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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4, 2014 22:58:11 GMT 8
gn你好,非常喜欢你的文章~请问可以转载到沈夜的个人论坛吗?? 论坛地址:http://shen.boards.net/ 首楼会注明作者和授权~方便的话更欢迎来亲自更文同乐!^O^ №98 ☆☆☆= =于2014-02-04 23:55:26留言☆☆☆ =V=谢谢喜欢。 可以转呀,没什么问题的。 №99 ☆☆☆半夜饿到失眠于2014-02-14 00:38:2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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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4, 2014 23:03:31 GMT 8
主清夏,副沈谢,全员出镜。 HE结局,现代架空,OOC有,文笔木有,肉不知道有木有。 主要剧情走向: 夷则中了言灵偈的恶咒,众叛亲离、为至亲之人所杀,死无葬身之地。 清和得道成仙,找到轮回转世的弟子,为他逆天改命。神仙清和大大会带人偶尔穿越回去改写游戏故事线,全员奔向HE。 结局一定是:CP们欢欢喜喜恩恩爱爱没羞没臊的过日子……咳咳。 语死早的我就不解释了……取文名无能,不要被这么好听的名字骗了,看我ID你们懂的。 来,正文走起。
……………分割线表示它也要出镜玩玩………… 古都外的小巷子里有一处深宅大院,建了多少年没人知道。在这一片老城区里这样的大宅子剩下不多,住的人也不多。到了现在能保存得这么好也明显能看出是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个蝉鸣的夏天酷暑难当的时候,这家宅子里处处绿意却十分的凉快。 屋主清和身着宽袍大袖的长衫坐在自家屋后的小亭里悠哉的喝酒喂鱼,顺着长廊走来身着短袖贴身衬衫整齐扎在裤腰里的青年男子手里端着精致的茶盘摆着自己做的小点心。 “老师,尝尝我新烤的蛋糕。”青年放好茶盘在屋主身边坐下自己拿了一块送到屋主手里。 “嗯,不错。” 说是蛋糕其实是水果塔,除了一小口蛋糕坯子剩下的全是新鲜水果。只是因为清和喜欢水果胜过蛋糕本身,青年做的时候刻意放了更多的水果。青年也不再说话,给清和剥了颗冰镇龙眼放在青花瓷碗里备着,瓷碗妥帖的放在一大碗冰块上,肉眼可见一丝丝凉气绕着。 “逸尘,前几日收的货你放哪了?” “老师,您现在正拿着。” 逸尘语气无奈的答,明明知道会是这样偏偏总是习惯不了。每每自己的老师想要什么的时候都会恰好被他拿在手里。清和拇指和中指捏着精致的羊脂玉小酒杯,食指无意识的沿着杯沿画圈,又往池子里丢了一颗鱼食,两三只丹顶锦鲤游上来一口吞下又潜下水去。 “逸尘啊,今天为师想破个例。” “什么?” 清和再倒了一杯酒,顺手倾倒在鲤鱼池中,酒杯随着那一杯酒化成一阵青烟。
1 层层叠叠的云雾笼着他们,逸尘被人牵着踩着什么一步步的往前走,待云雾散尽之后清和已经带着他从空中踏云而下,稳稳落地。而清和不知道什么什么换一身蓝的道人衣裳,手持佛尘长发梳起戴着发冠,还挂了些装饰物贵气得不像个修道之人。而他的衣着也成了不常见的蓝白道人衣服,而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好像生来就该这么穿一样。 他们身后是封死的小巷,面前是人来人往的大街。清和领着他才出了巷子就被人流给卷着往前走。逸尘拽着清和的袖子怕走散,反倒是被清和牵住了。 “道长您来啦,楼上请。老三样这就给您上。” 酒坊小二见清和熟门熟路引着他们上楼,转角靠窗的角落安静又宽敞。小二不等清和开口先给他上了老三样,老板娘的桃花酒、一碟水煮花生和一盘糖心莲藕。逸尘也不多说什么,就当是黄粱一梦。抬手给清和和自己倒上酒,继而帮他把花生都剥开放在碗里。 清和从来都是神神秘秘的,逸尘除了知道他收古玩之外偶尔会让人去他的宅子,这中间做了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也没问过。只是来的人最后或失望或生气又或者开心或者泪流满面的离开。 “逸尘,你也尝尝,这家酒坊就桃花酒最好喝。” “是,老师。” “逸尘,跟我过来得改口,叫‘师尊’。” “是,师尊。” 桃花酒有个好听的名字,却入口很烈。桃花酒本是老板娘失手酿错的,偏偏被清和无意间遇上了还很喜欢。 逸尘跟清和喝酒从来都是淡口一下还没适应过来,清和见逸尘皱眉自己先笑了。 今日是七夕处处都挂着花灯,清和他们临窗靠河,天还没黑已经有小贩早早的占了好位置等着卖花灯。清和没吃多少东西,只惦记喝酒了。逸尘慢慢的也觉得这酒好喝起来,虽然入口烈,但是回味起来满口桃花香,这得亏得清和教过他怎么品酒。对清和来说,好酒不是入口醇香绵绸,而是让人喝了能记得一辈子。 落日照得远处的房顶红彤彤的,街上很快点起了花灯照得灯火通明。卖胭脂首饰的,写字算卦的,就连店里面的小二都贴心的送了两个花灯上来,还把笔墨都备好。说是老板娘今天高兴客人每人一个,就算不求姻缘也可以求个家宅平安。 逸尘拿起一个看着新鲜,清和认识逸尘这么久以来,不管做什么逸尘都不闻不问,就连房子里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从来不好奇的多看一眼。 “逸尘想求什么?” “不知道。” “无欲无求也不错。” 逸尘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逸尘一直在状态外,怎么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就算是被桃花酒辣到喉咙都只认为自己在做梦。清和便也不说话继续喝酒,逸尘喝着酒看着往来人群。 年轻女子与年轻男子并肩而行,相互小心的看一眼又红着脸别开脸,姑娘手里捏着手帕绞得都快扯了丝,男子把偷偷买的珠花往袖子深处藏了又藏。拿着糖葫芦的孩子从他们中间闹着跑过,分开的俩人比刚才走得更近了些。直到走到了卖花灯的摊贩面前,红着脸各自拿了一个背过身写好再放上天,隐约的能看见都是好听字眼。 这样羞涩的男女随处可见,倒是转角走来的那对夫妻引起了逸尘的注意。女子怀着身孕,走路都小心护着肚子。男子给女子拢拢衣裳从身后揽着女子的腰一样的小心。不过女子看到什么都好奇的去看一眼,男子无奈的被她带得只能跟上前,女子拿了什么男子都毫不犹豫的付钱买下。女子回头说了什么,男子笑着摸摸她的头。才走了半条街,女子就买了三朵珠花一只发簪两只木镯和一个玉佩。逸尘看着他们绕过酒坊的转角,回头看着清和一脸带笑的看着自己,而他自己没发现自己也带着笑。 小二很快又引着客人上楼,这种热闹时候愿意坐在酒坊里的人可不多。是刚才的那对夫妻,近了看才发现其实他们衣着华贵,好像是哪家的贵公子带夫人出来看看热闹。夫人点了爽口的小甜点,丈夫要了跟清和一样的桃花酒。逸尘看着清和,没想到除了自己的老师还有人回喜欢这种烈酒。 “阿元,少喝些。”夫人把自家丈夫手里的酒杯拦下了。 “你告诉我刚刚许了什么愿我就不喝了。”丈夫顺势握着夫人的手放到唇边,逗得她一阵脸红。 “才不!” 那家夫人捏起一块甜点塞到男人口中,却没把手抽回去。 清和和逸尘就这么听着邻桌的人说话。那家的丈夫给孩子想了好多名字;胡子大叔和酒友琢磨着什么时候两家从娃娃亲结成真正的亲家;借口仰头喝酒暗自抹泪却笑着的男子恭喜同伴喜迎新妻;带着小闺女来喝酒的爹爹让小二出去买了串糖葫芦,拿得高高的逗自家女娃奶声奶气的拉着自家爹爹的衣裳说保证不回家告诉娘亲他偷偷出来喝酒,一句保证才换得了一串糖葫芦。这么多的悲喜欢乐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师尊,这是在做梦么?” “逸尘你觉得酒怎么样?” “很烈。” “那就不是梦。” 逸尘觉得清和看透了众生万千又真真正正的参与其中,这是一种他说不明白的感觉。既然清和说不是梦那就是真的,喝到肚子里的酒也是真的,吃下肚的点心也能半饱还是真的。 邻桌的夫妻休息了一会就走了,小二很快上来收拾又干干净净。沿河放飞的花灯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各怀心意的少年少女都盼着自己的花灯能真的上达天听,达成所愿。 清和喝完最后一杯酒没再继续要,逸尘明白清和这是要打算走,跟着也喝完放下了酒杯。 “逸尘可还有心愿,老板娘的好心别浪费。”清和把沾了墨的笔递给逸尘。 “有,我希望刚才那对夫妻相守白头,他们一家一世平安,。” “呵呵,你不必告诉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告诉师尊。” 逸尘认真的看着清和,怎么想就怎么说。清和不再回话他才在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花灯从窗口飞出去跟其他人的融成一体,再也分不清谁的是谁的。 清和从钱袋里摸出碎银子放在桌上,领着逸尘出门的时候让小二代问老板娘好,小二笑着把他们送出门,隔老远了还在门口看着挥手。 人群开始渐渐散了,逸尘一言不发的跟着清和,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天上的花灯。清和领着逸尘沿路回,顺路带了一壶酒,看着路边有捏泥人的摊贩转头看着逸尘。 “逸尘,要不要为师给你买一个?” 没等逸尘回答,清和便对泥人师傅说请他捏一只锦鲤。逸尘就算是想开口阻止都来不及。泥人师傅当是道长哄自家徒弟玩,熟练的捏好一个直接递给了逸尘。逸尘耳根红红的接过,看着清和付钱,跟上在他身后小小说了声谢谢。 逸尘记得路,这是他们出来时候的那条死巷子的前门。清和领着他进去,推开屋门,置物架上有做好的小木架子,已经摆着几只锦鲤,逸尘想都不想的径直走上前把自己手里那只锦鲤并排放好。逸尘觉得就该这么放着,但是心里有些觉得冒犯,想拿下来被清和拽住手。 “就这样,挺好。走吧,回了。” 清和转身走了一步,逸尘眼前又是层层叠叠的雾,待雾散尽了清和依然在自己宅子的亭子里拿着酒杯,而他也还是短袖衬衫,面前摆着的龙眼清和一直没动,而他手里还拿了一个剥了一半的龙眼。 “逸尘,等下有客人要来,你去前门帮我接一下。”清和拿起一个龙眼放嘴里,逸尘点点头说好。 清和看着逸尘走过长廊转过去,悠闲的呵一口气。逸尘走到清和看不见的地方,双手笼着也呵了一口气,闻着好闻的花香自言自语。 “师尊没骗我,不是梦,是真的。” 逸尘把大门打开,不久就见一男子走来,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见逸尘在门口等着还是很客气的问了一句:“请问,清和老师在么。” “在,请进。”
2 来人叫谢衣,被梦魇困了很多年,偶然听说远离城区的老宅住着的清和老师懂些神通,或许能帮他,半信半疑的就来了。谢衣带来的木匣子里装着一柄断剑,他说叫“忘川”。 逸尘坐在池子对岸的石头上抱着速写本画画消遣,距离不远不近。逸尘听不见清和他们的对话,若真有事大声一点也能及时答应,谢衣反而对他比较好奇。 “他是逸尘,我唯一的弟子。” 谢衣听得出来,清和的语气满满的自豪和赞许。想了想,开口说自己的事。 谢衣自从记事以来就重复的做一个梦,在一片黄沙大漠里他对一个身着黑袍,头发长而微卷的男子举刀相向,他记得那个男人看他的眼神很陌生,而且绝望又难过。谢衣不记得那个男人的容貌,这些年他走过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没有一个是他梦里面的那个人。 “我不想那么对他。”谢衣心里觉得他跟那个人应该是亲近的,梦里面的他虽然把刀举得稳稳的,但是他有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 “自业自得,谢先生所求为何?”清和给谢衣斟茶,谢衣客气的抬手以示谢意。 “我想见他。” “好。” 清和两指并拢抹过剑身,断剑渐渐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递给谢衣让他拿着,眨眼的瞬间,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凉亭里。
他们站在建筑的屋顶上,头顶是半透明的穹顶,脚下是石头建筑,风吹来冷得谢衣一个哆嗦。谢衣才发现他们的衣着都变了,清和手持拂尘一身蓝,他自己是白红色的大袍和贴身交领,跟他梦里穿的一样,而他手里还拿着那把被修复的断剑。 从他们的角度看下去下面的人都变得好小,但是没人发现他们。几个孩子乖乖的站在圆形广场上,谢衣一眼看见了那个背对着他们的黑色背影。 “是他。”谢衣记得那个背影。清和没说话,点点头算是认了。 虽然距离远但是居然能听清下面的人说话。谢衣听清楚了他是这个部族的大祭司在选自己的徒弟,前面已经走了不少他都很不满意。 “他很心烦。”谢衣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还剩下五个孩子,你觉得他会选哪一个。”清和笑着问他。 “最左边那个。”谢衣虽然看不清那几个孩子的样子,但是总觉得那个大祭司就会那么选。 清和不说话让他继续看。一边的长发女子让最后几个孩子上前跪在大祭司面前,最左边的那个孩子跟其他孩子一样乖乖的,大祭司开口问他们:“你们认为,身为本座的弟子应该如何。” “学好术法。”“学好术法。”“学好术法。”“学好术法。” “陪着师尊。” 对于那个不一样的答案他们都看着回答的那个人,最左边的那个孩子不明白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妥。大祭司站到那个孩子面前问他为何。那个孩子大胆的伸手拽着大祭司外袍下摆抬头看着他笑着说,“因为师尊看起来好冷。” 大祭司身旁的女子捂着嘴偷偷笑了笑,不知道是看戏还是其他就等着看大祭司怎么回答。那个拽着他衣裳的孩子没打算撒手,大祭司继续问。 “我可还没同意收你为弟子,为何叫我师尊。” “如果师尊同意了,那我这么喊就没有错了呀。”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那就不喊了。” 那孩子的声音有些失望,本来也就当一场闹剧看看就算。大祭司弯腰握着那孩子的手让他站起来。 “我收你为徒,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谢衣,师尊,我叫谢衣。” 那孩子抱着大祭司的手乐呵呵不放,大祭司把他牵到自己身边站着,告诉族人,谢衣从此以后就是他的弟子。 清和侧头看着他身边站着的谢衣,他满脸的疑问却不知道从哪里问才好。那个孩子是谢衣,他也是谢衣。那个大祭司一直背对着他们,谢衣没看清他的模样。 “那个孩子,是我?”谢衣大胆的猜测问清和。 “是也不是。” 清和不多说什么,捏了个诀不再让谢衣看下去,原地起一阵青烟两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牵着小谢衣的大祭司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回来的他们还是在凉亭喝茶的模样,一边画画的逸尘没表现出一点异常。 “清和老师,我想再见到他。”谢衣握着断剑忘川认真的看着清和。 “谢先生请下次再来,忘川我先代为保管。” “何时?” “谢先生想来的时候再来就行。” 清和抬手喝茶,谢衣知道自己也不能再留。
逸尘领着谢衣出去,抱着画本别着一只笔,不说话。 “逸尘跟着清和老师多久了?”谢衣对这个宅子很好奇,但是不排斥。 逸尘也老老实实的笑着答了谢衣的话:“十年了”。 谢衣看逸尘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言行举止却很老成。想想也就明白了,跟着清和这样的人不能有太多的好奇心。一路走来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摸着虽然是真的,但是有些奇怪,这个宅子看起来就像只有清和跟逸尘两人住的样子,这么大的宅子,是怎么打理得这么好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谢衣明白,逸尘客客气气的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走过转角才把门关上。逸尘回了清和身边挨着他坐好,收了谢衣喝的茶杯,又帮清和剥了一个龙眼。逸尘把手擦干净枕着清和的腿躺好,清和抬手搭在美人靠上用大袖子帮他挡住午后的阳光不刺眼。 “老师,我昨天又梦到那个梦了。” “不要多想,已经与你无关了。” “嗯,好。” 清和的手指凉凉的放在逸尘的额头上安抚他,逸尘舒服的眯着眼笑着告诉清和有几种蛋糕也是水果特别多,下次做给他吃。逸尘只是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老成,拉着清和撒娇的样子没人看得到。清和不喜甜食,偶尔会有人送一些糕点来都是被逸尘吃了。他也只吃逸尘亲手做的甜点。
逸尘是清和从孤儿院领回来的,那年逸尘才九岁。逸尘在一群孩子里异常的沉默,又不爱笑不理人,见谁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很不讨喜。其他孩子早就在四五岁的时候被人领走,他是为数不多几个不被领走的男孩子之一,剩下的男孩子不是身有残疾就是已经自立。 清和拿着领养文件去的时候院长有些吃惊,想推荐清和领养别的孩子。谁都乐意身边有个开心果时时刻刻乐呵呵的,逸尘的那性子实在太冷。不过在清和的坚持下还是把人给他带来了。 领养文件上他是夏夷则,襁褓里的纸上就只有这三个字。瘦瘦小小的一个,清和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握着他的手说:“我是清和,你愿意跟我走么?” 这种事一向由不得孩子自己做主,但是清和还是问了。孩子没想过自己会被人领养,也不是没人来看过他,只是那些大人都喜欢其他会讨好人的孩子。清和看得出他眼底的犹豫还有对新家庭的不安。 “你要不愿意,不要勉强自己。” 逸尘反握住清和的手,点点头开心笑了。
3 清和领着逸尘走的时候除了他现在学的课本以外什么都没带,在这种一件衣服哥哥传给弟弟的地方没一样东西是他自己的。 清和把衣服找出来让他换上,身量刚刚够,里衣中衣腰封外袍一件件的穿好很贴身。再帮他把过肩长的头发稍微修剪整齐束好,清和看着满意的笑了。 “从今天起,我叫你逸尘可好?你可以叫我……老师。” “好的,老师。” “改天再带你去买几身衣裳,先将就穿着。” “老师,逸尘很喜欢这个衣服。”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眼底带着的笑不是骗人的,喜欢就是真喜欢。 清和又问了问他的课程。逸尘没有特意去学校上课,都是孤儿院的义工来教他们,逸尘实在偏科,数学什么的勉强及格,就喜欢画画看书。逸尘还说他以后会把不好的地方尽量补上。 清和听了这话把书一合往桌上一摆,心里的顾虑都没了。“跟着我,喜欢做什么做什么,他们不会教的,我教你。” 这些年清和也算是什么都看过了,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弟子找回来了怎么还能让那些条条框框给束缚着,既然喊他一声老师自然是有这个能耐能担得起的。 清和领着他屋前屋后的都转了个遍,告诉他在这宅子里做什么都好,不要顾及任何人任何事。逸尘看着那一个个的屋子里都是些闪瞎眼的小玩意,拉着清和的手怯怯的说:“老师,这些都好值钱的么。” 清和笑着看他,“人不大倒是知道不少。”想着从袖子里摸出什么,挂在他脖子上一边说“值钱不值钱,在于有没有用。”逸尘低头看了一下是一颗用红线串起来的珠子,因为是清和给的所以拉开衣领贴身放着,又拍了拍看着清和又笑了。 清和做饭的时候逸尘在一边帮忙,把葱蒜都剥了。后院的井沿上放着半桶水,逸尘卷着袖子洗菜,摘好了放簸箕里端到清和身边。看着他炒好一个菜盛出来放到一边,找了个碗扣着。逸尘做这些很熟练的样子,清和知道这些是那个地方教出来的习惯,也说不上不好,就是不喜欢他这么听话。吃饭的时候清和看着逸尘盛饭,摆筷子,等着他坐下了自己才坐下,看来他不拿筷子逸尘是不肯吃饭了。 这么想着清和抬手捏着逸尘的脸颊稍微用了点力,他都疼得眼底出泪花了还是咬着唇不肯喊一声疼。清和松手,心疼的揉了揉。“疼怎么不说呢?” “老师,其实不怎么疼。”逸尘舒服的蹭了蹭清和的手,已经没那么疼了。说得倒是像清和故意欺负他一样,虽然清和真是故意的。 “算了,先吃饭。” 清和揉了又揉才松手。逸尘是等着清和拿起了筷子自己才拿,非得等清和吃了一口才动筷子。清和决定要把自己徒弟这性子给拧回来。 一顿饭吃得还算可以,逸尘也喜欢跟清和说话,就是能说的不多。清和也不想听他以前在那种地方是怎么过的,多说了些这些年自己看到的,或者关于菜肴的做法。大概说了说这个季节里这个宅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吃完了也帮着收拾,清和觉得自己的弟子乖得让人心疼。 清和这些年很懒,吃了午饭就不想动。逸尘乖乖的在凉亭和厨房之间往来给他倒茶添水,清和想告诉他其实施个术法就行,但是看着逸尘开心的样子还是继续犯懒,唯一不满的就是逸尘不怎么跟他亲近。 清和暗中施法下了场雨,不巧的就从从逸尘背后打过来。逸尘往对面坐了坐,换了个方向还是打在他背上。清和就这么看着他换位置,袖子湿了一半,只知道躲就是不往自己身边贴。清和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着,逸尘拘谨的拽着他的袖子,清和把他抱在怀里,揉揉他的头发。 “以后不准躲着我,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清和心想,自己好歹得道成仙了还被自己的徒弟这么嫌弃,这要让那几个人知道了那就是个话柄得被笑话死。 “好的,老师。”逸尘蹭着清和,自己往下缩,枕着清和的腿隔着靠椅栏杆看着雨打在水面上,清和的大袖子给逸尘当被子盖着。 俩师徒就这么一个喝茶一个看鱼悠闲的过了一个下午,中间逸尘还睡了一觉,醒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蹭蹭清和的腿。清和给他塞了口糕点,逸尘也没起疑心清和是从哪弄来的。晚饭后清和点起屋檐的灯笼,逸尘远离了电灯电器的生活清和以为他会不习惯,看他很喜欢的提着小灯笼跟着自己也就不说什么了。 逸尘的房间在清和的隔壁,清和点了安神香等他睡着了,又坐了很久。
第二日南熏来看清和。 逸尘小心的站在清和身后喊她:“师叔”。 “逸尘你在,你师父也能安心了。”南熏说着伸手捏住逸尘的脸,还当着清和的面稍微用了点力,把他捏得眼泪汪汪的。 “前辈来,就是为了欺负我徒弟的?”当初南熏第一次见逸尘也这么欺负自家徒弟。 南熏把手里的食盒塞到逸尘怀里,摸着他的头说:“一来是给逸尘送见面礼,二来是想问问你的茶还有多少。” 清和听了让逸尘带南熏去凉亭里坐着,他去取茶叶。等他回来的时候南熏在给自家徒弟的口里塞糕点,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清和喜欢清静,要逸尘乖乖的不要闹。清和喜欢喝茶,让他快点学会泡茶。南熏看着清和手里拿的盒子这才不说了,她每次来都是一盒点心换他一盒茶叶,现在还找借口说是给徒弟的见面礼,清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南熏临走的时候又捏了捏逸尘的脸笑着问清和:“清和你当真想好了?” 清和揽着自家徒弟笑不说话,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逸尘拉着清和的袖子跟南熏挥手,南熏看着清和家大门关上了才捏了个诀腾云走了,想着哄小孩就是麻烦,害她特意去找了些小孩子喜欢的水果味糕点。
清和教逸尘读书写字,他在园子里辟了块菜地,有时候也会带他从后门的近路出去逛逛街,买点新鲜肉类,这种时候清和的装扮就跟其他人一样。挨着后门的房子跟其他地方一样有电有网,从外面看就是一个的独门小院,就连南熏都说清和这障眼法使得好。 清和的宅子里有太多奇怪的地方,逸尘从来不问,也只跟清和亲近,出了门就谁都不搭理。清和也不是完全就不出门,他带逸尘去过学校,逸尘一看那么多人就拽着清和坚决不踏进校门。他时不时的带着逸尘从后门出去转转,在小公园里坐坐。去得多了也能混个脸熟,有人问清和就说逸尘身体不好所以休学在家养病。 清和翻出本《九章算术》就当数学课,逸尘学得勉勉强强。他就喜欢画画看书,清和带着他边玩边学,几年下来七七八八的学了不少,不比学校老师教的差。南熏紫胤他们来得多了逸尘也不躲着,就是被南熏捏怕了。 清和本想着就这么把徒弟养大就好。清和虽然成了仙但是对自家徒弟还是很上心,给逸尘定了鲜奶,每天一袋从来不断。报纸杂志什么的也有定,逸尘每天早晨去开后门取,倒是跟其他人家一样。就是这家人住得稍微远了点…… 这几年逸尘身体都不错,十六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发烧睡了一天一夜,醒了抱着清和的手哭着说他做恶梦了。 4 逸尘梦见自己被人引着进了个房间,点了香,还是有熏不掉的药味。层层叠叠的床幔拉开,躺着一个病得瘦骨嶙峋的男人,那个人喊他,“焱儿”。 逸尘听见了自己用他不熟悉的语调开口:“父皇。” “你,很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那人把一样东西丢到他脚下,弯腰捡起看,是一颗圆润的珠子。 “父皇,大皇兄的药,二皇兄的香,合起来就是毒,与儿臣无关。这只是母妃的泣珠,不过是想提醒父皇,到了黄泉之下不要忘了去见我的母妃。” “孽障!你!咳咳咳咳……咳咳……” “父皇,您是开国明君,这李家的江山,只能有一个人替您守着。还请您快些决断。”他把一个黄色卷轴放在那人的枕边转身走了。 那人在身后嘶哑的怒吼:“朕咒你,永世飘零,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出了屋门见门口跪了一地的人高呼万岁,那个卷轴又到了他的手里稳稳的拿着,有人骂他罔顾纲常弑父夺权。他手里拿着一把青霜剑指着那人的心口。 “既然如此,朕的罪状也可以再添一条——杀兄。” 再往后的时光走一步一变,有时候是听人说话,说他功绩平平是个无能之君。有时候的拿着折子看,大臣为皇家血脉后继有人要他立后。有时候是他自己身着蓝色道服坐在皇城里最高的房顶上喝酒,雪落成白首。 直到他被人用一柄利剑刺入心口。那人告诉他。“李焱,李家的江山,我替父皇守着。你就算是死了,也别想好过。” 那个人的利剑抹了剧毒,施了最恶毒的术法,他全身乌紫动弹不得,那些人都厌恶的离得远远的。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能感觉到那种经脉寸断的痛。他是被那个人烧死的,连同这个屋子一起,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他还梦见了清和。清和说:“逸尘,为师定把你找回来。”
逸尘醒来一五一十的告诉清和。清和告诉他那些都是他的前世已经过去。 “逸尘,你与那些人只有一世亲情,已经没任何关系。而我也把你找回来了。” “师尊。” 逸尘脱口就喊,清和听着愣了愣,清和没这么教他喊自己。抬手摸摸他的头让他继续睡。 清和没告诉逸尘他的母亲夏红珊死的时候不能魂归故里,早已经魂飞魄散,就连堕入轮回都不能。而李圣元的罚,是生生世世的孤老终生。 谁说夏红珊死的时候没有恨?就算曾经与李圣元有再甜蜜的恩爱,那些爱意早就在深宫里一点点消耗殆尽。李圣元算计自己的儿子,最后还想用自己做饵设下陷阱想对自己的孩子不利。夏红珊知道。太子只能有一个,而她有何尝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人世遭这样的罪。 妖又如何?妖有何错? 想想这些让夏红珊如何不恨。曾经有多深爱如今的恨意就有多惨烈。恨到了宁可自毁元丹也要对这个男人咒下最狠的言灵偈:生生世世与她们母子再无相见之日。生生世世妻离子散,老无所依,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李圣元找来有些道行的道人用三味真火把夏红珊烧得魂飞魄散。他去找清和解言灵偈,清和只说他自业自得,命里该有此一劫,无解。 当年逸尘死了以后,清和与那个王朝断绝了一切关系,再不踏入长安,闭关修行。南熏说过他不像个修道的人,紫胤问过他修道不为成仙又是为何,而现在清和是打定主意要去渡天劫成仙。 南熏知道清和护徒弟护得不行,这样的决心也多是为了把自己的弟子找回来。渡劫是没事,就是看清和要收拾东西下山被南熏拦住了。 “清和,你要去哪。”南熏把清和堵在了屋门口。 “下山逛逛。” “清和,我知你想为逸尘逆天改命,你就不能为自己多想想?” 南熏是硬生生的把清和拦下来,紫胤也来劝。还是葛山君说了句等逸尘轮回到了他无父无母的时候再改也来得及,这才把清和给劝下来。不然清和当年为了帮逸尘易骨还在那个尘世间操心了十几年损了不少真元,这才把天劫过了又想去逆天改命,难。 紫胤说过他逆天而行必有劫难。清和站在太华的峭壁上看着山下滚滚红尘告诉他:“紫胤,你成仙为了绝世好剑,我成仙为了逆天改命,都是执念。” 不过清和还是下山了,手里捏着彩泥锦鲤隔得远远的看着自己转世的弟子,想了想还是没送出去,又带回了太华放好。清和想着,什么时候合适了,一起送给逸尘。 清和就这么等着,等到了逸尘被孤儿院养大才领到自己身边。 逸尘十六岁病了一场之后再没病过,安然的长到了现在。期间梦到过几次前世,都被清和哄好了。逸尘自己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还是想告诉清和知道。
清和让逸尘把忘川收好,收拾收拾又领着逸尘从后门出去逛逛。这一片的人都认识他们,一个修身养性的老师和一个身体不好画画很好的学生。谁家有个什么喜事的时候都喜欢来请清和写个吉利红包。 逸尘也会帮他们画画。三年前逸尘的画被人看上了说请他画插画,逸尘跟清和商量说可以补贴一下家用,清和也没拦着他。逸尘不画画的时候就给清和烤蛋糕吃,清和被养得嘴很刁,外面卖的都看不上。每次都被南熏白眼,说他炫耀。南熏说是这么说,只要有现成的都全给卷光了带走。 俩人提着菜慢悠悠的往家走,鸡蛋面粉又买了不少。逸尘从信箱里取了一封信,拆开看是找他画插画的那个人邀请他去参加一个私人交流会,地方不远,就是逸尘没什么出门的兴趣,这样的邀约逸尘从不参加。清和也有信,大概跟逸尘的那封差不多,看来是发信人知道请不动逸尘试试能不能让清和把他带去。清和心里想写信的这孩子还不傻。 逸尘就想跟着清和,清和去他就去。约在一个安静的小区,有人等在单元门口,见他们来了跑上前打招呼。 “清和老师,逸尘,你们来啦。”来人是个比逸尘大不了几岁的女生,扎着马尾。 “逸清等久了么。”清和看着她。 “没有没有,他们在上面吃东西可悠哉了。”逸清说着把他们带上楼。 逸清原名不叫逸清。她也是个孤儿,喜欢写点神怪小说有份简单工作也能养活自己。三年前逸尘在小公园写生,逸清在旁边看他画了一个下午非得请他给自己的小说画插画,逸尘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还跟着逸尘回了家。清和难得的让逸尘把她带到后院坐着聊天,逸清喜欢问一些神狐鬼怪的问题,清和答得逸清心满意足。逸清还问了逸尘的情况,闹着也要清和给她想个名字。 “那就叫逸清。”清和笑着答她。 “我比逸尘大,逸尘,你得喊我师姐,快,喊我逸清师姐。”逸清得了新名字高兴得不得了,入门先后也不顾了,仗着自己年纪大拍着逸尘的肩膀笑嘻嘻的。 “逸清师姐。”逸尘喊了这一声师姐,要帮她画画的事自然是躲不了的。逸清得了新名字让周围的人都改口,喊着喊着也就习惯了。逸清时不时的会来找清和聊天,她也想带逸尘多出来玩,逸尘就是不点头。 逸清领着他们进电梯上了顶楼,这个小区楼都不高,顶楼的住户附赠了一个大大的露台,价格自然也贵了起来。开门进去左边厨房饭厅干干净净,右边就完全是一个大大的工作台,靠墙的架子上挂着布料,随处站着模特挂着些还没做完的衣裳。 这家的主人叫沈夜,眉尾有顺不齐的分叉,发微卷,是个服装设计师。闲下来没事的时候喜欢琢磨一些古装,偶然被逸清碰到了还聊得很来。短发妹妹头的女孩子是闻人羽,也是画画的,风格偏欧式,会来沈夜这里找灵感。还有一个深栗色短发的少年乐无异,端着一盘烤好的小甜点放到室外的长桌子上。 今天说是交流会,纯粹的是个私人聚会,人不多,但是也热闹得不行。逸清简单介绍之后逸尘在厨房帮忙,女孩子们把沈夜和清和请到室外坐好倒茶上水什么都不让做。 5 意外的,几人爱好不同也能聊到一起。逸尘难得的话多了起来,至少他不排斥跟这几个新朋友相处。 闻人知道逸尘是帮逸清画插画的那个人之后喊着要签名,问他是怎么把大场景和意境画得那么好的。闻人自己也在圈内小有名气,画人物结构一把好手,各种美观漂亮。沈夜家最不缺的就是纸,俩人交流经验正忙。 逸清拍着无异的肩膀炫耀的说:“看,我这个弟弟能干吧!会画画会做饭!” “师父,我要学服装设计。”乐无异转头看着沈夜两眼泪汪汪,本来就被她们欺负得够惨,现在新朋友逸尘还各种能干。 “乐无异,首先,我不是你师父,其次,好好做你的仿生工程学。”沈夜对他的要求充耳不闻。 “为什么不能是师父。”乐无异唯一自豪的就是画直线比他们直,但是这木有用。 “我只收一个徒弟,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太师父。”沈夜这还没找着徒弟就先把徒孙给定了。 隔代收徒孙的事也不是没有,乐无异乐呵呵的说他也算是有师父的人了,这才稍微平衡一点。不然这在在场的逸清逸尘俩一个师父,闻人也有师父,就他一人孤零零的多可怜。 有年轻人的地方就是热闹,吃了饭桌子收拾收拾几个人开始闲聊,聊着聊着开始画。逸清和乐无异点子多,说什么都能让人画出来。逸尘和闻人画什么也能让这俩人描述得天花乱坠。 他们几个里面就只有乐无异是从学校正儿八经毕业拿了毕业证的,那也只到高中。家里有钱,高中毕业以后找了几个大学教授教他感兴趣的东西,说起来跟他们这几个没上学的没差别。特别的听逸尘说自己从来没去过学校,而且清和带着他边玩边学的时候不知道羡慕了多少人。最后还是乐无异同学顶着呆毛总结了一句:我们是能干的人,成长路线必须跟其他人不一样! 能干不能干不知道,反正喝的没有了得有人去买。沈夜家里不是茶就是酒,那也只对了清和的胃口。逸清说她去买,逸尘听了就站起来要跟着清和走,这一带人都全想跟着去。 “知道的是去买东西,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去打劫超市。”沈夜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跟,清和起身走沈夜倒是没说什么。 清和和沈夜一路偶尔交谈,清和什么时候都带着笑,沈夜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俩人从电梯门出来见一人站在沈夜家门口准备按门铃。那人转头,看着清和先笑着打了个招呼,是谢衣。 谢衣抱着一个布包着的盒子,说是邮错到他家的包裹,看地址应该是写错了单元号。沈夜接过说了声谢,这么一眼看过去千山万水的都过了。拉开自家房门笑着邀请:“不如,进去喝杯茶坐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谢衣说,他住沈夜家隔壁,就在另一边露台。三个人喝酒好过两个人喝酒。谢衣也是好酒量,喝得豪爽。几个小的还在一边玩自己的,听谢衣说到自己刚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准备到某大学去就职的时候乐无异的呆毛瞬间直了,看着谢衣张嘴就喊师父。谢衣笑着说他已经有了个徒弟。乐无异自报家门,点明了谢衣的徒弟是安尼瓦尔的弟弟,就是他乐无异。 今天不仅是私人聚餐头脑风暴还外带见证了乐无异认了个师父。闻人说,因为无异要喊沈夜一声太师父,连带得谢衣都得喊沈夜一声师父。说起来是玩笑话,本来笑过就算,谁知谢衣就当真了。 “不知沈老师有没有兴趣收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为徒?” “能收谢老师为徒,是我的荣幸。” 沈夜是服装设计界的天才,生下来就会拿针线。谢衣是仿生学专门领域里最年轻的副教授。乐无异一天之内认了太师父,再看着自己的太师父把自己的师父也给认了。 他们在沈夜家吃了晚饭收拾差不多了才走,对于能在沈夜家看到谢衣这种事逸尘觉得是理所当然,抱着一叠画纸安静的跟在清和身后,清和反手牵着他。 “逸尘,以后要多跟朋友出来玩。” “是,老师。他们,都是好人。” 除了逸清以外,很难听到逸尘说这种话。清和想,有的人兜兜转转总是还能遇到的,有的人说了见不到就真是见不到了。 清和跟逸尘道了晚安回自己屋,点了蜡烛见南熏在那坐着手里捏着他的宝贝看。 “你带逸尘回去了?” “逸清很好,前辈什么时候去看看她。”清和顾左右而言他。 说清和惦记着自己的徒弟,南熏又怎么不惦记徒弟。逸清没有得道成仙的念头一辈子过得安逸舒服,兜兜转转的到现在也好像跟当年没什么两样。南熏知道清和给她把名字改回来了,但从来没在清和面前提起过逸清。 “你也算她半个师父。清和,纵然你再能逆天改命,我还是那句话,多为自己想想。”南熏说完走了。 清和想着去看看自己的徒弟,又坐着看了好久。 逸尘做梦了。梦里面的他被人领着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牵着他的那个人手软软的,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知道是个女子。逸尘心里隐约觉得,这个人是她的母亲。那个人叫他,夷则。 卖糖画的大叔看见他们走过去热情的打招呼,夏家娘子又带夷则出来玩啦,夷则真是越长越乖。他的母亲回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得等着他爹回头好好收拾一顿。糖画大叔哈哈笑着说,你家相公才不会舍得,每次带夷则出门都架在脖子上坐得高高的要什么给什么。俩人又扯了些闲话,逸尘看到自己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腕上挂着一包桂花糕。 回了家有人在,有个男人把他举得高高的,但是他听到自己笑了。拿着手里的糖葫芦就往那人嘴边送:“爹爹,你吃呀。” 他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这一家人的日常,与其他人家一样。而他觉得这一切熟悉又陌生。他的潜意识里他的家庭原本不是这样的,但他们就是自己的父母,这样的其乐融融,感情好得理所应当。但是出了门见自己的那个父亲面前齐刷刷的跪了一片人,有人捧着奏折,有人跪着哭喊:“皇上不可荒废国事啊!”。 那个人是帝王,帝王有帝王的责任,也能用自己的权利把他们母子都带到了那个深宫中。逸尘梦见自己的母亲拉着自己跪在一个女人面前温顺而谦卑,说着一些他从来没听过的话,或许带了些恭维还有些哀求。 往后他和母亲的生活富足了起来,有人叫他三皇子李焱,没见过的没用过的好东西都往他们住的地方送。那个男人很宠爱他的母亲,让自己的母亲在这个深宫中成了后宫所有女人的敌人,唯一的敌人。而他们第一天入宫见的那个女人来了,让他的母亲久久的伏在地上连头都不让抬。 “红珊,今天来,是为了提醒你。帝王的喜欢,有多深的爱就是多锋利的刀刃。”一个瓷瓶子咕噜咕噜的滚到他母亲手边,那个女人笑着走了。逸尘看见自己的母亲把那个瓶子收起来把自己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在抖。 “夷则,娘早该明白,帝王家最是无情。”他的母亲,落泪成珠。 再后来他看见自己被母亲设计了一场假死,装在小小的棺材里被人送出了那个深宫。那个女人甚至于连他的下葬都草草的让人找个野林埋了,还施了恶毒的咒术,□□,可是他还活着。 他的父亲掐着他母亲的脖子吼,夏红珊,虎毒不食子! 他的母亲面带冷笑,现在于你李家江山,还有什么威胁么? 逸尘还看见清和了,还是那一身蓝。清和顾不得野林里的枯木腐叶把他的棺木刨出来,除掉了那些恶毒的咒术,小心的把他抱在怀里等着他醒来。 逸尘埋在清和怀里听见他跟自己说:“山人清和,你母亲把你托付于我。” 从此世间再没了三皇子李焱,只有太华弟子逸尘。清和把他裹在怀里迎着风雪上了太华山,他听见自己哭着喊了一声,师尊。 6 逸尘醒来天光微亮。回想起那个梦,好像都是真的发生过,见了那么多人他只记得清和的面容,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在,清和都没变。清和一向睡得浅,开门见逸尘站着,手里端着一盆水。 这是逸尘的日常,每天为清和送水洗漱,梳头束发。起初是逸尘想为清和做些什么,后来就成了他每日的习惯,清和倒是也顺着他。清和的发细而软,虽然发量不少,但逸尘还是梳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扯掉了。 “逸尘做梦了?”清和喝了口茶,看着镜中的弟子点头。清和什么都知道,但是逸尘还没想好怎么说。 逸尘老老实实的把梦到的事都告诉清和,他自己不愿意去想那么多,梦境也好,过去也罢,只要有清和在就好。 “逸尘你可还记得你在花灯上写了什么?”清和笑着问他,见他不说话。“顺其自然便好。”清和自己也不知道他这么固执的想为逸尘逆天改命,逸尘自己怎么想。
