会梦到如此久远之事。看来疼痛,果真让人……思绪烦乱之际,一只通体漆黑的偃甲鸟扑腾着飞近了,沈夜扬了扬手,偃甲鸟神气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想是太过疲惫,沈夜便按下偃甲鸟上的开关,温润明快的声音如涓涓细流,从鸟的腹腔中发出。 沈夜听着听着,躁动的思绪终于慢慢平复。 治疗之泉……加强体内神血灵力……这是……看来,此番下界,不可避免。只是…… 思量片刻后,他吩咐一句:“来人,传本座密令,通知七杀、廉贞祭司,速来议事厅。”
七 位于议事厅的偃甲鸟扬了扬分叉眉毛,开始朗读出谢衣从下界带来的消息。 “谢衣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一团暗色幽火在沈夜与华月周围晃晃荡荡,时隐时没。 沈夜盯着幽火看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又对着幽火说道:“瞳,不是又送了你一批死囚,为何又拿自身做这隐蛊实验?” “不,隐蛊实验已经成功,只是你说,这次过来需隐秘行事,我这番形貌,有何不对之处?” 幽火随着谈话越发黯淡。 “你的腿如何了?”看着淡下去的幽火,沈夜心中一悸,问道。 “不碍事。我已对隐蛊做了改进,目前正在试用阶段,若将隐蛊施于鸟兽虫鱼这些有生命的物体,再将部分神识附于其上,便可……” “咳,那你现在附于什么之上?”看着又开始快速移动的幽火,沈夜果断地出声打断了这番像是要持续很久的话。 “哦,是一只兔子。过分活泼,不容易操控。”幽火的声音透着少许遗憾,“下次,我想再试试蝴蝶,看能不能同时操纵多只。流月城可活动的活物不多,略有可惜。” 一时间,另外两人神色各异。 华月掩口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寂静,转而对沈夜说道:“阿夜,你的决定又是什么?” “他既然说了有七层把握,就算十分艰险,本座也须下界一试。这些年,不少高阶祭司欲意谋逆,城中局势动荡,明争暗斗,大部分原因,归咎于本座灵力不稳。若是得以根治,断了城内流言,自是最好。只是本座不在流月城,城中事务,多劳你二人费心。” “好的,你早去早回,最好把你那徒弟也一起叫回来。自他走后,我一人研究偃甲,甚是孤单。”幽火直奔向黑色的偃甲鸟,无奈偃甲鸟站得太高,幽火只得上下移动,明明灭灭。 “咳,有瞳大人与我在,你自可放心,下界后替我问谢衣好。”华月婉言,“此去路途遥远,稍后我便去收拾细软,下界以后,诸多事情不可预料,你一切小心。九眼泉水既对下界人都有如此神效,可见灵力比之石不转,更为充沛,若与你体内浊气相冲得厉害,万不要硬撑,可再令谋他法。记得我们等你,平安归来。” 沈夜颔首:“小曦那边,也拜托你了。我待会儿会过去同她细说。” 八 沈夜抵达岐山时正逢下界集市。漫天的叫卖声,孩子的欢笑声,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商贾和旅人,都汇聚在这小山村里,好不热闹。 谢衣是在村口见到阔别多年的沈夜,想是为了行事便宜,那天沈夜并没有穿着繁重的祭司服,而是身着下界的玄黑色长袍,宽大的衣袖与最外层的衣襟上纹上了流月城特有的鎏金色的花纹,下摆隐约有暗色牡丹摇曳,整个人显出更甚谢衣记忆中的尊贵威严。人群络绎而过,记忆中惦念多年的人一步步向他走近,再不是在每一个月圆之夜远远相望,渐行渐远的幻影。 他愣愣地望着前方,前一晚准备的许多话语在如今却是一句也说不出。 直到沈夜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谢衣一眨不眨地看向他沉沉的眼眸才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阿夜”。 