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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4, 2014 0:00:41 GMT 8
gn你好,非常喜欢你的文章~请问可以转载到沈夜的个人论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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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于2014-01-30 13:04:48留言☆☆☆
№54 ☆☆☆= =于2014-01-30 13:04:48留言☆☆☆
很荣幸,请随意。
№55 ☆☆☆带我走吧于2014-02-01 15:45:3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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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4, 2014 0:01:52 GMT 8
一
半睡半醒之间,他便做梦。 这本算不得稀罕,他浅眠多年,既是夙夜忧劳之故,也存了几分刻意的警惕,群敌环伺,但求人前无懈可击。不知为何也多梦,或许是醒时有所思的缘故。 然而也不算太寻常,因他也曾有段稍许安心的时光。数日之前,那时光终究是走到尽头了。 他仍垂头,闭着眼,但心里隐隐明白自己已是醒了。五色石燃成的灯火幽幽映在他眼睑上,晕出些光圈来,他更恍惚,一切仿佛如常。 不过,这梦将终未终的时分,他想自己仍终究是心如明镜的。那灯火比以往敛上几分,大殿中五色石炉也燃得暗沉,经年的寒气倒灌进来,晃得烛火炉火都摇曳,那光圈也在他眼睑下跳动,暗示这并非一个寻常夜晚。 他偶尔是有错觉的,因为这错觉若想有,就太过容易。大殿里要议事,总有人来来往往,因而初七若是在,也总隐了身形,不知在何处待命,他的气息藏得那样好,一旦置身于黑暗,就连身为主人者,也要费力辨识,他偶尔察觉不到,就趁四下无人之际唤一声“初七”。 而后初七就会出现,总不让他等候。那道影子伴着光晕,行礼的动作分毫不差,而后那人就立于原地,腰板挺直,纹丝不动,说出主人二字的时候也毫无波澜。他盯着初七,偶尔会思及这究竟又是那一条蛊虫的操控之功,瞳是个最细致的人,但这傀儡——竟能精密到次次行动都分毫不差的程度? 他不问,初七就不会答,却也不动,低着头凭他打量,灯影在那人沉寂的嘴角摇曳。 他若不开口,那就是与梦中,与以往,别无二致的情境。 ——他低唤一声“初七。” 说出口时,带了一份荒谬的希冀,而更多的是连绵不绝的悔意。 回答他的,只有些许飘渺的回音。 是为,这一场梦的结束。
然则终局之前,他还有过许多场相似的梦。 做不尽一般。
二
第一个梦,是关于酒。 杯盏是极好的,雕工细巧,缠枝鸟兽浸入酒浆,几欲飞动。经年严寒,不饮不食,工匠于是能潜下心,把一个物件当了消磨时间的法子。这臻于化境的藤蔓纹路上覆着浑浊的苦酒,也一如灵力天成的烈山部人困于这日渐贫瘠之地。 他想着心烦了,抬头看去,初七却搬来一个小炉子,将盛好的酒置于其上细细地温着。 冷茶薄酒伤身,他不记得从哪本书读到这句话。作为他自己,残生本是无可留念;作为烈山部的大祭司,却不得不维持。 那酒味苦而且呛口,毕竟是难为无米之炊,性子又烈得紧,入口一股劲便冲上脑去。 所以他喝得不多,只一二杯,换几丝暖意及一个片刻小憩。也是生怕喝得太多,有些话就再藏不住。他有太多谋划,亦有些隐秘而不可告解的心思,胸中块垒从来无处倾吐,也是不能尽言。 但在这时,他至少能和初七谈上两句。 或许只是他在讲。因为初七并不会去接他的话头,只是坐着,脸容寂然,一动不动。不过他晓得初七在听,他如此命令过的。 后来他让初七摘了面具,那眼神也是安然低垂,带了敬畏。 他天南海北地聊,读了太多年的书,典故轶事在脑海里散成碎片,他想法子连缀起来,间或穿插着自己的往事。 时间悄然流逝,每个夜晚都近乎雷同,而他乐此不疲,只不知初七的不做声究竟意味什么。他会厌倦吗?若非傀儡,他会站起身来,一脸对不住地称故告别吗?