以前南熏就说过,清和,你想为逸尘逆天改命,可他入了轮回前尘旧事再也不记得。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执意如此? 清和笑着看向南熏,轻描淡写的答:他不记得的,我记得。 清和记得逸尘下山中了言灵偈,自身封印还被破了不得不易骨九死一生。清和还记得,逸尘身着太华练功服站在屋顶送他南下说“等着师尊回来,去年埋的酒就可以喝了”。清和知道逸尘命里有此一劫,只是没想到回京看到的是满目的白,让他觉得从骨子里冷透了。 清和唯独算不到的是人心。 新的帝王看着清和说,往后还望长老多多提点,可能要麻烦太华许多。清和抱着怀里的白瓷罐笑得风轻云淡的答,山人此番为渡天劫而去凶多吉少,天子自有上天庇护,请恕山人无能。 新帝王不愿修道之人参与朝堂之事,也料定了就算他对逸尘下手,清和还是会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考虑周全。事已至此,清和又何尝愿意与这朝堂再有一丝关联。每每看着自己的弟子转世轮回总是逃不开言灵偈的恶咒,逆天改命的心思就这么坚定了下来。 清和早饭后喝这一口茶的功夫前尘旧事就这么涌上来,逸尘挨着坐在一边画画。清和看了一眼,满篇的繁花卷叶,生机勃勃,灰羽鸟儿站在枝头。 “红杏深花,菖蒲新芽。”清和想起听过的一句唱词。 “师尊,如果梦有延续的话,那么我被师尊带上太华山之后会发生什么?” “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 逸尘画画有时候不为消遣,少年千回百转的心思还是瞒不过清和。逸尘就觉得,既然这次的梦境清和说顺其自然,必然是对自己好的,想着放下笔去给清烧水煮茶。清和看着逸尘的画,还剩下最后半个花骨朵还没画完,笑着摸了摸,花朵绽了出来。 清和和逸尘吃了午饭一起犯懒,逸尘枕着清和的腿看花看鸟看鱼,清和除了喝酒还是喝酒,时不时的给逸尘喂一口。这般悠哉的景象被来探访的紫胤看得正好。 “紫胤师叔。” “紫胤来了?喝酒。” 逸尘坐得端正,清和凭空摸了个酒杯出来放在桌上,还是那般的懒洋洋。紫胤时不时会来,有时候是说最近又寻得了什么好材料,有时候是给清和送酒来。清和把上次买的酒拿出来,逸尘给他们都倒上。入口辛辣,比逸尘跟着清和去喝的桃花酒还要辣。 “这可是那家酒坊最好喝的酒,紫胤不要这般嫌弃。”清和已经很少去那家酒坊,见紫胤喝酒的动作稍微停顿,笑着点破了他。 “南熏让我来顺路带甜点。” 逸尘听了就去厨房做顺便端一点过来先吃着。紫胤见逸尘走了也不说什么,清和也就这么喝酒等着。反倒是紫胤的沉默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以往都得说教一通。清和乐得清净,紫胤拿着逸尘的画本随意翻,全是这宅子里的各个角落,花鸟鱼虫,春夏秋冬。 “清和,现在这般不好么?” “好,现在很好。” 清和听着先笑了,到头来还是紫胤先忍不住。紫胤听清和这么答也不说了,再说下去清和的下一句一定是“以后不好”。两人聊了些其他的,紫胤走的时候抱了两个大食盒,还说有空会再来。 紫胤前面刚走,沈夜后面就来敲门,想来两人应该是遇不上的。逸尘开门看见是沈夜,笑着喊了声沈先生。沈夜也有心事。听谢衣说如果跟清和聊聊会好些,问谢衣要了地址就来。沈夜来抱着个盒子,逸尘粗粗看了一眼,跟谢衣抱来的那个很像。 清和给客人备的东西一向随意,沈夜喝了一口赞了一句好酒。紫胤他们都嫌弃这酒太烈,唯独沈夜说好喝。 “难得沈先生不嫌弃。”沈夜这样的人,理应是端着高脚杯在五光十色的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现在却在这小亭子里喝着这不知名的酒倒是也不突兀。 “我好像以前喝过比这个更烈的酒,在梦里。”沈夜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卷轴递给清和。“这是我昨日收到的快递,好像,有些奇怪。” 清和打开看,好像是有人为了保存什么信息特意写下来的东西。部分字迹已经模糊不清,隐约看见余下的部分:“即日起,废其席次、玉印、宝则、宫室、删其生平经过。其人永不得配享宗庙。三百年不得供职于主神殿。从今往后,流月城中永无破军祭司一职。” 沈夜一旦细细去读就有种莫名的抵触,而且还有种要被吸进去的感觉,碰也不想碰。沈夜本来是为了找寻一个传说中的部族的服饰资料,原本应该有记录,谁知道只留下这么一段话。沈夜不信这些神狐鬼怪之事,但是谢衣比沈夜先看过也觉得这个卷轴不对。把清和家的地址给他之后劝他赶紧的来问问。 清和看着沈夜问他:“沈先生想问什么?” “问前尘旧事。” “这个问得好。” 清和把卷轴还给沈夜。 待沈夜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到了一株树后,听着有打斗的声音,探出头去看是两个孩子灰头土脸的你一拳我一腿的相互不认输。头发短短乱糟糟的那个孩子乘机脱身,术法一个又一个的招呼着另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扎着长辫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没个正形,被术法攻击了只知道躲,就想逼着另一个用兵器。俩人打得不可开交,引来了一个女子,站在一边闲闲的抱手看着。 女子肩头的鸟儿在说话,“廉贞祭司。” “咦,七杀祭司你也来看热闹?” “我路过。谢衣打架从来不吃亏,放心。” 鸟儿说完就飞走了,七杀祭司说得不错,谢衣虽然暂时的处于下风,但是对方的术法也需要消耗大量灵力,很快只能跟谢衣兵刃相接。旁人都看得出来,谢衣基本上不用术法,而他的刀法足矣应付。轻巧的避开身又转回攻出去,看似凌厉却不伤人。 廉贞祭司等俩人都累得差不多了一人套了个定身术,全都动弹不得。“谢衣,风琊。能告诉我为什么打架么?” 风琊冲着谢衣就喊:“我风琊样样强过他谢衣!凭什么大祭司选他不选我!” 谢衣不说话,就看着风琊吐舌头做鬼脸,这无异于火上浇油。风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廉贞祭司狠狠的敲在谢衣头上,看着风琊说,“大祭司自有主张。今天得罚你们,打架也不知道轻点,闹这么大动静。”说完一手拎着一个拖走了。 沈夜转头看着清和,这才发现他的衣装变了。而自己的也变了,挂着沉重繁杂的装饰,宽袍大袖,手上戴着戒指。 “这就是你想看的前尘旧事。” “那个叫谢衣的孩子,是以前的谢老师?”沈夜见他们眉目七分相似。 沈夜看着清和点点头,转眼又回到了清和的宅子。清和还是长发宽袍喝酒的样子,自己也还是原来的自己,那一身黑袍的沉重感不是假的。现在连沈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真的像假的,假的又像真的。清和邀沈夜留下用晚饭,逸尘简单的做了一些夏天的爽口菜,多的还是酒。入夜后点起檐角的灯笼,听着蝉鸣声一点点的小下去,池里的锦鲤偶尔跳出来弹一两个水花。 沈夜记得清和的那身装扮像修道之人,而看清和的饮食也清淡。沈夜甚至于想到了一个词,得道成仙。又觉得自己想太多,那都是写在书上的神话故事和奇志小说才有的。 像清和这样,染得一身红尘烟火只能说对这世间万物看得太通透。 7 沈夜是个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在清和这里晚饭吃得异常的舒心,直到离开了才想起掏手机看看有没有信息。只有谢衣简单的短信问了一句“找到了?”,时间是他出发之后不久。沈夜离开清和的宅子已经夜深,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他没见过的衣服都画下来,从清和到廉贞祭司,以及自己和小谢衣。 第二天谢衣过来问情况,见沈夜随手画了放在桌上的图,笑僵在了脸上。沈夜见过的谢衣也见过。谢衣这才明白,为何他跟清和再约时间的时候清和会说那样的话。兜兜转转该绕在一起的永远也解不开。 “这是?”谢衣在向沈夜求证自己的猜测。 “昨天我看到的我自己。”只有一个正面和简单侧面而已。 沈夜没说白绿大袍的那个是谢衣。谢衣也没说,他看到过那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但是他们都认识清和,一身贵气的蓝。 沈夜心里想着要把画下来的图做成实物,一周后谢衣再去沈夜家,沈夜看着谢衣站在那套白绿半成品衣裳的旁边,竟然相信了前世今生的那套说法。在清和那里,所谓问前尘往事不过是他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沈夜想,如果不是谢衣,那还能是谁。 沈夜认谢衣做徒弟带了三分玩笑七分随性,谢衣也一口一个师父的喊得很自然。现在想起来,如果清和给他们看到的前尘往事是真的,那么他们的师徒缘分也理应是真的。 “谢衣,今晚上可有约?” “没有。”后半句不说也罢。 沈夜去看冰箱里的存货,谢衣拿着沈夜没有背影的那张图帮他补足了。沈夜正想说存货不多还是出去吃。见谢衣手里拿着的笔一点点的画完,沈夜知道那是前世自己的背影,是他自己看不到的部分。但是沈夜什么都没说,既然还能再遇见,就已经很好。沈夜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有些悲从中来,总觉得他跟谢衣之间如果真有前世,那一定发生过什么。 俩人的晚餐定在外面吃,是一家私房菜馆,跟清和的宅子很像,也是独门小院、凉亭莲池,入夜就亮起了仿古的落地宫灯。谢衣回国不久也明白这样的菜馆需要提前预定,不过他也不多问什么。 沈夜点了些清淡小菜,长颈细口的白瓷酒瓶一人面前摆了一个。沈夜说,这是老板娘亲手酿的酒,千金不换。谢衣喝了一口,喉头火辣辣的烧,胃里一下就暖暖的。他问沈夜,这酒可有名字? “我这酒叫‘难喝’,也只有阿夜看得上。”老板娘身着锦线绣花旗袍走来,手里端着的东西给他们摆在桌上,是一盘香辣藕条。她见谢衣在,主动打招呼。“我是沧溟,阿夜的青梅竹马。这就是谢老师呀?” “老板娘的酒虽然叫‘难喝’,可是一点也不难喝。”谢衣这话不是恭维。 “咦?为什么。” “因为好像喝过更难喝的酒。相比之下,这算得上琼浆玉液。” 听了谢衣的话沧溟饶有兴趣的在沈夜和他身上来来回回看了两眼,自己先笑了。“阿夜,阿衣真是个有趣的人呀。” 这算得上沧溟家的祖产,虽然是私房菜馆,但是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老板自家的私人院落,因为是沈夜所以才特意的在这摆了一桌,也算得上是回家吃饭,与外面的那些不同。沧溟自然是要作陪的,怎么说,谢衣也算是沈夜第一个带回家吃饭的人。谢衣觉得沧溟是好相处的人。沧溟改口叫他阿衣,也不许他再一口一个老板娘的喊,喊名字就好。 沧溟听了两人相识的经过,还知道这俩就隔着一堵墙住隔壁,况且这俩认识半月不足,这又是认了师父还带到家里吃饭。沧溟更是笑着拍拍沈夜的肩膀说:“阿夜,好有趣。还有,我改天要见见你的徒孙异。” 沈夜觉得认了这个徒孙自己一下老了好几十岁,想想他看见的那个小谢衣,打架都那么多心思,虽然面上输了实际上赢得很无赖的样子笑了出来。沧溟当他想起自己莫名认来的徒孙,随口问他:“阿夜,你的徒弟和徒孙你喜欢哪一个?” 无论哪一个都是认了没多久,沧溟这个问题就想是当着谢衣的面难为一下沈夜,她才不信谢衣会真的跟着沈夜去学什么服装设计。 “没有徒弟哪来的徒孙?”沈夜答得模棱两可。 “没有师父也不会有徒弟。”谢衣跟了一句更是模棱两可。 “阿夜你不过三十出头,阿衣也只小你几岁。这都是当师父的人,真让人羡慕。对了,我这新来了个厨娘满身好手艺,你们今天吃的就是她做的。脾气可大了,看客人做菜。等等,我引来给你们看。” 沧溟说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很喜欢这样带脾气的员工。沧溟本身也有几分任性,自家的营生不想开门的时候再是谁的预约都不接。等沧溟把人带来,沈夜和谢衣下意识的对看一眼。 “华月,这是阿夜和阿衣,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兜兜转转的,终究还是会遇到,由不得你不信。 沧溟不喜欢循规蹈矩的员工,华月不喜欢古板无趣的老板。面试的时候沧溟只问了华月一个问题:“会做些什么菜。” “看客人,看心情。”华月的回答界限模糊。 沧溟的菜馆没有固定的菜单,客人来了有什么吃什么。后厨都得让沧溟盯着她说怎么做厨师就怎么做,现在来了这么个懂得看客人做菜的人省事不少。本来她这里人就不多,换了厨师之后连帮忙的副手都开了好几个,华月一人顶仨。华月也不喊他们名字,沧溟怎么喊她怎么喊。能让沧溟留在私宅住的人,一定对胃口。 吃了饭沧溟也不留沈夜和谢衣,只是告诉他们随时来就可以,预约那一套是做给外人看的。 一顿饭吃到夜深,俩人一路上相互说了下近况,认识是认识但是相互知道的实在不多。谢衣说他明天要去办入职手续。沈夜这才想起他跟自己不一样,没那么多自由时间。沈夜告诉他明天估计要开会到很晚,工作室还有事要忙。 谢衣问他,阿夜的工作室在哪里呢? 沈夜笑着答,在你学校的旁边小巷子里,很好找。 如果谢衣不问沈夜也不会说,总觉得需要慢慢来,就算沈夜一开始听谢衣说的时候就知道将来他离自己不会远。俩人相互的专业不一样,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一起。既然如此,午饭就这么定下来了。沈夜告诉谢衣,随时可以去找他。 第二天谢衣是搭了沈夜的顺风车去的,下车了谢衣才想起来问:“阿夜的工作室叫什么?” “流月。” 谢衣听说过他就职的学校附近有一个叫“流月”的设计工作室,办公地方很低调,老板却业内有名获奖无数。 谢衣这边办手续没要多久,去得也早,大概都打了招呼也没事可做。沈夜的工作室在这一片很有名,找了个学生问问路怎么走循着就去了。半路见有卖豆浆油条的小摊让打包带了一份,一个年轻人在谢衣面前排队,他在跟老板聊天。 老板跟他开玩笑说上班前已经带了一份怎么又饿了。那个年轻人笑笑是自家老板交代的,还让别放糖。轮到谢衣,他跟老板说,豆浆油条一份带走,豆浆不放糖。老板麻利的把油条包在牛皮纸里全装得好好的给他提好,客气的说了声多谢。 沈夜的工作室也在一家旧民居,朴素得只挂牌匾写着流月两字。还有一块木牌摆着已经风吹日晒得有些老旧,上面写着,进出随意。 谢衣还是客气的先敲敲门,没人应门,但是有说话声,再也不顾忌的推门一下就开了。 谢衣隔着不大的院落看着站在那一边的沈夜拿着什么在跟人说话,见他来交代那人几句朝着自己迎了过来。 “我猜你没空吃早餐,看到有卖豆浆油条买了顺路来看看。”谢衣提着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沈夜。 “你不说都忘了还有早餐这回事。”沈夜接过,关门。 沈夜的桌上摆着一份一样的豆浆油条,拿着那份递给谢衣,告诉他:“我猜你也没空吃早餐,让人买了备着,正好来了就一起吃。” 谢衣说了声好,接过去没告诉沈夜他看见了在他面前排队买豆浆的年轻人就在沈夜这里。两个没有早餐习惯的人把这一天的早餐补上。 沈夜的员工都难免议论,老板居然学会吃早餐了。
8 清和这边带着逸尘照样过自己的安逸日子。 逸尘一直想知道那个梦境的后续的什么,但是清和不说他也不问。用清和的话来说就是时机未到。 自从紫胤那天问了清和那个现在好不好的问题之后,清和也细细想了,现在确实很好。再加上南熏一直说逸尘入了轮回前尘旧事再也不记得。倒是显得清和看不破。当年的清和身后还有整个太华,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可顾忌? “逸尘,你觉得现在这样好不好?”清和问得模棱两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问什么。 “师尊,现在很好,以后会不好么?”面对清和的问题逸尘一时间想了很多,最后选了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回答。 “不会。”清和定了定神,“如果你还梦到我,那么,不要质疑。” 对于清和的话逸尘笑着点点头说都记得了。 是的,逸尘不记得的清和都帮他记着。就算清和真想帮他逆天改命也只能看着他把当年的路再走一遍,结果如何终究还是由着逸尘自己来决定。不过清和私心的让他在那个深宫中少遭了些罪,如果能早些遇上自己,逸尘或许会更好。 清和想着摸摸逸尘的脸,当年的那个孩子已经褪了那些稚嫩,不过多年的习惯还是没改。逸尘蹭着清和的手,冬暖夏凉。 南熏得了甜点让仙鹤衔着一封信来,就写了两个字:天意。清和拿着随手挥出去信纸化作烟尘,再看看自己的徒弟跟鹤儿在水边玩。逸尘小时候没有玩伴,唯独跟这只鹤儿亲近。鹤儿已经得了些道行还是跟在清和身边,逸尘小时候就变作跟他一般大的孩童陪着玩。 南熏想说的太多,天意难问。自从清和让逸尘在花灯上写字开始,天意已经不是天意。 逸尘想着要梦到什么的时候一夜好眠,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又入梦了。 逸尘睁眼,翻身就听见清和在喊他,见他不说话,抬手捏捏他的脸说了句,还没睡醒呢?清和笑着一手只着头看他,见他刚刚睡醒一脸呆样索性也多赖一会。 “师尊。”逸尘说着就往清和怀里蹭。 “今天带你下山,偷偷的。” 虽然是在梦里面逸尘都知道,自从上次梦到清和把他带上太华山已经过去两年。这期间他被清和带得好好的,就是时不时的清和会被南熏揪着训,还丢出一两个空酒坛子。逸尘感觉很奇怪,梦里面的他只是个孩子,还有这个孩子所有的记忆。他也只记得梦之外的自己一直跟在清和身边,做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一概不记得。 不过逸尘记得,清和说过,不要质疑。 清和带逸尘御剑下山,找了个清净地方收了剑,牵着逸尘走到了街上。场景是逸尘亲自看过的长安繁华街市。抬头看着清和领着他一脸淡然的进了酒坊,小二说,道长里面请。被店掌柜拍在头上说了句没大没小,亲自上来把清和他们领着上楼坐到了转角,小二跟在身后端来一壶酒,一碟水煮花生,一盘糖心莲藕。 看样子清和是常来,逸尘觉得掌柜好像在哪见过,拿过空碗帮清和剥花生什么都没问。临窗靠河,有风吹来正好凉快。逸尘趴在窗沿上啃着莲藕满手的糖,看楼下风景,清和喝酒看着他。 今天本是逸尘的生辰,清和就想带他下山看看。清和没点破,逸尘自己也不记得还有过生辰这种习惯。不过清和还是让小二煮了一小碗牛肉面,撒了小葱和香菜,碗底卧着一个煎蛋。清和对逸尘,从不要求他跟自己一样,况且还在长身体不能亏待。 “逸尘先吃,为师有酒就够了。”清和就着那碗剥好的水煮花生吃得很开心,见逸尘不动筷子还很疑惑的样子把面往他面前推了推。 逸尘心情有些复杂的低头吃面,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再看清和还是那样的笑着,安心了。梦里面的逸尘以孩童时候自己的身份跟清和说话,觉得清和一直都那样的好。等逸尘吃完面清和的酒也喝完了,摸出银钱放好又牵着他上了大街。逸尘没说要,清和看到糖葫芦给他买,看到画糖人的也给他买。 逸尘满手拿着的都是糖,无奈的看着自己反常的师尊。说好了偷偷的下山,满手东西的回去被南熏师叔知道又得挨骂了。逸尘担心清和又被南熏说教,清和低头笑着看他,我们御剑下山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呀。 南熏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还不如留着秋后算账。清和这般不像道长的道人不多,就算领着个孩子,但是哪里又有做人师尊的样子。逸尘手腕上挂着糖糕被清和牵得紧紧的,清和拎着一壶酒走得摇摇晃晃,半醉半醒的模样让人看了还以为是小徒弟在牵着他。只有逸尘知道,自家师尊哪里会醉,他这是高兴装醉陪自己玩。 “逸尘有什么想要的么?”逸尘的生辰只是一碗牛肉面就打发了清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去。 逸尘左右看了看,吃的玩的都买了不少。“师尊,我能要一个彩泥锦鲤么?” “好!买!”一个泥人锦鲤又能费多少银子,只要徒弟高兴就行。 清和就这么领着逸尘吃好玩好,最后肚子鼓鼓的御剑回山,被南熏在门口抓了个正着。南熏这次没训清和,只是看着逸尘告诉清和,那人,今天来了。逸尘听见自家师尊呵呵笑了一声,他怎会有空上山。南熏反问了清和一句,你又为何带着逸尘下山? 清和没说话,逸尘觉得今天来拜访师尊的“那人”与自己拖脱不了干系,定是那个被自己母亲千万叮嘱了一定要忘记了的人。逸尘记得,他在假死之前被母亲仔细叮嘱,离开了皇宫他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此再没有三皇子李焱。牢牢记得的话一直没忘,只是这两年在太华太过安逸,安逸到了给自己的师尊添麻烦。 “三皇子的棺木已经被野狗刨了,他也亲眼见过。” 清和当时使了诈,让那个野林发生的事看起来像是意外。想来让人在棺木上下恶咒的那个女人也知道,已经这般的恶毒的咒术哪还能有活物敢靠近三尺以内。但是清和料定了她一定不会跟那个人说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敢说。 “他说,死了,也要见到尸体。” “呵呵,要尸体大可在那野林掘地三尺便可,上太华作甚。” 清和说得轻巧。他们都知道,那人自从知道自己的三儿子被葬在那种地方之后派人去找,只留下被刨开的棺木和扯破的衣裳凌乱一地。两年了,再大的野林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挖出了无数的枯骨残尸,只是那人不肯承认罢了。清和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决计是要护着逸尘的。 清和领着逸尘刚上太华的时候,他就跪在赤霞祖师面前说了,弟子不愿因此为太华引来麻烦,还请师祖逐弟子出师门。赤霞叹气看着清和说,清和,入我太华门下,自有师门为你做主,你的弟子亦是我太华弟子。 太华离长安太近,清和真人的弟子又长得这般的乖巧听话,难免让人好奇打探几句,清和对外只说逸尘是下山半路捡回来的。 帝王的颜面要撑起来,第二天清和下山再回来就告诉逸尘不用担心,幻术让帝王看见了自己的三皇子伏在地上说他要入轮回去了,只想在走之前见见双亲,请他们不要挂记。而清和告诉帝王,那叫返魂术,只能唤回尚有心愿未了的亡魂。既然三皇子心愿已了入轮回而去,帝王也可安心。 清和也安心。
9 第二日睡醒了。清和听逸尘告诉他梦里面的自己去做了什么返魂幻术笑了,觉得那定是自己会做的事。逸尘记得异常的清楚,见过的人,做过的事,全都记得。他告诉清和,好像是重新再活了一回。清和什么都没说,俩人像平常一样,清和喝酒逸尘画画。 入了八月荷花开得越来越好,这花开正好的时候逸尘画了满篇的残荷败叶,清和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又瞎想了。看逸尘的画比让他直接开口更容易明白他在想什么。 清和抬手捏捏逸尘的后脖子,逸尘习惯的蹭蹭。 “在想什么。” “梦里面的我,是不是给师尊添麻烦了?” “逸尘,你只要记得,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你永远不会是为师的麻烦。” 逸尘记得梦里面的清和也这么自称为师,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了。对清和来说逸尘什么时候都不是麻烦,麻烦的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爹。逸尘偏偏小心翼翼,就算转世了还这么小心翼翼,清和也不知道该说逸尘是傻还是呆。 清和吃了中饭难得的不犯懒,领着逸尘就出门了,说是逛逛。 逸尘在宅子里可以做任何事情,唯独不能做的就是在没有清和领着的情况下从正门出去。逸尘也一向听话,就算是帮清和等人也只站在门里面。逸尘不知道为什么清和要定这样的规矩,出了门就被清和牵得紧紧的。 清和带逸尘出来玩过几次,没走多久就到了一家民居前,清和熟门熟路的推开进去,这才放心的松开逸尘的手。屋前小院辟了菜地,屋后有紫藤花架和水井。清和把水桶从井里面摇上来,抱出一个镇得冰凉的大西瓜。 逸尘去切西瓜,清和想了想,从地里刨出了一个大酒坛子,看样子埋了很多年。逸尘看着清和满手泥巴毫无形象的样子蹲在就坛子面前像看宝贝一样的看着,心里就只有一个词,爱酒如痴。 这酒实在算不上好喝,也不难喝。清和笑着告诉逸尘,“这是为师喝过最好喝的酒。” 逸尘再喝了一口细细的品。清和对好喝的酒的定义十分奇怪,旁人都喜欢得不行千金难买的酒清和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对街边连名字都说不上的小酒坊上心得不行,什么酒最烈他喝什么。用紫胤的话来说,清和喜欢跟旁人不一样。 “这不像是酿酒行家做的。”逸尘被清和教得喝得出酒度深浅。行家失手酿错的酒和新手酿的酒也能分辨得出来。 “是啊,不过这就是最好喝的。”清和眯着眼一脸满足。 逸尘想了想说,可以送给紫胤师叔尝尝。清和看着逸尘满脸爱惜的说,不送,紫胤他不会喝酒。 清和从来不小气,在这件事上清和如何都不想答应逸尘。一想到紫胤嫌弃又不好意思说的表情就觉得还是不送的好。这可是当年逸尘亲手酿的酒,俩师徒还没来得急喝就阴阳相隔,紫胤哪里会知道其中渊源。俩师徒在紫藤花架下喝酒又消磨了一下午,一坛酒也只去了一点点,看来还够喝很久,如果清和不贪杯的话。不过清和临走也不忘记用酒葫芦带一点。 提着葫芦牵着逸尘,清和是一路走得摇摇晃晃。到了家门口见沈夜在门口站着,清和心想,该来的总会来。 清和要小气起来是连客人也不顾的。沈夜能闻到清和说话都一股酒气,想来是喝了不少。逸尘煮了茶,给俩人倒上躲一边画画。热气缭绕清茶香,清和不说话,沈夜也不说话。 沈夜茶喝了三杯才开口,“真有前世今生?” “信则有,不信则无。” 沈夜认为前尘旧事是鬼神之说不可信,他给小曦讲了那么多年的故事只有小曦才相信天上有神仙,地下有鬼魂。 “那我再问一次前尘旧事。” “好。”清和先笑了,信与不信在于本心,既然问了,又怎么能说不信。 沈夜睁眼见自己坐在空旷的大殿里,独一把椅子,独自一人。有人领着乱糟糟的谢衣和风琊走到他面前,沈夜知道她是廉贞祭司华月。而他是这个部族的大祭司,上有城主沧溟,下有好友瞳和华月,还有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子谢衣和每三天记忆轮回的妹妹沈曦。看样子是又打架了,风琊和谢衣一向不和,谢衣是能躲就躲。流月城不大,终究还是躲不过。 沈夜把俩人又训了一顿,风琊始终心怀芥蒂,自认为样样强过谢衣。等俩人走了华月才开口问,风琊样样好过谢衣,为何还是选了他。沈夜听见自己说,谢衣确实不够好,但是适合作为我烈山部下一任大祭司人选。 沈夜去看谢衣,他还是那副乱糟糟的样子摆弄他的偃甲鸟。见沈夜来了抱着他的腰抬头喊了声师尊,沈夜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谢衣呲牙咧嘴的缩了一下,看来是打架的时候撞脑袋了。见沈夜不说话没心没肺的笑着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一点也不疼。 “打架不是靠蛮力,会术法为何不用。”沈夜拉着他席地而坐。 “因为师尊教我的舜华之胄什么都不怕,这样不公平。”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 “可是……师尊……” 谢衣想了想,觉得沈夜说的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又想辩驳。实在是没话可说了,拿着手里的偃甲鸟对着沈夜说,“师尊你看,我也做出了跟瞳大人一样的传音鸟!” “你也想学他用偃甲传音?” “不是,有了这个师尊就可以随时找到我了。” “流月城就这么大,你还能躲哪去。” “我们总会迁往下界,找个草木繁盛的地方好好活着,那样我再躲起来师尊就找不到我了。” 谢衣坐在沈夜怀里仰头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流月城太冷,冷得沈夜都忘记了小时候在书上看到的下界有着什么样的广袤河山,四季轮换。时间太久,久得他们都不愿意去想,只有谢衣还惦记着。 “师尊?” 谢衣抬头再喊了一声,沈夜从发呆中回神。 沈夜再看见的是喝茶的清和,日头渐黑他也不知道这算发呆还是什么。沈夜又看见了小谢衣,还把他抱在怀里,触感真实。而流月城的冷,沈夜一直没忘记。 清和留沈夜用晚饭,他也不推辞。谢衣说得没错,来跟清和聊聊会好一些。沈夜临走的时候清和递给他一盏提灯让他带着路上照明用,还说留着就行,不用还。沈夜仔细看了,提灯做得很精细古朴,到了亮处除了好看一点照明作用都没有。 沈夜回家把提灯放着,关了灯也不见提灯再亮起来。拿着看了又看,想拆不知道怎么下手。沈夜给谢衣去了个电话。拆东西是所有男人的爱好,包括谢衣这样做精细活的人。 沈夜看着谢衣把提灯一点点小心拆开,里面放着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沈夜看着谢衣把石头拿在手里愣了愣,谢衣再看沈夜眼神复杂的变了又变。 “这块石头好有趣,能借我看看么?” “你要喜欢就送你了。” 沈夜从来不好奇,既然是谢衣想要的,送给他也没关系。既然谢衣不说,他也不会问。 谢衣帮沈夜装好了提灯,还说可以再改装一下做成装饰摆着也好看。沈夜都随他。他想起了他看到的小谢衣,也是拿着自己的作品跟他炫耀。 谢衣第二天去见了清和,拿着从提灯里取出的石头放在清和面前客客气气的开口:“太华观诀微长老清和真人?” 清和一点也不意外的看着谢衣:“那山人该如何称呼好?谢老师,还是偃师谢衣?” 清和见谢衣不说话,喝了口茶。 “可曾后悔?”这个问题沈夜问过两次,面对清和的问题谢衣依然答得毫不犹豫。 “悔。” 10 谢衣想了一夜,反反复复的想,前尘旧事全都涌上心头记得清清楚楚。断刀忘川和沈夜收到的卷轴,哪一个能跟他们脱了干系。 谢衣说:“我后悔了,很后悔。有没有可能,再活一次。” “有,从你踏进这个宅子已经开始了。” 谢衣知道清和已经得道成仙,逸尘跟一般青年没两样。逸尘见清和在看他,抬头笑笑低头继续画画,他已经不是谢衣前世记忆里的那个逸尘了。清和坦言,是他私心想为逸尘逆天改命,或许已经把谢衣跟沈夜拖到了这一团泥沼中。谢衣却不这么认为,是他先带着忘川找的清和,若不是如此,或许不会认识现在的沈夜。 清和想起了南熏写来的信,天意。他的本意只想为逸尘改命,没想到会遇见沈夜和谢衣,都是命。 谢衣下午有课没久留,因为收了无异当弟子上课也就带着他。下午最后一节课十分无聊,因为谢老师长得好看引来了其他专业的旁听生,大教室座无虚席。沈夜在教室外看着谢衣,谢衣的板书很漂亮工整,写的不多但是条理清晰,就连他这个门外汉都听得入迷。 乐无异跟着谢衣一路问题不断,谢衣好脾气都给他解答了,比正式入学的学生还认真。见沈夜在,乖乖的喊了声太师父。谢衣也跟着喊沈夜,“师尊。”喊得沈夜愣了一愣。 沈夜邀谢衣吃饭,无异同学善解人意且有约在身先走。地点还是沧溟家,沈夜领着他进去,沧溟和华月在摆盘,一个小姑娘跑过来拉着谢衣的手,“谢衣哥哥,我是小曦。” 沈夜的妹妹沈曦,很少跟人亲近,更别说是第一次见面的谢衣。坐着的男子跟他们招手,沈夜说,瞳是外科医生。 瞳天生的少白头,皮肤也白,双瞳颜色不一所以叫他瞳。喊得多了他们都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小曦拉着谢衣坐到了她和沈夜的中间,一向只挨着哥哥的她难得的对谢衣很亲密。 谢衣的事他们都知道,而谢衣一眼看过去他们都活得好好的。谢衣庆幸的是,还好没让沈夜碰过那块石头,那些事他自己一个人记得就行。 人多的时候喝酒比吃菜多,几人也是好久不见。 沧溟说,“以后你们都在我这吃饭再回家好了,反正就我跟阿月两人也无聊。” 沈夜从善如流,“你要不嫌麻烦我无所谓。” 瞳也无所谓,只问了一句,“伙食费怎么算。” 沧溟随口说了个数,不高不低的是个意思。本不用提钱的事,不过是担心谢衣有想法,在还没完全熟悉之前不能让他产生疏离感。谢衣也知道他们是在顾着自己的看法,晚饭这事就这么定了。 小曦从小就跟着沈夜的她不想离开哥哥,索性就在沈夜那做事,不过她嫌弃哥哥家太乱跟沧溟住一起。 沈夜基本上一日三餐都是乱的,多年下来随身备胃药。自从谢衣给他送了一次早餐之后也有了吃早餐的习惯,就连卖豆浆的老板见到沈夜都说,今天还是两份带走不加糖么?沈夜想了想,三份,一份加糖。 小曦品学兼优名校毕业,沈夜让她活得富足但是她一直没跟人说她有个哥哥很厉害,本来有机会深造的她也愿意窝在沈夜这地方,也不忘记嫌弃他这里太破旧。沈夜是个好老板,加班的时候没日没夜放假的时候也没日没夜。八月过半谢衣在沈夜的工作室也算不上客人了,提着早餐来不说也知道是给谁的。沈夜要是不忙就听有人扯着嗓子喊,老板,谢老师给您送早餐来了。喊得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天天的豆浆油条也只有沈夜吃不腻,小曦吃了两天坚决的要在家吃了早餐再上班,听他们说沈夜和谢衣午餐都是凑合吃,沧溟又给三人做了便当让小曦早上带过去。从沈夜家出门顺路接小曦,再把谢衣放在学校门口下车再到工作室,一路不绕弯。 就连瞳也开玩笑的说,阿衣你要不介意的话也顺路给我带一份? 瞳本来是玩笑,谢衣却当真了,第二天就买了一份给瞳送去。瞳见谢衣当真了当即解释只是玩笑,且医院有食堂其实饿不了人。谢衣只说其实没课,过来也是顺路有事。 瞳等谢衣走之后给沧溟去了个电话,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之后才给沈夜去了个电话。 “阿夜,阿衣这样已经不是客气了,有些像……补偿?”谢衣不仅把瞳的玩笑话当真了,还每天都买了不少好吃的送到沧溟家,对小曦也好得不行,比沈夜还像哥哥。 “补偿?”沈夜听了瞳的话没由来的一阵心慌,眉头跳得厉害。 瞳如果不说,沈夜也不会发现。谢衣的小心翼翼不是因为跟他们不熟,而是觉得什么适合都不客气的送,每个人都有,确实有几分补偿的意味在里面。沈夜也发现了,自从谢衣拿走从提灯里拆出来的石头之后就变了。沈夜没事的时候会在教室门口等谢衣,他还是那个站在讲台上能把枯燥的课程讲得生动无比的谢教授。 从沧溟家出来是谢衣开车,虽然是沈夜的车但谢衣兼职了司机,只在学校门口下车才还给沈夜。 “谢衣,你在怕什么。” 谢衣看了沈夜一眼,差点把刹车踩错成油门,面前一个红灯把车拦下来,谢衣想不回答都不行。 “阿夜在说什么?我能有什么好怕的。” “你对我们太好,好得不是意有所图就是心怀愧疚。所以,你是哪一种。” “都不是,只是能……见到你们,我很高兴。”谢衣心里默默的把那个再字吞下肚。 “你这样沧溟压力很大,她说她最近胖了,来我这定做了新旗袍。” 谢衣笑着说把这话题给转了。“正好换新衣裳。” 说起做衣裳的事沈夜想起了家里做好的那几套衣服,正好,想起了清和。 清和跟往常一样,突然的开口让逸尘去门口接人,等来的不是沈夜,是谢衣。 谢衣很确定沈夜已经有所怀疑,但是他今天来什么都不问,只是想知道,清和这么做,对清和自己有什么坏处。就算清和位列仙班,天界也有天界的规矩。谢衣在生灭厅的记录上看过,处罚十分严厉。 清和笑着给谢衣斟茶,“你的命是你自己改的,我不过顺手帮你们一把。帮你们也是帮了逸尘。就算真要罚,给我定的罪也绝不是因为你们,你大可安心。” 谢衣听了清和的话看了逸尘一眼。提灯是谢衣做的,提灯里的三生石也是他自己放的。听清和的话谢衣也明白了,清和要做的,比他做的要难百倍。 “逸尘知道么?” “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清和宁可逸尘好好的再活一次也不愿意他记起那些事。谢衣请清和帮他收好三生石,还问清和,“阿夜来做了什么?” “问前尘旧事。” 谢衣听了轻笑一声。 11