沈夜没有想到多年不见,谢衣的开场白竟是如此,他想起五年前谢衣出走时的情形,眯了眯眼,略弯下腰形成一个威压的弧度:“你方才,叫本座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衣这才回过神来,眼神霎时明亮了起来,伸出双手抱住了沈夜的腰,声音响亮地叫了一声“师尊!” 沈夜微微有些错愕,谢衣小时极爱与他撒娇,身体接触也自是不少,但自他成年以后,变得收敛了许多,那时他想是徒弟长大了,在欣慰之余有时也颇为遗憾。沈夜自小少与他人亲近,此时对于贴得很近的成年躯体有些羞赧,但听得一声“师尊”,颇为欣慰,又着实退避不开,便也由着他去了。 大庭广众之下,谢衣也不好老是抱着不放,他深深地呼吸,感受到怀中人独有的清冷气息后,便松开了。沈夜转开视线,偏了偏头说:“为师教导你庄重稳健之礼,现如今你二十有六,这礼仪之道,是越发抛于脑后了是么。还有,五年前,自己说过的话,忘干净了?如今可有悔过?为师可不曾教你出尔反尔之道。” 谢衣松开后,本有些忐忑,但观察到他喊出往日称呼,他的师尊冷峻的神色分明缓和了下来,于是知他已经消气,便笑着说:“往日年幼,无端冲撞大祭司大人,还请大祭司大人宽恕。不过当日所言,句句出自真心,弟子自认无愧于心,并无后悔。” 沈夜冷哼一声,绕过他走向城中,丢下一句“何时悔过,何时再认本座为师”。 “这可为难弟子了。那不能叫师尊,称呼阿夜可好?瞳和华月都这么叫。”谢衣紧随其后,不怕死地问道。 “成何体统!” “诶?所以比较起来,还是叫师尊好些,对么师尊?师尊?师尊——诶师尊你走错路了,我们定的客栈在这边!” “……难得恰逢下界集会,本座打算逛上一逛。怎么,不行?” “……那么,就——谨遵大祭司谕令?” “……哼。” 九 沈夜正逞这一时意气,并不回头,他寻思既是要“逛逛”,走的方向自是不要与市井之人太过不同,便顺应着人潮信步走着,谢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也不揭穿,只是他逛到一处摊点,便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着,清淡雅致的青瓷、玲珑剔透的玉器、各地有名的特产,几乎无所不包。沈夜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神情淡淡,却见远处敲锣打鼓,声势浩大,像是在进行什么特殊集会,略觉有趣,心思稍宽,就索性上前去看个究竟。 待人群全部聚拢之后,擂鼓渐息,一名老者站在了擂台中间,一抱拳说道:“各位英雄各位大侠,今日之所以在这里敲响擂鼓,正是为小女婚事。想来大伙儿应该略有了解,我们赵家,在这岐山镇里也算大户人家,今年小女到了出嫁的年龄,想要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她看上谁,就会把手中的绣球向那人抛去……” 谢沈二人在绣楼下面听着,谢衣看着沈夜颇觉惊奇的神情,一种情感在心中悄然炸开,五年分离,四处游历,心中所思幻影渐渐明晰,但真人出现的一刻,才觉所思幻影,远没有实体来得更使人怦然心动。却听沈夜徐徐说道:“觅得陪伴终身之人何其不易,不想这下界竟凭一件死物决定终身大事。这世间荒谬之事,何止千万?” “那么在师尊的心目中,可以陪伴终身的伴侣,应当如何?”谢衣从善如流,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夜。 “心意相通、生死与共、永不离弃。”沈夜想到什么,轻轻一笑,他极少显露真正舒心的笑意,所以一旦显露,便总让人有种冰雪初融之感,“若有一日,你找到的命定之人,能达到这般标准,本座定为你办一场盛大的喜宴。” 两人交谈间,老者已经结束了长篇大论,娉婷的少女捧着绣球静静地站着,在父亲说话之时,她便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众人了,见得绣楼之下的众人,不是听到她家家世面露喜色,就是听到她的美貌面露欲色之人,只有两人神情自若,不以为意,还轻声交谈着。