若说稍有不同的,只有一次而已。 是日,数名祭司联了名,要彻查城主对各项事务的首肯。那话刚落,阶下众人就噤声,他心下了然这些人新晋而不明事理,为哪个高阶者许下名利,却不自知做了试探他的死士。 后面的人他自然要追查,然而,却也留不得小卒了,斩草除根——则是宁可错杀。 那四人嘶叫起来,脸孔扭曲,自手腕喉舌始身躯化作暗红光晕,散开成星星点点,直到那石板上了无痕迹。 他抬头不语,望着下方众人瑟瑟发抖的身影,他们的头埋得很低,心中纵有万千不满也不敢再在他面前表露半分。 他冷笑一声,挥袖离去,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学会用沉默施压。 再往前几十年,他是很爱说话的,絮絮叨叨,小曦一个女孩子,都会捂着耳朵嫌弃他的叮嘱。
可他今天还是觉得有太多东西想说,于是他唤来初七,温上酒,缓缓道来今日祭司殿内之事。这是安全的,虽然得不到回应。他叙说,了无半分语气的波动,初七听着,依然是那副模样。 他说着说着,口干舌燥,抬手要去斟酒,初七本来是伸出了手的,见他过来,那手就从酒壶让开两分。 他目光却顺着初七的指尖望过去,一愣,那人盯着他,或者也不是盯着他,只像是匆忙从他身上移开了目光。 他捕捉到的眼神,带了些深意和犹豫。他以为是错觉,傀儡不该如此——每一道指令都被安排了妥帖的步骤,而犹疑误事。这是瞳告诉他的,颇有七杀一贯的凌厉风格。 但酒意蔓延开来,思绪变得不那么锋利,掩盖了异常,他无由地开口:“初七……本座在他们心中,自然是凶神恶煞,那么在你看来,又当如何?” 话音未落,他就清醒了。这并非命令,是傀儡无法应对的。他让初七服从,又何来……评判一说? 接着是良久的沉默,他竟还等了一会,直到自嘲地摆手:“罢了,你不必讲了。” 而抬眼望去时他却见初七微启了唇,只是随即就合上了,而后那人低头静静坐着,若无其事。 突然地他心乱如麻起来,索性斟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苦味在喉中灼烧,而后他反应起,这酒如此之烈,自己本该只喝一杯。 头脑混沌起来,他想与其胡言乱语,不如就此睡去也好,带着他的秘密,带着一切在舌尖打转而久不成声的话语,带着错失的机会——或者也是侥幸逃脱了一次绝望罢? 于是他倒伏在案边,闭上眼,一场醉梦。梦中他如在云端,身体轻得不像话,却又突然坠地,云雾追随着覆在他身上,暖意弥散开来。 只是流月城经年冷风吹彻,在梦里,依然无处可逃。他甚至能够清晰感知,一缕寒气透过帘幕,漫过他的唇角。 只是这一丝风确乎不很寻常,它太轻柔,太似有似无,若不是那冰冷的温度,简直一如三月的春风,他在梦中隐约觉了意外,皱了眉,而后那风也不见了。 接着云端和地面都消失了,他陷入了许久未有的,深沉无梦的睡眠。直到次日清晨在榻上醒来,初七就现身在侧,一如既往。
而这既往,现今也只能是被他编入梦中了。
三
第二个梦,是关于刀。 他在梦里才见那刀锋一闪,心绪便动荡,杂乱种种难解难分。 刀是上品,只是有些旧,细碎划痕遍布各处,平添了些百战不折的气魄——但那是被人握在手中示予他人之时。现在被严密收纳起来,这痕迹或许就变了落魄的沧桑罢? 他想,自己有段时间不曾见过这柄刀了。将忘川赠与初七之后,这旧刀就被妥帖收起。说来忘川是瞳所制,刀上暗含的心思再难测,用起来只是四平八稳无功无过。相比起来,原先那把对初七而言,是要称手得多了。
呵,称手?