南熏每月都会抽空来看看清和,每一次都看着清和都叹气。也只有清和笑着听了,等逸尘去做甜点的时候才说些劝阻的话。不过今天南熏什么都没劝,只是告诉清和,逆天改命也就是挨天雷劈几下而已。清和看着南熏说,我知道,传说中的九道天雷,一道比一道重。 南熏看着清和,这语气轻描淡写的就像随随便便的天上打个雷就过了。本来想问问他这几个甲子有无好好修行,看看清和端着酒杯又喝了一口知道自己问了也白问。 当初清和渡天劫的时候有惊无险,谁都以为他凶多吉少但是最后好好的回来了。拿着天官给的身份玉牌随意的往桌上一放就开始找他的酒,身上的伤依旧不见好,就是经常抱着酒坛子坐在太华的峭壁边上一坐就是一天。清和把逸尘葬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只是随身收着夏红珊留给逸尘的泣珠,酒喝得越来越多,醉得越来越狠。再后来赤霞师祖云游去了,清和也找了个理由把太华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到了这红尘里一住就是好几个甲子。 南熏看着逸尘在一边给清和倒酒剥花生,庆幸的想,还好逸尘入了轮回还能找着,不然清和定要把地府给闹翻天。 逸尘琢磨甜点的心思跟他的画一样细,每次南熏来都赞不绝口。逸尘也很善解人意的做了很多给南熏带走,临走也不忘记捏逸尘的脸,捏得逸尘想躲都不敢。 “前辈……”清和都无奈了。 “行行行,不捏了,小气。”南熏松手走了,看着清和把门给关上才说了后半句,“还是小时候可爱些,捏捏又不少块肉。” 南熏也算明白了,清和什么都算得好好的,成了仙也还当自己是凡人,要是九道天雷挨不过也就当入了轮回。既然清和知道要挨什么样的罚,也知道整个天界能活下来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南熏拿着逸尘做的甜点吃了一口,觉得苦得厉害,一下没了胃口。鹤童子轻飘飘的闻着香气小跑过来拿起一块高高兴兴的吞了,赞逸尘依然好手艺。鹤童子本来跟着清和,也学得他那套自在的做派。南熏交代鹤童子看家,把那盒甜点分一半给紫胤带去,清和左右是劝不动的,好歹能问问有什么法宝能稍微给挡一下。 各自有各自的愁事,清和不愁逆天改命,就愁自家弟子性子太冷,想着又带逸尘出门晒太阳去了。逸尘还是坐长椅上画画,清和跟熟识的小姑娘说话。那家小姑娘每次见逸尘都闹着要逸尘抱,今天乖乖的坐清和旁边低头不说话。 清和问了半天小姑娘才扭扭捏捏的开口。她的婆婆一向身体很好,肩挑手提的比年轻人还能干,突然的在自家门口滑倒送医院看了也没什么大碍就接回家好好养着。大人都说老人家年纪大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多躺着休息休息就好,可小姑娘跟自家妈妈说看到婆婆的床头坐着一个人,就是因为那个人推了婆婆一把才会摔倒的。 小孩子童言无忌当她说玩笑话,家长不准她到处跟人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家长这一训小姑娘委屈得不行,玩也玩不开心。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我明明就看见那人推了婆婆嘛。” “或许是你看错了呢,你带我回家看看?” 逸尘那边早就收了画笔听小姑娘说话,再听清和这话从口袋里掏了块糖剥给她。 小姑娘的婆婆逸尘也认识,他小时候没少被关照。那家人觉得清和上门看了很不好意思,清和倒是很坦然的说,我就是来跟老人家说说话,不是什么大事。老人家见清和也蛮高兴。 清和看了一眼,老人家印堂发黑,真如小姑娘所说有个黑漆漆的人影坐在床头,见清和进屋就想逃,被清和暗中一个术法结给锁得死死的定在墙角。清和真是来说闲话的,拉着老人家的手说了下近况,还把逸尘的画一张张翻给她看。老人家就觉得自己还能活过百岁,不过是摔了一跤,自己家里人实在是太大惊小怪。清和听了笑起来,婆婆就是百岁的命,谁也拦不住您。 清和一路交代了小姑娘别再说看见人的事,小姑娘拽着逸尘教她画画高高兴兴的。家长就有些提心吊胆的,连清和都来了,莫非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清和也没说太久,就是让老人家选一张喜欢的画留着,算是逸尘送的康复贺礼。老人家跟清和聊得神清气爽的选了一张顺眼的放床头摆得好好的。 家人见清和这一来自家老人气色红润临走拉着非得要给一堆好吃的。老人家坐在床头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你们都别瞎忙,去看看我那酒坛子里还有多少都提出来。这一句话才提醒了他们,清和倒是对酒不推辞,跟逸尘一人抱了一个酒坛子告辞。 到了家里逸尘才开口跟清和说,“师尊,其实我也看见了。” “你也童言无忌了?去拿杯子,这可是好酒。” 清和拍拍逸尘的脑袋指使他去拿杯子,等人走了才把袖子里藏的那东西放出来。被清和抽了根佛尘锁着跪在地上的鬼魅就连脸都看不清,只是听他说着求上仙高抬贵手,它是一时糊涂。清和笑着随手一拍给拍到地里去了,没多久一带着面具小鬼客客气气的把他的那根佛尘送回来,还说了声多谢。 要说小孩子心思干净能看见这些也不算太反常,但是清和在逸尘身上下了封印,别说看见这些东西,就算它们想近身都不能。逸尘要不多说那一句,清和也就当它真是一时犯错给处理了。清和想了想,那也是地府那位自己的事,总不能让它坏了人界的规矩,逆天改命是错,妄夺人命也是错。 清和得了好酒也不忘记给南熏和紫胤送一点去,招了鹤童子回来领了两个酒坛子,还得了清和摸摸头高高兴兴的去了。酒是好酒,那家婆婆本来就是逸尘去帮清和打酒的时候认识的,今天得了她自己做的私藏清和也很高兴,等逸尘拿了杯子回来迫不及待的就倒上了。 晚餐就这么提前了,拍了个素黄瓜,再一盘花生米。酒喝了一半逸尘才想起来,米饭没有煮,只喝酒是不够的,清和自己也不惦记这事。 “那也别做了,我带你出去吃。” 清和牵着逸尘的手转眼就到了热闹的大街上,还是上次看到的景象,衣服也换过了。清和领着他走到了城墙根下一家冷清的面摊前,要了一碗素面一碗牛肉面,还让多加了一份牛肉。 逸尘对这些事已经不好奇了,满满的碗里一半是面一半是牛肉,分量很足,一口下去多汁嫩滑好吃得不行,清和的那碗素面就显得太可怜。俩人吃完了老板说有人付钱了。 旁边站过来一个穿黑衣的童子梳着双髻客客气气的说,“我家先生有请两位。” 清和只问了一句,“有酒喝么?” “有,我家先生已经备下好酒。”
12 清和好酒谁都知道。他们被那个黑衣童子领着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雅间里等着一个一样穿着黑衣的长发男子,见清和来了客客气气的抬手请他们坐,转身看哪里还有那个黑衣童子的影子。 再看看那个黑衣男子,也没招呼自己就先喝了一杯。 地府的那位今天得清和帮他解决了个大麻烦,知道清和领着逸尘出门了特意备了好酒好菜等着。他听说过逸尘,每次生死簿上过轮回的时候都存了私心帮清和一把。 地府的那位没见过逸尘,都是听南熏说清和得道成仙也是为了他,逆天行事也是为了他。今天难得见到了仔细看了看,清和要真去逆天了也不是清和的错。再看看清和,刚刚从城墙跟下那小面摊到这大酒楼里什么都吃得下肚。 清和喝了一口赞了一句好酒,下肚了觉得不对想拦着逸尘不让喝,晚了。 天上的酒不能比,逸尘才喝了一口难得的有了醉感,说话都大舌头,“师……师尊,这酒……好……好喝。”等逸尘的话说完就趴桌上完全醉了。 “哎……怎么就醉了呢。” 地府的那位笑着看清和搀着逸尘到里间的床上放着,俩人这才有了空闲说话。清和这一回来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谢你帮我解决了大麻烦。”那位说得坦荡荡。 “那你也不该拿这酒来诓我徒弟呀。”喝都喝了清和也实在没办法。 地府的那位听了清和的话气不打一处来。难得王母蟠桃宴众仙都得了一壶,清和借故没去,现在分的是他藏着的那份。清和再想想,这人一定是故意的。当年勾错魂也不全是地府的错,再加上这些年逸尘转世轮回都有暗中帮忙早就算不得什么。 “清和你可不能这么说,我这是为你好。”那人还很得意。 “哦?为何。” “我还不是不忍心看你站在奈何桥头送逸尘入轮回。你说你这几个甲子的眼巴巴的等着,就给他把命给改了再看着他入轮回我都不忍,你俩这比董勇和七姑娘还辛酸。今天好歹也算逸尘生辰,就当我送他的贺礼好了。你要真喜欢逸尘,要么就得到成仙在一起,要么就手牵手入轮回我让月老把你俩生生世世牵在一起。不然,你俩这事……不算圆满。” 地府的那位一番话说得清和没话。清和成仙本就为了改命去的,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是传说中的九道天雷能把他劈成肉体凡胎也不错,做仙本就没什么意思。这可倒好,逸尘这一口酒喝下肚,要是再得了个机缘巧合,位列仙班也不过早晚的事。 那人见清和不说话,又继续说开了。“清和,你这人活得没意思。天地人魔都该守着规矩过是没错,可你也要想想,人死了善念成仙恶念成魔,无处可去了才到了我那里做个鬼轮回转世,终归都是存了私心的。就连王母的蟠桃宴也不过是拽着玉帝出来告诉玉帝养的那些小仙们别对她的位置动心思。所以啊,清和你做人的时候那般潇洒自在,怎么成了仙反倒是听话起来,无趣。” “喝酒才有趣。” “你也别太把成仙当回事,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只是你在这红尘里住得久了,才会觉得时间太久而已。仙人仙人,没有人成仙哪有仙人。什么动情起私心邪念那都是唬人的,喜欢就是喜欢,大大方方的在一起得了,天家那几位的那些事也不是秘密。要真说罚,天界里随便一个雷劈下去十个里面有九个是犯了天条的。要我说,你这事可大可小,真要罚到你头上你就服软说两句好话就能过去了。” “哎,你……这怎么越说越……” “你本就没把自己的事当回事,算我多嘴。喝酒喝酒。” 以前逸尘的心思清和不是不明白,只是没挑破了说。清和就想着把命给改了,之后的事还真没想过。当年地府的这位看着清和站在太华的峭壁上把逸尘的骨灰撒出去归于天地间,天下还是逸尘的天下。 酒喝够了清和也听人啰嗦够了。逸尘还醉着没醒,地府那位又递给清和一颗药丸,说是从太上老君那得来的解酒药,解宿醉有奇效。那人见清和不肯接,又加了一句:“天上的酒就得用天上的药来解酒劲,这次由不得你。” 他这是生生的把清和往坑里推,清和看他一眼,笑着说,“我的弟子,酒量岂是你能估量的?” 那人拿着药丸没骗到清和灰溜溜的摸摸鼻子。 清和扶着逸尘走了,逸尘一路晕乎乎的只知道靠在他身上。清和这才发现自己的弟子已经这般大了,难得喝醉的逸尘蹭着清和的脖子嘟囔着什么,清和仔细去听什么都听不清。连拖带拉的好容易把逸尘送到房间,才放手就被逸尘给拽住衣袖了不让走。整个人还坐了起来搂着清和的腰不放。 “师尊,头晕。” “好好睡,睡醒就不晕了。” 清和很少见逸尘这么撒娇,心想这醉酒还不错,等逸尘醒了也能当个笑柄玩乐一下。清和就这么让他抱着自己说胡话,一边听一边把他的头发顺了又顺,逸尘说什么清和都应了。 “师尊,弟子就想陪着师尊,一辈子,哪都不去。” “嗯,哪也不去。” 清和觉得自己也醉了,怎么能跟着逸尘一起说胡话。逸尘双颊酡红的看着清和乐呵呵的笑。 逸尘睡到日上三竿,什么都不记得,喝了床头放着的解酒茶晕乎乎的扶着墙去找清和。逸尘摸着坐到他旁边,又被顺手喂了一口酒,更晕了。没多久南熏来了,看着逸尘的样子隔老远就笑着说,原来逸尘也有喝醉的时候。逸尘被笑了一个大红脸,就连鹤童子都围着逸尘绕圈圈。 沈夜再来的时候逸尘还有些晕,不过比前几天好多了。沈夜坦言无论清和给他看的前世今生是真是假,至少他现在愿意相信是真的。清和让逸尘把谢衣带来的木匣子抱过来让他带回去,没有疑问不用特意过来。 沈夜抱着木匣子先回家才去沧溟那里,表现得一切如常,谢衣亦是。 清和的宅子里也一切如常,直到睡前道晚安之后,逸尘提着灯笼站在清和的房门前认真的看着他,师尊已经得道成仙了么? 清和愣了楞,浅笑着答,逸尘你……都想起来了? 清和把那天谢衣的那块三生石锁好,也就随手放了,想来是逸尘喝了那杯酒又去帮沈夜取东西无意间碰到才能破了上面的结界,自己还是太大意。 所谓天意便是这般由不得自己。 逸尘知道自己已经轮回转世,也知道清和本意不在成仙。心里千回百转的想了很多突然跪在清和面前说,“弟子不孝。” 清和把他拉起来笑眯眯的左看右看,“你看,那年酿的酒还是不错的。” 站得近了清和才觉得逸尘已经长得比自己都高,抬手摸摸他的脸捏了捏,逸尘还想说什么就被清和领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像他小时候一样哄他睡好。 “睡吧,为师在。” 清和私心,不想让逸尘再记得一点前尘旧事,轻轻的吻在他的眉心。 不该记得的东西还忘了罢。
13 不该记得的都忘了,应该记得的都照常。 清和开门还是看见逸尘端着水盆等在门口,清和抬头看看天,入九月了。清和让鹤童子来把三生石衔走放南熏那里藏着,总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昨天的事清和当没发生过,逸尘也不记得。 前几天的那个小姑娘敲门脆生生的喊,逸尘哥哥开开门呀。 逸尘满手面粉的去开门就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笑嘻嘻的把酒坛子往逸尘怀里塞一边说,婆婆已经能走路了,就是被妈妈拦着不让出门,酒是婆婆让她送来的。清和循着声音过来也被扑了个满怀,清和抱着她看她高兴的样子也乐得开心。 “老师,婆婆说我的名字是老师取的。” “是啊,不喜欢么?” “才没有呢,今天学校老师说了,我的‘欣’字是欣欣向荣的意思,还有开开心心的意思。欣儿很喜欢。” 她刚刚上学会写字了,找了根木棍在地上划给逸尘看,歪歪扭扭的谢欣儿三个字。逸尘在旁边工工整整的写了自己的名字。清和拉了一根长条板凳坐在屋檐下看着蹲在院子泥地里写字玩的一大一小,拍开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一口舒服的眯眼。 逸尘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得开心些。 大人知道谢欣儿在清和家也放心,清和还是让逸尘把人送回去了,还带了一盒刚刚做的甜点。大人见送了一坛子酒自家孩子还去打扰半天不说还带往回拿的,又是一堆东西往逸尘怀里塞。逸尘是怎么都不肯收,以前打酒的时候婆婆每次都多给半斤,象征性的拿了两颗糖才脱身。 清和还在屋檐下喝酒,逸尘这才醒酒又嘴馋了,坐到清和身边唇贴着清和手里的碗沿啄了一口,“师尊,教我酿酒吧。” “好,明天就做。” 酿酒这种事情清和有经验,忙了几天俩师徒把酒坛子埋到后院的花坛里。逸尘拍拍手上的泥看着清和笑:“师尊,等到了明年就可以喝了。” 清和面色平静的笑着应了:“是的,明年就可以喝了。” 现在已经不比当年,酿酒哪里还需要在地里埋一年。 清和就算封了逸尘的那部分记忆,自己也没多少把握,逸尘的话就只能当他随口一说,埋上一年的酒只能更好喝。当年逸尘穿着龙袍握着花锄也是这样的在花坛里刨了坑把几个酒坛子放进去盖好拍拍手跟他说来年就可以有酒喝。 现在倒是清和害怕起来,他想问问逸尘到底还记得不记得,或者还记得多少。清和怕一开口逸尘那里就没玩没了的发问自己又该怎么说。 想想逸尘那夜跪在自己面前说弟子不孝的时候清和闷得一口气缓不过来。 自从带逸尘上了太华,清和一向都不勉强他,哪怕是他要去争夺皇位清和都只说了一句,去吧,为师在。有清和在,确实为逸尘省了不少麻烦。逸尘也藏了那些旖旎的心思对清和更加的尊重,只在俩人坐在皇城最高的屋顶上喝酒之时,逸尘看着那早已经熄灭的万家灯火问清和,师尊,这酒可好喝。 逸尘想说的哪里这么简单,他想让清和带他回太华,皇位江山都不要不管。可事到如今这种话又怎能说出口。逸尘是个好帝王,他死后谥号“和”,简言之说他无功无过,温厚无苛。他能做的,也只是把江山好好守下去。 逸尘折了根柳条插在土里算个标记。他打水给清和洗手,俩人还跟平常一样坐凉亭里喝酒的喝酒,画画的画画。 清和不说逸尘不问,如此便好。 逸尘又入梦了。 清和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信,那样的信笺他看过。那个人给自己的母亲写的那些害羞情话都用的是那样的信笺。清和回头看着逸尘不说话,风吹过杨花漫漫成雪迷满天。逸尘知道,自己终究还是给师尊惹来了麻烦。 那人想请清和进宫叙叙旧,怎么也是多年旧识,顺便想看看清和收的弟子,去年上山没能遇见深表遗憾。字里行间没有一丝帝王该有的霸气,字字句句写得恳切。 清和问逸尘:“这个时节有南洋过来的杂耍团,逸尘想不想去看。” 清和一向只是随口说带他下山就只是去喝喝酒买点糖糕就回太华,南洋那么远,杂耍团怎么会到长安来。而清和的弟子,除了逸尘还能有谁。逸尘在太华住了三年,入了十岁以后孩童的圆润已经渐渐不见,长了个俊俏的少年郎。剑法也越发精进,懂的越来越多,学得越来越好,清和已经放心许多。这么一去到底要面对什么逸尘很清楚,这三年就算再怎么长大还是脱不了原来的模样,就连清和都没觉得自己的弟子哪里不一样。 太华终究还是离长安太近。这种时候清和纵然带着逸尘南下去看杂耍团又能看多久,只会是欲盖弥彰的坏下去。那人也不着急等回话,清和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前思后想三天之后才问逸尘,敢不敢? 这种时候,已经由不得他愿还是不愿。 逸尘拉着清和的手笑着说:“听闻弟子与早夭的三皇子长得有几分相似。” 清和定定的看着逸尘笑了起来:“是,为师也曾听过这样的传闻。” 传闻这种东西可真可假,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还记得早夭的三皇子。街头巷尾只留下一个关乎帝王之爱的传闻,当今帝王以迎接帝后的规格从长安的一条小巷子里把夏家的娘子和小儿子带回了宫里,从此恩宠加身,可惜小儿子无福消受,进宫才一年就早夭身亡。三皇子李焱,终究还是没了。 马车驾得稳当,清和觉得没什么可交代的,坦然的让人领着就到了帝王面前。清和作势要跪被人虚扶一把就好好站着了,当今天子把跪着的逸尘扶起来,仔细打量了两眼:“清和,逸尘看起来好生面熟。” 清和笑着答:“是的,初见逸尘的时候山人也这么觉得。” 像的是谁都不用说明白,清和难得下山自然是要设宴好好喝几杯。帝王让人传命下去,逸尘在一边站着看清和跟帝王对弈,旧友闲话说起来倒是有几分伤感,左右都离不了那个早夭了的三皇子李焱。 “清和,还是要多谢你。得知焱儿此去安好,我与红珊也放心。” “三皇子定会投个好人家。” 帝王难免多看几眼逸尘,见他面不改色规矩的站在清和身后低眉顺眼。三年前的李焱只是个孩子,这要长成了个少年也定是逸尘这样的翩翩好看,帝王持棋落子心里的想法转了又转,眼前清和的入室弟子逸尘不是他死去的三儿子李焱又能是谁。 帝王设宴宴请旧友,作陪的自然是最得宠的贵妃夏红珊。 清和自然是抬手作礼,夏红珊见逸尘跪在面前抬手让他起了。夏红珊看了两眼,转头对着帝王波澜不惊的说,皇上,有没有觉得逸尘小道长和焱儿有几分像。 逸尘淡然的抬手躬身,草民谢贵妃娘娘夸奖。 帝王看着逸尘说,是,朕初见的时候也这么觉得。 这一句话说得逸尘惶恐的又跪了下去。 逸尘是不是李焱,帝王和夏红珊心里自有断定。
14 夏红珊身边多的是各个妃子埋的眼线,听了她这话很快传了半个后宫风雨欲来,就连太后都知道了。当年三皇子李焱的生死是后宫的迷,虽然已经下葬,但是很少人知道其实尸首荡然无存。而太后又怎么不知道,在太华观清和真人面前什么术法是他解不开的。 就连以前侍奉过李焱的宫人都说,像,确实很像。这话听在太后耳里就已经断定了逸尘就是李焱。 帝王留清和多住几日,夏红珊只说逸尘与李焱有几分像,见了他难免心伤想起自己早夭的儿子。这心病上来当夜就传了太医去看,整个后宫里,谁都盼着夏红珊能早些香消玉损。 夏红珊身体不适,帝王急急来看,揽在怀里亲自喂水服药。 帝王一碗水端得稳稳的发问:“红珊喜欢逸尘么,他那么像焱儿,收为义子可好。” 夏红珊轻轻抿一口咽下去满眼悲哀的看着帝王答:“再像终究不是我们的焱儿。” 再相似的人留在身边只会徒增悲伤。夏红珊在宫里因为思念早夭的儿子犯心病不是秘密,就连太医院那边都有人备着就怕这位贵妃娘娘又看见什么想起三皇子一时身体不适。谁都盼着她死,可谁都不敢让她死。 再往后的几日见过逸尘的人更加确定他就是三年前早夭的李焱,可现在帝王都没发话,这种笃定的话谁又敢说。 就连李焱的生母都只说他们很像。只是很像,但是不是。 后宫里的算计清和比谁都清楚明白。三年前三皇子下葬之事是昭告天下了的。既然帝王要看逸尘,清和索性大大方方的把他带在身边。一口咬定了逸尘是他下山在路边捡回去的孤儿,看资质不错带在身边好生教导。 帝王的邀请让整个王朝都有些动荡之势。三皇子是死了,可怎么死的各中人都清楚。大皇子和二皇子两方势力均衡,现在如果逸尘真是李焱,那么那些持中立态度的又该如何站位。 夏红珊知自己身边有眼线,且不说破。就连最贴身的那位都是太后身边的人。既然要看,索性就让她们都看个清楚。夏红珊虽然没说逸尘是李焱,但是也表现出了一个母亲对孩子该有的态度。夏红珊只是在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赏了一颗珠子给逸尘,往后的几天里只是让他陪着自己坐坐,话不多。红珊只夸赞他懂事乖巧,且有清和的教导,他早亡的双亲在天有灵定会欣慰。 逸尘是不是李焱,被红珊的话又给弄得混乱起来。 如果不是,那么夏红珊为何天天都要逸尘陪着,表现出母亲看自家孩子的姿态。如果是,为何又不相认,还能如此平淡的坐下来只是说说闲话。 当年帝王得知三皇子早夭,且各种证据都指向夏红珊。帝王怒斥她虎毒不食子,可夏红珊的那句话也把帝王问清醒了。这江山,从来就只能是一个人的。毒是哪里来的已经无从追究,可夏红珊,没了逸尘在身边也自然没了可以威胁她的筹码,帝王照样宠爱她,比以前更甚。 传言四起。 可帝王只是拉着清和下棋。红珊留着逸尘说话,俨然就是看自家儿子的眼神可从不做多余的事,就连拉到身边摸摸脸都没有。 没有逸尘在一边看棋,清和与帝王的谈话更随意。 两人落子看似随意其实已经杀得难舍难分。清和顾着帝王的颜面不忍痛下杀手一退再退,帝王穷追不舍赶尽杀绝。 帝王再落一子,开口问清和:“清和,逸尘今年几岁。” “十一。” “与我焱儿一样大啊,又这般相似。清和,你且与我说实话,逸尘是不是我的三儿子。” “呵呵,你是三皇子生父,你都不认得,我又如何知道。” 清和的反问让帝王无法辩驳。清和这般大大方方的把逸尘带着俨然是不怕他的。逸尘还是太华观记诀微长老清和真人门下弟子,早就是记在道牒上了的,帝王同样拿这样的身份没办法。就算真要把逸尘认回来,那也得清和这个做师父的点头才行,看清和这样哪里会松口。夏红珊那一句“再像终究不是我们的焱儿”,收为义子是不可行了的。 为这事帝王这几日都没能睡好,眼下又得了清和这么一句话,一盘棋下得无趣,赢得也无趣。 太后把帝王喊了去说话,至于逸尘是不是李焱,问得极其隐晦。甚至默许了帝王可以先把逸尘认做义子。 帝王说,道家讲究清修。逸尘再像焱儿,终究不是,留在宫里红珊看了难免心伤。 夏红珊在三皇子死了之后更得恩宠。帝王不是不清楚,李焱只是个孩子,只要他还在夏红珊身边那就是对夏红珊最大的威胁。得知李焱死讯的时候是很生气,可他认识的夏红珊哪里是会对自己孩子下手的女人。再得知那些人竟然找了个与李焱相像的孩子顶替下来,把真的李焱葬在野林里盛怒之下彻查,罪魁祸首是一个新得宠的妃子。 妒忌这种事情,从来是让人不理智的。妃子仗着自家哥哥立功又是新宠自然傲气,可毒杀三皇子本就罪无可赦,株连九族更是躲不掉,大臣跪着恳请帝王看在妃子家的那位哥哥追随多年的份上留一条命。帝王早朝的时候把那堆折子丢在大殿上,只说了一句,你们让朕留他一命,朕的皇子呢? 那个妃子妒忌夏红珊不假,可毒是不是她下的帝王已经不想去查了。帝王的权术,谁又能看得懂。借三皇子的死铲除异己,又有何不可。 这几日帝王也想过,如果当年李焱还活着,他们母子在圣恩之下能安然的在这深宫中活多久。帝王比谁都清楚,夏红珊身边的人都是眼线。至于夏红珊是如何安排了李焱的死,以及清和如何在宫外接应,帝王都不想去查。 清和跟逸尘在宫里住了几日,清和提出返山,帝王没再留。临走前夏红珊来了,看着逸尘笑着说:“这几日难为小道长陪着我这个病秧子无趣,真是太不好了。” 夏红珊的话不多,每一句都让帝王听得心惊肉跳。敢把各家的眼线留在身边的女人,这般的胆识和计谋在这深宫里能有几个。若帝王真强行让逸尘认祖归宗,那么,他们母子往后的日子与当年又有何分别。 帝王明白,夏红珊所谓的好,那是他们母子好好活着,哪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帝王客气,站在城楼上目送马车驾得越来越远,一边站着夏红珊披着斗篷捏着丝帕,捡一颗甜杏放嘴里把药的苦味给消下去。 马车里的俩人不说话。 听清和说离了皇城,逸尘埋头在膝盖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师尊。 清和把他抱过来,心里知道,相见不能相认也是苦。 帝王终究还是妥协了。清和赌的是帝王对夏家小儿子还存几分父子亲情,他也明白,帝王不过是权衡之后为夏红珊母子的安全暂作打算。 清和与逸尘回了太华不久,帝王差人送来不少好酒,以及还在信里随口一问似的问了逸尘平时都看些什么书。清和看了看逸尘趴在床榻上翻着一本图册,坦然的递了下册给他。 逸尘不愧是皇家的儿子胆识过人,能面对自己的生父生母不露破绽的淡然自处那么多天。想来,他的权术只需要的是清和的点拨,教导毋需费心。
15 逸尘醒来心里一片晴明,摸摸脖子上的珠子,与梦里面收到的那颗没什么分别。一边给清和梳头一边复述自己的梦。清和只说,活着就好。 这一日与平时也没什么分别。
沈夜带走了木匣子第二天才想起来看看是什么。他不明白清和为什么会给他一柄断刀,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谢衣看见,把刀连同木匣子放柜子里搁着。到了自家露台上隔着一堵不高的墙喊,谢衣。 没多久墙那边谢衣顺着梯子露了半个头出来,阿夜,你叫我? 我要去沧溟那里送衣服,你一起么? 沧溟订做的衣裳除了绣花,裁剪缝制都是沈夜亲手做。小时候沧溟还说过,阿夜,你要真做了裁缝以后我的衣裳你都给我做好么。只是没想到沈夜不是裁缝,做了设计师这点基本功底是不可少的。沧溟不是什么都交给沈夜做,只是沧溟的衣服沈夜不想假他人之手。 沈夜拿钥匙出门才看见邮筒里塞了一份物业的通知,谢衣手里也拿着一封一样的东西。小区顶楼的水管要换新,但是两家隔着一道墙怎么都是麻烦事,就是告诉两家暂时先把隔墙拆了,等施工完再给两家补一道新的。 真是不浪费交的物管费,不过这事在沈夜和谢衣这里省了一道工序。 沧溟见沈夜手里拿着的通知看了一眼,新衣裳都不看,笑着给他们出了个主意:“阿夜,阿衣,我看你们也给物业省一道手,那道隔墙也别再要了。” 这种事沈夜不好做主,谢衣笑着点头说好:“省得小曦爬墙,拆了也好。” 沈夜没说好不好,就是拿着电话说要给物业打个电话问问省去这一道墙的施工和人工,折到两家的头上能省几个月的物业费。 物业乐得省事,物管费打折的事一口应承下来。小曦乐得说现在露台又大了许多,两家隔着一道墙也实在麻烦。谢衣家的那道梯子还是小曦给架上去的,她懒得从沈夜家下楼再走到谢衣家,索性直接从露台翻墙过去。那道梯子谢衣也一直没收起来,现在墙没了更好。 谢衣再没之前那么小心翼翼,沈夜问了他那个问题之后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紧张了些。过去的事就他自己记得,现在他们都过得好好的,这样就好。 沧溟又请了个厨师,让华月盯着,她只专职顾着他们内院的饭菜就好。这样更轻松了些,沈夜开会忙的时候都是让谢衣帮他把饭菜带回去。沈夜也终于觉得,单身这么多年,自家也有了烟火气,包里的胃药也很久没再开过。 谢衣惦记着跟清和说的再活一次,可要如何去做一点头绪都没有。想想自己前世也是被偃师奉为圭臬,到了现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他还是帮沈夜改造了提灯。改造之后的提灯更加的精细,谢衣相信沈夜不会拆。 沈夜做梦了。 反应过来小谢衣还是坐在他怀里,乱糟糟的模样。 谢衣见沈夜笑笑自己起身把桌上的卷轴拿过来指给他看:“师尊你看,这里写了,下界四季轮换,鸟语花香。下界的人居然需要饮食休眠,与我们不一样呀。” “我们烈山部是神族后裔,自然可以不饮不食,不眠不休。” 沈夜说完才发觉谢衣手里的卷轴应该是生灭厅里的东西,想想他才刚刚挨打,这罚就免了。收了卷轴不让他再看下去。 “师尊,我们什么时候能迁往下界,流月城好冷。” “你早日学好术法,破了伏羲结界我就带你迁往下界。” 谢衣半跪着面对沈夜大胆的抬手摸摸他的眉毛,笑得更灿烂:“师尊不要皱眉,弟子定会破了伏羲结界的。” 谢衣的术法实在是学得不好。 第二天华月笑着来告诉沈夜,谢衣在破结界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好笑。昨天的话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偏偏他当真了。再随口一问他怎么做的,华月抬手遮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瞳的偃甲鸟在一边凉凉的,阿夜,你再不去看看你大祭司的脸就被谢衣给丢光了。 谢衣也不用术法,就是捡石头一次次的朝着结界砸过去,他用多大的力气结界就还他多大的力把石头弹回来。谢衣的身边躲着风琊在看热闹,笑他不自量竟然妄想破了伏羲结界。 谢衣一头的汗,只是跟风琊说:“你不懂。” “哈哈,我如何不懂。就你那不如我的术法就不要妄想能破了伏羲上神的结界。”在风琊看来谢衣是自己犯蠢,巴不得越多的人知道越好。难得的没去找谢衣打架。 谢衣挥胳膊又丢了一块出去,嘴上倒是没停:“术法总有灵力用尽的时候,来比刀法。” 沈夜看了一会转身走了,华月好奇的问他:“阿夜你不管管?” “他要破结界,有错么?风琊不懂,你们也糊涂了么。” 破结界的事不是没想过,这么几百年来没一人成功过。烈山部就像是被伏羲结界囚禁的鸟,靠神农血活着。神农血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破界不过是早晚的事。 风琊笑谢衣不自量力,谢衣笑风琊不懂。 谢衣知道伏羲结界坚不可破之后也知道了自己身为沈夜的弟子其实不只是陪着他就好。 生灭厅没有沈夜的允许不能随便进入,但是谢衣总能瞒过人耳目偷偷的。风琊惦记着打败谢衣,一连好几天都没找到谢衣,直到他跟踪谢衣,眼睁睁的看着谢衣大摇大摆的进了生灭厅。这几日生灭厅的看守实在轻松,就连偷偷摸摸都不用。谢衣一去就是一天,沈夜也不找他。 直到谢衣被风琊抓了个现行,还告到了沈夜那里。私进生灭厅是错,这无可辩驳。谢衣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比以往做偃甲爆炸还要大的祸。谢衣知道自己就算有一万个理由都不能抵消自己的错,心里忐忑沈夜该如何罚他,听沈夜的话各位高阶祭司都不说话了。 “谢衣是生灭厅主事,进出生灭厅有何不可。” 华月跟瞳把赌局都开好了,就想看看沈夜怎么罚谢衣。现在沈夜一句话算是让两人不输不赢。生灭厅主事一直是沈夜,现在交给自己的弟子理所当然谁都不敢有异议。 谢衣等人都走光了才上前坐到沈夜旁边趴在他的膝盖上。 “师尊,弟子知错了。” “你以为这几日生灭厅看守都没发现你么?” 谢衣反倒笑了起来,心里的忐忑都被丢到九霄云外。继而跟沈夜说他这几日在生灭厅看到的和自己的想法。虽然天马行空也不是没有不可取之处,沈夜终于觉得,收了这个弟子之后说服自己的理由终于可以不用。什么最适合那是说给华月听的,而谢衣是替他为流月城着想的人。 这样的理由留着谢衣足够了。 沈夜醒来还是在自己家里,转头看见清和给的提灯,谢衣做了个架子挂着做装饰。沈夜也发现了,提灯再被送回来之后重了一点,他也没去问谢衣。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露台还没收拾的狼藉,心里想着那堵墙还是拆了好。 谢衣也才从梦境中醒来。他知道这是所谓的再活一次,可这些经历跟他在三生石上看到的不一样。一开始沈夜收他为徒就悉心教导,术法教得严厉。他做生灭厅主事也是很久以后,没有梦里面的那样小。 不一样的开始,是谢衣被清和带回流月城,站在高高的屋顶上说话的时候。 谢衣想到了言灵。老人总说,话不能乱说,不是没道理的。但是破界之后心魔还会不会来,他又会不会叛逃下界,至于他死在神女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更无从得知。 梦醒了谢衣什么都记得,可在梦里的他有的只是那个自己的记忆而已。 16 两家没了隔墙也往来方便许多。甚至于沈夜拉开卧室的窗帘就能看见谢衣牵了跟软管在浇水。沈夜洗漱之后端着热牛奶放在露台上的长桌上。 “阿夜,早。” 沈夜看着谢衣回头,拿了一片面包走过去塞到他嘴里,把他手里的管子给接了过来。“你先吃早餐。” 谢衣没客气,才松手转身就端着沈夜的那杯牛奶喝了一口。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相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更方便了。更不用担心没带钥匙之类的事情发生。 周末俩人又约了沧溟他们过来,瞳前后转了转就说这房好,省心舒服。 沈夜指着对面那一栋说,你可以把那买下来,新的。 他们中间唯一过得寒酸的就算瞳。拿着高工资住在医院的小隔间里,随身东西少得可怜但样样值钱。研究数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就盼着他哪天能把电脑、硬盘什么的都丢一次,大出血。 瞳呵呵一笑没搭理沈夜,倒是对他放在家里的那些奇怪衣服挺感兴趣。左右看了看拎着那套白绿大袍的袖子跟沈夜说:“阿夜,我觉得这个适合阿衣穿。” 沧溟看了一眼:“黑的这套适合阿夜,沉稳。不过会不会有些老气了。话说回来,阿夜你做这种衣裳做什么?” 只有小曦好奇的多问了一句:“现在这算哥哥家还是谢衣哥哥家。” 房产证上怎么写那另算,眼下这情况不管走哪个单元的门俩人都没觉得太违和,这种问题还真没想过。沈夜家有谢衣的拖鞋,谢衣家有沈夜的水杯。 清和的那套衣裳沈夜也做好了,叠好放在盒子里装好给他送去。清和见沈夜来请他到凉亭里坐着,逸尘把酒倒好继续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画画。清和没想到会收到沈夜做的衣裳。 沈夜说起了自己的梦境,清和笑着听完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他倒酒。所谓前尘旧事沈夜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改变已经开始,就连清和自己都无法预料。沈夜想,清和这样的人定是视金钱如云烟,也只能自己做点什么作为报酬。清和从善如流的收下了,这世间万物从来对等。 关于那盏提灯,沈夜还是问了清和:“为什么要给我。” 清和笑着答:“只是在合适的时候交还给合适的人而已。” 清和的话从来不说明了,就连跟着他十年的逸尘有时候都不懂。眼下沈夜更是没办法猜透清和实际想说的是什么。正好逸尘做了甜点也给沈夜装了个食盒带走,沈夜看了看一共六层,他们几个都分得到。 沈夜回家也分了几分先给他们送去,送到瞳那里的时候瞳刚刚手术完,他缩在小隔间的沙发上关着窗帘看新闻。屋里凉气飕飕的,空调都不用开。 沈夜把东西放桌上坐到瞳身边,拿着烟自己点了一根。 以前沧溟管他很严,不准抽烟不准喝酒,沈夜跟瞳没少偷偷摸摸躲起来。后来长大了,再加上小曦在身边沈夜的烟是渐渐不抽了,就是有应酬酒怎么都推不掉。瞳自己也很少吸烟,就是放着,沈夜有心事就来这里点一根烟,等燃完了就走人。 瞳也不问,继续看电视。他拿着沈夜送来的甜点尝了尝,难得赞扬的开口了。 “这点心不错。” “逸尘做的。” “你新请的糕点师傅?” “朋友。” 几句话说下来瞳的小房间里烟雾缭绕,沈夜是不吸烟了,只是还改不掉点烟发呆的习惯。瞳也不管他,等一根烟燃完了沈夜该明白的也明白了。 沈夜临走前瞳又难得开口的说了一句,“你当年争家产都不怕,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年沈夜争家产那不是为自己,是为沧溟。大家族的老人仗着自己在族中位高权重在沧溟的父亲百年之后要她净身出户,沈夜又怎么会看着那些人欺负沧溟。与瞳联手把那些觊觎沧溟家产的老家伙一个个气得够呛,在医院里的高级病房里挂着吊瓶开会商量怎么收拾这几个小辈。 最后还是把资格最老的那个推出来了,顺着白胡子跟沈夜说:“阿夜,你我两家世代交好是不假,可这家事也得分个对内对外。” 一句话气得沧溟泪在眼眶里打转。沧溟一直养尊处优不问世事,安心做着大小姐,这种事虽然知道不少,但真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只有气得哭的份。 沈夜当时不过刚刚二十出头,把果篮往特护病房的那堆花果里面一放,站正了看着那人说:“既然如此,我想问问三年前你们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插手我沈家的事。当年是谁说沈沧两家世代交好,我且年幼无法担起重任,沈家交给我就完了。是你吧?” 沈夜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翘着腿继续说:“你们也别仗着所谓的资格倚老卖老,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遣散费要多少你们开口,我一分不少的给。真想要沧溟的家产也行,拿命换钱的买卖我也跟你们做。只是这往后要小心别再生病,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可真说不清楚。这么几年,我沈家的产业被你们私吞多少我就不计较了,沧溟的,你们吞了多少都给我完完整整吐出来。如果不出意外,我和沧溟总活得比你们长久。这一段时间,沧溟这个软柿子捏得可还开心?” 沈夜一番话说得人气得发抖,就连其他几位自诩老人的都在一边说什么世风日下,这哪里还有规矩。 沈夜呵呵一笑:“你们跟我谈规矩?” 接下来沈夜细数了在场的老资格们各自从沈家和沧家私下转走了多少资产,又各自在外面养了多少女人以及有多少孩子。黑历史都被沈夜查得清清楚楚。他们在沈夜面前就像被扒光了一样,看着沈夜拍在面前的资料拿着手都在止不住的抖。曾几何时那些所谓的秘密被摆到面上来就成了他们的把柄,谁都不干净,洗都洗不干净。 “胡闹!” 有人把那叠资料拍到沈夜脸上,纸页纷纷扬扬铺了一地,那都是他们这几十年的罪状。可他们都是老资历,怎么能让沈夜用这点手段就比下去。沈夜倒是不着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一张尸检报告。落款是三年前,而那具尸体就是沈夜的父亲。做检查的单位是外国的一家专门机构,有特殊编号和落款,造假都做不出一样的,真假一查就知道。 沈夜平静的把复印件摊开放在他们面前说:“既然要撕破脸那么我也不用在意你们的脸面了。关于这个,你们谁能给我个解释,我且年幼难当重任。这真相,总要有个人给我说说明白。这事要按规矩来办么,你们打算把谁推出来顶罪。” 上面些得很清楚,沈夜的父亲不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是被人下毒。要不是沈夜多留了个心思这真相永远的就被火化掉了。这群老狐狸哪里又能想得到,在沈夜父亲火化前一夜,沈夜借故要和小曦单独守着最后一晚,他把小曦揽在怀里紧紧的抱着不让她回头看,小曦哭得嗓子都哑了。沈夜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请来的人当着他的面解剖了他的父亲,只为寻一个真相。 一份尸检报告沈夜贴身藏了三年,等的就是能一口气把这群老家伙给收拾了,一个不拉。老家伙灰溜溜的各自放手,他们哪能算得到沈夜还藏了这么一手,这三年里也看不出来他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只是沈家的家产已经被他们祸害得差不多了,沧溟这边一接手把沈夜的那边也合并过来成一家。现在一个当着私房菜馆的老板娘一个做着著名服装设计师都握着大把股份。至于那几个老家伙,被沈夜安排到了海外的疗养院,养着等死。 沈夜能处理好一切,唯独到了自己身上就各种犹豫,思前想后。 用沧溟的话来说就是:“阿夜,你总怕伤害到亲近的人。” 17 那些过去沈夜都不想再说。他可以伪装好自己的情绪,可一时间也消不掉自己身上的烟味。晚饭的时候小曦嫌弃的离得远远的说沈夜又去躲起来吸烟,沈夜立刻面不改色的把责任推到瞳身上。 