她细细地再看,见他们面容俊美,衣着华贵,尤其是身着绿色长袍,温柔浅笑的那位公子,那一双眼,温存缱绻,有让人想永远陷入其中的深情的幻觉,她红了脸颊,想起昔年于闺房中读过的《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得就是眼前这人吧。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赵家小姐不由娇红了一张俏脸,芳心暗许。 带着自己的心愿,她面目含情地向绿袍公子看去,似乎觉得绿袍公子也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悄然一动,脸上也更加地烫了,于是,她对着自己那心仪之人,直直地抛出了绣球,又迅速低下了自己羞红了的脸颊,用余光瞥向目标所在的方向。 “师尊,下界五年,心仪之人,弟子终于能够确定。只是不知,我能不能达到他的标准。”谢衣目光灼灼,“不过,纵使有万般之难,其心——不改。” 沈夜听他话语,没有料到这分别的五年,竟似白云苍狗般天翻地覆,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但从前书信之中,却从未听他说道有这“心仪之人”的存在,若不是今日恰巧提及,这个秘密不知要瞒着他这个师尊多久,不由生出“徒弟大了留不住”的沧桑感觉。 会是何人,为何从未向本座提及,想着想着,心中略微有些酸涩。心思辗转之间,却见一团红色的东西朝着他俩的方向奔来,沈夜一抬手,一个金色的屏障瞬间铺开,红色的绣球正要接近,被金色防御猛地弹开,空中逗留片刻后又再次落下,人群中欢呼与遗憾的声音交杂着响起,声势颇大。 沈夜收了防御,低头看到谢衣莫名惊喜的眼光,那神情比从前看到他自己制作的大型偃甲即将完成的欣喜还要更加强烈,于是那点心中泛起的酸涩也被这欣喜冲淡,心中低叹了一声“罢了”,便正了神色说道:“既然你已有了心仪之人,便要一心一意,不可在外拈花惹草,误了他人。” 他们师徒之间,很少涉及这样的情与爱的话题,沈夜身居高位,族中事务已是应接不暇,更要照顾亲妹,此类事情便甚少考虑,以前徒弟跟随于他,情爱之事也鲜有起色。如今徒弟终于长大,若是他这个师尊教导不利,令他品行有亏,耽误终身大事,实是不妥。 “好的,师尊!”谢衣眼角弯弯,“天色不早,师尊旅途劳累,我们还是早些回客栈,如何?” “如此也好。” 两人从人群中抽身而出,向客栈方向走去。赵家小姐在楼上早已见此变故,不由急红了眼,她顾不得大家闺秀的身份,急急地从绣楼之上跑下来,奈何这拥挤的人群,让她怎么也前进不了。而人群中的众人,见小姐下楼,声音越发地大了,都往前推嚷着一睹小姐风采,生生阻断了赵家小姐那一声声“公子”的娇声呼唤。 人海茫茫,何处再寻?何况绣球,已选中他人……短短的时间内,心思起起伏伏,赵家小姐突觉有些头晕,浑浑噩噩间,已是不省人事。 十
休息一宿后,俩人便出发,前往岐山姜水之岸。
附近的草木长得甚是茂盛,呈现出了欣欣向荣的趋势。想是地势的关系,水流虽浅,倒是有些湍急,白色的浪穿过石子,扬起一朵朵久盛不衰的小浪花。
“师尊,弟子先前已在此地用仪器检测过,这一带是灵力最为强盛的地带。”带着单片眼镜的青年正用手把泥土刨开,放入一个个方方正正的仪器,散布在各处四下搜寻,而他本人,就在这些仪器之间跑来跑去,来来回回地观察,“跟翰飞兄先前带弟子来的地点相差不远,想来这九眼泉的位置并不固定。不过,范围已经让弟子缩到了最小,想来这泉水,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沈夜好似没有在意,垂手立在里青年不远处,双眼看着又一些土壤沾到了青年俊逸的脸上、手上和衣袖上,目光沉沉:“你……一直用这样的方法,替本座找治疗的法子?”