他记得那天一早,谢衣就来寻他,新晋的破军祭司笑嘻嘻行礼,道,多谢师尊提携。他纵然心中也喜悦,仍冷着脸,沉声道本座有一物相贺。 而后他回身,将这刀自鞘中缓缓抽出,刃身映出薄薄一道寒光,他扫一眼抬头道,既然你现下位居要职,责任重大,自然要一把更合用的,拿去试试。 谢衣接过去掂了一掂,表情先是讶异,又细细打量,随即眼中一凛行礼道,承蒙师尊厚爱。 你竟也会多礼?他没忍住笑着摆手,却又微叹了口气。谢衣,论你武功智谋,流月城里现下几无能出其右者,只是这挥刀便留三分余地的习惯改了好些,担当破军一职绝非轻而易举,何况以后尚有许多事并容不得你—— 谢衣却于此刻抬头望他,只道,多谢师尊提点,徒弟定会尽力履职。 他刚要接话,望着谢衣笑意未消的眼,终究没说下去。
那刻他便是不曾料想,这刀有一天会指向自己。 一点寒芒于谢衣手上起舞生风,仍是那般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却只为脱离恩师的掌控。
是日他亲自带回了奄奄一息的谢衣,临走匆匆瞥了一眼,那脱手坠地的刀躺在血泊之中,竟几近毫发无损。 那百炼的钢且坚且韧,而人却——刚直则易折,情深而不寿。 便是一念之间的事,他俯身,将那刀拭净收好,一并带了回去,直到交至初七手里,才惊觉自己的差错。 初七低头,不言不语地盯着那刀,并无多余的情绪流露,似在打量一件寻常武器,然而他明白,初七沉默的时间终究是太长了——那人偃术俱在,以谢衣在冶炼上的造诣,判断这刀是新是旧,不过片刻之间的事;何况那几道微小划痕,已能暗示不少事情。 他想解释,又自觉荒谬。傀儡不需解释,命令便够了——何况怎样说起? 所以他只是说,将它拿去用吧。 初七应了声是就退下了,他从不问多余的话——这也是当然。 而三日之后,就是试刀之期。
瞳一挥手,禁制化作光点散去,那活物便如离弦之箭冲了过来,吼声撼动石墙,灰尘被抖落,身躯上缝合的接驳处拖出一道狰狞血迹。 而初七仍握着刀,伫立原地,木石雕成一般。 他神色未变,手里却已暗暗捏了个法决。眼见怪物冲到初七面前,血盆大口咬下,他于是抬手—— 就在此刻,初七动了。 倏忽间他以足尖点地,往后便是一翻,身姿轻盈若燕;他甚至想,若是此刻初七脚下是片水面,恐怕也激不起半点浪花,至多漾开些波纹罢了——然而初七再一侧身绕到那物身后,就出了刀。 那物刚扑了个空,尚不及回头,刀刃已毫无迟滞地划过,带着果决的杀意。几乎同时初七便落了地,起身抖去衣襟尘土;而那物还在原地抬爪扼喉,似乎要竭力嘶吼却只抖了两下,而后仰面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当头一刀毙命。
他滞于原地,瞳自顾自去查看死物,而初七已现身于他面前,利落地收了刀,俯身复命。 至此,这刀的主人,成了一名杀手。
而此后次次领命复命,情状如此相仿,以至时至今日他还总有错觉,初七离回来应是不远了——他赴下界执行任务总不会太久,事情了结也就即刻返回。 于是他只好又提醒自己,初七手里的不是这旧刀,是忘川,而忘川是——
不过——在他梦里,初七还握着这刀,经年杀伐下刀身添了更多划痕,是以一眼能认出所属何人。 那人神色平静,收了刀,正要答话。
四(重发)
第三个梦,是关于药。
这次病势来得凶猛,他整个人索性昏沉起来,混沌之中,痛感能得些许缓解。 说是索性,那是因为现今无事可理了——以往更多时候,他是要强作清醒的,只得细细感受万蚁噬心遍及全身,并在外人面前伪饰异状——这是太大的破绽,因而千疮百孔,也要撑作若无其事。 然而唯有一人,是他不必瞒的。
那时几个年轻祭司面含崇敬地低首,他便将下界据点之事一一交代,仪态按例是威严,身躯丝毫不动,只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而那几人一退下,他就面色发青地捂住胸口。 未等他开口,初七现了身,从角落藏的木盘上端过一小碗备好的汤药。 攥住胸前衣料的手开始不住颤抖,但他仍强自镇定地开口:“过来。” 初七一步步走来的身影在他眼中摇晃起来,他再次勉力运气要定住心神,然而体内清浊二气本来碰撞激荡,疼痛反而炸开一般锥心刺骨。 他终于身子一歪,一边手臂却被撑住,微凉在肌肤上开始弥散。他抬眼去看,模模糊糊见到初七一手架着他,俯身在案上放下了药碗,而后又腾出另一只手,从两边完全支住了他。他身上已经没有力气,初七索性凑得更近,两手环绕过他腰侧,才能扶得稳些,布甲与腰带相互磨蹭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抬头,初七也看着他,眼神不闪不躲。二人脸离得很近,初七的鼻尖几乎触上他的,一道魔纹在他眼前晃动,直晃得他乱了神。 他侧过脸去,打量着初七微敛的眉头与抿紧的嘴,突然笑了。 “你倒是也懂照料病人……瞳教过你?” 初七滞了半晌后才回过神,稍稍后退低声道:“七杀祭司大人不知主人病情,因而不曾教过。侍奉主人是属下本分,自然就会了。” 语气是寻常的恭敬,像是两手若没有扶着他,这时候就该下跪行礼了。 他心中漫过一丝莫名的苦楚,不愿去想,只转开头道:“将药碗拿来。” “是,不过主人现下……还是勿要说话的好。” 初七说罢将他一手绕过自己肩后,扶着他缓步往榻上躺下,就递了药碗,侍立一旁再无声息。 若是寻常汤剂能治得这病,烈山部一族便不用汲汲于迁往下界之法,他也不擅医道,这方子虽是秘密寻来,不过镇痛提神罢了。