谢衣看了没说话,他知道沈夜是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就连早餐喝牛奶的杯子都要仔仔细细的刷三遍才用,吸烟那更是不可能的事。谢衣觉得有些事好像陷入了胶着状态,虽然都在往外走但是总找不到对的方向。 中秋过了各种事都在忙。谢衣这边也渐渐的忙得没空去沧溟家吃晚饭,换成沈夜给他带回家,摆在餐桌上扣着碗。只有瞳天天风雨不改的吃完抹嘴就走,理所应当。 谢衣是真忙。沈夜去看过,抱着一本厚厚的专业辞典手腕上还挂着两个包都是书,眼底有没睡好起的眼袋。两家虽然没了隔墙这相互忙起来的时候连面都见不上。都是相互带晚餐,摆好。第二天早晨从露台的桌子上拿走送还给沧溟。这样一来,两人因为时间差整整一周没见着。 就连沧溟都不习惯了,吃饭的时候见了沈夜没谢衣,见了谢衣没沈夜,甚至是俩人都见不到。这是要有多忙才能整成这样,再一问,俩人相互也没见着面。 清和这边过中秋倒是热闹了不少,难得南熏和紫胤都来。清和难得大方的又去那个小院里把逸尘做的酒带过来,南熏这一看也知道是怎么来的,清和也难得看开了一次。几坛子的酒守了这么几个甲子只看不喝,她都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紫胤不明其中缘由,喝了一口不说褒贬,放了杯子夹菜吃。清和笑着又多喝了一大口。这么几年中秋都是这么过来的,逸尘自己做的月饼,一点也不腻。今年他也特意做了很多给南熏和紫胤带走。 饭桌上还是说了些闲话,这时候再跟清和说什么劝慰的话也白搭。不如就让他当个凡人数着日历看春花秋落一天天过。送走了南熏和紫胤俩师徒的酒也没断。 送走了荷香迎来金桂,加上有好酒喝清和心里畅快得不行。再有逸尘在身边说话才觉得这日子就该这么过,做仙人真没意思。 逸尘枕着清和酒行未醉。满院子的桂花香,逸尘说他摘了不少可以做糕点,酿酒也行。还掰着指头算他们埋下的酒已经有几天了,要等到了明年去开酒坛子的时候那根柳条会不会无意间插柳成荫。 逸尘也成年,有些事清和也教了他。就连去买菜的时候都会被人问起,逸尘打算什么时候交女朋友呀。今天中秋出门又被问起,这种喝酒的时候说话正好。聊着聊着话题很自然的转成了清和问逸尘:“逸尘可有喜欢的人。” 逸尘被自家师尊问了个面色通红,耳根发烫。赶紧坐好转身趴着栏杆看着池面天上圆月的倒影,大口的喝了一口酒,半张脸埋在臂弯里不看清和。清和当他害羞不想说也不再问,拿过他手里的杯子继而塞了一颗葡萄到他嘴里。逸尘连皮带籽都吃下去了,还是没转回头看清和一眼。 逸尘细细的说了声:“有。” 清和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听清楚了明白是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一时间清和也把逸尘认识的人都数了个遍,也不见他跟哪家姑娘多亲近。实在是想不到了才开口再问:“是哪家的?” 这一问又问得逸尘把头转过去,就连清和喂酒都不喝了,就憋得面色通红的不说话。说了句要去拿下酒菜就跑了,就剩下清和呵呵的笑声。等逸尘的身影看不见了清和才收了笑仰头一口喝干酒,低声自言自语:“孽缘。” 等逸尘回来清和也不再问。逸尘就只跟他亲,这十年里逸尘又哪跟其他人多说过话,周遭的人数下来就只剩下清和自己。 逸尘以为清和没看破,清和以为逸尘没说破。至少眼前这师徒关系还能继续下去,在清和为他改了命之前。 各自道了晚安。逸尘从枕套里摸出一张写满了字的速写纸,看了又看,小心翼翼的塞回去。清和拿着南熏塞给他的东西看了又看,随手又摆在了架子上。等逸尘睡着了才摸黑出了屋子腾云去找紫胤。 清和去找紫胤无非两件事,第一喝酒,第二要剑。清和只在紫胤这拿过两柄剑,一柄在他与温留的那一战中断了之后再没被修复过;一柄为了自家弟子下山历练防身用。太华上下谁不知道清和教逸尘的剑法那是一招一式都不吃亏的,随便一柄都没几个能打得过逸尘。再有紫胤铸的剑,那更是无人可挡。 现在清和就拿着逸尘的剑去找紫胤,请他再铸得再好一些。紫胤不解,逸尘的剑没坏到需要重铸的地步,且清和也保养得当,还是一柄利刃。 清和以一坛酒贿赂紫胤笑着说:“最起码这柄剑,要能承受住我一半法力。” 紫胤想了想,没问理由,就算他不帮忙清和也自然有办法。清和有多强,紫胤很清楚,就算清和当年的伤还没好透只要他提起剑也还是鲜有对手。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留给人的印象就只剩下护徒、嗜酒、哭穷。 紫胤一口应承下来,他多半也猜到清和是为了逆天改命受罚的时候用。最起码清和不再想着被天雷劈成肉体凡胎入轮回那就是好的。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天雷劈下来,要么魂飞魄散要么挨过去。清和也想过了,逆天改命是定要去做的,至于罚,那也不可怕,只要有对策。至于逸尘,一切还是等都定了再说。 能从清和手里诓走好东西的机会不多,紫胤列了个清单看得清和心疼。这哪里是铸剑,明明就是看上了他屋里的宝贝明抢来的。清和大方又无赖的把清单往桌上一放,就说了一个句:“穷,我那一坛子酒可也不便宜的。” 这是亏得紫胤脾气好,知道清和定舍不得拿出来,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要换了旁人,想找紫胤都找不到,哪还能只用了一坛酒去换一柄剑。紫胤倒是好奇的问了清和的酒有何可贵。只见清和一本正经的答,这可是当年逸尘还是帝王的时候亲手酿的酒。 紫胤嘴上说:“确实千金难求。”心里腹诽,其实也不怎么好喝。 紫胤成仙比清和早,清和总是要拿人界的烈酒来骗他喝。还说得头头是道,酒就是要烈的才好喝。逸尘酿的酒,在清和心里其他酒再好喝也比不上其万分之一,贵就贵在此处。紫胤倒是很理解的收了酒,铸剑的事也没找清和要材料钱。 清和永远不变的那句,太华,穷,现在,更穷。 18 沈夜与谢衣虽然相互没见面可梦境里的故事没断过,只是两人不知道他们的梦境已经同步了。 谢衣不自量力破结界没被罚,反倒是成了流月城里最年幼的高阶祭司破军,生灭厅主事。这事在华月他们看来这样处理无可厚非,谢衣身为沈夜的弟子早晚是要接任大祭司职位。只是风琊更加的不服气,他还只是在华月那里学术法,而现在他见了谢衣也要行礼,再是万分不愉快也得咬着牙把规矩给守住了。 谢衣见风琊跟他见面不再出招反倒是对自己恭敬起来,也知道了自己这个生灭厅主事身份的好用之处。谢衣大大方方的拍拍风琊的肩膀说:“我们不打架了,联手吧。” 风琊被谢衣的热情弄得有点晕,他不是不想跟谢衣打架,是不敢。谢衣这主动凑上来也不怕突袭他? 谢衣当风琊在犹豫,继续舌灿莲花的游说他:“风琊你看啊,你术法学得比我好。我的偃术学得比你好。伏羲结界是一定要破的,我们一起联手呀。破了结界师尊就可以带着族人迁往下界,你也觉得流月城很冷是吧?对吧?既然这样我们联手吧,怎么样?” 流月城的族人以及各位祭司都难得的看见了风琊躲着谢衣的场面,而谢衣追着风琊不停的说着什么。风琊就只回他三个字:“你好烦!” 风琊想打架不敢出手,谢衣就想找风琊帮忙说得口舌干燥。追着风琊还不忘记掏了个果子递给他:“哎呀说得我口渴,风琊你也吃一个果子先。” 风琊被谢衣这一整脾气都没了,就想早点跑开了别再听谢衣说那些游说他的话。就算他的术法比谢衣好,那伏羲结界也不是纸糊的说破就破了。华月就看着谢衣跟风琊俩人换了个位置,平时被追的那个反倒是很积极的跟在追人的那个屁股后面啃果子。 流月城因为谢衣任了破军祭司热闹起来。风琊那里游说了几天勉强点头算是应了,谢衣这才不去追着人风琊。转而用自己半吊子的偃术去帮助族人做小东西。都是些简单物件,作用大也不小,留着总是有用。 而谢衣的术法实在是偷懒得厉害,被沈夜揪着硬生生的压着又是背术法口诀又是勤加练习的折腾得谢衣苦不堪言。每天都抱着沈夜的大腿假哭着:“师尊,弟子好累啊。” 可沈夜这才一松口让他去休息,转眼就像兔子一样的窜到瞳那里去学偃术。沈夜都假装不知道的放任谢衣,可面上术法该练还得练习。因为有沈夜压着谢衣,他也没空去找风琊商谈自己的破界大计,着实是让风琊好好清净了。 这样的日子前前后后持续了几年。谢衣的偃术越发精进,术法也学得很好。沈夜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他的了,瞳那里也教得勉强。 瞳惆怅的看着他那些蛊虫说:“阿夜,你打算什么让谢衣从我这走人,重制蛊虫可是很费心血的。” 沈夜答:“等你没什么可以教他的时候他就不会烦你了。” 瞳叹气:“很快了。” 学偃术需要的不仅是努力也还需要有天赋。虽然这几天谢衣做的偃甲会有失败之作,可他的天赋是掩盖不了的事实。很快谢衣就拿着一份设计图纸找到了沈夜。 “师尊,造一座偃甲炉给族人取暖吧。” 谢衣做的偃甲越来越实用,不仅仅是做出来能得沈夜夸赞那么简单。越来越多的是他站在沈夜的位置替他考虑问题,如果他是大祭司,又能如何。而偃甲炉是他认为目前对族人来说最有用的东西。谢衣见沈夜不说话,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没犯错,也没做坏了偃甲更没有弄死了瞳的蛊虫。虽然术法练习稍有倦怠可沈夜从来不会这么板着脸吓唬他。这下心里更没谱了,索性不说话。 沈夜其实在发呆。从谢衣跟他说要破结界的时候开始,他就看着谢衣一点点的,从天马行空转脚踏实地,眼下这偃甲炉,对流月城的族人而言很急需。 “师尊?师尊。师尊!” “嗯,想法不错。” 造偃甲炉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沈夜太忙,族中大小事务都得亲自过问一遍。谢衣那边只是在沈夜的寝殿前等着,每日问候而已。如果偃甲炉有问题也稍微多留一会。只是俩师徒除了偃甲,其他也没什么话题可说。 华月跟沈夜说:“谢衣造偃甲已经疯了,阿夜你不管管?” 等沈夜去看的时候谢衣趴桌上睡着了,摆了一地的图纸,乱七八糟的各种细部构造。华月还真说对了,谢衣这还真是疯了,连命都不要的疯了。沈夜也没法管,谢衣明着每天来问候其实是在躲着他,只是这样做的话让旁人挑不出一点错,真实意图也不容易被人看出来。 沈夜睡醒了仔细想想,现在的谢衣也不是也在借口研究做着同样的事么。谢衣醒来则是满头的汗,他以为自己的意图被沈夜看透了。就算找回了前世的记忆现在的沈夜也不是当年的师尊了,他又怎么能站在沈夜面前说他后悔了,他错了。 沈夜和谢衣打时间差,可这梦醒了俩人到露台散心难得的见面了。沈夜端了一杯水温水坐下没说话,谢衣拿过喝了一口也没说话。这要换了别人早就尴尬,偏偏这俩人处得淡然。 沈夜在犹豫所谓的前世今生是否可信,谢衣不知道沈夜怎么想,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索然无味的温水喝完一句交谈都没有各自回屋,谢衣看着手机里沈夜发来的短信。 沈夜简单只问了一句:“前世今生,你信不信。” 谢衣迅速的回了一字:“信。” 俩人依旧是忙得打时间差,虽然没见面但是空下来也知道相互短信问问。现在在沈夜的手机里,短信除了小曦以外就是谢衣的最多。 谢衣知道梦境里的事都是真的,对沈夜,说不上是愧疚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至少前世的自己对沈夜可是真心实意,不然也不用借口要造什么偃甲炉忙得天天的要躲着沈夜。想想梦里面的自己情窦初开还这么小心翼翼,有些……好笑。 感情问题跟谁说都没用。沈夜在瞳那里惆怅了一根烟的时间就想明白了。活了三十多年感情一片空白,遇见谢衣总算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也知道不能贸然开口。沈夜身为资产家又是设计师,什么都经历过了,唯独谈恋爱没经验,而且还是跟男人。 这样的现状在沧溟看来,就只跟华月说了两个字:“着急。” 旁观者清的事情谁都不开口,就看着沈夜跟谢衣俩人来回时间差的短信联系。沧溟这里天天的送饭送菜好不勤快。半个月之后沈夜也算是反应过来,沧溟这是看热闹来了。 入了十月之后谢衣那边也稍微可以轻松一下,几人也终于能聚齐了。沧溟高高兴兴的把酒都摆出来,说不醉不归。不过今天谢衣频繁的拿错沈夜的酒杯,也只有沈夜注意到了,一杯酒他才喝了一口剩下的全被谢衣换过去了。结果谢衣醉得比谁都快,被沈夜塞进出租车的时候已经站不稳了。不过意识倒是还清醒。 在沈夜问谢衣哪边单元是他家的时候答得很正确。 沈夜索性问得更清楚:“为什么要帮我喝酒。” 谢衣答得很顺口:“因为阿夜你又开始吃胃药了。” 没了谢衣一起早餐沈夜自己也不记得,小曦有沧溟照顾着也没注意沈夜和谢衣是不是有吃早餐。几天下来饮食不规律的沈夜又难免犯病了,胃药盒子丢在垃圾桶没来得及清理,谢衣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沈夜没说话,把谢衣带回了自己家,开门倒了杯蜂蜜水给他。开了电视听声音,俩人的心思完全不在电视上。 “其实我梦到阿夜你了,好笑的是我叫你师尊,你就穿着那套衣服。”谢衣指着沈夜家那套黑色大袍。 “然后你说要造偃甲炉,忙得昏天暗地。还是说,借口躲着我?”沈夜定定的看着谢衣问得很认真。 “因为不知道阿夜怎么想,所以不知道怎么办。” “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谢衣还来不及想,酒劲上头先睡过去了。 谢衣确实醉过去了,醒来沈夜在厨房煎鸡蛋。洗漱了之后才站到沈夜旁边看着,跟沈夜打了招呼之后才说。 “阿夜,我也喜欢你,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19 清和这边铸剑的事也有了着落,紫胤把珍藏的铸剑材料都用上了。很快就给了清和一把好剑,清和拿着赞不绝口,又多给紫胤送了一坛酒。转手就把南熏送来的东西又让鹤童子给带回去了。 逸尘看着鹤童子来了又走,难得好奇的问了清和,师尊,这是做什么? 清和坦荡的把剑递给逸尘,看着他握着挽了个剑花背在背后,双指并拢在前作出太华剑法起手式。清没教过逸尘剑法,而逸尘也很快收了剑拿在手里以欣赏名剑的眼神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清和没说什么,不过他可以断定逸尘是什么都记得的。他本意不在试探,但是逸尘自己却没藏好。这一天逸尘都有些忐忑,他就怕清和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转念一想,如果清和真的问了,自己又该怎么答。 逸尘就这么忐忑了三天,直到南熏再来亲自把那个东西送给清和,逸尘看着清和把那小盒子又推到了南熏面前笑着说:“我不能收的呀。” 南熏这次话都没说转身走了,连好脸色都没给一个。清和拿着那个小盒子看了又看,顺手丢到了身后的鲤鱼池里。小盒子在鲤鱼池里扑通一声只落下了个小水花,逸尘二话不说的跟着跳到鱼池里,要做什么再明白不过。 清和懒洋洋的靠着喝酒看逸尘在水里折腾,池子说浅也不浅,踩下去淤泥过膝,要找个小盒子实在是难。逸尘浑身上下都是泥水,满眼不甘的看着清和问他:“师尊,为何!为何不收!明明……” “明明有用为何不收,是么?那么为师问你,应该忘记的事为何还记得。” 清和一句话问得逸尘没法回答。逸尘不傻,知道南熏给的东西一定有用,而清和不收那定另有隐情。就像当年的清和坚决不受甘木之力一样,那是清和的坚持。清和站在凉亭里看着不说话的逸尘,脸上连笑都收起来了。 逸尘知道清和在生气。 在俩师徒的沉默中,清和走了。逸尘咬咬牙继续在水里找,满池的水被搅得混浊,锦鲤都躲得远远的。直到日落西山逸尘才从水里把那个小盒子捞出来,而清和回了屋子再没出现过。逸尘这边换洗干净做好晚餐端到清和门前,敲敲门喊了声师尊,没人应声。 清和出了门找了家酒坊,直到紫胤找来他身边已经堆了几个酒坛子,银子摆在桌上倒是让店家安心。清和见紫胤坐下自己倒了酒,就听见他说:“这比逸尘酿的酒好喝多了。” 清和听了细细品了一下,认真的回答紫胤:“没有逸尘酿的好喝。” 紫胤不说话了,就看着清和不要命的喝酒,一碗又一碗的喝得很快,桌上一碟水煮花生和糖心莲藕一口都没动。清和心里烦躁紫胤看得出来,定不是因为南熏。 清和醉醺醺的开口了:“紫胤,你说我要是早些改命哪还有今天的麻烦。” 紫胤以一种笑话的语气回答清和:“当年逸尘请你易骨的时候你也这般犹豫,什么都想顺着逸尘的意思,你这个师尊做得……” 清和听了紫胤的话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摆:“对呀,我是逸尘的师尊,他不能违背师命。” 清和语气轻松,大概也只有紫胤听出了其中的无奈。至于南熏送的东西,清和请紫胤改日交还。清和让小二来结了银钱,急急的就要走,留下紫胤在原地摇头。 清和从凉亭找到房间,见逸尘坐在门口小院里的石椅上等着,一边摆着餐盘,虽然换了干净衣裳但是那样子说不出的可怜,就连清和自己都觉得过分了些。 逸尘等得十分耐心,十月的晚上还是冷了些,抱着手臂搓两下也还是坚持的等着。直到被大袍子罩着瞬间温暖起来,拉过来看看是清和的那一身蓝袍。清和站旁边抬手揉着逸尘的头,被逸尘拦腰抱着。 “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瞒着师尊。” “逸尘,你……为师要你好好活着,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了。” 逸尘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让清和改了心意,能做的只是问清和有无吃晚餐,见清和摇头端着晚餐去加热。一顿晚餐等成了夜宵,师徒俩话也说开了。 逸尘摸了三生石偷偷把记得的都写下来,就担心清和会做什么。就算清和是为他好,逸尘也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他求清和不要再封印他的记忆。清和听完只剩下叹气,点头答应了逸尘。 清和也不忘记把水煮花生和糖心莲藕打包带走,逸尘剥了整整一碗,看着清和就着花生喝酒,抬手把清和的酒给拦下来了。 “师尊,今天喝了多少?” “呵呵……不多。” “师尊……” “怎么?” 清和可以把衣服换过也换不掉满身的酒味,逸尘一闻就知道了清和大概喝了多少。这抬手拦也拦不住,又给清和倒了个满杯。 逸尘这一下午的折腾有些低烧,喝了几杯脸红得不行。逸尘打了个喷嚏,清和额头贴额头试了试体温,退开了面上正经得不行把他的酒给拦下来。 “有些低烧,不能再喝了。” “师尊……” 逸尘知道清和这是在报复自己刚刚拦酒不让喝,偏偏还找了这么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面前的空酒杯吃菜。 第二天睡醒了逸尘先被灌了一大碗姜汤。清和让鹤童子来带了两个酒坛子给南熏和紫胤,交代是逸尘酿的酒,转告他们不能轻看了。 南熏在紫胤那闲聊呢,见清和送的酒转头跟紫胤笑着说:“清和这算是看开了,知道死守着那过去实在没意思。” 紫胤把清和铸剑的事告诉南熏,就着鹤童子一起带来的盒子也还给了南熏。南熏见这都转了几道手了死活不收,自己也不替清和操那个心,只是不知道清和的法子有几分把握。南熏就只觉得清和只要愿意向前看那就是好的。想想他这几个甲子守着几坛子酒只看不喝,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和这一步是跨出去了,跨得有多艰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逸尘几天都低烧,被清和压着喝了几天的姜汤都不见好,头晕得不行做什么都没劲,就连清和拿酒逗他都不喝。什么时候都懒洋洋的盖着清和的大袍子枕着他的腿睡觉。 清和只说逸尘是换季发烧,天天的姜汤压着喝到饱。南熏听说来看了也只说换季发烧,挨过去就好。 逸尘从没遭过这罪,晕了几天看什么都在转,闻到姜汤不喝都饱。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是生病。用俗话说,是被奇怪的东西缠上了。只是清和不说逸尘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就算知道自家师尊得道成仙,这样的话也是不能乱说的。 清和这边收拾了几个小鬼,默念一声小鬼难缠给地府那位拍回去了。那位惊恐得不行,小鬼们爱玩闹平时睁只眼闭只眼,闹谁不行偏偏玩到了清和的宝贝弟子身上,再想想清和那护短的名声早扬名在外,逸尘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这真是说都说不清楚。 那位立了规矩,清和家地界三百米内都不准去胡闹。 清和自己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发现逸尘身上的符印淡了许多,再加固之后就算小鬼想玩闹近身都不行。算下来,清和只怪自己没看好逸尘。 不是什么好酒都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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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9, 2014 23:04:24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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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尘晕了几天病也好了,再往后与平时没两样。沈夜送了大螃蟹过来,温着酒俩师徒吃得开心。每天的日常也多了一项扫落叶,俩师徒做了十年的事已然得心应手,树下堆着落叶自然腐烂作肥。 清和总说,天地万物终会归于尘土。 南熏来的时候就看清和的蓝色外袍挂在树上,逸尘卷着袖子握着大扫帚跟她问好。清和在一边洗掉手上的灰,给南熏端了杯茶。清和脱了大袍子看起来更瘦了,那道旧伤显得更加狰狞。只有清和不在意,南熏假装没看到,接过清和的茶喝了一口,在一边看着逸尘扫地说闲话。 清和留南熏用晚餐再回,南熏直言是来要好茶叶。谢家婆婆为了感谢清和赶早市买好新鲜螃蟹送来。南熏直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能尝到逸尘的手艺。清和索性让鹤童子去把紫胤也请来开螃蟹宴。午餐吃得简单,一个午后三人坐长板凳上喝酒聊天,看逸尘在厨房一边烤着蛋糕一边等着螃蟹吐水。 紫胤一向没清和好吃,只是难得见他这么高兴陪着喝几杯。 清和本想问问南熏是否把逸清喊来吃晚饭,不过一口酒喝下肚话头还是掐住了,抬眼看着逸尘在厨房倒黄酒腌螃蟹。南熏和逸清的师徒缘分不浅,只是逸清一生比逸尘好过,南熏不担心。 清和这么多年还穿着太华的道袍,今天脱了外袍看起来年轻了许多。清和自嘲,若是被赤霞师祖看到定要骂他衣冠不整。小院里支起大圆桌,小炭炉子温着酒还有逸尘做的下酒菜。清和喝一口舒服的感叹,安逸。 逸尘回头看着清和的背影。自家师尊什么时候都穿着那一身蓝色大袍,也只有他才知道清和裹得那一层又一层的厚是想看起来不那么瘦。今天这一看其实是自己想太多,清和就算成了仙那也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与以前没什么两样。 好友、徒弟共赏月。 醉蟹、美酒桂花糕。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舒心的。 可那边的日子不够舒心。 帝王得知自己的三儿子在清和身边之后也不声张,依旧是惯用的信笺写信上山,问问清和的近况。来得多了清和也烦,草草看一眼放一边领着逸尘又下山喝酒去了。 去得多了酒坊的小二也熟,见俩人来领着上楼老位置,老三样。但是师徒俩发现只要下山就多了不少尾巴,多得连逸尘都发现了。 清和装醉牵着逸尘走得晃晃悠悠,酒坊小二拿着酒钱站在门口送。逸尘稍微一回头不少人就假装看货,可是一个大男人家的拿着女人的珠花看得认真本身就不正常。清和抬手摸摸逸尘的脑袋,示意他不要声张。 逸尘心想,自己还是给师尊惹麻烦了。 清和不在意的领着逸尘该喝酒喝酒,还不忘记先在城墙跟下那家面摊吃饱了才回太华。如此的坦荡,也只有清和才做得出来。逸尘不怕回宫面对帝王和自己的母亲,就怕他们人多清和拖着自己是个累赘打不过也跑不过。 当天回了太华逸尘练剑更加的勤奋,清和坐在檐下喝酒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清和心里在犹豫,是把自己的弟子教得平庸些好,或者是比皇城里的那两位皇子都优秀的好。可逸尘天生皇家骨血,就算想平庸的活着哪能那么容易。 “逸尘,山下的侠义榜可有看到?有空多去刷刷看,想精进剑法得多实战。” “好的,师尊。” 清和就这么把逸尘撒出去。清和交代了又交代,让他御剑的时候千万小心别分心忘了口诀,早去早回,路上少耽搁。逸尘才出太华就被人跟上了,那些人看着逸尘在侠义榜接了任务,躲在一边看他完成了领完奖励笑眯眯的上街给清和买酒。这事到底要不要报告给帝王几人心里都在犹豫,古往今来哪个三皇子会做这种刷侠义榜赚钱买酒的事? 十一岁的少年要是没了李焱这个身份,也就跟一般的太华弟子没什么两样。 逸尘知道自己被人跟着,默不作声的提防着尽量走在人多的地方。只是清和远远的跟在那些人的身后,更加的小心提防他们对逸尘出手。待逸尘御剑回山领头人交代几句转向皇城的方向奔去,清和捏了隐身诀跟着,看着那人写了纸条信鸽飞到了帝王的身边。 逸尘回山前前后后找了几圈都没见到清和,抱着酒坛子坐屋檐下等着。清和如往常一般走进小院,被酒坛子塞了个满怀,还有盒子装着的海凝晶。 “师尊,这是今天弟子得的奖励。” “侠义榜好玩么?” 逸尘得了清和的鼓励,短短三个月内高居侠义榜首位。有人猜,逸尘子定是世外高人,就连清和他们常去的酒坊都有人在谈论。只有这俩师徒自己最清楚,一个想要锻炼弟子,一个想赚钱给师尊买酒喝。 可帝王不高兴,写信来说逸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独自下山跑去刷侠义榜。明里坦言自己派人跟着清和他们,也是在暗示清和他对逸尘的身份很清楚,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清和身边再出什么意外。清和倒是难得的给帝王回了信,话里的意思更是简洁明了:我的弟子我自会管教。 一句话把逸尘跟那个皇城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唯独在清和这里帝王说话不算数。帝王得了清和的回信气得鼻子都歪了,心里暗暗的骂:你这牛鼻子老道,逸尘是我亲儿子你护得比我还来劲。 逸尘的名字记在道牒上,堂堂正正的写着他是太华观诀微长老清和真人的入门弟子。清和说逸尘是路边捡回来的那就是路边捡回来的。且入了道门,也算是脱了俗籍,除非逸尘自己愿意,谁都不能逼他再回到这俗世间来。 逸尘八月过生辰,清和领着他吃了长寿面又摸到了酒坊里老三样。清和照例问他:“逸尘生辰,有什么想要的么?” “想学喝酒,这样以后弟子就可以陪着师尊一起喝了。”逸尘听了清和的话整个人都精神了,半个身子都越过了桌子。 “不行不行,南熏前辈知道了会给我下三年的禁酒令。”清和板着脸拿着酒杯退得远远的。 “师尊……就一口。”逸尘的撒娇让清和有些懵。 逸尘坐到他身边拉着袖子晃,脑袋埋在清和怀里蹭得乱糟糟的。蹭得清和有些痒,急急忙忙的把逸尘往外推。 “哎……逸尘你都多大了还撒娇。” “师尊我就只喝一口,就一口。” “好,只能喝一口。” 清和把手里的杯子抿得快见底才递给逸尘,逸尘抱着杯子只得了最后一小口,扭头看着清和拿着小瓷瓶一口倒得干干净净。逸尘学着清和的样子抿了一口,心里想着酒还是蛮香的,咽下肚胃里火辣辣的,烧得脸都红了。 “师尊,好喝!” 清和捏了一块糖心莲藕塞到逸尘嘴里,抱着他看窗外。师徒俩经常下山,该吃的也吃了,该玩的也玩了,逸尘大了也不闹着要彩泥锦鲤了。付了酒钱,清和领着逸尘绕到酒坊后面,跟撑乌篷船的艄公说:“初来咋到,可否带着游一圈?” 清和出手大方,请艄公买了小孩子爱吃的干果。清和自己看上了艄公腰间挂的酒葫芦,大大方方的问能不能卖给他一碗。 艄公站船尾撑船,清和得了满葫芦的酒喝得惬意,逸尘趴着船舷半只手都浸在水里,水面划出一道波纹,另一只手拿着干果往嘴里送。 “师尊,弟子想学酿酒,弟子要酿造出最好喝的酒让师尊喝够一辈子。” 逸尘看着清和点头同意了,高兴的抓了一把干果放在清和手里,就听见清和问他。 “逸尘以后想做什么。” 逸尘瞬间听懂了清和想问的是什么,答不上话。想抽离自己的手,却被清和紧紧反握着。 逸尘挣扎着醒来甩手敲在床沿上,手背瞬间红了一道。抬手捂住眼睛,因为被敲到的手背疼得落下泪来。 他心想,无论什么时候,自己总让师尊那么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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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24, 2014 22:32:17 GMT 8
21 谢衣倒是没搬到沈夜家,只是吃住都在这边。俩人忙还是忙,谢衣回家的时候沈夜已经睡着了,早上睡醒沈夜已经出门上班。俩人虽说同床共枕连牵手都害羞,沈夜也不勉强谢衣,早上出门做好早餐留下便条。谢衣起床看到就给沈夜去个短信。 回与不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梦境里的沈夜和谢衣师徒做好了偃甲炉,就连风琊也不是那么讨厌谢衣了,只是每天对谢衣的嘲笑依旧没停过。只是因为谢衣每天都要去朝伏羲结界扔石头,每次被风琊嘲笑的谢衣转头就追着他要打架。风琊见谢衣拔刀转身就跑。 就连华月都跟沈夜说,谢衣多精明,知道风琊不敢真动手随口说说而已。 谢衣这边在沧溟的寝殿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跟沧溟说着各种从书上看来的好玩事情。流月城的偃甲炉很温暖,暖得沧溟的笑都比往常要多。 谢衣比沈夜还要忙,每天练完术法之后去看沧溟和小曦,再来就是在瞳那里专研偃术。他居然还能抽空去找风琊打架,追得风琊满流月城的躲。 “谢衣你烦不烦!我不跟你打架!”风琊躲到房顶上朝着地上的谢衣喊。 “你只是烦我呀,只要不讨厌我就行。等我空下来再找你。” 谢衣成功的把风琊赶到了屋顶上撂下话转身跑了,风琊无力扶额,自己这是招惹了什么人。不过谢衣还真说准了,风琊确实不讨厌他。 谢衣越听话华月越担心,谢衣已经听话得沈夜已经不多过问一句,只是每天听华月向他报告一下谢衣是不是又闯祸了。 华月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夜这边又忙得焦头烂额,流月城这个烂摊子全靠沈夜一人撑着。沈夜的倦态他自己藏得很好,在众人面前他还是那个掌权的大祭司。每天能让沈夜稍微高兴一点的就是谢衣放在他寝殿里的果子,每天一个自从谢衣被他收入门下以后从不间断。 流月城很少电闪雷鸣,沈夜心里惦记小曦,让华月赶去安抚。可随后赶去的沈夜被华月拦在门口,且示意他不要出声。 沈夜看进去,谢衣被雨水浇得湿透的比任何人都快的敢来安抚小曦。小曦侧卧牵着谢衣的手听他讲故事,没有哭闹。伴随着雷鸣他们听完谢衣的故事,小曦甜甜的笑着说:“小曦最喜欢哥哥,还有谢衣哥哥,沧溟姐姐和华月姐姐瞳叔叔都好喜欢。” “我也是,我最喜欢师尊,就像神女喜欢司幽上仙那样。也喜欢小曦,沧溟城主,华月祭司和瞳大人。流月城的一切我都喜欢。总有一天我会破了伏羲结界,到时候我们一起迁往下界。” “谢衣哥哥,下界有什么呀。” “下界啊,有活着的飞鸟虫鱼,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冷。” 小曦很快就困了,谢衣不在意的把他知道的说得尽可能详细,哪怕小曦已经睡着了谢衣还是坚持说完,也不忘记跟小曦说了一声:“好好睡,明天见。” 沈夜和华月躲在柱子后看着谢衣离开,华月趁着沈夜在告诉他,谢衣上上下下的都替沈夜想到了,而且还替他照顾着沧溟和小曦。沈夜是记得的,谢衣刚刚住到神殿里的时候也因为雷雨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却没告诉任何人。 沈夜说:“华月,今天的事忘了吧。” 沈夜找到谢衣的时候他衣服换到一半,见沈夜来拉好衣裳站得好好的行礼:“师尊怎么来了。” 谢衣的言语间对沈夜只有尊敬,仿佛刚刚在小曦面前说的表白只是随口一说。而谢衣,不过是仗着小曦只有三天的记忆才敢说出口而已。 “你去哪了。” “刚刚从瞳大人那里回来,师尊怎么有空来。” “路过。” 沈夜拾起剩余的衣裳搭在谢衣肩膀上,沈夜抬手摸摸谢衣的头,却被谢衣拽住了衣袖。 “其实,师尊都听到了吧。其实师尊都知道弟子在想什么的吧。其实……” “谢衣,好好活着。” 沈夜抽出自己的衣袖丢下一句话,留谢衣自己琢磨。沈夜惯于隐忍,无论是夺权还是任谢衣为生灭厅主事从来不多解释一句。谢衣想了整整一夜不明白沈夜想说的是什么。毫无头绪的谢衣照常泡在生灭厅里翻阅资料,这么多年了他也只看了一小部分。 谢衣自认资格不够,从来不好奇那些被术法封印着的文书,但是大概位置他都记得。翻开前任大祭司手札,谢衣找到了关于沈夜的那一段记录。 沈夜和小曦都隐约有了病状,沈夜症状轻微,小曦略重些。前任大祭司为了尝试用神血救治同样患病的沧溟。送沈夜兄妹进了矩木,他们接触神血之后,虽受苦楚,且小曦有些异状,但病症却已痊愈。而沈夜意外获得部分神血之力护持,想必余生都不会再染上病症。因此,虽然沈夜并不适合,但之后仍会将他作为下一任大祭司训养。 这些是前任大祭司写下来的,可前任大祭司不知道的是,日益衰竭耗尽的神血已经无法抑制住沈夜的病状,只是恶化得比别人都慢一些而已。 族人盛年夭亡手足溃烂而死,他们看得太多,就连沧溟都深受苦楚。对于以后沈夜无法断言自然也给不了任何许诺。 谢衣终于想明白了沈夜的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希望自然不会绝望。 谢衣想得明白不等于他就能放得下。 知晓沈夜的态度之后谢衣做起偃甲起来更加的不要命,神农祭典都借口身体不适露个面就跑。沈夜站得高高的,看着谢衣在人群里和族人打招呼喝酒,有小孩围过来就掏出几只偃甲鸟给他们看。 谢衣坐在树下,围着一群小孩子。偃甲鸟在谢衣的指示下围着那圈小孩的头顶绕圈,有调皮孩子想伸手去抓,谢衣抬抬手指鸟儿立刻飞得高高的,抬眼正好对上沈夜的目光。 谢衣就这么看着沈夜,肆无忌惮毫不掩饰。 想当年谢衣还小的时候,刚刚学会做第一只偃甲鸟就拿到沈夜面前炫耀。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徒之间说不上多亲厚,只是沈夜所想谢衣越来越看不懂。谢衣做着身为弟子该做的事,长成了流月城里心最善的人。而沈夜心里很清楚,谢衣选择的路终将与自己背道而驰。 沈夜惊醒过来满头的汗,转头见谢衣也醒着。沈夜没说话起身倒了两杯温水递给谢衣一杯。俩人默默喝完一句交谈都没有的关灯继续睡。不是没话可说,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谢衣记得所有前尘旧事,眼下梦境与他经历的已经不一样。至于砺罂会不会出现,沧溟会不会附上矩木他无法预料。 谢衣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让沈夜失望。 谢衣睡醒了沈夜已经去上班,桌上跟往常一样摆着早餐。 餐盘里多了一枚戒指,谢衣戴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
22 沈夜是个内敛的行动派,单身多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还没找到适合生活一辈子的人。 眼下沈夜堂堂正正戴着戒指去接小曦,沧溟看见就笑笑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领证。明明就是在揶揄沈夜,可他还答得一本正经,商量再说。沈夜也不忘记交代沧溟早上九点以前别吵谢衣睡觉。 小曦一路上问了很多问题,都是关于谢衣的。她不介意自己的哥哥跟谢衣在一起,她只是担心外人可不是都能站在她们的角度祝他们幸福。沈夜清楚小曦说的外人,是指那些还活在疗养院里的“老人”,哪怕沈夜已经接手自家产业安心在幕后做个资产家,老人们的人脉还是或多或少的牵制着沈夜。眼下这么好的借口自然更能兴风作浪。 沈夜把车停好摸摸小曦的头,把自己的电话递给她:“问问阿衣中午想吃什么。” 小曦问完告诉沈夜:“谢衣哥哥说他早上没课,午饭做好给我们送来。我这就告诉华月姐姐不用给我们准备午餐。” 沈夜忍着那点期待没表现出来,听小曦给华月打电话,沈夜听得出来那边是免提,沧溟也在旁边说话。小曦是个懂事的孩子,进了小院立刻收了电话好好上班,有员工看见沈夜戴着戒指都好奇的来问小曦老板娘是谁。 小曦甜甜一笑:“我也不知道,哥哥没告诉我。” 老板的亲妹妹都不知道的事他们这些做员工的更不知道了。直到谢衣提着食盒熟门熟路的敲开沈夜的办公室门这才恍然大悟。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他们倒是没真敢改口喊谢衣老板娘。 沈夜担心谢衣有想法,不过见谢衣没异常也就跟平时一样。食盒保温很好,小曦摆好饭菜等着沈夜和谢衣先吃了才动手。谢衣小心翼翼的样子明显对自己的厨艺没信心,沈夜吃了一口夹给小曦一块鱼肉:“很好吃的。” “真的很好吃,比哥哥做的好吃!”小曦的实话说得沈夜面上有些挂不住。 “小曦不是玩笑,是真的。”沈夜再补充了一句谢衣这才放心下来。 沈夜擅长西餐,在国外的时候中餐的调味料不好买也就只能学西餐将就一下。回国要照顾小曦只是简单学了几个汤和几个炒菜,再加上小曦住校也不常在身边。只是沈夜自己面包牛排就够了。谢衣不一样,在国外的那几年唐人街逛得比谁都熟,去得久了卖调味料的老板都认识他,中餐做起来得心应手。 还是小曦说了句实话,现在西餐中餐都大厨有,真好。 吃了午饭,沈夜把办公室让给小曦午睡,他和谢衣出门散步漫无目的乱走。沈夜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问谢衣:“阿衣,可否后悔。” “不悔。” “你随时可以后悔。” “不会的,阿夜你不要这么想。” 沈夜不是个擅长说情话的人,也没什么经验。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喜欢就是喜欢,觉得合适就结婚,认识的时间长短不是问题。沈夜把谢衣送到了他的办公室,还是午休时间没什么人,谢衣的学生也都在实验室里。 老旧的教学楼外爬满了爬山虎的枯枝,沈夜看着谢衣开门,就听见他说:“今天我不忙,在沧溟家等你。” “嗯,我下班就带小曦过去。” 谢衣的唇毫无预兆的就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贴住了。沈夜坦荡荡,做得理所应当。沈夜和谢衣有表白有牵手,谢衣也在他面前醉得不省人事沈夜也没对自己做什么。俩人就像已婚三十年的人一样把同居生活过得如一杯温开水,左手牵右手,哪里有热恋的样子。 沈夜抱了抱谢衣:“在沧溟家等我。” 沈夜和谢衣都需要给沧溟她们一个解释。谢衣点头,沈夜转身看到站在楼梯口不知道往哪躲的乐无异。 “呵呵,太师父,师父……下午……好。” 他们的事早晚都会曝光,沈夜也没想藏着掖着。乐无异有些惊恐的送走了沈夜跟谢衣说:“师父,我什么都没看见!” “呵呵,看到又怎样。” 乐无异想太多,担心沈夜杀人灭口。可他看见谢衣端着水杯的手上戴着戒指问他有什么事,转头就把对沈夜的担心给忘记了。 谢衣心想,自己的这个弟子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担心太师父狠心。 学校对老师的私生活不在意,而且像谢衣这样的高水准人才更是难求。见谢衣戴着戒指恭喜两句,谢衣也坦言对方是个男人。当事人大大方方,问的人再八卦不也好多说。 沧溟家好不热闹,铜炉火锅涮羊肉吃得暖洋洋的,主角俩人被问到什么时候领证的问题异口同声的说等学校放假。小曦掰着指头算这没多久就是新年假期,闹着要吃喜糖。谢衣这边拿出大礼盒装的巧克力每人一盒,纷纷赞扬谢衣想得周到。 谢衣没说是沈夜告诉他的,知道晚上吃饭要被盘问所以提前都准备好。 要说周到,那还是沈夜做得好。 他们只要沈夜觉得好的就好,再加上跟谢衣也觉得很熟这种事情自然不反对。几人都喝得有点多有车也不敢开,沧溟家住得僻静打车也要等半天,小曦一左一右的牵着沈夜和谢衣。他们都很少见沈夜这么把笑挂在脸上说话,还好认识了谢衣,不然不知沈夜还得单身多少年。 送走沈夜和谢衣,沧溟才认真的问瞳:“你今天收到电话了么?” 华月不知内情,就只有小曦听懂了。小曦午睡被电话吵醒,听了沧溟的话接着说:“哥哥那里有鬼。” 这是私密事,沧溟他们都不会乱说,唯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就是沈夜的员工。当年的那些“老人”被沈夜安排强制养老,怎么会安心。就如小曦担心的一样,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的沧溟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她告诉小曦暂时瞒着沈夜。小曦也不愿意因为这种事影响到沈夜的生活。 沈夜不是没有来电,只是他那时候和谢衣在一起静音了而已。回家之后直接关机,被盘问了一个晚上俩人又是一人一杯温水,窝在谢衣家的沙发上看电视。至少谢衣家还有电视,沈夜家就只有大桌子。 俩人就随意看,谢衣的酒量不太好,沈夜好歹比他清醒。至少眼前两人都没有认真看电视的想法,沈夜刚刚洗澡出来头上搭着毛巾头发乱糟糟的,谢衣自己的也不顺。两家隔得近的好处就是洗澡互不影响。 谢衣喝了口温水被沈夜吻着抢走了大半,唇贴着唇,沈夜说:“谢衣,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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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28, 2014 22:55:16 GMT 8