“是啊,这些是弟子制作的可以感应神农神上灵力的偃甲盒子,触感一流,方便携带。”谢衣用袖子擦了擦汗,额头也没能逃离泥土的亲吻,“还有水上检测版和空中检测板,如果师尊有兴趣……”
“我竟不知……”沈夜心里一时有些复杂,但面上依旧习惯了不动声色,正欲说下去,突然身体中的血液开始躁动,一种拉扯之力好像附着于整个躯体,刀光火石之间,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谢衣,拉住我的手,快!”
连称谓都顾不得了。
谢衣下意识地看向沈夜,心中顿时一惊:“师尊?”
“快!”
“……哦!”谢衣压住心中惊异与欢喜,从远处赶到了沈夜的身边,正伸出手却见沈夜的长袍无风自动,整个人向后仰去,他刚刚接触到手心便滑了下去,只得抓住沈夜一只衣袖,随即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十一
谢衣的脑袋晕乎了一小会儿,便逐渐清醒,他拍拍落在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差不多有半人高的草丛,苍翠碧绿,连成一片在不知何处吹来的暖风中摇曳。这个地方应该很久没有出现过人的踪迹,以至于没有一条供人行走的空间。周围寂静无声,偶尔有不知名的虫子与鸟儿经过,带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响声。
看了看附近,都没有发现沈夜的影子。走路时暖风轻拂过周身,就好像之前触碰到的手心的温暖还残留了一些在手上,想要再次抓住就又从缝隙溜走了,只留下一场暖暖的幻觉。谢衣心下焦急,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应付在途中发生的各种各样的困境,走到哪里都是泰然自若、从不慌张,而此时心中牵挂之人不见踪迹,明知那人足够应付出现的所有复杂状况,但一颗心都系在他的身上,便免不了心中担忧。他对眼前环境一无所知,传信偃甲也没有带在身边,又不知叫喊会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只得边走边寻思方法,却听见几声鸣叫,他猛然抬头,看见几只丹雀正对他鸣叫。
这些丹雀且叫且飞,有少量的还靠近谢衣,啄了他的衣袖往前拉扯。谢衣不知这些丹雀欲意何为,但感到它们似乎并没有恶意,而从何处寻找沈夜还没有眉目,既来之则安之,他猜测间还是顺应了这些美丽的小鸟,跟着它们飞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他便看见前方有大量不知名的珍奇异兽聚集在一起,他脚步的响声引得离他较近的一些小动物回过头,又看见它们彼此叽咕叽咕地交流,很快便让出一条道来。
谢衣这才看见这些动物之间有一个躺着的人,远远地便看见熟悉的玄色衣袍,他骤然一惊便快步跑了过去。
扶起晕迷中的沈夜,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的怀里,又伸手开始施展治疗之术,一道道绿色的环状光晕融入沈夜的身体,周围的动物与飞鸟们又都纷纷围了上来,把他们环在中间,一些比较大胆的小动物也跳到了他们的身上,嗅了嗅他们的味道,似乎与他们格外亲近。
谢衣望着这个人平和的眉眼,褪去了睁开眼时冷冽的充满冰霜之气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半倚在他的怀里,像是沉浸在一个不想醒来的美梦中。他一边输送灵力,一边神游着,心想着他是不是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自他离开后无心睡眠时又找谁与他喝酒谈心,病痛是不是发生得越来越频繁,心思胡乱地飘忽着,便觉得心又开始微微地刺痛。
等到灵力已经输送不进去了,谢衣也停止了治疗。待他仔细地检查过,除了体温稍高,不曾发现其他的伤势,又轻轻地唤了几声“师尊”,见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的预兆,便对着还围在身边的动物与飞鸟们作了个嘘声的动作,周围的生物们像是看懂了这个手势,飞鸟们纷纷停在了地上,动物们纷纷蜷起身子,谢衣环着沈夜的双手紧了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头埋在他的肩头处小憩起来。
过了一阵,沈夜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感到身体有些无力,时续时断的气息围绕在周围,手腕边还贴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动了动身子向下望,只见一个小小的文狸正蜷缩着贴紧他的手腕,好似把他宽大的袖子当成了卫寒的棉被,环抱着他的手腕甜甜地睡着。
谢衣本就是浅眠,在怀中人动的瞬间便已经清醒,他微微松开怀抱问道:“师尊,身体可有不适?”