他低头抿了一口药汤,清苦味道在口中散开,遇上胸中火烧火燎,却似一滴水投入熊熊烈焰再无声息。他索性放下碗抬头看去,初七低头注视着地面,目光与他错开。 他见识过许多种疼痛,千刀万剐五内俱焚的,难熬的不过一瞬而已,而此刻这种,却是疼得盘根错节难解难明。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无旁人来打扰,他半卧在榻上,意识在茫然中沉浮,每每有一点心念露出水面,就迫使自己清醒,然而也不过维持片刻功夫,直到这疼痛如没来由地起了般,没来由地散了。
意识终于清明起来,视线也变得清晰。他于是看见初七靠在床榻旁坐着,没有动静。 他凑近些去看,初七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傀儡也要休息,一如偃甲需要休整,却不知自己这场病犯了多久,竟能让初七也累得不知不觉在他身边睡着? 此时的初七身上没有一点活物的影子——他胸膛全无起伏,也没了气息,寻常人看到怕是会受惊罢? 呵,可他是太熟悉了。只要蛊虫尚在运转,傀儡便会过几个时辰自然醒转。 他俯身细细打量,初七的睡容比以往少了三分凛然的杀气,带了点安详的宁静,唯有眼下那点魔纹红艳艳地,依然摄人心魄。 胸腔中再次泛起微小的痛感。 这病到底是无药可救。他想。
他索性抬手要去触碰,却只觉冰凉的风划过指尖。 而后一梦醒来,四壁皆空。他再次攥紧胸口的衣料抑制未消的痛意,伸手摸向枕边。 也并无剩下的药了。
五
最后一个梦,是关于梦。 那个梦发生在晨昏交界的时分,金色的光线透过大殿墙上的裂缝,在崩塌下的灰尘中穿出一条通路,殿内已经冰封,他走几步,阳光就带着倒灌而进的风雪一股脑地涌到他身上,在镶嵌金属拖曳于地的衣摆上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身周的温度一点点降低,心口处尖锐的痛感变得模糊,他想自己终究该睡了,然后找到一处石阶靠下来。 石阶表面的冰凉是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现实的最后记忆,然而意识却升腾起来,像是带有棱角的碎冰,周身幻化出五彩的光,而这光华流转中站着个人,因为周围光线太强,看起来就像个剪影。 他觉得奇怪,初七待着的地方有些太亮了,他没有印象。那个人总是随他隐于无光之地,黑暗是初七的保护色,也令他觉得安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初七,而令那人以为自己只是对着黑暗沉思。至少他这么觉得。 但更多的是惊讶,因为初七在笑,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笑很收敛,带着些生疏,不象曾经的破军一笑动春风地弯了眉眼。 而后初七伸出了手:“主人,过来。” 这是他不曾听过的话,他于是痴痴地就要走过去,却突然停了脚步。 他明白此刻自己也笑了,或许笑得有些和以往不一样罢,因为初七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他摇摇头,直直注视着初七的眼睛,到目光相交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对视都长,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口: “本座就不过来了,之前太多次本座都以为是梦,如果这次也是,初七,你让本座如何是好呢?” 再认真想了想,他又出声了。 “不过初七,既然来了,就呆得久些,站着别动,也别往后退。” 命令的词句被他说出,带着些许商量的语气,他在心里唒笑了下自己,然后又觉得,也并无所谓了,没有旁人在。 他面前的初七,就真立于那里不动了,那人好像又笑了,摇了摇头,随后再说了话: “主人…无妨,很快…这些都不打紧了。” 他点头,模糊地想,确是如此。
“主人,闭上眼。” 初七的声音,他再点头,随后周围陷入黑暗,然而同时温暖的感觉如灯火点点燃起。 他向前走去,水流声淙淙作响,彼岸一忘皆空,然而知道有谁在等,他就不复犹豫,迈步而去。 熟悉的气息萦绕周围,一切最后重归寂静。 是为,这爱恨情仇宛如一梦的终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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