23 沈夜和谢衣好事定了也没忘了清和这个媒人,抽空找了一天休息邀清和带逸尘再去做客,连带着沧溟他们都一起。沈夜家的大桌子收拾出来十余人坐下还有空。 清和想想上次来沈夜家的时候还不熟,眼下就好事将近,特意抱了一坛子酒送来。厨房被挤得满满的,比过年还热闹。 逸尘再见闻人无异他们很自然的多了一份熟稔,虽然话还是不多也知道找话题。瞳好奇的多看了逸尘几眼,想想上次吃了他做的甜点,那手艺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再看看清和,虽然身着羊毛衫套白衬衫,可骨子里透出的是一股说不清的虚幻飘渺。 小曦很喜欢逸尘做的甜点,逸尘也写了一份烤制过程给她,上手快也不麻烦。 无异同学还在自己的太师父和师父过年就结婚的消息里震惊得无法自拔,闻人大大方方送上祝福。 天冷人多火锅最实在。闻人和小曦他们几个涮红汤辣得冒汗,逸尘跟着清和涮清汤,少食辛辣。也不是不能吃,只是逸尘跟着清和住久了学的是修身养性太辣的对肠胃不适。但是逸尘喝酒不输人,一杯接一杯下肚不见醉态,不是逸尘酒量过人,是今天准备的酒度都不算高。 沧溟和无异说话,她对于沈夜的徒孙早就很想见见,华月和小曦跟闻人和逸清说话,聊一些女孩子的私密话题。谢衣端着酒杯多谢清和,言下之意也只有清和才懂。瞳、沈夜和逸尘喝到一起,话不多的三人喝酒最多。 谢衣扫一眼,上辈子没能再相聚的人现在都在这屋子里,只是可惜还少了个阿阮。 饭后甜点对几个要喝酒的人来说不重要。下酒菜还是逸尘做得顺手,什么酒配什么菜逸尘跟着清和这十年记得比谁都熟。一顿饭吃到后半夜,清和领着逸尘回家还带了沈夜和谢衣的回礼。分两份让鹤童子来给南熏和紫胤送去,说是沾喜气。 南熏第二天让鹤童子送东西来。知道逸尘都记得了,鹤童子也变做人形大方端着盒子递到清和面前说是南熏让送来的。逸尘牵着七八岁孩童样子的鹤童子去厨房找好吃的,鹤童子说:“逸尘逸尘你都想起来了呀。” “是啊。” “逸尘你可别再忘了呀。长老当年没找着你天天在太华喝得烂醉,南熏真人都拦不住。” “嗯,我都记住了,不会再忘了。” 鹤童子只是孩童心性,跟逸尘也熟悉说起话来顾不得细想。在鹤童子看来逸尘还是逸尘,就算入了轮回也只是清和没找到他而已。鹤童子没多想,得了逸尘做的甜点先塞了两三个,嘟嘟囔囔的跟逸尘说清和自从搬到这红尘里长住之后就把他留在南熏身边,有事才把他喊过来。要不是因为找回逸尘,他都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次清和。鹤童子也不忘记埋怨逸尘这么几个甲子无影无踪,害他们好等。 逸尘把鹤童子抱在腿上坐好,递给他一杯糖水:“我错了,以后我哪都不去了。” “对了,逸尘,当年你下山进宫去做皇帝,那些人对你好么。” “好,他们对我都很好。” “他们要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帮你。” 关于这几个甲子的事,鹤童子知道的不多。逸尘就算想问清和的事,鹤童子这边竹筒倒豆子知道的全说了。逸尘想了想,清和一定是有意把鹤童子支开的。过去的事既然过去逸尘也放下了,逸尘给鹤童子装甜点,被他拉着手鼓着腮帮子呼呼的吹。 “逸尘受伤了,吹吹就不疼啦。” 逸尘这边笑得眉眼弯弯,早就不疼了,只是还有没消下去的淤青而已。 清和打开盒子只有一封信,南熏送来一条围巾请他转交逸清。说不惦记那是骗自己,只是没了再相见的理由。这一点,南熏倒是比清和看得明白。清和唯一看清楚的就是自己的执着心。 鹤童子玩到快日落才回去,清和也纵着他跟逸尘玩。鹤童子再贪玩也还记得南熏交代他日落之前必须回去的规矩。鹤童子得清和拍拍头高高兴兴的就去了。逸尘这边摆好晚餐,清和才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的围巾。” 逸尘反问清和:“师尊喜欢什么颜色的?” 帮忙转送也需师出有名,既然南熏已经提醒了,逸尘他们几个小辈都收到了以清和的名义送的围巾。女孩子都是红白格子长而厚的纯羊毛看着就暖洋洋,男孩子的纯黑色简单素得百搭。 得了围巾的几人写信回来道谢,清和让鹤童子把逸清的信给南熏送去,南熏那边再没回音。 日子数着数着就过了,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清和家的落叶堆得角落都是,前面还没烂的又被新的盖上了。再加上下了几场雨,整个宅子看起来没一点生气。就连锦鲤都懒洋洋的沉在池底不愿意动,真是太冷了。 沈夜难得高兴了一段时间,小曦还好,沧溟天天被那些人打电话来问沈夜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跟一个男人结婚。谢衣的信息找起来毫不费力,偏偏学校对老师的私生活不在意,想利用学生舆论兴风作浪的念头只能作罢。学术研究到了谢衣这个水准,在哪都一样有学校抢。再加上谢老师在学校好人缘,上上下下处得一团和气,他自己选择的终生伴侣跟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偶尔会看见沈夜来接谢衣,俩人裹着一样的围巾有说有笑。看在旁人眼里就是佳偶天成,只剩下羡慕。而沈夜那边更毋需担心家长是否支持的问题。 沧溟和小曦不说,不代表沈夜不知道。 现在的沈夜哪有十年前那么好揉捏。谢衣那边发生的事,谢衣不说他也不问。日子照常过。暗地里与瞳布局,让沧溟再忍耐一段时间。 谢衣的学校上面有人放话下来说谢衣私生活不检点,让校长找谢衣好好谈谈。校长夹在中间难做,谢衣大方,提前从学校请假休息。研究室照样可以用,谢衣也没有课上,不用每天去学校。可他还是按照日常的作息没让沈夜发现一丝不对。 直到一周之后小曦买东西排队听见前面的学生说仿生学的谢教授被学校停课了。学校不大,仿生学谢姓教授除了谢衣没有别人。 沈夜默默听完告诉小曦他会解决,一定会没事的。 电话骚扰就算了,欺负摆到明面上沈夜不能忍。 谢衣借口身体不适请假看起来合情合理,他大概猜得到原因,不说是不想给沈夜压力。沈夜问起来谢衣坦然说有些累想休息。 “阿衣,不喜欢可以换个地方。” “现在的学校挺好的,离得近。” “累就先休息,过年再说。” “嗯。” 谢衣对择校没什么喜好,单纯觉得和沈夜离得近所以不想换。男人和男人结婚本来就不多见,也还没到不能解决的地步,被人戴有色眼镜看谢衣早有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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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5, 2014 22:58:47 GMT 8
24 逸尘手上的伤敲得太狠,不疼也不见好彻底。鹤童子看见了总拉着他的手给吹吹,就连清和都跟逸尘玩笑,要不要为师也给吹吹就好了。 逸尘入了梦才发现手上还是带着伤的。梦里不记得,莫名的怎么来想也想不透,清和握着看了看说没事,给抹了药还摸摸头哄一下。 逸尘的身份的掩不住的,已经成了皇室最公开的秘密。帝王和夏红珊说起的时候也会问问她。夏红珊只说,小道长在太华好好的修着道,和这俗尘凡世本就不该有往来。 逸尘照常下山刷侠义榜,高居榜首逸尘子身份神秘。跟着逸尘的那些人渐渐的也少了,清和注意了一下,那几人只是跟着逸尘,不再向帝王回报任何信息。清和想了想,也明白了帝王的用意。 三皇子的近身侍卫啊。 这些对清和来说都是小事。 清和发现逸尘带回山的酒坛子少了那么一点,看了看也就是小半葫芦的分量。清和天天泡在酒里说话都带酒香,也闻不出逸尘是不是偷偷在半道上喝酒。索性也不揭穿,大大方方的让逸尘拿着酒杯坐过来,給个半杯再塞一块糖,让他小心些别让南熏发现了。 逸尘端着杯子跟清和碰一下,说:“浮生倥偬,有缘萍聚,当浮一大白。” 清和偏头看着逸尘,心想自己可从没教过他这些。看得有趣自己先笑了:“逸尘浅酌即可。” 清和就看着逸尘小心的喝一口,抿抿嘴说是甜的。逸尘得了小半杯酒喝得高高兴兴的问清和以后能不能再喝。清和心想,这已经开头的事多半也止不住了。告诉他少喝些,喝多了伤身。 逸尘捧着空杯子坐着左晃右晃的说师尊最好了。听着有脚步声来清和给逸尘塞了块糖,顺手把他手里的酒杯给藏到了袖子里。 人啊,不能念叨。 南熏看见的是清和给逸尘塞糖,逸尘心虚的含着糖打了个招呼跑了。清和呵呵的问南熏怎么有空来。 南熏细细的看了看才跟清和说:“逸尘的事,需早作打算。” “且不说他还小,怕是给他易了骨,道牒刻着的身份再也护不住他。” 清和把帝王安排近身侍卫的事告诉了南熏,南熏自己也犹豫起来。帝王尚不知逸尘体内封印重重,真要易骨是瞒不住的。若易骨成功,三皇子借假死之名,暗中养在太华,这样的理由正合了帝王的心意。若逸尘有个三长两短,这太华上上下下哪里还得一丝安宁。 一想到逸尘刚刚才含着糖高高兴兴的跑出院子,南熏也只能暂时顺着清和的理由,哪里还忍心再提易骨的事,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清和你少喝些。” 南熏没久留,出了院子见清和养着的鹤儿跟在逸尘身后追着他玩,距离不远不近的就听见逸尘哈哈的笑声清脆得很。南熏转头看见清和双手笼在袖子里站在院门看逸尘,不悲不喜。 清和承认自己私心不想让逸尘再回皇宫里去,哪怕是去做教书先生都好过回那个龙潭虎穴。可逸尘跟清和说“听闻弟子与早夭的三皇子长得有几分相似”,这又何尝不是逸尘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逸尘死了心不与生母夏红珊亲近,也不愿意清和为难,到头来也不知最难为的人会是谁。 清和不是没想过把逸尘锁到太华秘境里,可转念想,逸尘什么都不知道,血脉身世哪里由得他自己来选,就这么锁进去何其无辜。这么几年带在身边看着他长大,长得越来越好。易骨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清和又如何舍得。 就这么一拖再拖的拖到帝王对清和的入室弟子起了好奇心,眼下连贴身侍卫都选好了。逸尘每次下山都发现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只要回了太华那些人自己守在山下。 清和说了,不用管。逸尘听话的从没搭理过,跟得久了连他自己都已经习惯。 逸尘每次下山打酒都得清和分一杯,也习惯了在常去的酒楼打包一份糖心莲藕和水煮花生,回了太华抱着碗剥花生跟清和说话。逸尘每次下山刷侠义榜都能刷到不少好东西,他攒下的银子也不少。 起秋风之后清和很少待在屋外,再往前太华就是下雪的季节。逸尘抱了炭炉子生火煮酒,俩师徒一个端着酒一个抱着碗剥花生就这么过了一个夏天。清和也鲜少的把他藏的那些宝贝晒给逸尘看,一样样的告诉他都有什么用。 逸尘下山清和就一万个不放心,双手拢在袖里太华上上下下转。这一天,等到了日落都不见逸尘回来。清和急急御剑下山去找,翻了翻侠义榜,逸尘一天之内接了五个任务,第六个任务还在做。 清和知道了也不着急,找个地方坐着等。没多久见逸尘脸上带着淤青,衣服也脏得不行的回来交了任务品,领了银子和奖励高兴得不行。清和跟着逸尘到了一家成衣铺里,看着逸尘把奖励的盒子放在柜台上,摸出银子交了定钱,对成衣铺的掌柜交代了又交代拿着取货单才出了店。 逸尘把取货单小心翼翼的塞在怀里,抬头看看天才知道自己已经晚了,拨开人群撒开腿就跑。清和猜到他想赶紧回山,跟着追上去一把抓住逸尘的手。逸尘回头看是清和好好站住了,不敢说话。 “逸尘想吃什么。” “师尊!” “不饿么?” “牛肉面。” 清和不打算责问逸尘为何晚归,只要他安好自然也不用罚。清和拉着逸尘帮他把衣服都拍干净了,再看着他脸上的淤青掌心贴上去揉了揉。逸尘吃痛的裂嘴,却没躲开,一脸享受得很。 城墙根下的面摊一碗牛肉面多加牛肉,一碗素面显得寡淡。清和看着逸尘嚼着牛肉吃面喝汤,习惯性的酒瘾上头,吃完了还是老地方老三样。逸尘也渐渐放心,知道清和不是生气,大着胆子坐到清和旁边拽着他说话。时不时的从他手里抢一两口酒,清和作势躲一下也大都顺着他。 这要让南熏看见了,清和又要没酒可喝。 清和不问逸尘为何晚归,逸尘自己也不打算说的样子。 只是逸尘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倒是让清和生出了许多感慨,曾经那个被鹤儿追着玩都能说得天花乱坠的逸尘现在也知道对自己隐瞒。清和默默叹气喝再喝一杯赌气似的不分酒给逸尘喝。 逸尘也不闹,捏着糖心莲藕趴着窗沿往外看。能从清和手里抢得酒喝酒就得意一下,抢不到也不恼,拿几颗水煮花生讨好的放在清和手里。 逸尘要下山只需清和知晓就行。侠义榜刷得逸尘的剑法精进很快,清和简单指导,一点就通很少操心。逸尘几日后再下山又回山累得不行,手腕挂着酒坛子,手里还抱着个大盒子,酒葫芦挂在后腰走得一路晃荡又小心。 见了清和把东西一股脑的往他怀里塞。 “师尊。这是弟子给师尊准备的。” “……”一件灰色鹤羽大氅做工精细,脖颈处围着一条上好的玄狐尾。清和看着没说话。 “师尊,有了这个入冬就可以好好赏雪喝酒了。” “是,逸尘有心了。伤可还疼?” “嘿嘿,不疼了。” 清和说着掌心又贴着逸尘脸上的淤青缓缓揉。清和畏寒所有人都知道,他也不过是去年提了一下如果自己不那么畏寒倒是可以带着逸尘好好赏雪喝酒。不过是说起玩笑的话逸尘在心里记了那么久。 “不疼……就好。” 订做一件大氅需要不少银钱也不算太多。帝王送来的除了酒还有银钱,逸尘都知道。可逸尘刷了侠义榜除了买酒的钱都攒着,总算是在入冬前攒够了银子,做好了。清和算是明白了,那日逸尘晚归是看上了那个任务的奖励,坚持要刷一条玄狐的尾巴出来做到大氅上更暖和些。 逸尘见清和高兴,自己也高兴总算是能为师尊做些什么。 清和揽着逸尘揉了又揉没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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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0, 2014 23:08:14 GMT 8
25 逸尘睡醒推开屋门满目的白,屋前的小庭院铺得明晃晃一片,九曲回廊里落得一侧都是雪。逸尘打水烧热了端回来,清和自己先醒了站在屋门看,头发简单束在脑后,见逸尘端着热水把他拉进屋。 清和的屋子早就点着取暖的炉子。逸尘一边梳头一边说起自己的梦,还问清和要不要请沈夜做一件新大衣。 “逸尘,束发就不用了,简单些就行。” “好的。” 逸尘这才发觉清和把发冠和穿的袍子都收了起来,换的衣裳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这么一看,清和倒是年轻了不少,也不过与沈夜他们一般年纪。 天一冷清和就不爱出屋,逸尘也高兴窝在清和房里陪着他。软榻上两人中间摆着矮脚茶几,火炉上烧着水滚得咕噜咕噜煮茶,这倒是成了俩师徒入冬以后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清和看书逸尘画画。时不时交谈几句。问问午餐想吃什么之类的出门买个菜大半个上午就这么晃过去。厨房背风倒是不冷,灶膛里埋着火,逸尘捡几块炭出来烧了个小火炉放在清和身边,扒了些干净的雪化了煮酒。 清和懒洋洋的也带得逸尘有样学样,长条板凳坐着师徒俩端酒看天。清和没什么可说,逸尘只要陪着清和就心满意足。几杯酒喝得午饭时间都过了,煮了素面卧了俩煎蛋也算午饭。 这样子要被南熏看到了又要说清和没个正形。 屋檐上站了一排雀儿,逸尘抓一把小米撒在地上喂。万物皆有灵,清和在这一片地界住下之后也有了几分福地的味道,有胆子大的鸟儿站在清和手上偏头看着他手里的酒杯。逸尘回头看着清和抬手摸摸那只鸟儿,反倒是被啄了一口。清和酒杯端得稳稳,再抬手摸的时候鸟儿乖多了,抖抖羽毛,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逸尘看得好玩。掌心摊开等鸟儿跳上来,学着清和的样子想摸摸,鸟儿跳着躲开了,再摸还躲,一路从逸尘的手上躲到了肩头。 清萧的鹤鸣传来,鹤儿稳稳落地起了一阵青烟。鹤童子扑到逸尘怀里喊他,啄食的鸟儿被吓得腾到半空飞一圈才又落地。 鹤童子来没什么事,只是他想找逸尘玩南熏就放他过来。鹤童子也换了现代的衣裳,裹着围巾带出去也跟别人家的小孩没什么两样。见鸟儿有吃的鹤童子不开心,捏着逸尘手里的小米就想往嘴里塞,还连连说不好吃不好吃。鸟儿叽叽喳喳的好像在反驳他,逸尘给了他一块甜点。鹤童子蹲在一圈鸟儿中间啃一口递出去炫耀,被大胆的鸟儿啄碎了一半。 “真人,你看,他们抢我吃的。” 鹤童子这一埋怨鸟儿更是叽叽喳喳。逸尘听不懂,拿着甜点掰碎了喂,倒是比小米受欢迎。鸟儿们见鹤童子跟逸尘亲近,也知道他其实没恶意。再见他手里拿着好吃的全都围上来,一时间身上都站满了。 清和倒是不觉得吵,笑眯眯的看。 天底下哪有比眼下更安逸的时候? 这一个下午就看逸尘跟鹤童子玩,清和喝了多少自己也没个数,只是快见底了逸尘就给他倒酒,也不忘记凑过去蹭一两口喝。鹤童子蹲在清和旁边的小火炉前搓搓手,握着清和的手问他冷不冷。 天黑了倦鸟归巢,鸟儿飞走前也不忘记打个招呼。鹤童子倒是帮它们翻译了一下,他告诉逸尘:“逸尘逸尘,它们说很喜欢你哟。” “我也喜欢你们。” 逸尘自己都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一个下午零零碎碎的吃下来倒是不饿,就连清和都难得的有了饱腹感。到了晚饭时间又是什么都不想吃,只有鹤童子还能吃,逸尘给他煮了一碗面卧了两个煎蛋。清和看鹤童子把面放在长条板凳上蹲着吃,说不出的可怜。 “真人,今天晚上我能不能跟逸尘睡,南熏真人说了我可以不回去。”鹤童子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拽着清和的袖子看得可怜兮兮。 “呵呵,前辈说可以你就留下吧。” 清和当初把鹤童子留在南熏身边,一来是为了鹤童子能过得安稳些,自己除了喝酒也没什么可做,二来是自己早晚会把逸尘找回来,留它陪着南熏也好。 清和和逸尘一向睡得早,反倒是鹤童子高兴得睡不着,拉着逸尘说了好久的话迷迷糊糊睡着了,可逸尘却睡不着了。 鹤童子小声说:“听说真人要为你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我听人说,只有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才会去冒险。我觉得真人是喜欢你的,逸尘,你喜欢真人么?” “师尊要做的确实很危险。我啊,喜欢师尊,很喜欢。但是我只告诉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嗯,我不说。不过说好了,你可不许再走了,不然真人又要不开心了。” “嗯,说好了,我哪都不去了。” 有些事只能说旁观者清。连鹤童子都看得出来,只是当事人什么都不能说破。 清和要做的哪里只是危险,可能是魂飞魄散入轮回都不能。逸尘都知道可是没办法阻止他。突然生出一种悲凉感,若清和真不在了,只剩下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清和为他去逆天改命又有什么意义。 有些事,想不想做的前提是能不能做,或许是,还能不能活着。 鹤童子已经睡着了,逸尘把手搭在眼睛上。被敲到的手背明明好了还是那么疼,疼到想哭。 是啊,清和要是不喜欢又为什么要为了自己逆天改命。 只是因为不能说,不能说的啊。 鹤童子睡醒了见逸尘给清和梳头,趴在清和的膝上看得好笑。闹着要逸尘也给他梳头。吃了早餐全都窝在清和屋里。 小火炉温着酒,鹤童子窝清和怀里看逸尘画画。 谢衣不上课也没事,得知清和送了围巾给无异,找个借口上门回礼。沈夜也正有意让谢衣出门多转转,商量一下准备好东西就上门来。 谢衣见鹤童子在,清和说,鹤儿一直跟着我。清和收了谢衣的礼物,逸尘把酒倒好抱着个小炉子进了里屋留俩人说话。 谢衣简单扫了一眼,清和的屋子除了书就数那几个彩泥锦鲤最显眼。清和顺着看过去笑着说:“那都是逸尘的,可惜他现在大了,也不爱玩这个。” “这么说起来,我也没教过无异什么。我这个师父做得不够格。” “逸尘什么都想起来了。谢先生也不必再掩藏。” 两个做师尊的人说起话来三句左右离不了自家的弟子,这倒是能聊到一起。逸尘在里屋小心撕下一页,看过去是换了衣裳的清和。鹤童子指着另一半的空白问逸尘:“逸尘逸尘,你为什么不把自己也画进去。” “这样就好。” “逸尘你知道么?真人也画过你的画像,画得可好看可好看了,可突然有一天真人又把那些画像烧掉了。不过我还是觉得逸尘你穿太华弟子服比黄橙橙的龙袍好看。唔,现在这样也好看。” 逸尘当年下山穿上那身龙袍之后再也没回过太华,也再也没见过鹤童子。鹤童子会这么说,定不是骗他,清和的画也肯定是真的。可他从来不知道清和也画过自己。 鹤童子说得很小声,逸尘听得一阵心惊,耳根发烫当他童言无忌再也不继续问下去。逸尘笔下的清和每一张画都留着一半空白,他何尝不想把自己画进去。以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什么都不能说,现在却是因为清和此举生死未定,就算逸尘说了,清和一定不会听。 鹤童子还说:“当年真人烧掉那些画像的时候虽然在笑,但是感觉他好难过。就像……再也见不到逸尘了一样。”
26 将近年关都忙得不行,沈夜趁着出差抽空去解决“问题”。那些人知道谢衣已经被学校停课自以为能逼得沈夜妥协。等到了沈夜亲自上门问候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阿夜,好久不见。要结婚了,恭喜呀。” “我的婚宴一定会邀请你们的。看来你们过得不错,已经闲到插手我的家事了。” 沈夜家事两个字咬得极重,语气一顿,看着他面前的各位老人。 “阿夜啊阿夜,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做出这么龌龊的事。你父亲泉下有知你沈家绝后死都不能瞑目。” “是啊,我父亲确实死不瞑目,十几年了,你们可还没给我个‘交代’,我的耐心很不好的。” “……” 沈夜重提旧事各位老人面上都不好过,他把一份文件放在他们面前。 沈夜没心思去查谁出的点子,那些钱是沈夜最后的好心。年关跳槽黄金期,该清理的清理,该辞退的辞退,从上到下大清洗。谢衣的学校方面接到大笔投资,投资方暗示学校不能因为老师的私生活影响学术研究。校长七巧玲珑心一点就透,立刻给谢衣去了个电话问他身体可还好休息得怎么样,如果情况允许可否年后复课。自然的,年终奖也不少。 这都是沈夜出差回来的事了。谢衣是万事好商量,不难为人。沈夜在旁边翻着最新的杂志,对那堆邀请他去领奖的邀请函看都不看一眼。沈夜这一把解决了很多事情,轻松的在家喝茶过周末,等着小曦打电话通知他们去吃饭。 沈夜把一份转让协议交给沧溟,沈夜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归沧溟,这样也省去了因为沈夜的婚姻问题引起的不必要麻烦。 沧溟笑着问:“阿夜你就不怕我私吞了不给你分红么?” “吞了,那伙食费就不用给了。” 沧溟轻轻啐了一口,“想得美,分红给你伙食费给我。” 沧溟手里的资产比沈夜多,本就衣食无忧,她也不介意能帮沈夜解决麻烦。不过就算沈夜没了这些资产,他自己创下的工作室也够他活得很好。至少沈夜在认识谢衣之后也学会了享受生活。 他也知道周末多睡一会,喝喝茶晒晒太阳。 说起梦境,沈夜和谢衣都觉得有些好笑。 梦里的沈夜喜欢着谢衣,可因为自身病痛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睡醒了感慨现在的他还能许给谢衣一个未来。谢衣做好了偃甲炉一门心思的琢磨着破界,也不忘记把风琊烦得见到他就躲。 突然一天,谢衣告诉沈夜他想到了破界之法,第三年,谢衣真破了伏羲结界。尘嚣中一道黑影很显眼,呵呵的笑得很刺耳。因为不知底细谁都不敢贸然动手,而那个黑影竟然大大方方的附上了神矩木。 “呵呵呵呵呵,大祭司,我乃心魔砺罂,我可助你的族人活得更好,你只需与我做一个交易。” “哦?你说。” 砺罂要的东西和他可以给的东西,站在沈夜的立场看来是目前对烈山部最好的选择。而在谢衣看来,此举万万不可。砺罂给了沈夜足够的时间考虑,沈夜这边召集高阶祭司商讨对策。这么多年了,谢衣破界是他们预料之外的事,而下界浊气也已经不适合族人生存倒不如留在流月城。 大部分人都赞同与砺罂结盟,他们以为,作为上古神族的后裔的烈山部族人已经被神抛弃不顾,他们又何必顾着下界的俗人如何。 “不行!下界的命那也是命,没了就没了!”谢衣大声辩驳。 “谢衣,世间没有这样的万全。你说,下界哪里还有我们烈山部的生存之地。” “可是都这么多年了,现在已经破界,只要加紧寻找总会找到合适的地方。”谢衣看着沈夜,怕的就是沈夜点头。 沈夜察觉,这只是谢衣与他背道而驰的开始而已。风琊也没说话,能看出来他是站在谢衣这边的。而瞳与华月都没说话,他们只是在等自己的决定。 谢衣很少与各位高阶祭司争辩,一直对人和善的他现在依旧试图说服他们。谢衣的声线不高,可在一片争辩声中沈夜听得异常清楚。沈夜不信神,他只是想做好这个大祭司,为沧溟尽忠。 沈夜想起了年少时候的那个雨夜,他抱着小曦妄图逃离这个死一样的城。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祭司父亲为了城主甚至不息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女。 “好了。” 沈夜一开口全都安静下来。谢衣一把跪在沈夜面前什么都不说,可沈夜看得懂那样的眼神。谢衣小时候犯错了都是那样的看着他,他都忘了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谢衣。这么些年的谢衣从没这么求过沈夜,哪怕是几年前的那个雷雨夜表白被识破了谢衣依旧什么都不说,照常逗小曦开心,做偃甲哄沧溟。 “杀。” 一个杀字说出来简单,心魔实力如何谁都不知道。沈夜这边做好万全准备,如果他死了,瞳继任大祭司位。计划到了这一步,谢衣自觉他的请求是把沈夜往死里推,哪怕沈夜有神血庇护,哪怕他是大祭司,可对手是心魔。 沈夜一副悠闲的带着谢衣去神矩木,砺罂呵呵呵的自以为沈夜别无选择,但是没料到沈夜和谢衣同时对他出手。砺罂两手防备,谢衣持刀与他擦身而过并未伤他分毫,而谢衣被他击伤摔在地上。砺罂与沈夜全力对上过了几招,实力相当僵持不下。 砺罂身后传来清脆的破裂声,砺罂的传送镜已经被谢衣击碎。沈夜趁其不备链剑划破他的幻影。砺罂早已经怒不可遏的掐住了谢衣的脖子。 “好!很好!你们!很好!呵呵呵呵呵!沈夜,你以为想杀我,这么简单?我不妨告诉你,你刚刚杀的只是我的幻影。想杀我,你就动手杀了你最心爱的弟子,你舍得么?” 砺罂附上谢衣,沈夜看着谢衣对自己举刀相向,虽然知道那是砺罂搞鬼但还是不自觉地心惊。谢衣用仅存的意识对沈夜行礼,抬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砺罂还在那呵呵呵的挑衅沈夜。 “砺罂,你说得对。” 砺罂还在等着沈夜的后半句,见沈夜链剑甩过来大胆的以谢衣的肉身去挡,一剑穿胸而过,而砺罂也附身谢衣握着剑刺穿了沈夜。 “呵呵,沈夜,你输了。” “是么?” 两把剑同时抽出来,砺罂眼睁睁的看着沈夜的手穿透了谢衣的伤硬生生的把他本该藏好的魔核拽在手里。 “原来如此。” “沈夜!你!!!” 沈夜再没耐心听,捏碎魔核砺罂也消失,谢衣胸前血染了一片早就不省人事。沈夜向他走两步自身损耗过多也没了力气。砺罂再能算计,哪能算得到这师徒俩十几年相处下来,每一个小动作早就了然于心。 谢衣的行礼,哪里就是简单的行礼而已。单指指心,必有异状。 瞳赶来的时候沈夜抱着谢衣不松手,只是源源不断的给谢衣输灵力。任何人都不得近身,就连瞳都被沈夜挥袖推到一旁。 “阿夜,你再不松手谢衣真就死了。” 谢衣没死,沈夜也没事。 睡醒了沈夜就只跟谢衣说:“看,我最后还是听你的了。” 谢衣抓着沈夜的衣服手不自觉在抖:“太好了,都活着。” 俩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谢衣甚至觉得,沈夜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 要过年了呀。 ……………………………… 伙伴们下周再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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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4, 2014 0:16:33 GMT 8
27 瑞雪兆丰年。 清和和逸尘出门买菜,临近年关附近也热闹起来,熟识之人问起清和家有无准备对联,预备送的时候才反应清和的字写得好,哪里还需要从外面买。 谢家婆婆生意也很好,顺路去打酒见谢欣儿和一个孩子蹲在店门口玩雪。她倒是先看见了清和他们,一把把那个小孩拽起来扯到清和他们面前打招呼说新年好,那个小孩乖乖s的跟着说了声新年好。 清和去找谢婆婆打酒,谢欣儿跟逸尘说,那个男孩是新搬来的邻居,叫巴叶。逸尘摸着俩人的脑袋,把兜里的糖全掏出来分了,刚买的年货也拆出来分。欣儿笑嘻嘻的笑着收了,巴叶抱着满怀的糖一头雾水。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逸尘哥哥实在是太热情了些。 逸尘蹲下抱了抱巴叶:“新年好。” 巴叶要不是看谢欣儿跟逸尘熟悉,他多半也不搭理眼前的陌生人,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清和和谢婆婆说话,拿的酒也是她的私藏。清和看着逸尘和两个孩子说话,想想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红线递给谢婆婆说,小孩子过年戴红绳子图个吉利。谢婆婆见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就道谢收了,也知道有一根是给巴叶的。 婆婆当着清和的面把两个孩子喊回去系好红绳子。清和摸着巴叶的头说:“新年好。我是清和。” 那样的红绳子逸尘也有,他一直戴到十六岁才摘。 清和和逸尘走好远了回头还能看见两个孩子跟他们挥手,逸尘跟上与清和并排而行,到了家门口见闻人他们在等着,一人抱着一个酒坛子见面就齐声喊新年好。清和看一眼也知道这投其所好一定是逸清出的点子。 拜过早年,几人也不久留,笑嘻嘻的把逸尘做的甜点扫了一半才走。逸尘今天异常高兴,清和知他是见到了巴叶。以前的事清和看一眼已然明了,竟然还有这么一段。 以往的事,清和想起来总是替逸尘难过,觉得他过得太苦。剥了颗干桂圆塞到逸尘嘴里,清和说:“新年好。” “师尊,新年好。”逸尘也剥了一颗放在清和手里。 清和倒是不亏待他,正儿八经的从口袋里摸了枚红线穿着的铜板出来给他,说是压岁钱,还帮他系在了手腕上。俩人这才想起来,腊八粥没吃,糖蒜也没做年就这么要来了。 既然什么都没准备反倒是不着急起来。俩人窝在清和屋里,拍开一坛子酒喝了一个下午。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顺四时天令。这一顺俩师徒都懒得没了个样子,瓜果全都摆在桌上吃了个饱,恨不得能把冬天一觉睡过去。 瓜果定是不管饱的,清和让逸尘拿了两个红薯塞在炭火炉子里就这么烘着,没多久就满室的香。红薯烤得外皮皱皱的,掰开了一人一半冒着热气,食指大动。这倒是比做饭方便,也只不过是吃个新鲜。 逸尘捧着半个红薯:“师尊,先请。” “呵呵。” 俩师徒都忘记了买红薯的本意是想煮粥喝。 逸尘想送什么给清和过年,琢磨了几天只觉得清和什么都不缺。他难得告诉清和出门有事,留着清和一人看家过了一天。 清和有些不习惯,身边什么时候都能看见的人突然的找不着了。习惯性的想给逸尘喂一口酒低头看腿上也没人枕着。就连鹤童子都不来,清和这酒喝出了几分寂寥的味道。 反倒是地府的那位看热闹来了。地上地下也没隔多远,把拜年当借口正儿八经的提着东西就敲门来了。清和倒是也跟着他演了一把客气,收了东西拖了长条板凳在屋檐下请他坐,顺手给火炉底下塞了个红薯烘着。 那人明知故问:“咦,逸尘今天不在家?清和你家屋外太冷,不请我进屋坐坐?” 清和把火炉朝着那人旁边推了推,倒了杯酒给他。“来,喝酒暖暖。” 这一个成了仙一个地府的王哪里还怕屋外下个雪。 逸尘做的小酥饼还有,清和倒是不小气的拿出来。用那位的话来说,过年了到处都欢天喜地的,显得他那里特冷清,也想上来沾沾年味。几句话说下来火炉里的红薯香味串出来,那人想去掏被清和一把捏住手腕。像哄孩子似的塞了一块饼干在他手里,把人拉了回来坐好。 “清和你小气啊,酒都舍得分,吃你半个红薯怎么了。”那人也不过是嘴馋了想吃人界的食物。 “还没熟呐。” 那人哪知道清和烘这个红薯是给逸尘留着的,想想自己在人界除了喝酒,吃倒是真无所谓。倒不至于真要吃个烤红薯。清和话不多,大都是听这人说了。天上的地上的,哪家什么八卦这人都说给清和听。做仙没意思,这人做着人人怕的阎王也一样没意思。天天的拿着笔朱墨一圈,检查有无工作错误。倒是清和这天天的喝酒看花,现在还有小徒弟在身边陪着,玉帝都没他过得安逸。 这人也才反应过来,逸尘是真不在家。再一问连清和都不知道他出门去做什么。他倒是比较好奇的掐着指头算了算,正想说呢,看清和那一脸有酒万事足的表情又憋回去了。再想想,清和要真想知道他自己掐着指头算也能知道逸尘在干嘛,俩师徒的事哪需要他这个外人来操心。 这人还真是来拜年的。吉利话说了一堆,就差跟清和要个红包。清和倒是想起他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个童子,糖果饼干什么的也好好的装了一盒让那人带回去。他明明就是演给清和看的,清和演得比他还真。好像俩就真是隔壁邻居串门聊天一样。 那人抱着东西原地腾烟就不见了,清和收了他的酒杯把火炉里的红薯掏出来看了看又塞回去继续烘着。逸尘赶在晚饭前回来了,先是塞给清和一壶酒,再是一盒下酒菜。整整一天去做了什么一句都没说,清和也不问,就把红薯掏出来塞给逸尘暖手。 “师尊,没吃午饭么?”逸尘探头看看厨房也知道清和没开火。 清和认真的想了才回答逸尘:“不饿。” 逸尘还是把手里的红薯分了一半给清和。 几天后逸尘再出门回家抱回了个盒子,郑重的交给清和,说是新年礼物。清和打开看是一套紫砂茶具,壶身上斜着一枝梅花,茶杯每个都不一样。 “逸尘自己做的?” “是的,弟子也没什么可为师尊做的。” “有你在,为师就很好。” 逸尘听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好像明白好像又不明白,他又担心自己想的太多。再看看清和笑眯眯的样子很喜欢自己做的东西,水壶灌满放火炉上烧着煮茶。 换了新壶连带着茶都要比以往好喝几分。清和的笑意一直沉在眼底,看得逸尘暖洋洋的。 清和高兴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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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5, 2014 22:31:07 GMT 8