“自是无碍。”沈夜的神智终于回位,又隐隐觉得如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好像自记事以来,就没人与他像这样亲近,但警戒性在陌生的坏境中毕竟是占了上风,他感受到后背偏低的温度,于是碰了下谢衣的手,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谢衣一惊,反手抓住沈夜,急急追问:“为何手会……这么烫?”
沈夜没有做声,俄而才徐徐说道:“大概是这个地方……有些古怪。我们、往西南方向走。本座倒要看看,那里究竟有个什么东西,居然……挑衅本座。”
他一只空闲的手掌撑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原本躺在他身上的小家伙们便蹦蹦跳跳地离开撒着腿儿四面散去,只有还在另一只手腕上的小文狸还死死地抱着,睁着才睡醒的眼睛瞅着他。
沈夜瞪着眼睛与它对视。
一旁的谢衣“噗”地笑出了声,走上前去,双手捧着接近了小文狸,小文狸对着他眨了眨眼,片刻便跳到了谢衣的手上,谢衣轻轻把它放下,它便蹬了蹬后腿,三步一回头地消失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沈夜没有理会文狸复杂的分别心境,拂了拂袖,往西南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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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24, 2014 21:58:37 GMT 8
十二 由于这个地方的植物比世间的植物高得多,又没有一条适合人走的小道,一路走着却是颇为不易,两人索性估算着距离,用起了传送术,过了一段路后,二人便停了下来,望向前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水潭,水潭周围布满了他们一路走来所看到的一样的植物,不同的是这里的花开得更加的鲜妍,颜色也更加多彩。谢衣往四周望望,看见有一处的植物,在涨势极好的草木之间,它们却呈现出衰黄的色彩,映衬着有些不伦不类。 谢衣脑子一转便有了想法,几步过去摘了几片衰黄的叶子,藏于袖间。 “你在干什么?” “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是弟子猜测没有错的话,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师尊,小心一些,我先靠近水潭查看一番。” 谢衣靠近水潭,周围宁静而温热的气氛让人顿感心旷神怡,他见没有什么危险,便开始掏出偃甲盒子,装了一些水锁于其间,收入袖中放好。如此重复。沈夜也信步走去,说道:“你倒是准备周全。” “关乎师尊安危,怎能粗鄙对待?”谢衣专注地收集着这些清澈的水,“待弟子研究一下水流,便可着手开始配置……师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原本静谧的水潭爆发出强烈的金光,照得整个水都染上了金色,大量金色与褐色相间的藤蔓从原本清澈见底的水潭里抽出,顷刻之间便覆盖了沈夜。谢衣抽出佩刀,抹了灵力便腾身而起,绿光四散,几下便斩断了围裹住沈夜的一根藤蔓。他再跑几步,提刀正欲再砍,却听得一声巨响,便看见前方围裹住沈夜的藤蔓的前端全部散作了灰烬,同时感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一侧肩膀之上,耳边传来那人沉沉的声音“没事”,心里才顿时一松。 藤蔓们慢慢地缩了回去,摇晃了几秒,前端又迅速长了出来。它们这次没有再冒然上前,呈蘑菇状的前部对着两人,摇摇晃晃。 两人都惊讶于这藤蔓恢复的速度,感到这些东西确实不易对付,便也全身戒备,与藤蔓们相互对峙着,一时间谁也没再动。不多时,一根藤蔓朝着他俩的方向慢慢地伸长,谢衣把刀横在胸前,那根藤蔓像是有些惧怕,它又晃了晃蘑菇状的头,往后轻轻缩了缩,又慢慢地伸长。 讲和还是诱敌?两人互看一眼,沈夜想了想,向谢衣说道“别动”,便离谢衣稍远了一点,藤蔓也立刻调转方向,再次向着沈夜慢慢移动。 