28 带着笑入梦,连梦都是好的。 清和得了逸尘给他订做的大氅好好放着,领着逸尘下山做了几件新衣裳,棉花压了一层又一层的就觉得做得不够厚。做好衣裳自然少不了好好吃一顿,逸尘一手被清和牵着,一手拿着糖葫芦。糖糕什么的全在清和手里提着,哪里人多热闹就去哪里看。 俩人也换了常人装束。清和一身暗花锦纹白衣,那些华贵的配饰都挂在身上,一路走来叮当作响。他牵着的小公子也乖巧得可爱,胸前挂着一个五彩布老虎香包。谁见了都不禁的想,这俩人是哪家的,从没见过呀。 就连常去的酒坊掌柜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邻桌也是一个男子带着个孩子。那个孩子大咧咧的挂着金做的长命锁,头上站着一个鸟儿。他看见清和领着逸尘上楼坐好,东西堆得满满的,看得羡慕。 逸尘给清和倒了酒,抢得一口,笑嘻嘻的说:“师尊今天穿得特别好看。” “逸尘也好看。” 清和看着自己的弟子,不拿剑了好好换身衣裳带出来也好看得让人羡慕得很。邻桌小孩头顶站的鸟儿跳着跳着站在了逸尘的头顶上,逸尘在给清和剥花生,吓得没拿稳掉在桌上咕噜噜的转圈。那个小孩伸手来抓,鸟儿朝着清和拍翅膀安稳的站在他手上。 “对!对不起!”邻桌小孩跑到清和身边慌忙道歉,清和把手递出去鸟儿跳了跳不搭理那个小孩。抓了半天鸟儿就像逗他玩一样,苦着脸喊:“师父。” 带着他的男子也在看,端着酒杯抬手,清和笑着抬手回。一杯酒喝下肚两桌拼一桌。 “在下偃师谢衣。” “太华观,山人清和。”清和也没忘记把小孩的东西还回去。 两个孩子也没闲着。“我是乐无异,我爹是定国公。这是我师父,我师父是古往今来第一偃术大师!哼哼!” “太华观,逸尘。” 无异看着逸尘胸前的布老虎觉得好玩,想着就要把自己的长命锁摘下来跟他换,逸尘一把捂住了往衣服里塞说着不换。无异戴的一向都是金银美玉,布做的小玩意见得少眼下见了新鲜。后来还是被谢衣拦住了,定国公家的公子非得用自己的长命锁换一个布老虎香包这说出去也不太好。 逸尘倒是没小气,清和给买的糖糕分了一半给他。还很耐心的解释了自己的布老虎是师尊买的,所以给什么都不换。 谢衣一来与傅清皎是旧识,此行探望旧友;二来谢衣家中有人疾病缠身多年,想寻访名医。谢衣也知道门玄妙,问起清和可有办法。清和说他可以上门去看,不过还有事要办,问清了地方,约好半个时辰之后见,谢衣也正好把乐无异送回家。 “真人,逸尘,有空去我家玩呀。定国公府很好找的。” “好,有空就去。” 清和先是帮逸尘一口应承下来,无异回家先抱着傅清皎的腰闹着要布老虎,赖在自家母亲怀里说认识了新朋友。太华山清和真人的弟子,叫逸尘,清和真人和逸尘都长得可好看了。 定国公做着生意,可朝堂上的事也是清楚得很。帝王也私下找过他,说起清和的时候也恨不得牙都咬碎了,一口一个牛鼻子老道。看自家媳妇儿在那教育儿子:“你是不是又跟人说你爹是定国公了。” 乐无异一脸委屈的说:“娘,爹要出去跟人谈生意说‘我是乐无异他爹’也没人认识他了啊。” 不得不说,定国公这个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乐绍成本想交代儿子几句,转念想想自家儿子跟什么人交朋友那都是缘分,这哪能都管得了。再说了,逸尘身边还有个清和在,他哪能这么容易让自家徒弟被欺负了。乐绍成也觉得,且不说逸尘是不是三皇子,如果是,他这出了宫自在些。 清和这边领着逸尘找过去,谢衣开门。院子里一个小姑娘朝着一个黑衣男子伸手,她带着哭过的鼻音:“哥哥,抱抱。” “好,抱抱就抱抱。” 谢衣说,他叫沈夜,妹妹小曦因为一场意外只有三天记忆。沈夜把小曦抱在怀里才空出神跟来人点头招呼。小曦整个人都扑在沈夜的肩头见有客人,抬手小小挥了挥。 沈夜已经习惯了,说要给小曦看病也不过是借这个理由带她出来看看,哪怕是只有三天的记忆。烈山部的事清和有所耳闻,烈山部作为为数不多的神族后裔,能破了伏羲结界寻得新的生存之地。 沈夜说,烈山部已经搬到龙屿兵,他这个大祭司也可卸下肩上的担子带着小曦好好玩,治病之事只能随缘。 屋里不少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看得出来沈夜很用心。小曦看起来比逸尘还小,走到逸尘面前抓着他胸前挂着的布老虎晃着玩。 清和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小曦要稍微受些苦。话到了这个份上,沈夜还是问小曦:“小曦想不想好起来。” “想。” “可能会痛,哥哥也不会陪着小曦。小曦怕不怕。” “不怕,只要小曦好了哥哥也不难过了。” “小曦乖。” 听说太华山上冷,沈夜把小曦裹得厚厚的,人多自然只能步行。 几人出了门,逸尘拽住了清和。“师尊,弟子想多玩一会。” 清和把钱袋塞给逸尘抱着东西领着几人上太华山,逸尘从巷子出去绕了条路走了反方向。清和知道逸尘是想把尾巴引开,沈夜和谢衣也察觉了逸尘身后有人跟着,见清和放心的让逸尘单独行动也不多说什么。 想来是逸尘不愿因为自己而影响到沈夜他们的生活,恐怕连酒坊的掌柜都被私下查到了祖上三代清清白白。逸尘揣着钱袋引着那几人在城里转圈,他还特意绕去找艄公买酒。 清和说过,艄公喝的酒好喝。 逸尘这边御剑回山倒是比步行的几人快,早早的就换回了平时的那一身蓝等在太华山门前。逸尘见了几人,上前接过清和手里的东西,小心的跟在身后。沈夜几人看了也知道太华门规严厉,逸尘回了山就没了在山下的那股悠闲,清和也摆出了长老该有的样子,一步一步走得端正。 进了清和的小院也都随便坐,逸尘早就煮好了水等着。小曦穿得厚,追着鹤儿玩,逸尘抬眼一看也知道自己去陪着小曦玩。 入夜了逸尘偷偷问清和:“师尊,小曦妹妹的病能治好么?” 清和听得好笑:“呵呵,能。逸尘,烈山部是伏羲上元太初历时就存在的上古人族,天生善于驾驭灵气,寿命长久。小曦他们,已经百岁。” 但是沈夜他们看起来也不过与自己师尊一般年纪,逸尘想了想,师尊不会骗自己的。逸尘又想了想,睡前捏了个雪兔子放在小曦的房门前,在他看来小曦只是个比他还小又病着的女孩子而已。 小曦的病没有预想的难,但吃苦自然少不了。小曦疼得咬着衣裳掉眼泪硬是没哭出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初次见面的时候还带着哭过的鼻音喊哥哥抱抱。清和见了都心生佩服,最后还是好好的还给沈夜一个健康的妹妹。 感谢的话说起来都多余,谢衣送了一只传音偃甲鸟给逸尘,说日后若有需要之处定不推辞。沈夜只说,太华上下都是龙屿兵烈山部族人的恩人。小曦在烈山部地位不低,沈夜这么说倒是也没错。 这样的事对清和来说不过是救人一命。 逸尘睡醒了都还问清和,小曦是不是真的能好起来。 清和只是笑着说,是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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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19, 2014 23:59:54 GMT 8
29 逸尘觉得小曦能好是好事,就连画画都喜气洋洋。清和看过去是流月众人举杯对饮。清和说,龙兵屿是人界少有的灵气充盈之地,加之有结界术,流月城族人也习得调养术法,在下界生存已经不成问题,往后不必再担心。 清和家过年与旁人家不一样,不贴福字也不写对联,旁人看习惯了也就习惯。逸尘也问过,清和只说,活着就是福,哪能贪心求更多。话虽如此,清和倒是没亏待过逸尘,每年都给逸尘买了烟花爆竹回来陪着玩,在逸尘看来倒是比贴福字更有趣。 今年也不例外,就是南熏和紫胤也来,比往年热闹得多。就连南熏都卷着袖子帮忙,鹤童子帮着给紫胤和清和倒酒,倒是做得有模有样。几人本就是仙,祭拜天地什么的倒是不必做。 得道成仙这种事说来好听,渡个天劫,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也只有经历过的这几人才明白,渡劫天雷劈下来十八重泥犁地狱一层层的看过去,人世间痴嗔情爱恨和绝念不看个清透哪能真的大彻大悟。换谁都明白,这只是在告诫众人。为人时难免作恶,做了仙若有违背下场不会比他们看到的好过。 哪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让你做了仙人还眼睁睁的看着你坏了规矩。
逸尘只觉得清和好像变了,就在清和当着自己的面拒绝了南熏送的东西的那天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逸尘自己也说不上来,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那个小盒子逸尘打开看过,一个五彩流光的小铃铛。以前清和没说过那是什么,被清和还给南熏之后逸尘再也没见过。 鹤童子跟着逸尘在厨房玩,清和三人在凉亭坐着喝酒说话,摆着炭火的小铜炉火锅咕噜噜的煮得这个年红红火火。清和惬意的抿一口酒舒服的呵出一团白气,逸尘抱着吃的领着鹤童子过了转角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清和。 清和端着酒杯对着南熏和紫胤抬了抬,抓了两颗鱼食丢到水里。锦鲤通灵性的扑通弹个水花,水面上哪还有鱼食的影子。南熏看过去不知道跟紫胤说什么,紫胤也跟着去看了一眼。照着清和的样子喂鱼。逸尘只看见清和笑着的侧脸和在水面扑通一片的鱼。 安逸又自在的清和。 “唔……疼。” 鹤童子本来在逸尘身后小跑才能跟上,一时没察觉逸尘停下整个人撞上来。鹤童子挎着的篮子里杯盘碗盏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凉亭里三人看过来。 “逸尘讨厌!”鹤童子以为逸尘在跟他玩,故意停下等自己出丑。 “对不起对不起。” 逸尘空了只手出来把鹤童子手里的篮子挎过来,看着他皱眉揉鼻子一脸的不高兴。走近了鹤童子立马就跟清和告状,说逸尘故意欺负他。南熏在一边听得好笑,想想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把刚刚上了太华山的逸尘追得到处跑。 吃了晚饭就看逸尘和鹤童子放烟花,临近接年南熏和紫胤没敢留,拖着恋恋不舍的鹤童子赶紧走。清和在这红尘里住久了,过年少不了烟花爆竹,端午少不了雄黄酒和粽子。南熏和紫胤他们不一样,哪怕是太华和天墉已经回不去了,俩人还是住得清净,平时也没人找得到。眼下就连逸尘放个烟花都觉得闹得不行,哪还能真听那半个多小时的爆竹响成一片。 过年,南熏倒是不小气年年都给压岁钱。鹤童子还赖在清和那里说舍不得走,南熏这边拉着逸尘上上下下的看了又看,说这眼下又过了一年,照顾好自己和你师父。 人走了剩下俩师徒继续喝酒,没多久周围接年的爆竹点起来,只听得见噼里啪啦的声音,俩师徒酒杯碰了碰,笑笑没说话一口喝干净就当真正的把这个年给过了。逸尘喝得有点醉,等爆竹声过了才问清和。 “师尊,成仙有什么好。有什么不好。师尊可是为了弟子才舍弃俗世安逸的?师尊,不该为弟子如此的。” 清和看逸尘喝得晕乎乎的趴在栏杆上说醉话。也只有这个时候逸尘才敢借着酒把真话问出来,大不了睡醒了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逸尘,濠梁之辩可还记得。” “记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成仙亦或做人,于我而言本无分别。本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为师不忍看你受苦而已。逸尘,是为师多事了。” 逸尘侧头看过去清和还是那样懒散的喝酒喂鱼,语气里平淡得说不出的悲凉。在这之前,知道清和是为了他要去逆天改命的时候逸尘想是这么做不值得,自己入了轮回前尘旧事如云烟随风。 “逸尘,为师只要你好好的。” 今天听了清和的话逸尘也才想明白,清和当年亲眼看着自己惨死,又被人下了恶毒的咒术永生永世不得好死。这样的自己在清和看来是不好的,就算自己不在意,可这几个甲子的事在清和看来就是叠起来一层又一层的难过。只是因为清和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做。 换作自己,也会这么做。 清和见逸尘不说话,伸手摸摸头,逸尘抱着清和的手臂当枕头整张脸都埋进去。除去逆天改命的代价不谈,逸尘确实没想过,这么几个甲子清和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惨死。 “师尊,弟子哪也不去了,以后,哪都不去了。” 逸尘的声音闷闷的,红着眼睛把口袋里的东西塞给清和。兜兜转转的南熏终究还是不放心,逸尘也不劝清和。清和拿着笑笑双指抹过盒面封了个符,当着逸尘的面再次丢进了鱼池里。逸尘这次倒没傻乎乎的跟着跳进去找,只是懒懒的看一眼,盯着水面上的波纹一圈一圈扩开去。 这算是给南熏一个交代,也算是清和给自己一个交代。
倒是清和自己先笑出声来,低低的。 “师尊笑什么?” “逸尘哭的样子,蛮可爱。” 逸尘不仅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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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0, 2014 0:00:09 GMT 8
30 俩师徒把话说开了不代表逸尘就想得开,清和越不在意逸尘想的就越多。喝了解酒茶头晕晕的睡过去,一晚上半梦半醒。 逸尘看见自己在太华,大雪漫天整个太华上上下下只有他一人,四处凄凉。身后有人在唤他:“夷则”。夏红珊的脸就在旁边,一身红衣的她满脸是泪,细看过去下半身鱼尾被埋在炽热的炎火里被烧得焦黑。一句母妃还来不及喊出口,逸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红珊瞬间被火焰吞没成了一阵触不到的粉尘。 有人用剑从背后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剑尖不见血,钻心的疼。周围环绕着各种各样的脸。有鄙夷,有不安,说三皇子李焱是妖。还有恨,恨他这个本该好好在太华修道的人为何又要回到朝堂上插一脚。还有那个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老宫人在一边劝他:“三皇子,您何苦还回来。” 是啊,这是何苦。 逸尘伸手握住剑,看着剑穿透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完好无损。他踩着血水举剑对着那人。 “我不恨我身付半妖之血,我恨你连最后一条活路都不肯给母妃。” 那人不说话,只是用那种眼神看着逸尘。有怨恨有不安,也有期待和一个父亲应该有的姿态。那个人在逸尘身上看到了夏红珊的身影,狠心的举剑朝他劈过来。逸尘恨这人心狠手辣,平刺过去。 两败俱伤,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那人的剑斜斜的在逸尘身上劈出一道伤,逸尘的剑偏过那人的腰侧穿透了半只袖子。 那人依旧不说话,以一种悲悯的姿态看着他。像是可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走吧,我儿李焱已死。” 生养之恩,以命还命。
太华过于冷清,就连太华秘境里的妖兽都不知道哪去了。逸尘回到清和的院子里。在这一方天地里暖得像初春,石桌上摆着温酒的小火炉,半杯酒旁边孤零零的摆着个空杯子。左右看看清和人不在,旁边摆着的是一卷画纸,逸尘伸手去摸,那卷画纸瞬间被火舌撩成了一团,抢下来就只有小小的角落,随意勾勒的衣摆上绣着龙纹。 逸尘抱着清和的酒壶坐在屋前等着。他不知道清和什么时候回来,只知道他从初春等到了清和院里的花被风吹落了,树上的叶绿油油的在地上印出斑驳的光影再到树叶都落光了太华又下起了雪。还是不见清和回来。回屋给清和找了件大氅抱着出院门去找人。 既然有酒,清和定不会走远。 只是逸尘忘了自己等了多久,踏出院门狂风大作,风雪中那一抹蓝色很醒目。逸尘追过去就看见清和站得好好的对他笑。 “是逸尘呀。为师出来透透气,不小心回不去了。” 天地间一片混白,清和的手脚被链子锁着走不了。逸尘想说话,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拉着清和的手卷起袖子只看到那根链子已经和清和融为一体,伤不得也砍不得。 清和拉着逸尘席地而坐,不在意的说:“逸尘不必在意的,有你在,有酒喝,足矣。”手边摸出两杯酒,递给逸尘一杯。 逸尘听不得这样的话,顺着链子找过去走了好远都不见尽头,再回身找回去又走了好远,连清和也找不到了。只剩下手里拿着清和给的酒杯证明刚刚那人就是清和。 逸尘睁眼看见清和在点安神香。清和见逸尘醒了抬手摸摸他的额头。 “为师睡不着过来看看,吵醒你了么。” 逸尘眨眨眼以为是做梦,闭着眼再睁开,还是清和。 “我定是喝多了做梦,师尊怎么会在这里。” 清和听逸尘的自言自语觉得好笑,他只是在隔壁听逸尘说梦话不放心来看看。谁知道还没听清楚逸尘还晕乎乎的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清和也顾不上他是睡还是醒着,抬手敲在逸尘的脑门上。 “你是梦见为师去做什么了,说这种胡话。” “梦见师尊下山喝酒,把我锁在太华秘境里和温留前辈一起啃胡萝卜。然后胡萝卜变成了酒,我喝得烂醉师尊也没回来。” 逸尘坐起身拉着清和也坐下,天光微亮再不久就该起床索性也不睡了。 “呵呵,太华要有酒,为师哪会下山。” 俩师徒坐着说了会儿话。 逸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骗过清和,说完都觉得自己的骗术太拙劣,还好清和没细想。自己也一向喜欢跟清和抢酒喝,要真梦到了清和不带他喝酒是必然要说点什么的。 只是清和被锁着的样子醒了都记得很清楚。 做了仙的清和无所不能,那也不是什么都能做。能做的,不能做的,必然要比以往看得更清楚。清和一向看得长远,利害关系权衡利弊下来左右都是束缚。哪能真的把这日子过安逸了。 逸尘想想,更想把清和身上锁着的那些链子都给一根根的砍断了。 想来还是自己的错。 大年初一南熏和紫胤带着鹤童子来玩,逸尘觉得和昨天没什么两样。趁着在厨房给鹤童子偷偷塞了不少好吃的,又是玩又是逗的,哄得鹤童子开开心心的说逸尘好。 “以后我要有事求你你帮不帮我?”逸尘蹲在鹤童子面前又往他手里塞了块饼干。 “逸尘你要瞒着真人做什么坏事。”鹤童子只是看着是个孩童模样,跟在清和身边这么多年哪里会真傻乎乎的被哄过去。 “你觉得我会去害师尊么。” “别人会,逸尘绝对不会。”鹤童子不吃东西了,停下认真的听逸尘说话。 “师尊要为我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我不想师尊出事所以要你帮我,而且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师尊不行,南熏师叔和紫胤师叔也不行。只能我俩知道。” “好,我答应你。我谁都不说。谁问我都不说。逸尘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鹤童子看着逸尘点头,伸出小指头跟他拉钩。 “逸尘,你要找的人真能帮到真人我一定帮你找,我谁都不说。” “嗯,谁也不能说。” 鹤童子心里不惦记这事面上自然也看不出来,只是闹着问清和万一他想逸尘了怎么办。清和从袖子里摸出一对铃铛俩人一人一只。清和说:“以前无聊收的传音铃,正好给你俩玩。鹤儿不能来就找逸尘说话。” 有了这东西倒是方便了许多,只是鹤童子这么些年一直和南熏一起,住得习惯了也舍不得她。南熏也准他随时过来找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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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3, 2014 0:04:54 GMT 8
31 难得过年热闹几天,南熏那边把清和喊过去,说是有的话不能当着逸尘的面说。南熏还是老话,趁早收手还来得及。清和耐着性子笑着一边喝茶一边听,和南熏扯闲话。 清和说:“活着,总要有个盼头。想着好的,那总会好的。” “那你现在如何想?被押着往天上悬着的孽镜台上一站,八十一根镇魂釘再挨九道雷劈。清和,你真当那与当年太华一战你一剑削平太华山头一样?就算你有紫胤帮你铸剑那又怎样。” “或许这样就能入了轮回也不错,做仙实在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 南熏也不多话。只觉得清和这人,做人的时候不想修仙,心里惦记着这惦记那。明明还记挂着红尘俗世,也不知怎么就偏偏让这样的人成了仙。南熏说得对,就算有紫胤铸的剑那也不能怎样,八十一道镇魂釘锁着错骨分筋的痛能站着的已经没几人。 清和在南熏这喝了满肚子的茶,过了饭点清和才想起来问南熏。 “前辈,我可以回去了么。” “爱留不留,谁拦得住你。” “只是有人希望我留下,索性多留一会。” 清和又是一杯茶灌下肚,南熏看着不说话。 南熏确实是受人之托故意把清和喊过来,真要换平时也不过是去清和那里借口要茶叶顺便说他两句,也用不上这样故意把清和喊来听自己训话。 清和见南熏不说话,也不问是谁出的主意。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在想,逸尘一个人在家午饭怎么解决,可能又是随便煮碗面将就一下。 清和对逸尘说,他去找南熏有事,晚饭前回来。逸尘才送走清和转身回厨房生火烧起炭炉子习惯性的想煮茶,抓了一把茶叶才想起来清和不在家。出门买菜回来见一人等在后门口。 “听说你找我?” “先生请进。” 逸尘开门请那人进屋,拖了长板凳请那人坐下,端了杯茶送过去。 “你们俩师徒还真是,都喜欢请人坐长板凳。”那人喝了一口茶,心里腹诽逸尘小气不给酒喝。“你师父知道你找我么?” “或许已经知道了。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肯不肯帮我。” “小子,我凭什么要帮你。” “先生当着师尊的面骗我喝的那杯酒,不是一般的酒吧?这事要传出去,有损先生清誉。” 那人看了逸尘一眼,之前一直觉得逸尘就是跟在清和身边的一个傻徒弟,不过是命惨了点,清和护徒心切非得要小徒弟从此永生安好。今天听了逸尘的话才觉得,他觉得逸尘傻,那是因为有清和在。清和不在,逸尘比谁都精明。 “你倒是学得你师父七/八分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我又为什么能帮你。”想他堂堂地府神君,就这么被逸尘糊弄过去了,往后被清和知道了又是抓着他的小辫子笑他。 逸尘见那人茶杯空空,抬着茶壶就给那人斟茶,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开口说:“首先,先生定能帮我。我在谢婆婆家看见的黑影与先生脱不了干系,师尊帮了先生,所以先生请师尊喝酒。我还猜,谢婆婆家的黑影是先生的一个计,所以……先生定能帮师尊。其次,先生与师尊关系匪浅。师尊爱酒,可师尊也不是谁的酒都喝。第三,我本该是帝王之命安老终生,这事,总要有人给我一个交代,这个人绝不应该是先生。” 逸尘几句话说完,茶杯正好七分满。那人看着自己茶杯里满满的敬意,知道这趟浑水是怎么都躲不过了。他哪能想到得到逸尘前后联系起来能看明白这么多东西。 “小子,你还差清和太多。不过你的话爷爱听。我问你,你可曾后悔下山去做皇帝。”那人端着七分满的茶喝的心思都没了。 “天风海雨,我一力承担。”逸尘想想下山的日子,唯一不遗憾的大概就是那些人在他死后给了他一个谥号“和”字。 那人听了只问自己能做什么。 “我只想问问,紫薇帝王星殁该当如何。如果我没记错,我是直接被人按着喂了孟婆汤入了轮回。”逸尘拿着一本书翻给那人看,紫薇帝王星殁,该当上报天听评断一生功过,自有分明的赏罚再入轮回。 那人听得好笑。天界成仙人手一本《仙人录》,上书仙们各自该做的,不该做的。规矩一条条写得比人界的规矩更繁杂。偏偏让逸尘看见了。有了他这么个例外,所谓的规矩也不过是摆着好看的东西而已。 “难不成你小子要仙家那些人因为这个放过对清和的罚?” “不,我自当与师尊一同受罚。无论是八十一道镇魂釘还是九道天雷,我愿意受罚。” 那人知道,逸尘的话说到了这一步再瞒着是没意思的。索性大方告诉他:“鲜少有人挨得住八十一道镇魂釘。” “虽说在先生看来我只是个凡人……” “我话还没说完你别急。我倒是可以去帮你说说,你以肉体凡胎来受这个镇魂釘,百年一道,共八百年。你若是好好修行也不是挨不过。以清和的法力,九道天雷应该不会魂飞魄散。” 逸尘又给那人添茶。“那就拜托先生了。” 那人还是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若清和问起来,该当如何?” “逸尘今日没见过先生。” “你还真是……清和的好徒弟。” 虽然话不中听,那人只能承认,这是最好的回答。清和不会拿他怎么样,更不会对逸尘怎么样。 那人话说完倒是没着急走,看临近午饭让逸尘给他做吃的。不一会见逸尘端着一碗面给他送过来。那人本来还想问问逸尘,清和要是在家就只吃这个?他平时看到的可没这么寡淡。 谁料到逸尘比他先开口说碗底卧着两个煎蛋。那人看看逸尘碗里只有一个煎蛋,埋怨的话都咽回去了。想他堂堂地府神君哪能真跟逸尘这么个凡人因为一碗面是有一个煎蛋还是两个煎蛋去争辩。 再看过去逸尘认真的吃面。那人心里只在想,逸尘是凡人?那也得看是谁养大的。清和的弟子,能是省油的灯?这么一想看看头顶蓝蓝的天,倒是很想看看哪里一团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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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4, 2014 0:00:53 GMT 8
32 清和回来什么都没问,逸尘端着新做好的甜点放到他手里。清和空了只手出来抬手把逸尘脸上沾着的面粉给抹掉了。清和吃了一口,觉得糖放得有点多不过还是没说,觉得稍微甜一点也不错。逸尘被清和看得有点心虚。虽说决心要瞒着清和,可一定瞒不住。 清和倒是不问他,趁着逸尘睡着了去找地府的那位。 那人比逸尘淡定得多,见清和来了让了个座,倒酒摆好。清和不说话只喝酒,那人陪着喝。三杯下肚清和只叹气:“哎……” 那人莫名的看清和一眼,继续喝酒不打算搭话。 “以前你一直说要与山人切磋剑法,最近得了一柄好剑,你要愿意山人随时奉陪。” “清和真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请南熏前辈支开我又想做什么?” 清和想来想去,能说得动南熏的人不多。清和只是担心这人又给逸尘吃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人听了倒是不瞒着,只是没说去见逸尘的事。 “我做什么你别问。大可安心,我不会对你的宝贝弟子下手的。” 这人掐着清和的命门一句话说得清和安心下来。他就算再想找清和比剑那也是早几百年前的事,自从知道太华的山头是清和削平的之后这人再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他决计打不过清和。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清和在他这喝了一夜的酒快天亮了才走。 那人倒是没说错,他不对清和的宝贝弟子下手,可是他的宝贝弟子自己找上门来的。 逸尘睡醒了给清和梳头,告诉他梦里的自己已经到了束发的年龄,清和教他束发且又做了不少新衣裳。逸尘说,自己依然是侠义榜第一名,攒了不少银钱好像除了买酒也没地方可以花。 逸尘也没忘了清和带着自己下山的时候那些跟着的尾巴已经不顾忌了,甚至于都敢拦在自己去刷侠义榜的路上要他注意身份。 逸尘藏着剑小心的陪着笑:“几位大哥还请让一下,在下赶着有急事。” “三皇子请注意身份。” “几位大哥万万不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会被杀头的。” 逸尘说着作势就要给几人跪下了。几人不敢受此大礼,眼明手快的扶住了。 别人说这话或许也就当笑话听,偏偏是逸尘说的,明面上只是太华弟子的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逸尘回了太华犹豫的把这事告诉清和,清和倒是觉得他做得不错。难得的给帝王写了信,只说弟子到了该下山游历的时候,还望不要打扰到他的修行。修道之人本该身在红尘中,脱不了红尘俗世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被俗世烦扰。 清和一口咬定了逸尘就是自己从路边捡回来的孤儿,从不肯承认逸尘的身份。 这几年清和领着逸尘喝酒已经不背着南熏了,南熏见管不住只让他们别让其他弟子看见。清和护短啊,逸尘御剑下山诀微长老满太华上下的转看人早课,看人修习御剑。出手指点固然是好的,只是对着清和再勤奋的修行也自惭形愧。有清和在旁边看着压力自然就来了。 知道的说清和担心弟子安危连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不知道的说诀微长老心情好,能得他指点是好事。只是授课不是清和的分内之事。 这种时候清和又想起了他考逸尘御剑之事,见他稳稳的把自己带下山也知道这么些年练下来逸尘已经做得很好。 逸尘抱着酒回来,给清和倒了一杯说是山下酒肆酿的新酒,还没想名字,不过很好喝。 清和喝一口,只觉得找好酒这种事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清和也不知道自己把逸尘教导成了什么样的人。识得礼义廉耻,也懂得进退得当,对付宫里的那一套自然也有教。逸尘学得太好,清和都有些后悔了。 清和看过去逸尘喝酒的样子比他还像个醉鬼。入秋前难得的好天气,再往前太华又该下雪了。逸尘每年都攒钱给清和做大氅,清和年年换新衣裳在旁人看来羡慕得很。 上哪找逸尘这么贴心的弟子? 今天喝酒,清和听逸尘说话,就听逸尘突然问他:“师尊,弟子还能选么?” 清和不说逸尘自己也知道,那几人敢拦着自己总有一天就敢直接把自己堵在太华山门前。清和总觉得逸尘还小,当年他问逸尘以后想做什么也不过是提醒他,谁知道那么一句话就在逸尘心里埋成了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了现在这样的兜兜转转。 清和还是又问了:“逸尘以后想做什么。” 一模一样的问题,几年前逸尘还小一把甩开自己的手,清和觉得自己把逸尘逼得太紧。眼下见逸尘定了神告诉自己:“师尊,弟子决定潜心修道,凡尘俗世与弟子再无一丝瓜葛。” 清和看着逸尘想了又想才笑着回答他:“本也不该有牵扯。为师还得告诉你一件事。” 逸尘比清和想的更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是个半妖的事实。自从当年见夏红珊落泪成珠就已经心生端疑,在太华这几年也不是没因为摔疼了掉过眼泪,每次都是清和帮他藏了。长得越大也大概知晓理由。 “师尊,那个人……可知道。还有母妃的安危……” “那人暂且不知,淑妃你也不必担心。只是你体内的封印早晚压不住半妖之血,到时候你又当如何。” “师尊可是有办法?” 有时候清和觉得逸尘这么一点就通也不好,闭着眼不说话。 逸尘也不问了安静的跪在清和面前,顺着看下山去太华就要下雪了啊。 “易骨之术自创术之后,计有二十四人自请易骨。其中二十人殁,三人难耐剧痛神智溃散,仅有一人幸存。只有一人……仅仅一人!” “师尊,若弟子现出妖行,师尊打算如何处置弟子?” “为师会将你留在太华山。” “师尊,弟子愿意被囚与太华,可是,万一暴露,我身边所有的人,包括师尊,都随时可能因此而被诛杀。对弟子而言,师尊是娘亲之外,第二可亲之人。弟子不想变成了刺向你们的利剑……” “莫说收个徒弟,就算养只猫、种棵树,这么些年下来,又如何忍得下心——说看不到,就看不到了?逸尘你这番话,却又置为师于何地…………” “师尊若当初便将弟子囚入后山、自生自灭,何来今日取舍之痛?” “这原是为师的过错,与你无关。逸尘,你定要活下来。” “师尊……弟子定会好好活着。” 一样的景色在俩师徒看来完全是不一样的心境。逸尘遵从清和的安排,安好的从太华秘境里出来习得了快速痊愈伤势之法。而很快清和对外宣称闭关修行,逸尘身为入室弟子自然不能离了左右。 逸尘化去妖血妖骨今后与常人无异,对外宣称闭关的清和裹着大氅准备御剑南下。 “师尊才为弟子易骨,能否再多休息几日。”这几天清和连酒都不喝了,逸尘也猜得到原因。 “逸尘,以后想做什么。” “弟子决心潜心修道,永生侍奉师尊左右。” “既然如此,为师不能让这凡尘俗世再扰你。” “师尊……” 清和知他心里惦记自己的旧伤,秘境里温留说的话逸尘也全告知自己。抬手摸摸逸尘的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逸尘想不想要彩泥锦鲤?”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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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5, 2014 21:32:07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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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关于梦境的话逸尘说给清和听,就连清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做什么。清和看了几日逸尘与平日没分别,这片地界上也没出事。至于地府的那位做了什么清和也不去问,这边和逸尘盼着过元宵。 信箱里塞着贺年卡,熟识的无异几人邀约逸尘出去玩,就在临市,等过了元宵二月底去看梅花展正好。清和看得出逸尘在犹豫,做主帮他回了话一定赴约。逸尘不是不想去,又不想离清和太远。 “逸尘你去帮为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酒。” 清和帮他找了个理由,也交代了他别把这事太上心,该玩就玩。过了元宵没几日把逸尘送出家门,行李不多,只是有朋友在,逸尘想交代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老师就不怕我们把逸尘卖了么?”逸清在一边跟清和开玩笑。 “呵呵,不怕。”把逸尘撒出去清和可是安心得很。 “老师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照顾好逸尘的。”无异在一边拍胸脯打包票。 “呵呵,去吧,玩开心。” 清和也不多话,提醒他们赶车时间。几人走得远远的还看见清和站在门口,虽说不会有事清和哪能真放心了。回屋关门想着把酒找出来一个人摆了两个杯子一个人默默的喝。
几人行李都不多,出了门半途逸尘说有事想做。 谢婆婆家的店早就开门,欣儿和巴叶在门口玩。见逸尘来了远远的招手,两个孩子见了逸尘的朋友也不认生,欣儿脆生生的喊哥哥姐姐新年好,闻人和无异听了乐呵呵的把口袋里的糖往两个孩子手里塞。巴叶看着心想和逸尘哥哥认识的朋友都喜欢塞吃的。 谢婆婆见逸尘背着包问他要去哪。逸尘压了钱请谢婆婆这几天都让人送酒回家。自己不在家估计清和也不出门了。得了谢婆婆的应承逸尘觉得自己没办的事也没了。谢婆婆喜欢逸尘,把逸尘的朋友也当自己人,交代几个年轻人出门在外多小心,遇上事了多想想。 还是欣儿在一边拉了拉婆婆的衣袖说:“婆婆,哥哥姐姐还要赶车呢……” 谢婆婆话是不说了,非得塞给几人一堆零食瓜果的让他们带着路上吃,推不过了才接下来。 逸尘不在家清和也空出时间到处转悠,想想没事又去找紫胤喝酒。 地府的那位受逸尘之托也没闲着,空出个时间直接去找西王母。这位才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六界轮回本就是相干的,这左右数数谁欠了谁人情什么的事在天上也是常有的事。俗话说因果因果,不过是善恶轮回罢了。 西王母听闻地府的那位上门,头疼的扶额没把那位当神君,只觉得那是个麻烦。相互客气的招呼屏退左右索性也不遮掩了。 “今天来想求王母三件事。”那位倒是直接。 “什么事能让仙君您亲自登门?真是少见。”西王母倒是也还客气。 “第一,想找王母你借一根甘木。这王母不会小气吧?我这正好有个小玩意拿着也没意思,正好今天借花献佛。”地府的那位有备而来,送上自己的礼物倒也能抵得上他要的一根甘木。 西王母看那位的样子不打算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虽然喜欢倒是表现得一脸嫌弃的摆在一边。对那个男人,就不能给一点好脸色。说是借,摆明了是借了不还,一根甘木倒不是给不起。 “行,第二件事呢。” “希望王母每十年能借一根甘木与我。”那人笑嘻嘻的端着茶喝一口。 “哦?”王母这才算明白,那位来就没打算真给点小玩意就换她一根甘木。 “我这欠了人情得还,您那后花园也缺不了这东西,左右十年才找你借一根。听闻王母娘娘宽宏大量最体恤人了。” “我要不借,这是不是显得我太无情了?你第三件事该不会是让我去坐你那位置,然后你带着甘木去普救众生?”果然就不该给这人好脸色。 “哪敢,是真欠了人情,不还不行。” 那位说得自己可怜得很,偏偏对了西王母的胃口,她就喜欢看这位为难的样子,眼下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怎么会放过。倒是没拒绝他。问他第三件事的时候那位就更可怜了。就差学下界那些被负心汉背弃的女子捏着丝帕抹眼泪。 西王母这听得一盅茶都喝完了那人才从自己去参加蟠桃宴讲到如何得了一壶蟠桃酒。 “神君,这长话能短说么。”西王母怕再听下去这一年都说不完了。 “哦,有个凡人小子偷喝我的酒,得罚。今天来是求西王母为我做主的。” “哦?神君想怎么罚。” “八十一道镇魂釘,一道不能少。” 要没了前面这人求甘木,西王母还真觉得这位是来存心捣乱的,哪能真因为凡人偷了自己的酒罚得这么重。 “神君,您欠下的这个人情,还真不小啊。” 听到这里西王母也才明白地府的那位是玩了一招以退为进。西王母也懒得问这人是怎么就被凡人偷喝了酒,就是细问了逸尘的生辰八字之后看了看知道那位没骗自己。帝王星早陨这本就不是小事,只是这天上的日子过得太快,有些事还瞒得住,人界早就不知今夕几何。 西王母体恤逸尘想为清和分担的心,早年西王母也救过清和。她更明白,逸尘这样的处境在天界为清和求一个安稳不是不能。 地府的那位说:“那小子说了,规矩不能坏,他愿意跟清和一起受罚。对错也不必追究,他只想为清和求一个安心。” 西王母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那位:“这么大的黑锅,你怎么就自己背下了呢?” “真要查下去,且不说元凶能不能罚?清和如何等得起。” 这位当年确实是替清和看不过去,清和只说“我的弟子我来救”,那个时候清和就比他看得清楚,天上管星宿的上仙要真的明白事出有异那人界早就过了几百年,人界帝王星陨落于上天而言最多也不过是几十日光景。 与如今的情形又有何区别。 “呵呵,那你这个人情欠得够大的。” “就看西王母肯不肯送这个人情了。” 清和是什么样的人西王母早就知道了,她也不知道清和把逸尘教成这样好还是不好,宁可自己和清和一起受罚也不肯多占一点好处。或许也只有这样清和才真的安心。 那位回了地府心满意足,高兴得就差哼小曲。还没进门就先闻到了清和常用的梅花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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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29, 2014 0:25:26 GMT 8
34 那位不过在西王母那耽搁了几句话的时间人界就过了好几天。清和不过是得了好酒想请那人喝,谁知来了被告知他这几日都不在。 清和也不问,就把手里的酒给送过去。那位已经打算什么都不说。 “清和,你这酒……真难喝。”那位喝了一口给了一个很不客气的评价。 “呵呵。这可是你念了几百年的酒。” 清和一句话让那位没法接下句尴尬得不行。这位念着逸尘给清和酿的酒一直想喝,可惜清和舍不得。清和倒是没继续玩笑下去,那位就这一壶酒慢悠悠的喝过了一天。 喝完了清和要走,那位才说:“清和,你现在这才是做仙该有的样子。” 清和笑着没回话。那位想说的清和很明白。 当日那位看着清和把逸尘的骨灰撒归天地,递给清和一壶酒。只说喝了能梦到三生三世繁花化蝶,美景不尽。还给清和指了南海那边的安稳地界,说有了逸尘的消息就去把清和喊醒。 只可惜清和固执的在这几个甲子里让自己活得像个凡人。 逸尘出了远门才知道没有手机的不便。就算有电话也不知道往哪拨才能找到清和。信写了一封又一封每天寄出去,逸尘对着信纸想说的话都无法下笔。第一封信就只给清和写了一句话,“平安到达,天气很好”。清和拿着信,八个字看得酒都比往常好喝。 逸尘四人一路吃喝玩,当地名小吃也没忘记去尝尝,逸尘总是习惯性的先分大半出来留着,其余三人总吃得比他快。那三人当逸尘吃饭文雅,不像他们那么野蛮。逸尘笑笑没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多年跟着清和的习惯。做出来先分一份自己尝尝,觉得好吃了剩下的大半才给清和送去,不好吃的全塞自己肚子里。 开始清和并不知道这些,直到逸尘因为吃坏肚子急性肠胃炎。清和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骂一顿好还是打一顿好。往后逸尘做什么清和大都在旁边看着,好吃不好吃的俩师徒也都一起分了。逸尘不忍心,做得更用心,再往后只是更美味。 眼下逸尘只是在想这些小吃能不能自己学了回去做给清和吃。 几人吃喝不愁,倒是没忘了此行真正的目的。平日人不多又是下午,昨日才下过雨梅园的人不多。诺大一个梅园里转着见不到几个人,只有少部分耐得住冷的等着日落之后赏夜梅。 打包带走的小吃凉了味道更好,几人坐在休息凉亭里摆出来当晚餐。逸尘找了个能买热饮的店带了几瓶清茶回来,才坐下就听有人跟他说。 “夷则,好香呀。闻人,无异,好久不见。” 逸尘抬眼看去绿衣的少女趴在闻人的肩头搂着她的脖子笑嘻嘻的跟他说话。也不忘记戳戳无异头顶的呆毛。 “他们都听不见我说话,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夷则,你能看见我么?” 逸尘不认为他看见阿阮是幻觉,不可察觉的点点头。闻人察觉逸尘在看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抬手摸了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我看那里风景还不错,等下照张合照吧。” 逸尘顺着指过去确实风景不错,闻人抬手穿过阿阮的脸,阿阮搂着闻人的脖子脸贴着脸蹭得高高兴兴的。抬手戳戳闻人筷子上的食物放在嘴里尝尝,跟逸尘说好好吃。 逸尘不知道阿阮现在应该算是什么,灵体?他只是听阿阮在那说话,说清和把她照顾得很好,后来机缘巧合得了轮回的机会,只是一直都没法转世。有人告诉她,她还有心愿未了。 “夷则,可我想做的事都做了,你帮我想想,我还有什么心愿。” 阿阮坐在闻人旁边背靠着她说话。逸尘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得很清楚,这么几百年来阿阮想说的话也就这么寥寥几句,阿阮也不要求逸尘跟她说话,只要知道逸尘能听见就很满足。阿阮一直活得单纯,哪怕是当初跟着大家一起也是为了找谢衣。 逸尘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几人也都边吃边聊。阿阮的话也说差不多了。阿阮反反复复的说能再见到大家很开心,到头来自己把往事回忆个遍,也没想到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倒是阿阮从逸尘盘子里分了不少吃的,也只有逸尘分出去的阿阮才能吃到嘴里。悄悄的,没让人察觉。 吃完逸尘要给几人拍照,就他刚刚指的方向。花开正好的梅树下也只有逸尘才能看见阿阮一直粘在闻人身边,高高兴兴的挽着闻人的胳膊摆好姿势。其余几人也都等逸尘拍。日落过半地灯还没点起来,照在几人身上亮亮的。 “夷则,能再遇见你们,真好。帮我转告大家,好好保重。再见。” 其实阿阮自己很清楚,所谓的心愿不过是没见到大家安好一直不想离开。逸尘看着阿阮化作点点的星辰在刚刚亮起来的灯光里格外刺眼。 “哎?逸尘你怎么眼睛红红的!哎?为什么我哭了?” 闻人看着逸尘,自己摸摸脸上也是眼角湿润。 原地起了一阵风,卷得树上的花瓣跟着飘在半空中围着几人绕圈圈,开得正好的花也正是掉落最美的时候。那些点点星光也都随风成了花瓣落了一地。逸尘只说眼里进了沙。 闻人说:“刚刚突然感觉好难过。” 几人围过来看照片,效果拍得极好,还能看着阿阮玩着闻人的头发对镜头招手。虽然知道只有逸尘能看见她也不在意的留下了这样一张照片。 梅园不小,几人走在前面,逸尘抬头看着天上渐亮的星辰轻不可闻的说了句:“阿阮,再见了。” 世间的事讲究因果,有那么多让人放不下心的事。阿阮担心他们过得不好一直没去轮回。清和担心逸尘坚持要为他寻得一个最安稳的结果。逸尘只想要清和好好的,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逸尘想起了清和第一次带他回去那个酒楼喝酒写花灯,清和还说他无欲无求也不错。现在逸尘自己也知道,他再没资格得到这样的评价。 逸尘现在所求的,比任何人都多。
35
逸尘回家正好赶上谢欣儿拖着巴叶去送酒才走。 “师尊,弟子回来了。”逸尘回来也就只带了一坛酒,洗手先给清和倒了一杯。 “这几日为师不缺酒喝,逸尘有心了。” 清和这几天都有谢欣儿来送酒,才知道是逸尘提前压了钱怕清和一人在家懒得出门。清和这几日倒是想明白了不少事,想得比以前还通透。清和也不着急让逸尘去放行李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手里的酒喝一口习惯的喂一口给逸尘。 逸尘掏了张画给清和看,逸尘在回程的路上把几人的合照画下来。 “阿阮说她入轮回去了。” “是么。她……总算是舍得走了。” 逸尘这才知道一切都是清和已经安排好的,他身边的所有人。他会遇见无异他们,大家会去赏梅,会遇见阿阮。逸尘不知道清和还做了什么,一定不止他现在看到的这么多。清和为了让逸尘安心,连他身边的朋友都照顾得很周到。 地府的那位说得对,他还差清和太多。清和所做的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水到渠成,到了正确的时间遇见旧友,一切熟稔自来。 逸尘给清和再倒了一杯酒笑着问:“弟子想知道,还有什么是师尊不知道的。” 清和笑着接过来想了想,“很多,比如说你会为了为师去做什么。之前是一套茶具,之后会是什么?逸尘,为师只想要你好好的,可为师忘了问你是否愿意。” “……” 逸尘懂得清和的用心,也知道了清和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修行到了清和这份上,想知道什么掐着指头算算也能知道□□不离十。清和什么都算好了,每一步都算得极为精准。唯独不想去算逸尘在做什么,哪怕是会让清和这么多年的计划毁于一旦他只想让逸尘过得自在。 逸尘是清和在这俗世间为数不多的惊喜。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弟子明天会去做什么。 在这几个甲子里周而复始的无趣日子因为逸尘而有趣起来。
清和把逸尘的画邮给谢衣,什么都没说。谢衣回信,写了两个字:多谢。再就是说说近况,他们一切都很好,若有空希望再聚。 逸尘学会了临市的名小吃做了给清和尝,都是面点做起来得心应手。清和在旁边看着逸尘脸上抹了面粉,看着好笑但是也就看着而已。逸尘知道清和高兴,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清和看着是看着,也没忘记给逸尘喂两口酒喝。 零零碎碎的吃下来半饱,逸尘带的酒也喝得见底,剩下一个空酒壶。清和折了枝桃花插瓶放在烤箱上面,斜斜的很好看。用酒壶养花的,多半也只有清和一个。逸尘莫名的想起了那句“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在这个早春时候倒是十分应景。 逸尘看清和抓了一把小米在院子里逗鸟儿玩,清和回头看逸尘收拾完了端着一壶新酒过来,长板凳让了一半出去。逸尘学着那天清和的样子,喝了口酒呵出一团白气。果然是很安逸的事情。 清和想想逸尘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长得可以说是足够平顺,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所谓的叛逆期,逸尘当时也只是疑惑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父母只有师父。不过逸尘不爱出门也比别家的孩子想得明白,自己本就无父无母,找到了又能如何。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只有清和,仅此一人足矣。 清和倒是省心不少。
睡前清和告诉逸尘,他的屋里换了新的安神香,闻着与清和用的一样,淡得几乎察觉不到的梅花香。逸尘站在屋门前欲言又止,清和也耐心等着不着急。 “师尊,明天见。” “嗯,明天见。” 逸尘不想说的话清和不会多问一句,帮他关了门回自己屋。逸尘这边剩下他自己就开始胡思乱想,清和教过他的东西太多,桃花的意味又如此暧昧,暧昧得让逸尘不得不想太多。 清和也察觉此举有些不妥,他本该让逸尘断了所有念想,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再做打算。眼下逸尘乱了,清和的心也定不下来。清和等逸尘睡了又抱着酒去找那位,那位在地下才等得了好消息,清和找上门来。 那位见又酒喝也不敢乱说话,上次揶揄逸尘的酒自己丢脸丢大了。自己盼着想喝的酒被那么评价也只有清和才不生气。那位也只是跟清和说些家长里短,天上哪家的哪位又怎么了,说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偏偏这人能说得天花乱坠比茶馆的说书先生还精彩,简直身临其境。 那位知道清和惦记的事太多,从面上简直看不出清和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烦扰。倒是清和八卦听到一半问那位:“你之前说的,可还算数?” “什么?” 那位许给清和的事太多了,多得喝酒的时候随口就来,他哪里还能想得明白清和说的到底是什么。 “没事,喝酒。” “神神秘秘的。” “那也比不过你,这么百年,你为何要如此帮逸尘,为何又还能如此安稳。你的身份,山人不敢再猜了。” “清和你……” 这位再不敢多话。确实,他这么私心帮逸尘早就该露陷了,偏偏还过得比任何人都安稳。清和的猜疑也不是没道理,那位打哈哈就把话题扯远了。那位也是仗着这事和逸尘有关系,清和才不那么追根究底的问下去。
那位的身份一直没明示给清和,清和也懒得去猜。只要酒喝得尽兴比什么都重要。逸尘屋里换了新的安神香睡得比以往都要好,整夜都是些旖旎的梦,旖旎得他不愿意醒。这些清和自然不知道,逸尘有心想藏一些东西也能瞒过去。 清和喝了一夜的酒清醒得很,逸尘早上来敲门的时候他也不过刚刚回来随手找了本书在看。 “逸尘,入三月了呀。” 日子过得慢,慢得没人去注意日头长短。逸尘听了清和的话愣住了,下意识的问:“师尊,今天吃春卷么?” “正好,可以做荠菜馄饨了。” 说起荠菜馄饨那又是另外的事,逸尘当时还小,清和怕他无聊带他在家自己动手做春卷当零食吃着玩,那一天剩的面太多顺手做了荠菜馄饨。每年春天俩师徒吃春卷都离不了荠菜馄饨。 眼下这么提起来俩师徒的心思全放在吃的上面。逸尘打伞去摘荠菜,清和抱着手站在屋檐下看着早春的雨在面前坠成一道幕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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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Mar 31, 2014 22:39:07 GMT 8
36 逸尘再入梦。 清和给他一个彩泥锦鲤,还带了不少好吃的小玩意。清和还当逸尘是个孩子一样的哄,逸尘也笑着全收了。整个太华知道清和出山的除了赤霞师祖和南熏,就是逸尘。清和回来只说让逸尘安心,从此凡尘俗世再也不会扰他的清静。 清和看起来与出山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倒是做什么都很高兴的样子。因为清和对外宣称闭关逸尘自然也不再下山刷侠义榜,俩师徒在太华的小院里那一方天地里过得倒是比往常还自在。 南熏每次来都看着俩人在喝酒,南熏都已经懒得去管清和。转头去对着逸尘就是一顿训斥:“逸尘,你师父有伤在身,你以前不知道我不怪你,眼下你怎么还能这么不管不顾。” “师叔,逸尘知错了。” 逸尘在一边低眉顺眼的样子清和看在眼里,清和自己也知道,南熏嘴上斥责逸尘其实最先听不下去的是他自己。清和再跟着认个错南熏也得个安心,俩师徒倒是能消停两天。 南熏这嘴上骂着倒也没真罚这俩师徒,就是今天把酒坛子收走了明天又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坛。气得南熏真想把这太华上上下下都翻遍了。前前后后一年多南熏都懒得骂了,只要发现俩师徒偷喝酒就让逸尘双手举着剑站在清和的小院里对着墙角面壁两个时辰。清和说什么都不松口,南熏非得在清和这里喝够两个时辰的茶才肯走。 南熏再来就是拿着清和这些年收习惯的信笺,清和懒懒的摆在桌上不去看,逸尘在一边也不说话。 “清和,逸尘人在这里,被找回去的三皇子又是谁?” “那人找回去的自然是三皇子。” 南熏知道要骗过帝王没那么简单,且不说血缘亲疏。这世上哪还能有第二个人能与逸尘长得这么相似。帝王的信也说得很简单,三皇子流落在外多年被寻回,眼下认祖归宗自然不能少。这种事,清和一向躲不过去。帝王还说,希望清和把逸尘也带着,他觉得两个孩子缘分不浅。 南熏到底也没问出一年前清和到底下山做了什么,清和等南熏走了才把信给逸尘看。逸尘看完了只说:“师尊不是在闭关么?” “这次下山,为师带你四处历练。” “可是太华……” “我诀微长老门下,教导弟子是我份内之责。” “师尊……” 逸尘跪在清和面前不再说话,他知道清和为自己做了太多,自己除了陪着清和也没什么可做。清和把逸尘拉起来坐好。 “逸尘,你志在修道固然好,只是为师本意不在成仙,往后怕是教导不了你太多。” “弟子此生所求只想侍奉膝前。仅此而已。” 清和看着逸尘不说话,逸尘的心思如此赤裸清和不是不明白。话头一转让逸尘收拾行李,自然也少不了清和的那些华贵的小玩意。一样样的数出来清和让逸尘全带着下山,自己去找赤霞师祖告假。 清和一去就是半日。 事已至此,赤霞师祖也明白。清和带着逸尘这此去可谓赴鸿门宴,若能活着从宫门里出来,俩人再待在太华往后只是麻烦不断。清和志不在修仙,不如放他下山去自在。 逸尘站在清和身后看着那个和自己神似的人一步步的走上前来跪在帝王面前,这一场认祖归宗的戏码不可谓不精彩。夏红珊当着众人抱着自己的儿子失声痛哭,失而复得的心摆出来给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帝王留清和说话,让逸尘去陪着夏红珊,怎么说他也和三皇子长得十分像。夏红珊看着两个孩子在她面前谁亲谁疏自然辨得出来。逸尘仔细看了看,三皇子的容貌偏像于帝王多几分,而自己像足了生母。也难怪帝王就这么相信了那人才是三皇子。 清和这边和帝王下棋。帝王问起太华近况,清和说自古以来,太华众弟子勤加修持,硬是以凡人血肉之躯,镇住太华秘境中无穷凶煞。符咒剑法均不过雕虫之技,何况任凭符咒如何强横,也终将凋朽衰亡。故而,他决意带逸尘下山游历,太华弟子不该囿于区区太华。 清和这话也说得十分明白,就算他人不在太华,那也不是随便能让人欺负的。帝王倒是把清和的意思读解得很清楚。 帝王落棋请清和帮他做件事,说起来不过是密探回报有妖物横行,借拍卖之名买卖鲛人,最后货物与买主皆不知所终。事出有因,帝王想委托太华彻查此事,正好清和在就提起来。正好,也想看看清和的弟子有多大能耐。 果真如清和所想,帝王的酒可没那么好喝。 逸尘没了那些封印自身修为大有提高。 清和当着帝王的面交代逸尘;“若能除去妖物固然好,若有性命之忧不必勉强。” 清和让逸尘带着自己的剑立刻出宫,帝王连多一句交代都不让清骸酢貊口。 帝王也不忘记让人把三皇子领来给清和看。清和只是在宴席上远远看了一眼,近了才发现三皇子像足了帝王,他身上还有年幼时候的衣服残片,还有夏红珊亲手绣上的名字自然是假不了。 三皇子本被农家人捡回去,见他好学勤快送他入了学堂。几年下来农家人早逝,三皇子也不想离了太远,就留在村里做了教书先生。那日他不过是难得到长安城转转,帝王安排的近身侍卫见了就远远跟着,一直跟着他回了私塾,几人这才察觉他们跟错了人。 这一年清和闭关,逸尘自然不能下山。 几人本就不该犯这样的错,留下探查了那人确实不是逸尘,也没有一点武功底子。就连在院里捉只鸡都费劲,这样的人,如何都装不出来。几人谨慎的回报帝王,加之这些年清和一直强调逸尘只是他从路边捡回来的。帝王让人仔细探查下去,从那人被农家捡回去的时间以及他带着的信物,帝王让人带进宫看,比逸尘还像自己的孩子。 三皇子本就知书达理,识得礼仪诗书,以前的事隐约记得。夏红珊才见他第一眼险些失态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失声痛哭。 而眼下,三皇子是找回来了,逸尘却是没了活路。 帝王要有容人之度,可帝王无法容忍这个世上有两个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他坚信李焱没有死,他更倾向于清和身边的逸尘就是自己的孩子。清和把他教得如此的好,哪怕就真无一丝血脉关系帝王都觉得,只要是逸尘就好。 现在他认回了三皇子,不管出于何种考量,他已经容不下这世上还有个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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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Apr 5, 2014 23:13:14 GMT 8
37 清和的断剑是紫胤修复了的,他也相信逸尘心里自有考量。逸尘只从清和那里得了一句交代,带足盘缠连夜出宫循着线索一路从海市追查到了江陵,一路上也不忘记到处找好酒喝。逸尘半途救回了桢姬送到灵虚真人处,没想到又在海市的博卖行看到了她。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江陵那个口碑极好的灵虚真人。逸尘再去玄妙观,灵虚屏退左右,逸尘开口:“我有一事相问,望观主不吝赐教。我所捉鱼妇,是否被你剖去内丹、送入海市?” “哈哈哈哈哈哈!我当什么大事,原是这个!太华如此无能门派,除妖不力一味谄媚贵胄。我除妖济世,杀的妖类岂止千百,是我所为,你又待如何?” “……吸纳内丹之术乃是邪道,为各正派所不齿,而你竟毫不避忌?” “你又有过什么惠泽苍生的功绩,也敢质问于我?” “百余年前,中原修仙门派曾有公约,擅取异类内丹以资修为者,以死罪论处,人人得而诛之。我,是来杀你。” “我能将妖奴卖去海市,便不能从海市买些什么?” 逸尘虽有防备但仍被灵虚祭出的翻天印困住,清和教过逸尘不少,虽然另有天地,但是灵虚妄图动用禁术炼化翻天印与自己同化融合。法宝抵充主人之力,翻天印里的天地变幻莫测,逸尘见灵体幻成灵虚模样,实在懒得多费唇舌。 这一战逸尘打得极为辛苦,灵体自认不会输。也不知是他低估了逸尘还是高看了自己。 灵体怨恨而不甘:“小子……你……剑意森寒……刻毒寡恩……为报你这透心一剑,本尊……送你一份大礼…………” 逸尘还来不及反应,身后剑光袭来擦过手臂,袖子裂了一道口并未伤及他分毫。灵体还来不及说完的话就这么散去。 “师尊?” 逸尘回头见是清和,提着剑不悲不喜,再眨眼清和却不见了。自己的衣袖被划伤不是假的,也只有清和才能做到这么拿捏精准。从翻天印里出来灵虚实在不甘,灵虚被翻天印驱使本就消耗不少灵力,此时修为尽毁。逸尘不想取他性命随他自生自灭。 逸尘出了灵虚的房间,整个玄妙观空无一人,道观中的弟子悉数不见了。逸尘察觉不妥一步步小心后退,屋檐上站着的鸟儿拍拍翅膀站在他的肩膀上。逸尘回到灵虚的房间关门再查探屋外情况,不少人手持兵械围住了房间。 逸尘这时候才懂,清和所说的“若有性命之忧”是何意思。那时候清和就已经料到帝王让自己出宫除妖的目的。若自己被妖物所杀自然好,若能活着,定是再也见不到清和。 帝王只要他死。 可在翻天印里那人明明就是清和。逸尘不懂清和所说“不必勉强”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逸尘肩头上的鸟儿口吐人言,分明就是清和的声音。 “逸尘,你此去凶多吉少。长安不可再回,鸟腹中有传送灵符,为师在别居已经设下传送阵,你且前去,一路小心躲藏。待长安事毕,为师即刻前去与你会和。” 清和的处境逸尘也明白,既然帝王想要他死,自然是不会让清和出宫来帮自己。知子莫若父,自己的父亲逸尘怎么又会看不懂。那人把清和扣在宫中明明就是告诉他,想要清和安好,就定要看到自己的尸体被人送回长安。 鸟腹藏着的传送灵符是清和亲手写的,逸尘一眼就认出来了。逸尘不介意这时候硬闯出去,可他顾忌着清和还在那人手里。清和若想走,谁能强留他在宫中。况且,还有太华。逸尘希望遵从清和的安排,全都得到最妥善的安排。 逸尘认得这是几年前小曦来太华的时候谢衣留下的偃甲鸟,随意摆弄了一下还听见了谢衣的声音。谢衣说他已经从清和那里听说情况,偃甲鸟可自爆,若有危险可自救用之。 逸尘手里有清和写的灵符,谢衣又告知他偃甲鸟可自爆。逸尘哪里还会勉强自己硬闯出去给清和添麻烦。 屋外的人还没等到逸尘出来,就先被屋内的爆炸给震得东倒西歪。他们也防备着逸尘会趁着爆炸的粉尘脱逃,迅速站稳了四面八方漫天的箭飞出来,根本不给屋里的人一丝活路。 逸尘早已借着传送灵符逃走,此时的情景他是不知道,清和也不知道。剩下满地坍塌的破损,待粉尘落定再多的人也找不到逸尘的尸体。因为灵虚的房间里藏着暗室,原先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因为爆炸全都混到一起,也分不清哪个才是逸尘的尸体。倒是找到了不少逸尘的衣服碎片。 清和一直在宫里待着,帝王每日好酒送过去,清和照单全收。空下来陪着帝王下下棋,给三皇子讲讲学。三皇子与逸尘长得太相似,清和不仔细还以为面前的人就是逸尘,想着手里的酒就给人喂过去。 三皇子倒是也习惯了,抬手接过去也能陪着喝两杯。 帝王让人请清和过去,清和一脸平静的照常坐下陪着下棋,帝王的话极少,清和也不多说,室内只有落子声。 “清和,你可有想过再收一个入室弟子。”帝王问得极为随意。 “山人只知喝酒度日,实在是懒。” “清和,若你想走,朕不留你。只是日后,莫再相见。” “谢陛下,山人就此告辞。” 话说到此,清和也明白帝王想做的已经做到,且不说逸尘有没有安全逃走,至少在清和没再见到逸尘之前就当自己的弟子已经死了。 清和起身告辞,如往常一般。帝王看着棋盘上清和落的最后一子,清和只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若帝王有心即可赶尽杀绝。清和平日的棋风不会如此示弱,帝王转念想想随即明白了清和的意思,低声轻笑起来。 “清和啊清和,此生再见我定治你欺君之罪。”
夏红珊这边和三皇子说话,爱子失而复得每天都要拉着说好久的话。转头看见旁边的甜杏底下压着的珠子捏在手里,端着茶喝一口,杯壁浮起一行小字随即消逝。 “逸尘已安全,他的泣珠留于你。多保重。” 珠子被夏红珊不动声色的藏于口中咽下,眼前的哪怕是偃甲人,也一样是自己的儿子。
38 夏红珊自从在宫里见到那个和逸尘极为相似的孩子就已经明白这是清和的一个计,不如将计就计。再后来的种种印证了她的猜想。若不是有清和留下的讯息,她一定以为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帝王看着清和留下的棋局明白了清和的用意。清和一向不把他当帝王看,输赢也都随意,也惯于给自己留多条后路。这次清和的棋引着帝王一路赢得畅快,以至于清和无路可退。 清和想说的不过是一声多谢。 清和不是不能赢,是不想。这次让棋,也不过是感谢帝王陪自己演了这么一出戏。多年的旧友彼此都看得明白,就算帝王此次不追问逸尘是不是真的三皇子,也难保日后三皇子即位,他的两个哥哥借逸尘的身份来挑起祸端。再演一出偷梁换柱,那才是真的大麻烦。 如此,逸尘的假死对彼此都好。 帝王明白,此生他再也见不到清和与逸尘,这也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次,最大的妥协。 清和直接南下住到自己的私宅里小隐隐于市。他给逸尘的传送符咒并未直接到南方的宅子。逸尘在谢衣设在纪山的旧居里躲了一段时间,换了常人的衣裳藏着剑一路步行南下,一路上都有清和安排好了住所,衣食无忧倒是没受苦。只是让清和好等。 清和如往日一般提酒壶回家,进屋看见桌上摆着自己的剑,转身看见逸尘撑伞抱着一壶酒站在院里。 逸尘一路都有留意周围状况,一连在屋外谨慎的守了足一月他才敢确认清和周遭没有帝王安排的人在监视着。清和也隐去了眉间的印记换上常人的衣裳,与周围人家并无分别。 再往后有长安的消息零碎传来,帝王传位于三皇子。自然,三皇子生母被奉为太后,不可说不风光。清和得知这样的消息索性也安心带着逸尘四处游历而去不必再躲藏。三皇子的秘密永远只是秘密。 不过清和还是又问了逸尘:“逸尘想做什么。” “想做教书先生。” 俩师徒收拾收拾找了个好日子卖掉南方的房产,一路寻着人烟罕见的地方去,游山玩水。终究还是在纪山附近的小村子里落了脚安定下来。 村里人只知道有何先生与陈先生都爱极了喝酒。俩人住的屋子除了酒就是书,倒是也把村里的孩子教得十分的好。 清和与逸尘在这住下之后也就不再动挪窝的心思,闲暇时候清和写字喝酒看逸尘带村里的孩子爬山摘树上的果子。倒是有一次过年逸尘高兴喝醉了,拉着清和说了一通自己睡醒了极度懊悔的话,那些本就不该说给清和听的心事现在全说出口了。 逸尘只记得他拉着清和反反复复的问:心悦君兮君知不知,知不知。 逸尘端着解酒汤喝得心慌,清和笑着摸摸他的额头看逸尘红透的脸,倒是先开了口。 “逸尘,你的心思为师明白。只是,此生你我名为师徒,为师不能做出有损师门之事。待来世……” “陈先生,你酒醒了呀!” 学堂的孩子大大咧咧的推开房门就开始喊。清和话还没说完,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围上来好不热情,清和早退到一边把院里晒的干柿子拿进屋分。 往后无论逸尘再怎么问清和再也不肯说他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只是每年春天清和都会折一枝桃花放在逸尘的桌上,日子就这么数着数着逸尘自己也老了。 俩人住了几十年的旧屋依然那样,这些年教导的孩子大都出人头地,外面繁华世界与俩人早就没了关系。清和的驻颜术修得极好,除了身子一日比一日弱看不出有什么变化,逸尘也只是比多年前成熟了一些。 某日清和突然问逸尘:“逸尘,想不想知道为师当年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逸尘给清和倒了一杯酒放在他的手边笑着说:“师尊还是不会说的吧?” “呵呵,是啊。只是逸尘,苦了你了。” “师尊,我们回太华吧。” 逸尘跪在清和面前伏在他的膝上,就像小时候那般,清和抬手摸摸逸尘的头。清和宛如笑着睡去一般并未回应逸尘,逸尘不敢动,就怕吵了清和的安稳。 “师尊,弟子从不觉苦。再待三月,去年酿的酒就可以喝了。师尊……” 逸尘突然想起清和带他迎着风雪上太华的那天,他不过是好奇的探头想看看周遭,谁知趴在清和肩头朝着长安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了漫天的白。清和抬手捂着他的眼睛说:“逸尘,不要看。” 不知怎么地,就这么一句话,清和的怀里突然落满了泣珠,再滚入雪地里不见。清和把珠子兜在手里捧给他:“逸尘你看,这是天赐于你的,旁人是没有的,也求不来。” 无端起了一阵风,吹落了院里的槐花,铺了一地的雪。 逸尘一夜白头,他自觉能陪着清和一起老去已经是最大的恩赐,无论清和想说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清和虽然这些年离开太华再没回去过,可逸尘明白,清和不仅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太华山门上下的安全。清和曾说过,他入太华之前就不是个潜心修道之人,要换作在天墉,多半早被逐出师门。 逸尘收拾清和的旧物找到清和空时画的最后一幅画。细长条幅上只有一枝半开的桃花,还有两句被水洇得模糊的诗。 自从清和离山之后南熏也默许了逸清定期去清和房里打扫,从不假他人之手。此时赤霞师祖依然任太华观掌门,某日她与南熏说话,弟子传话说逸清有事要报。逸清说:“师祖,师父,清和师叔和逸尘师弟,回来了。” 清和是赤霞当年最喜欢的弟子,教导不可谓不用心。 清和的蓝色道服和剑摆在他的房门前,旁边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白瓷瓶。逸尘满头白发背对着她们长跪着不起。逸清不敢上前去,赤霞只是远远的站在院门前看着。 “回来了啊,回来就好。” 倦鸟终归有返巢日,若清和有得选,这些年都待在太华又将如何已经不作猜想。清和唯独不遗憾的是没有因自己的作为给太华引来不必要麻烦,逸尘亦一直在心里感谢清和这些年对他的教导……以及陪伴,甚至为他搅乱了朝纲。 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清和想说的逸尘早就懂了。 且逸尘自问这些年他与清和之间清清白白,所以才敢以太华弟子的身份带着清和的骨灰回到太华。而自己,除了太华也无家可归。 太华的清和真人与他唯一的弟子逸尘早就被口耳相传成了云游的仙人。当年清和一剑削平了太华山头的战况说起来依旧让人热血沸腾。侠义榜的逸尘子早已经成了传奇,只是太华弟子下山刷侠义榜都不约而同的用着逸尘子这个名字。将两人葬了之后,逸清只要空下来就带着酒去看清和与逸尘,就算是南熏想再管着清和喝酒那也管不住了。 南熏想起清和闭关的那一年,她罚逸尘举剑对着墙角面壁两个时辰,实在是有些过分。不过南熏还是把逸清喊住了。 “逸清,你再去别带好酒,清和不爱喝。”
39
逸尘睡醒了看着窗外阳光明媚,早春难得的好天气。梦里看见的东西前前后后理了一遍想着要怎么对清和说,衬衫扣子扣到一半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清和的房门半掩,人不在。那日逸尘看过的剑已经不在,剑鞘被丢在地上。逸尘这都想明白了,翻天印里那个一剑结果了灵体,阻止言灵偈说出口的就是现在的清和。那把剑明明是自己见过的,为什么当时就想不起来。 “师尊?” 逸尘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敢跨进去。晴天一个炸雷,天空迅速黑下来。雨点狠狠的砸在地上,只看见闪电把天空劈成了两半。逸尘不管不顾的往前厅跑,还没跑到大门前就被人束了整个人伏倒在地,挣脱不得,半张脸贴在泥水里。 逸尘眼前是一双黑色的鞋,抬眼看去那位周围撑开结界雨水不沾身。 “你不能怪我,我不能让你害了清和。”那位极好心的给逸尘撑伞,蹲在他面前。 “是么,那么为什么不罚到我身上!此事于师尊有何干系,谁害的我谁又给我个公道,为什么不去罚!” 那位见过跟在清和身边不爱说话的逸尘,也见过喝醉了赖着不肯好好走路的逸尘,也见过为了清和让鹤童子私下来找自己还说得自己心服口服的逸尘。唯独没见过现在的逸尘,眼里再没平日的温和,有的只是恨他阻拦了自己去找清和。那位见此状也不怪他口不择言,只是收起了脸上的笑。 “你以为你能好过?既然你要为清和求一个安心,那么劈在清和身上的雷你只能看着。好好看着,这就是因为你,清和该付出的代价,而你该付的代价你可还记得。” “师尊如何才能回来。” “我说过了,九道天雷,清和挨过去了,就能活下来。至于你,八十一道镇魂釘也不是闹着玩,你要挨不过去清和的苦心也不过如此了。” 那位把逸尘拽起来看他站在雨里不说话,好心递过去的伞被逸尘抬手就丢到一边。一向干干净净的逸尘满身泥污前额碎发贴在脸上,看着那人眼神恶狠狠的。 那人明白,这是恨。 逸尘恨天不公,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是清和的累赘。 “哈哈哈哈哈……镇魂釘?天雷!我不曾恨过命之不公,当年杀我之人我也不恨。可是,你们……呵呵,师尊为我逆天改命确实不对,可有人先来问过缘由?如此草率也难怪我当年惨死也不过草草了事。这就是天,所谓天命不过如此为何不逆!天道何在,公道又何在!” 逸尘愤怒的指着面前的人,也不管面前是谁。一直憋着的怒火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整个人却还是那样阴沉着。 那位也才明白,这就是逸尘心里的阴暗面。哪怕他活得再如何安稳平顺,终究还是不甘心。逸尘的逆鳞,就是清和。 那位也不多话,抬脚踢在逸尘小腹上。看着再次滚倒在泥水里的逸尘居高临下。 “李焱,今天清和为你所受的一切你必须好好看着。这是清和的劫也是你的劫。同时,我不能理解你的怨恨。” “呵呵……是啊,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逸尘摇摇晃晃站起来,脸上的泪和雨水混到一起,眼睛通红的问:“那么,我的罚呢?” 那位领着逸尘到了西王母面前,哪怕是西王母也被逸尘的样子惊了一下。她知道清和一向过得安逸,对自己对旁人都从不亏待,更何况是自己的入室弟子。哪会这么狼狈。西王母看一眼那位,那位坐在一边闲闲的打着扇子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西王母也不问,就是让人领着逸尘往孽镜台上一跪。明镜高悬的前尘旧事一样样的摆出来,如何惨死如何入了轮回,这些年的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清和如何在逸尘入梦之后出手杀了翻天印的灵体,阻止了言灵偈。清和本可到此为止,可清和还请谢衣造了偃甲人去代替逸尘回到皇宫里去。一样样的数出来,清和的已经罪不可赦,逸尘理应同罚。 可念在逸尘本就枉死,事出有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于这如何罚,一直打扇子看戏的那位倒是抢着开口了。 “这事……不能轻易算了。依我看,八十一道镇魂釘,李焱以肉身每十年受一道。至于清和,天雷能挨过去,不如剥了仙骨打入轮回永世为人。” 那位旁边倒是有位白衣公子没等众仙说话,把那位的话给接过去了。“大哥,你这罚得太轻了些。十年一道镇魂釘,八百年,这区区凡人还能就这么养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说不出的轻蔑。逸尘本不在意这些场面话,倒是因为这话抬头看了白衣人一眼。逸尘倒是轻笑起来,心想这天界,也少不了人界的那些勾心斗角。仙又能比人高贵多少?白衣那位被逸尘看得心虚,抬着扇子隔空就想往逸尘脸上打。 地府那位抬手不动声色压下来,笑得一脸春风和煦。“那么,依二弟之见,该当如何?” 逸尘这事被捅破,惊动不少人,那位倒是成了天家的出面人。天上多少都知道玉帝的大太孙与自家二弟一向不和。老大懒得啰嗦自己找玉帝要了个地府的职位天天躲得远远的。大哥不在天庭,二弟难免觉得自己就是长子,这脾气惯性的就掩不住。 那位若不压着,这一扇子真打到逸尘脸上,清和定饶不了自家二弟。 白衣弟弟也知道今天这事不单单是处罚这么简单。收了扇子抬手懂礼的说:“是小弟鲁莽,此事理应由交与大哥断决。” “李焱,我问你,这么罚你,可认。” “认。” 倒是行刑前西王母开口了,说这事理应看在清和体恤弟子的份上,清和是否剔除仙骨再做商量。本身九道天雷,也不是一般能挨得住的。待逸尘把八十一道镇魂釘全受了,看清和自己意愿,是仙还是人,都随意。就算规矩再大,那也不是不可改。 逸尘被带走之后就一直旁观这一场到此为止于自己无关的闹剧。不管是天家的兄弟之争还是面前在商讨对他的罚。就连镇魂釘打入体内也没太疼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已经麻木。所有人都看着逸尘脸上挂着十分平静的笑。谁也不知道逸尘在等什么。 逸尘一直在听着的雷声已经渐渐消下去了,不多不少正好九道雷声。有天官回报,说清和已经自己回去了。听起来似乎已经没事,逸尘终于觉得可以安心。
罚也罚了,西王母倒是把二公子留下了。那人送逸尘回去,倒是先让他去好好洗得干干净净的,自己喝茶等着。 “多谢先生偏袒。”逸尘客客气气的先开口了。 “这你都看出来了?我偏袒你一来是不想丢了清和的面子,也想让那些人看看,你们师徒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逸尘也顾不上听那位的话里面有几重意思,只是憋得脸色苍白的看着那人手里拿着刚刚从他体内取出来的五彩流光小铃铛,忍着疼还是说了声:“多谢。” “你不怨我踢了你一脚?” “我出言不逊,应该的。” “呵呵,逸尘啊逸尘,你一点也不傻。”