终于延伸到了沈夜跟前,这根藤蔓并没有向开始一样对着沈夜“发起攻击”,而是停在了他面前,再次轻轻地摇晃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夜总觉得这根分不出表情的头部却流露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沈夜心下一软,神使鬼差地伸出了手。这根藤蔓见状,又快速地晃了几下,随即伸着蘑菇状的头部直往沈夜的手心蹭。另外的藤蔓见状,再次向着沈夜的方向移动,只不过比先前放慢了速度。不一会儿,藤蔓们又把沈夜围在了中间。 两人再次目光交接,一时间都有些惊讶和疑惑。 这些藤蔓见沈夜神情淡淡,便又向先前那样缠上了沈夜,谢衣心下一紧,便要提刀上前,只听沈夜说了一句“无事”,只得强行忍着。 藤蔓们慢慢把沈夜托到了空中,来到了水潭中央,它们本就是从水中出现,现在正一寸一寸地缩短,带着沈夜慢慢地下沉到了水里。谢衣在一旁无可奈何,眼见沈夜下半身已经浸在了水里,不由又唤了一声“师尊”。 沈夜偏头看向他,他此时心中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但箭在弦上只得一试,便想了想,才向他说道:“谢衣,在岸上等着为师,可能需要花上一点时间。” 话音刚落,水已经浸到了肩头的位置,他转过头不看谢衣,又出了声,声音中带着一些柔和的笑意,像是在安抚谢衣的情绪:“若你实在闲得无聊,就去附近捡一些可以烧的柴火,以备——万一。” 他本就是一个思量极为周密之人,刚才摸着蘑菇头的时候便想了很多,例如他若遭此不测,流月诸多事宜应该如何安排,小曦如何托付,谢衣应该如何继任,华月又该何去何从……本想着依次吩咐于谢衣,他的爱徒何其通透,应该一点便知,但随即想起五年前谢衣守在他的床榻边上,脸上一派绝望而哀伤的表情,还是不动声色地忍了下来。 罢了,如此……就好。 谢衣紧紧地咬住下唇,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被水淹没,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潭水又渐渐恢复了平静,连一丝涟漪都不再惊起。 谢衣的心蓦地一空。 在流月城里渐渐长大的少年,曾经立下这样一个愿望,学好法术和偃术,就能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回护想回护之人,保护想保护之城。 而今,他还没有成为后世敬仰的那个独一无二的通天彻地的大偃师,但是想要回护之心,却是断难改变。 他向着水潭中心纵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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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8, 2014 22:47:02 GMT 8
十四 且说两人一路并无多话,出了九眼泉,谢衣见沈夜疲劳之色略显,想是大病初愈,身体终归要慢慢恢复,便找了一家客栈,两人先行歇下。 夜已深沉,床榻上的谢衣辗转难眠。他一向是极其坦然的性子,以至于到何种境地均能随遇而安,对于自己的爱慕之心也泰然处之,只觉如师尊般高天孤月的人物,怀着憧憬喜爱之情最为自然不过,只是今日一时忘情,终是显得有些孟浪了,不过……回想唇上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润软绵的触感,舌尖深入交缠时传来的湿度和热气,失控的心跳,触手可及的距离,谢衣又对当时自己的作为,无一丝一毫的后悔。 怎么能让情欲之念占了上风,唐突心爱之人,谢衣暗自责备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眼角微弯,俊逸的脸上露出从心底直直泛起的喜悦。 殊不知另一间屋里的沈夜同样无法入睡,而心情——自与谢衣全然不同。归因于自身强悍的灵力根基,只是浅眠片刻,疲劳便消失无踪。身体上的疲惫很好克服,但心上的疑虑却难以消除。思虑一多,自然再难入睡。他本以为吾家有徒初长成,学识与本事都让为人师者颇为满意,假以时日,必有一番通天彻地的作为,或许比他做得更好也未尝可知,不料一直让他自豪的爱徒在成长路上好似向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去了,又以一个直白的方式展现在他眼前,实在令他措手不及。 