40 逸尘当然不傻,既然早就计划好,自然要做足了戏码给人看。只是逸尘没想到那人会趁着踢他的时候把法宝用在他身上护住丹田。那时候说的狠话也不是不恨,那一句话是说的真心实意。 那人走之前说:“逸尘,我今天且与你说实话。这法宝是清和让我去你家鱼池里取的。他怕的是你被牵扯入内他不在你身边,你无术法护身不能自保。你只是凡人之躯,此法宝只护得住你一时。但今天若清和有此法宝在身加以炼化,他定毫发无伤。我说这些只想告诉你,给爷活着,不为自己也想想清和。” “逸尘知道,多谢先生。” 那人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手里的药丸人参一盒盒的往桌上摆满了才走。 逸尘把嘴里憋着的血吐干净了把参片放在舌下压着。迷迷糊糊的用传音铃找鹤童子问南熏有没有清和的消息,南熏那边还没说话鹤童子带着哭腔开始嚷:“逸尘你个骗子,说好真人不会有事的,你凭什么让真人为你去挨天雷!你知道不知道真人到现在还没醒!” 既然逸尘能与地府那位合演这出戏,自然也会告知南熏一声。逸尘本就忍着剧痛,听了鹤童子的话喉头一阵腥甜,最后一口气提不起来直接晕了过去。 清和领着逸尘入梦,执意要逸尘再活一次,好好的活着。哪怕是到了帝王面前清和都不担心,偏偏是在翻天印的灵体面前,清和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所谓言灵,哪怕是一个字都不能让那灵体说出口。再往后的日子清和都看着,那时候的逸尘和在他身边的逸尘并无分别,只是清和一直自持是逸尘的师父,不能做出有损师门之事。 还好,终究还是无愧于心的回到了太华。 清和提着剑,看天边卷过来的黑云夺门而出。 天雷是躲不过的。 清和从没这般狼狈过,发冠被击得粉碎。他很少有这般散发的模样,以剑撑地勉强站立。一个腾云看来是躲得足够的远,看看已经不知身处何处,一片旷野。头顶上黑色密云旋成一团,盖得周围一片黑。闪电刺眼的劈不破天际的黑云,雷追着又劈到了清和身上。 清和忍着硬生生的受了,吐了一口血,袖子已经被血染得乌黑。就连胸前的旧伤都连带着隐隐作痛。清和心想,这算不算祸不单行,早知道就该听南熏的话这几百年里好好修行。 雷劈过的地方一片草木焦黑,清和勉强撑着剑走了几步,让他如何甘心就这么被天雷劈死。紧追着又一个雷打下来,清和被逼着半跪到地上,却还硬撑着站了起来往前走。待第四个雷劈下来的时候清和已经走不了多远,伴随着雷声滚滚还有天人指责他的声音。 “清和,你罔顾天命逆天而行,你可知错!” “山人何错之有!” 清和话音刚落,又一道雷落下来。那种从里到外分筋错骨一般的疼,比当初被温留伤了的时候还要重几分,清和还是强忍着站在旷野里摇摇晃晃。 “清和,你为了一个凡人逆天改命,还敢说你没错!” “他本就该是九五之尊安老终生之命。” 天官听不得清和的任何辩解,他的话才说完第六个雷又劈了下来。就算是渡天劫挨过了三个雷一般也就差不多了,能如清和这般劈了六个天雷还能站起来的实属少见,天界都找不出几个来。 “清和,即便他是帝王之命枉死,那你也不该逆天而行!这就是你的错!你可认!” “不认。” 等着清和的还是一道天雷。就连施法天官旁边的小吏都看不过眼。天官等的就是清和认一句错。上头有交代,这事可大可小的就能过了,偏偏清和还记得当年逸尘的枉死以及这几百年里受的苦。清和一向固执,怎么会认。天官看着清和又站了起来,已经没了多少力气。而劈下来的雷是一道比一道要狠。 “你当真这般固执。” “呵呵,既然违反天道的是我,罚我认。” 天雷没有立刻劈下来,清和撑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最后。想想这十年里跟逸尘相处的点滴,他已经能安然度日不再受言灵偈的诅咒清和也可放心。清和相信没有自己在,逸尘也能过得很好。 头顶的云越来越厚,沉沉的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旧伤复发的清和突然想起了逸尘易骨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的痛。如果是,还真是苦了逸尘。 第八道雷劈得无声无息,清和再一次被击得伏在地上。满身的血污,蓝色道服已经被灼得衣摆焦黑。天官听着清和呵呵笑着,如他往常一般的笑得那般风轻云淡。他们都看着清和又站了起来,这一道雷已经劈得清和快散了魂。能挨过九道天雷罚的人不多,能挨过了八道天雷还能站着的就只见过清和一个。 他们也眼睁睁的见识到了清和的执念有多深。 “你成仙不过为了一己执念与私心,这第九道雷本仙不会手下留情。清和,你的命,交给天来决断。” “天?命?呵呵!执念又如何!私心又如何?已经位列仙班的你们谁又没存了私心执念,想得道长生是不是你们的私心!想位列仙班是不是你们的执念!没有执念你们又为何要修道成仙,安安心心入六道轮回你们可愿意?我清和逆天改命可有害人性命,何错之有!既然要罚,我清和何惧之有!我的命,由我决断!” 清和以剑指天朝执刑天官怒吼,一向温和的他听了那种话都难免觉得好笑。最后一道雷怎么都躲不过,就算是真的要死,不如死好看些。清和摆出太华剑法起手式,漂亮的挽了道剑花,左手双指并拢抹过剑身,使出了玄凝剑,站得直直的。 执行天官只当清和只是个小散仙。葛山在一旁看着不做声。 越重的天罚雷越是悄无声息,迎上天雷的是一道青光,清和把一半修为附在剑上硬生生的把最后一个天雷打散,人,依旧站得好好的。 只有葛山看出来了,清和使的是太华剑法太清御云式。也只有清和才能使得这样的好看,葛山都忘了,清和多少年前也是这般的出手凌厉不留情,直直的削平了太华的山头。 执刑的天官看得手都在抖,他不知道为何清和还能站着。 清和说了,他的命只由他自己。且说到做到。见头顶的云渐渐散去不再说话,转身朝着来的方向往回走。 清和一步一步的走得坚决,再也不说什么。而清和本身也没说错,没有执念又为何要修道成仙。执刑天官回去复命,葛山追上了清和。 葛山想扶还是没伸手,骄傲如清和怎么会接受,只是跟在他旁边。 “清和,为何还要跟天官对着干。” “无规矩不成方圆,左右不过九个天雷,受了又如何。” 葛山听了没说话,不管是当年温留大闹一场抢了甘木之力还是今日的事,说起来,最守规则的明明就是清和,这样的人入了轮回道还有什么意思。 “葛山君,附近可有池子,我好歹要梳洗束发,这个样子回去会吓着逸尘的。” “嗯。” “呵呵,山人都忘了,还有镇魂釘。” “镇魂釘,逸尘替你受了。” “呵……逸尘……” 葛山看着清和笑着如平常一般,说完身影晃了晃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就连执剑的力气都已经用尽。葛山把清和扶起来,无奈的看着他昏迷不醒施了术法先护住心脉。 葛山忘了清和是如何的护短,镇魂釘,逸尘只是肉体凡胎如何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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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Apr 13, 2014 1:19:28 GMT 8
41 葛山的话没说全,清和也没听完。 葛山先把清和送到南熏那里,清和被南熏灌了不少的好药还没醒,紫胤拿着清和的剑摇头。剑身布满了裂纹,别说再用,就是再不仔细都会断。 清和醒来模模糊糊的听南熏和紫胤在说话。就听见南熏在一边开口问:“清和,想喝水还是喝药。” 清和答得顺口:“酒。” 南熏跟紫胤笑着说:“紫胤你看,清和还知道找酒喝那就是好了。” 清和这一闹整个天界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外面已经把清和传得神乎其神,能站着到受罚到最后的确实不多,让他们惊奇的是清和竟然敢执剑朝天怒吼。就连地仙知道清和在南熏这养伤都难免好奇的问问。 也就只有熟识的这几人知道清和是不想坏了规矩又气不过天官说他错。在清和看来自己逆天改命就是没有错,错就错在坏了天上所谓的规矩。 用清和的话来说就是,对错由心。 清和醒来才细问了详情,知道逸尘每十年受一道镇魂釘也能稍微安心一点,至于自己是做仙还是入轮回做人也由得自己选。 清和醒了在南熏这一刻也待不下去。鹤童子哭闹拦着不让走。 鹤童子这一闹清和才知道,好在当时逸尘有那位给的千年参片吊气,不然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南熏赶过去的时候逸尘吐了满地的血,一道镇魂釘死死的釘在心上,往后逸尘只要动气只会越来越疼。多亏得地府的那位也开了口,逸尘的命谁也不许去取。 这才算勉强把命给拉回来。 逸尘醒了见是南熏,二话不说先跪在南熏面前怎么说都不起来,只说自己不孝,不应该拖累清和。最后还是南熏说:“你不是我门下弟子,要罚,那也得清和说了算。” 南熏带着逸尘回自己家看清和,清和还没醒。鹤童子守在门外死活不让逸尘进屋,他坚持清和会受伤都是逸尘的错。他也不知道逸尘受了镇魂釘,发狠的把逸尘推得整个人撞在廊柱上。逸尘本就内伤在身被鹤童子这么一推也不坚持了,只是说他回去等着清和。 逸尘连清和的面也没见着就被鹤童子赶走了,清和给的传音铃鹤童子说什么都不想要,南熏拿着每天都问问逸尘身体如何,也告诉他不必担心,清和虽然没醒但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逸尘不怪鹤童子不让他见清和。当初他跟鹤童子说好的,他不会害了清和。可眼下清和没醒,确实是自己的错。只是清和不在家,他也每天熬药膳喝,听南熏的话好好养伤。只是想起清和的时候心头止不住的痛。
南熏送清和回去的时候逸尘不在家,南熏是满葫芦的药全塞清和手里叮嘱他千万记得吃,还有,戒酒。清和等南熏走了又摸着披了件衣裳跟往常一样坐凉亭里喂鱼,逸尘的画本还摆在旁边,清和翻了翻,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逸尘过得还不错。 逸尘还跟往常一样,提着篮子装了茶壶茶叶,抱了小炉子往凉亭走。远远的见清和在急急的跑了两步,篮子里的杯盘碗盏撞得叮铃叮铃一片响。清和听见转头看他,抬手挥了挥。 逸尘也不着急了,走到清和身边把东西放好,见清和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喊了声师尊就再也不说话。 “这段时间,逸尘一个人可好?” “好,师尊可好?” “我也好,就是你南熏师叔又不让我喝酒了。” “那弟子陪着师尊喝药。师尊,去年酿的酒可以喝了。” 逸尘自己脸色也不好。出去买菜的时候有人问起来只说清和出了远门。俩师徒以药代酒的碰了碰。 “浮生倥偬,有缘萍聚,当浮一大白。” “若这是酒,逸尘,可不能喝。” “师尊都知道了呀。” “是啊,都知道了。” 逸尘也不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清和也不知道自己答的是什么。逸尘只觉得一切都想得很通透了,无论梦里的清和没说的那后半句话是什么,无论往后是否要以这样不老不死的姿态活八百年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清和还好好的就足够了。 那位再来还是那样嬉皮笑脸的样子。俩师徒自知内伤并未痊愈也不喝酒,那人本想炫耀的端着酒杯又觉得没趣。谁让那俩师徒能把药喝得比喝酒还有滋味。 经过这么一事,清和也知道了那位的身份。那位倒是坦言,逸尘的事当初被瞒下去就是因为他那个二弟惹的货,再加上逸尘救过那位的命。前前后后加起来那位所做的,也不过是在报恩。 那位稍微提醒逸尘才想起来,他年幼在宫中的时候从自己的两个哥哥手里抢下一条半死不活的金色锦鲤,养在自己身边过了一个冬天。后来某一天鱼不见了他再也找不着。那时候的逸尘哪能想得到他救了这么一尊神。 虽然清和知道了那位的身份也待他如平常一般,也没分个身份尊卑。那位就是喜欢清和这种脾气,顶多只听逸尘喊他一声先生。 鹤童子那边闹了好久的别扭,就算他知道逸尘帮清和挨了八十一道镇魂釘心里还是接受不了。清和被送到南熏那里的时候的样子被他死死记着,怎么想都是逸尘的错,甚至于有些别扭的觉得逸尘就该去受镇魂釘,就连天雷也应该一并受了。 鹤童子看来清和是没有错的,而当时情况太紧急南熏也忘了避着他。就这么闹了大半年的别扭鹤童子勉强能和逸尘坐一张桌子吃饭了。刚刚开始的时候要不是因为有清和在,鹤童子连逸尘都想一并赶走。 逸尘也不生气,每次都做不少好吃的哄着,这大半年过去了,鹤童子还是不跟他说话。清和与南熏也不管俩人之间的事,小孩子闹闹别扭早晚会好。逸尘趁着鹤童子去厨房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不让跑。鹤童子发狠的又把逸尘推撞墙去了。 鹤童子本来想跑,想之前他也这么推了逸尘一把,逸尘当着他的面一口血没忍住直接翻上胸口,半张手帕都染红了。眼下站稳了看着逸尘不说话。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逸尘是没事,不过内伤也没那么容易好,一直脸色苍白的他看起来什么时候都很虚弱。 南熏跟鹤童子说过,这事不能算逸尘的错。清和也有说,若不是逸尘帮他受了镇魂釘,自己早就魂飞魄散。鹤童子自己也知道自己别扭,再加上他推了逸尘那一把才知道逸尘受伤不轻。只是心里始终有道坎过不去。 鹤童子觉得清和苦,为逸尘觉得苦。往后还有八百年,整整八十根镇魂釘。谁都明白,镇魂釘打在逸尘身上,清和在旁边看着也不好受。 或许,能让清和觉得稍感安慰的,也就是逸尘的镇魂釘只需身负一根就好,从不叠加。可清和也得身负八十一道镇魂釘再活八百年,从此伴着他生生世世轮回。清和自己也不想去提起。 眼下鹤童子听了逸尘的话憋了满眼的泪扑逸尘怀里哗啦啦的哭。 旁人都觉得俩师徒苦,偏偏这俩还能苦中作乐。只有鹤童子帮他们把眼泪都流光了。 清和见逸尘牵着鹤童子回来,笑着把药喝了觉得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42 那位从西王母那里要的甘木终究还是没用上。这么一闹也都知道清和师徒不是好欺负。能挨九道天雷劈了好好站着的只有清和,被镇魂釘锁住了还不死的凡人也只有逸尘一个。再加上那位还欠着逸尘一条命,真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还都还不完。 清和没有因此徇私,伤稍好一点自己上天庭领了八十一道镇魂釘的罚,回家之后清和几乎灵力全失与常人无异。还是逸尘偷偷把那位给的各种灵丹妙药化在药里才哄得清和喝下去。往后的清和也只能慢慢养着,南熏每次来都要笑这俩师徒是病秧子,冬天离不开火炉。 清和那边笑得老神在在给南熏斟茶。往后还有八百年,足够养出一把好壶。 所有因为地府那位与清和关系亲厚所以才能被庇护的传言就这么不攻自破。那家的二公子因为犯错自然眼下暴露了自然也不好过。俩师徒的日子倒是过得安静起来。 逸尘有时候会做梦,自己与清和都被链子锁着,有酒喝有花看。在太华的那一方天地里过得悠哉自在,有时候所谓自由与不自由也没什么太大分别。 最初的十几年里俩师徒还住在原地,只是再往后年龄越大也瞒不住不老不死的事实。找了个借口搬家,逸尘与朋友告别,虽然舍不得,但是终究还能书信往来就是好的。 清和去找了沈夜和谢衣,只是照常的送了一坛酒说了搬家的事。十几年里清和容貌不变,逸尘也不见老,本就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俩人也没细问,只说若有需要尽管写信来就好。 谢婆婆已经去了,谢欣儿和巴叶早就长大去外地念大学。小曦接手了沈夜的工作室,沧溟和华月开着私家菜馆安稳得很。瞳也照样好好的做着医生。所有人的生活都很平顺,虽然难免有小波折,似乎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逸尘搬家前逸清自己找上门来了,戴着南熏送的那条围巾,提着清和爱喝的酒说了一会话。 临走时候逸尘去送逸清。逸清才说:“总觉得再也见不到老师和逸尘了。” “不会的,姐。我们会再见的。”逸尘摘下他手腕上的铜钱给逸清系上。 “嗯,有事来找我。照顾好自己和老师。” 逸清抬手摸摸逸尘的脑袋,逸尘蹲了蹲身子。 逸尘回来才跟清和说,他明白了做仙是个什么滋味。 是啊,成仙是个什么滋味,不就是这么与身边的朋友生离,看着他们老去,而自己一直停在最开始的时候,这次告别此生毋需再见。该割舍的割舍,该丢弃的丢弃。谁又知道等到了来世大家还能不能再相见。 不管是朋友还是亲人,做了仙只能都割舍掉,忘记自己还有七情六欲。哪怕是再见到,虽然那个人依旧是那个人,可早就忘了啊。剩下的终究还是只有自己。 人在山上住,这不就是仙么,实在是高处不胜寒。 逸清送来的酒清和让逸尘给南熏送去,说自己在养伤不能喝酒。南熏拿着酒摆在桌上看着不说话。 再往后的日子俩师徒过得舒心,搬了家,辟了新的菜园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日子一天天过,数着数着。除了每百年的时候逸尘受罚清和会担心,其他时候也都这么安心的过了。 说起以前的事,已经风轻云淡了。 逸尘自问不能拖累清和,从不说多余的话,再多的心思都藏得好好的。就像梦里的自己,只要能得清和陪伴在身边就已经很好。那些关于清和的画逸尘也悄悄的让鹤童子帮他收着,逸尘不能再让清和平添烦恼了。清和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说什么,只要逸尘好好的。 只是现在逸尘怎么都不肯再枕着清和的腿喝酒看花,倒是换成了清和枕着逸尘,每次都安逸得不行。若在下午天气好,俩师徒的午睡能睡到日落,看身上都盖满了花瓣,一天也就过了。 逸尘每次去受罚之后只要安心调养也无大碍,只是每次都差点用甘木续命。差不多好一点就挨罚,再养,再罚,再养,到最后自己也都习惯了。 好在有那位作保,逸尘的镇魂釘最后会取出来。而清和自认身为逸尘的师父教导不力理应重罚,八十一道镇魂釘,就这么釘在清和的三魂六魄上随着他生生世世轮回不灭。 鹤童子经常来,多年下来也还是孩童模样,从逸尘这里学做糕点,学做菜,里里外外学了不少。地府那位也经常来蹭饭,说清和这里烟火气十足,才像人待的地方。 数着日子八百年也就这么过了。清和只说自己资格不够,自认渡不过这个劫,只求剔了仙骨入轮回永世为人。清和去见了赤霞,这些年清和的事赤霞都知道。清和自觉八百年前逆天改命的事有损太华清誉,求赤霞把他逐出太华,只求死前一个安心。 “清和,你入太华,为师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弟子记得。” “入我太华观门下,便与我太华同生死,共荣辱。太华弟子一生心血付与师门,而师门无可回报,所能为者,便是尽力庇护门下弟子。此事立派垂今,太华上下皆躬行不怠。便是诸天神魔,若要动我太华弟子,也须得先问过众长老。清和,你做得很好。你与逸尘都是好孩子啊。” “师祖,弟子就此拜别。” “清和,你安心去吧。” 八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逸尘受了最后一道镇魂釘也就这么去了。清和已经剔了仙骨,早早的在那位那里等着。逸尘去的时候那位跟清和聊得正开心,这放眼看去也只有清和不在乎他的身份,该挖苦挖苦,该取笑取笑。 “清和,你说以后没人陪我下棋喝酒了我该多无聊。” “再等几十年,我还会来的。” 清和铁了心入轮回再世为人,见逸尘来一局棋下到一半被那人收了起来。 “好吧,看看要等多少年这一局棋才能下完。送你们师徒一坛好酒,安心去吧,我不送了。” 那位一走也只剩下清和与逸尘,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喝了酒清和摸了根红绳子套在逸尘的小指上,牵着另一端套在自己的小指上。眨眼间红线就不见了。那位始终还是记得许给了清和这么一个承诺,被月老的红线套住了,从此生生世世都牵在一起。 逸尘想起了那位骗自己喝酒的时候跟清和说的话。“你要真喜欢逸尘,要么就得到成仙在一起,要么就手牵手入轮回我让月老把你俩生生世世牵在一起。”其实那时候逸尘都听见了啊,那时候他还以为是不可能的事。 逸尘不说话,清和牵着他就往桥上走,另一端是开得正艳的一片红花。没走两步逸尘还是把清和拽住了。事已至此,有些话再不说就晚了,再不说就后悔了。 “师尊,弟子……弟子……” “待来世,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清和也有再不说出口会后悔的话啊。
………………TBC………… 早…… QAQ,还有6更就完结了,貌似前前后后的BUG都圆回来了。如果发现了请一定要告诉我… 顺,这个没有番外的,因为不知道写什么。如果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告诉我的。青春期贴身教育除外!!!!这个我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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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Apr 13, 2014 1:19:52 GMT 8
43 小孩满周岁拈周是大事。 宇文家和夏家,两家邻居世代交好,偏偏两家的大孙子都生在同一天。俩家的娃还没生下来就定好了小名,按说小孩的乳名都得想个好养活的。宇文家的老头说他做梦有人托梦给他,说他家的叫清和。夏家老头不甘示弱的说自己也被托梦了,他家的叫逸尘。 且不说托梦是真是假,长辈给的乳名就这么用了。清和比逸尘早几分钟,前前后后的一个产房一个育婴室,又是一同被接回家的。两家的满月宴都合在了一起办。 宇文老头说自己的孙子长得乖,夏老头说自己孙子长得可爱。天天抱着比来比去的,俩孩子躺一张床上玩自己的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只要被分开就不高兴的哭。就连带出去晒太阳都得一起,两家只隔一堵墙,倒是喊一声就行。 眼看着满周岁了,拈周也就两家人合计在一起办了。俩奶娃娃面前摆着的东西太多,大人看得都眼花。全都盼着奶娃能给点反应,清和这边爬了两步抓了一页纸拖着往逸尘那边爬,逸尘那边才伸手出去被清和推得扑出去。两个娃娃圆滚滚的挤在一起,清和这边捏了一页本草纲目的封面复印纸,逸尘那边压着一本字典。 拈周不过是个图高兴的仪式。宇文老头没指望清和真能跟着自己学中医,夏老头也没指望逸尘能跟自己安心研修古汉语。说起来两家都是书香门第,倒是真没那么多规矩。 从拈周开始,两个娃娃就这么基本上同吃同住的长大,俩人感情比亲兄弟还亲。入学前给孩子想名字倒是难到了家里人,再是书香门第也想给自家大孙子想一个响亮好听的名字。 宇文老头嘴快,说自家大孙子生在农历四月,取“孟夏之月,律中仲吕”之意,就叫宇文仲吕。 夏老头那边还打趣说,还以为宇文老头想的名字会是什么当归雄黄之类的中药。夏老头嫌弃农历四月不够暖和,自家的孙子叫夏夷则。 两家的老人吵归吵,两家的娃感情依旧好。院子里撅着屁股挖蚂蚁洞玩得正开心哪管大人在做什么。自己有了名字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认认真真学了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写在书包上手牵手入了幼儿园。 别家的娃都趴在幼儿园的大铁门上哭着喊着要妈妈,清和跟逸尘俩在哪都是玩,看见幼儿园里玩的更多天天盼着上学。放学了今天宇文家去接,明天夏家去接,学校门口卖零食的也少不了每天一份。 别家都羡慕这两家,清和和逸尘见了两人的妈妈都喊妈妈,有时候在家里两个妈妈简直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在喊。宇文妈妈抱着逸尘看着夏妈妈抱着清和,比自己的儿子还亲。这哪是俩邻居,简直就是双胞胎。 两个孩子都很乖,整个幼儿园时期唯一一次闹别扭是俩人说什么都不肯去上学。逸尘那边直接扒着夏老头的腿哭着说他讨厌老师。清和死活不出门,坐家里抱着小本子埋头写字不说话,就听隔壁逸尘哭得十分凄惨。清和这边吸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写一个字抹一把眼泪。 天大的委屈啊。 问下来才知道是在幼儿园他们班新换了班主任,开始实行每周换座位。这一换不打紧。清和跟逸尘两人不在一桌不要紧,隔了四五个小朋友就不开心了。新来的班主任哪知道这俩孩子感情这么好,只知道俩人午睡的床是挨在一起的。 座位再换回来,一路安然的入了小学。同一个班同一桌,天天上学放学一起。周末不是在夏家练字,就是在宇文家听宇文老头给清和讲中药。清和有的逸尘也有,买给逸尘的清和的那份也少不了。 入了小学俩人再也不要家长接送。只是清和身体不太好,不小心就生病请假。逸尘上课看着旁边的空座位趴着连听课的心思都没了。下课飞奔回家也不怕感冒传染非得跟清和挤一床被子说话。 “清和你吃什么呢,分我点。” “甘草切片了含着玩,你不能乱吃的。” “哦。” 逸尘实在实在是好奇甘草什么味道,临走前偷偷找宇文老头要了两根。除了有点难嚼,甜甜的也不错,药也不是那么难吃。等逸尘走了,清和才把嘴里的药给咽下去,苦哈哈的找水喝,舌头都苦麻了。 清和虽然请假,可成绩很好,每次考试基本上是双百。逸尘也不差,除了双百也没下过95分。老师都说这俩孩子聪明,哪知道这俩娃私下是不想认输。清和不想因为自己生病就追不上逸尘,逸尘也不想被清和甩下。家里的奖状贴得一面墙壁都不够了。 可升了初中就有些变味了。俩人比的可就不止成绩了。今天逸尘说他长高了两厘米,明天清和说他长高了三厘米。 某天俩娃倒是难得的吵架了。深巷子里一人一边,到了家门口看一眼连再见也不说。 家长哪知道是俩人是在学校都被女同学表白了。逸尘这边拿着女同学让他转交给清和的信一把撕了,没事人一样的等着清和做值日回家。 谁知道清和那边老老实实的把有人托他转交的信给了逸尘,逸尘拿着二话不说当着清和的面撕了转身就走。 “逸尘你等等!”清和没拽住人,倒是拉住了逸尘的书包带。 “……” “逸尘为什么生气。” “清和你就不生气么!” “为什么要生气。”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啊,逸尘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高兴。那天回家路上也没跟清和说话。倒是清和走在巷子的另一侧一直在说,也不管逸尘是不是搭理他。只是还没到家门清和就没了耐心,干脆也不说了。 第二天清和早早的起床翻墙进了逸尘家,逸尘当着父母的面没好意思发作就是满脸别扭。清和一路拽着逸尘的书包带不让他跑。 “逸尘为什么生气。” “听她们叫你清和我就不高兴,你不知道这是只有家里人才能叫的名字么!” 逸尘想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总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最合理的理由。清和本没想那么多,听了逸尘的话倒是松手了。 “对不起,我没注意。下次不会了,逸尘别生气了。我帮你背书包?我陪你上体育课?我们去吃小吃?” 逸尘那边满脸通红的从自己包里掏了个小饭盒出来递给清和:“昨天外公给我带的油炸花生米,可好吃了。” “妈妈做的油炸生煎,好吃的。”清和这边也藏着。 ………………TBC………… 早~~~~ 再嚎一句:有木有什么想看的求提议我可以当番外写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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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Apr 13, 2014 1:19:58 GMT 8
44 逸尘的理由清和倒是死死的记住了,再有谁喊他乳名也笑着跟人解释,说是家里的规矩乳名不能乱喊,还是喊学名比较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清和这边笑眯眯的一团和气,都知道逸尘跟清和两家关系很好,清和家的规矩也是逸尘家的规矩,再往后都是老老实实的喊名字。 清和是可以不上体育课的。 初一秋季入学,清和才跑了两圈整个人冒冷汗,被逸尘拽着坐一边休息去了。宇文老头早就给清和把了脉,听得逸尘云里雾里的,反正也不懂,就知道什么气虚血虚什么的听着就不好。 眼下这情况逸尘也不管,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清和在学校出事了。家长赶来见清和除了脸色稍微不好也没什么摔着碰着,班主任这边如临大敌还以为孩子真出事了。宇文家自己就是医生,看眼下的情况索性顺着楼梯往下,说清和身体不太好,如果体育课要是有什么剧烈运动看看是不是能免就免了。 学校的事是解决了,逸尘回家被家长按在长板凳上一顿好揍。清和也不敢帮,就站一边拽着衣裳看着不说话。家长倒是没真敢狠揍,这边手才抬起来逸尘扯开嗓子哭得天崩地裂。那边夏老头就开始生气,说谁敢揍他二孙子他跟谁急。 夏老头的大孙子是清和。 清和的体育课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休息了。 俩人最不要家长操心的就是学业,老老实实的写作业做练习,假期全家去外地旅游。从小开始学的画也一直在练习,作业太少清和主动要求学了个古琴,逸尘那边闲着没事跟着学钢琴去了。 这俩人还真是不要人操心,考试每次都是全年级一二名,还甩出第三名一截分数。就看清和跟逸尘在一二名上较劲,偏偏俩还不是死读书的主,要看俩人一脸没睡好的样子一定不是熬夜复习,多半是看恐怖片自己吓自己闹的。 周末也不上补习班,练完字拿着乘车卡研究地铁沿线有什么好吃的,挨个去尝尝,只要是能一天往返的地方俩人都没落下。 俩人的初中三年,逃学打架倒是没有,只是有人以为这俩好欺负。高年级欺负低年级本来就很常见,那些人知道清和身体不好也怕出人命,趁着课间把逸尘给拽出去锁厕所里,又是恐吓又是比刀子的让逸尘把零花钱全交出来。清和这边才刚刚去了趟老师办公室交作业,回来听说逸尘被人带走锁厕所了,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 谁能想到文文弱弱连体育课跑两圈都能冒冷汗的清和一脚踹开了厕所门,正巧听到了那些人要逸尘交保护费的话。围观的人不少,有人去找老师了。老师还没来高年级的也把清和拽过去了,直接用刀尖对着清和。 “你来干嘛!”逸尘那边都准备动手打一架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要钱没有,命有一条,看你们敢不敢要。”清和也不管面前的人有几个,指着自己的脖子继续说:“要真用刀,我教你,对这里割一刀,记得多用点劲。血流得快不那么痛。” 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比自己还不要命的。也知道该说清和是中二还是虎,反正清和跟着家里人学中医当然知道怎么救人,也知道怎么杀人。老师来把人全扣下了,全带到保安室去。清和跟逸尘被领着去医务室检查,确定没什么事了才敢通知家长来领人。 因为事件恶劣全校通报。也都知道清和不是好惹的,对他的评价从“宇文同学真温柔啊~”变成了“宇文仲吕好腹黑!”。 也因为这事逸尘跟清和生气。他也怕那时候老师要不能赶来那人真往清和脖子上抹一刀怎么办。 清和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哥哥,不能让他们欺负你啊。” “你只比我早几分钟!”逸尘提起这事就有些别扭,这么些年他也一直喊名字没觉得清和比自己大。 “反正,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清和说得一脸理直气壮。 清和确实没少欺负逸尘。从拈周的时候推了那一把开始。清和爬树掏鸟窝带着逸尘,在树下看着逸尘下不来的窘迫样子也是清和。清和下河摸鱼也带着逸尘,趴岸边把逸尘一把拽水里喝得半饱的也是清和。 开始逸尘还知道哭,每次清和都摸摸逸尘的脑袋把他往自己怀里带。清和吧唧往逸尘脑门上亲一口,站在他面前说:“逸尘你不要哭了,我也好想哭。” 逸尘这边眼泪汪汪的问:“那你还欺负我不?” “没有下次了。” 后来逸尘也知道了,清和的没有下次是真的只在下次。也只是清和,换了旁人逸尘照样还手不带商量的。 整个初中就在俩人全身骨头生长疼痛着吃吃喝喝的三年里过去了。 直升了本校的高中部可谓理所当然,清和的体育课也理所当然的就这么免了。从幼儿园开始俩人就一个班,同桌。到了高二分文理科关乎往后的高考大事,两家家长都不管,就让那俩自己做主。 清和立志要学医,想选理科。可因为逸尘想学文科,清和最后还是勾选了文科。高一的暑假过去学校来分班通知,清和看自己被分在了理科一班,逸尘在文科一班。清和找了个理由把逸尘拽出去了。 “当时的表我没选理科。” “我知道啊,我去老师那里偷偷帮你改的。” “逸尘你干嘛,我不想学医。” 逸尘凑近了跟清和面对面直视他:“清和你知道不知道,从小你就欺负我,我很讨厌每天都看见你。” “是么,正巧。我也是。” 逸尘再生气也没跟清和说过这样的话,清和这边还是平常的样子,说什么都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个别扭闹得半个暑假俩人都不好过。清和天天窝家里做题,还没开学预习的内容早就写满了笔记本,跟着学中医的事也没落下。还能抽空出来画两张画。逸尘天天出去野,野够了就回来抱着书啃。 在家长面前就说马上高二了学习压力大,不能像以前那么玩了。除了不在一起玩没多久也就等到了高二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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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Apr 13, 2014 1:20:14 GMT 8
45 分班的俩人都不习惯。 逸尘这边习惯的手伸过去摊在同桌面前,同桌又不是清和,他哪知道逸尘是想用橡皮。清和那边文具袋依旧还是鼓鼓囊囊的,同桌看见了就问清和为什么同样的文具要带两套。清和只说:“习惯了。” 就是习惯了,逸尘从来就是懒得带文具的那种人,只要有清和在好像一直什么都不缺的样子。 课间做早操的时候俩人也挨不在一起,逸尘趁着转体动作的时候左右看一眼,周围全是一样的衣服,根本不知道清和会在哪里。谁让文科一班和理科一班中间还隔着好几排人。 好学生是会有优待的,开学第一天,清和趁着去交作业的时候问班主任能不能不做早操。理由很简单,因为还有一道题还没解开,心里着急。班主任知道清和身体不好,把早操免去了也没什么不行。班主任反倒是认为清和不好意思用生病当借口,心里还体贴了一下。 清和哪里是好腹黑,明明就是个腹黑! 逸尘还在人群里找清和在哪,他哪会知道清和趴走廊上看他。清和不说,逸尘也不知道清和不做早操的事,一连守了一周都没见着清和下楼。 他跟清和说的不过的赌气的话,谁知道清和会那么回他。回家俩人也不说话,逸尘也拉不下脸去问清和到底是不是真讨厌他。倒是有时候能隔着操场看到清和抱着作业去老师办公室。逸尘真是讨厌这个学校,为什么文科班和理科班不能在一栋楼。 俗话说得好,男人在无法交流的时候打一架就好了。 逸尘觉得自己的话很过分但是要他去道歉也拉不下脸,清和这边也知道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把逸尘拉怀里吧唧亲一口能哄好了。找了个借口,让妈妈做了好吃的带给逸尘,本来在上学路上就可以顺手给了,清和揣着等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才给逸尘送去。 逸尘人不在,问了下大概在顶楼晒太阳。清和去正好看到逸尘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烟。逸尘看见是清和很快镇定下来,把烟叼在嘴里:“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老师。” 清和见有其他人在,笑得一脸春风和煦的说:“不好意思,请问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和我弟有事要说。” 说是回避,那几人还没走清和这边放好东西一个拳头就招呼到了逸尘脸上。说打就打,还真没手下留情。逸尘那边憋着气也不管不顾的还手了。见过好学生埋头苦干做题没见过俩好学生打架还能这么生猛的。 清和被人拉开,逸尘那边也被人劝着。再闹下去不说抽烟的事,估计全校都知道这俩打架了。俩人下手没轻重,清和生气逸尘学吸烟,下手更是狠了点。旁边有人在劝,说你俩本来好好的有事说事,至于这么上来就动手么? 逸尘那边不说话,清和从来都是护着他,哪能想到他会动手。 “我回家就说我从楼梯上不小心摔了,你自己想个借口。”逸尘不傻,也知道这事在哪都不能闹大了。 清和那边理理衣裳:“我没拉住你,一起摔了。” 劝架的几人都傻眼了,这哪还带打架了生着气还能坐下来好好商量怎么哄家长的,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也马不准这俩到底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清和从口袋里掏了张手帕塞逸尘手里,对那几人说:“你们吸烟我管不着,只要我再发现你们带逸尘吸烟我连你们一起揍。” 逸尘听了抹脸上的灰倒是先跟清和解释了,他只是拿着好玩,没真吸烟。那几人看清和这边面上笑嘻嘻的跟逸尘哥哥弟弟的喊得亲热,动起手来没当逸尘是自己人。也知道清和是真敢动手的,连连保证不会带逸尘学坏。 串通好口供,清和也让几人把罪证都消灭了才搀着去医务室。俩人一个说自己从楼梯上摔了,一个说自己想拉没拉住跟着也摔了。还有人证在给抹了药让俩人也别上课了直接回家休息。 就算医生真看出不是摔伤了,有班主任作保。说出去谁能相信这俩十几年里同班同桌的人真能去打架。 倒是这几人往后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是不是摔的家里人一眼能看出来,把俩人好好训了一通。赌气也就算了,眼下还在学校打架。看俩人面上低着头好不诚恳的认错,私下小眼神交流得可得意了。 第二天一早逸尘叼着半个馒头趴墙头上开始喊:“清和你好了没。” “马上,你等等!”清和人还没出屋,听见逸尘的声音也那边拿着半根油条就跑。 夏老头在自己屋里写字呢,听见外面的喊声看了一眼。宇文老头那边打太极被逸尘的喊声吓得顿了一下。 清和跟逸尘和好了又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周末该吃吃该玩玩。逸尘趁着假期的时候把他们常去的小吃店画了地图,俩人头对头的商量这周去吃什么,下周去吃什么。 倒是俩人的攀比心一直在。整个高中三年,俩人占着文理科全年级第一的位置从没下去过。个子也在长,俩人看起来差不多,就是实际上清和一米八整,不多不少。逸尘长到了一米八一,也不过是一厘米的差而已。逸尘说起来好不得意,清和那边慢悠悠的开口:“我比你早几分钟,身高让着你一厘米。顺便,这次语文考试我比你多五分。” 逸尘可是要学古汉语的啊,身为一个文科生哪能让清和这个理科生把语文学得比自己好。耻辱啊耻辱。 别家孩子到了高三都要忧愁一下自己的分数能不过过线。这事在清和跟逸尘这里就变成了天天空下来就开始琢磨那个学校是有可以学中医还能学古汉语的。俩人不要上什么名校,就只想上大学还能同校。 高三开始模拟填写志愿的时候俩人都只写了一个学校,这事倒是跟家里人报备了一声。两家妈妈倒是高兴得很,说如果他们能在一起念大学索性也别住宿舍了,直接在当地买房定居好了,话提到这里就变成了两家人坐下来要怎么装修风格。 想去的学校离家近,可每天来回也不太可能。反正孩子早晚要搬出去住,先让俩人适应一下离家的生活也不错。在学校不一定能是一个宿舍呀。 清和私下问逸尘:“万一没考上怎么办?” 逸尘大大咧咧的啃着羊蝎子满手的油:“我陪你复读。” “呵呵,你以为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么?”清和说完招手再要了一份三杯鸡。 俩人唯一的压力就是他们只选了一所学校,天天被班主任问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清和跟自己班主任说考不上大不了复读,逸尘那边也说了同样的话。两人的班主任坐下来呵呵一笑只觉得自己的压力莫名的大,要是这俩年级第一的都复读让别人怎么想。 就怕考试有万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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