他很少有这样的感受。 沈夜一直以为作为流月城大祭司,洞察人心的本事自是数一数二,部下怀揣的心思、异样的举动作为,他均能一手掌握,略加分析便能善加利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雷霆手段不出其二。而如今除去小曦,最为与他亲近的谢衣,竟是从未让他猜透过心思,想到此处,忧虑倒是消退了,心中又浮现起不悦之感。 人心…… 心中郁结,越发没有睡意,沈夜翻了个身,闷闷地闭上了眼。 十五 第二天一早,梳洗完毕一脸神清气爽的谢衣丝毫看不出昨夜一夜未眠的痕迹,从客栈楼梯下来时就看见了满脸阴沉的沈夜,一时又担心又忐忑,各种滋味汇聚心间,他快步走近,正准备表达自己热烈的关心之情,却听沈夜说了一句:“你不是说,有事要办?速去速回。” 关心之语硬是从喉咙吞了回去,谢衣不由接到:“师尊,不与弟子一起?” 沈夜不说话,一双黑眸轻轻地落在他的身上,眸间神色让谢衣不由想起来小时候自己一时贪玩被训斥的往事片段,不禁一个机灵条件反射地把背稍稍挺直了。沈夜一夜不悦的感觉这才稍淡了一点,开口说道:“自是——一起。” 这能不能被称作童年阴影?谢衣腹诽,也没有耽误,与沈夜一起出了客栈,一边向沈夜讲解先前碰到的姜翰飞夫妇的事宜,一边向着他们的住处走去。沈夜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阴沉的神色还是慢慢缓和下来。 到了目的地,沈夜举头只见袅袅炊烟上升,一座农家小院没有过多修饰,显得质朴无华,但配以青山绿水为邻,骄阳清风作伴,也不失为一个理想住所。谢衣一直在旁默默打量,见他眉宇缓和,心里也不由高兴起来。 待他把从九眼泉水里的枯叶交给年轻人,吩咐其熬制出汁药服下。一个时辰以后,他俩见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渐渐生出白发,又变得稀穣,背也驼了下去,脸上的皮肤以可见的速度生出皱纹,竟在短短的时间变成了古稀老人。 老人抬起自己的双手,看见岁月终于在手上刻出了痕迹,一时间混浊的双眼已是满眼泪水。他的妻子也立在一旁,这是竟也颤抖着双手,抚上那张再也不负青春的脸,压抑已久的情感还是抑制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谢衣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是百感交集。他身怀绝世偃术,而致力于钻研偃甲,但最做不到的也是牵引命魂,故而把生命珍重视之。上天造物,何其玄妙,只可怀敬畏之心,问道于天。如今生命受时间潜移默化的改变,从片刻之间全然展现,不能不说是极大的震撼。昔日男子借外力改变命格,却同时失去了相携到老,安天乐命,长久的生命却抹杀了永恒的爱情,实在令人颇为唏嘘。如今一切回归正道,希望他们,在最后的时光享受宁静罢。若得一人,一生相伴,共看万里河山,悠闲度日,实是人生可乐之事。 “在想什么?”沈夜偏头望他,见他神色一直变幻不已,还是按捺不住一问。 谢衣稍稍收回心绪,转而一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期待起你我相携相伴,同生白发的那天。” “…………” 沈夜定定地看着他,见他浅笑悠然,眼中有万千光亮汇聚,一时语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楞了小会儿,只得干巴巴地说道:“本座比你,大了不知多少寿命之数,也定然比你老得快,何来同生白发一说。” 谢衣也没有接话,就这么温柔缱卷地看着他,既不冒犯也不越距,看得沈夜脸上越来越挂不住,忍了又忍,又想发作,却见远处一只偃甲鸟朝着这边飞来。 大事为重,来日方长,沈夜讪讪地移开目光,伸手把偃甲鸟接了下来,打开鸟腿上绑着的信笺。看完之后,脸上神色郑重了起来。 “瞳说,江陵方向传来消息,有人托流月城名义——贩卖矩木枝。”沈夜目光沉沉,“此事瞳已派人调查,线人来报,所卖之物却是矩木枝无疑,为何流落下界,尚不可知。他说事关重大,又恐是内鬼作怪,他无暇分神,看来,本座得亲自去一趟江陵,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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