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七夜/谢沈]关小黑屋有时候是为了 by 一只小逗比呀小逗比

1.

沈夜发现自己被囚禁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头还觉得有些重。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后脑钝痛，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了这个地方。
流月城已陨，一切已经结束，他本该随之消亡，归于地府。
但这里绝非地府。
黄泉路他也并非没有走过；当年为了追回那逆徒的三魂七魄，他曾不惜耗费上古时冥界使者所留的信物，强行打开通道，硬闯轮回井，并与阎罗座下那只乌鸦所化的侍者对了半招，以放弃防御为代价，乘其不意抓了东西就走，算是侥幸逃脱。
或许是因为发现了他身上的神农神血，地府中人卖了神上几分面子，他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虽只去过这一遭，但那条路上的凄切悲声，怨念流离，眷恋不舍，乃至恸哭哀嚎，却是深深地烙在心底，从不曾忘却。
过了奈何桥，洗去前世记忆，则人人又都变得麻木。
但他还记得过去的一切；何况，沈夜面无表情地想——若已死了，魂魄的后脑必不会有那么大一个包。


2.

是惩罚吗？

沈夜暗自思忖着，靠坐在墙边。
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失仪，这时候坐在地上，不过是因为这个空间空无一物，而一直站着是很累的。
即使是这么坐着，他也没有丝毫不满或是慌张，若有灯火，便可发现大祭司的仪容仍是一丝不苟的。
说来，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他身后的墙壁比最精致的瓷器还要光滑，最难得的是十分平整，宛如法力所凝聚而成。
无论如何摸索，他都走不出这墙壁两臂之外，有时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回头再探，便会发现自己仍在这方寸之地。
沈夜也不急躁，索性便不再浪费气力。
眼前愿望均已达成，对于自己的安危，他本也没什么可放在心上的；何况对方既然将他囚禁于此处，必然有所图谋，与其无头苍蝇一般乱蹿，不如等着对方来接洽，而首先沉不住气的，必然不会是他。
若是……若是并非人为的囚禁，而是来自天命的惩罚……
沈夜有些走神。
然而一声最熟悉不过的，冷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我。已经完成了。”
这声音近在耳边，悦耳而冷淡，沈夜不由心头巨震：这声音——
那人似乎等了片刻，似乎在倾听另外一个人讲话，而后不耐道：“我赶时间，发货的事情，不要拿来烦我。等他醒了，你自己跟他谈。”

沈夜的拳头轻轻捏紧。
——初七，你果然，背叛了本座么？

—TBC—
3.

“快快快还有五分钟，谢衣你朝旁边靠一靠！”
“速度，第五题他选的什么？我看不清！”
“148是ACD？B为什么不对？”
“走开走开，回头自己去翻书！……谢衣你把答题卡朝左挪一下，看不到了！”
谢衣无奈地敲敲桌子，小声道：“老师回来了。”

果然，下一刻门被推开，监考老师一边把手机收到兜里，一边了然地扫视着骤然安静下来的教室。
还差两分钟考试结束，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正规的考试，一片哀嚎声中，监考者直接宣布考试结束，“从后往前，把卷子传上来。”
坐在第一位的谢衣把一沓考卷放在讲台上，转身走回座位。
有人撞了他一下。
谢衣抬起头，看到邻座的风琊也正交了卷走下来，一脸高傲地看着别处，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却分明是说给他听的：“给人抄也是作弊。”
谢衣笑了笑，没有接话。

昨天又忙到深夜，他的精神并不算好，但应付这种程度的考试还是绰绰有余。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进了盥洗室，用冷水冲了把脸，而后撑着洗手池，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努力调整出一个笑容。
——做完这几单，就收手吧。下个学期的学费已经凑够了，再这么下去，可吃不消……
“你看新闻了吗？四平路那个路口又撞死人了。”
“好像又是酒驾啊？……哎，谢衣你还没回去？”
他笑着向两个同学点点头，道：“这就走。”
他一向人缘好，那两人一边放水，一边大声问他周末聚餐去不去。
定下了周六晚六点不见不散以后，谢衣揉了揉眉毛，打起精神出了学校。
周六不能再接活了……得跟那人打个招呼。
他掏出手机，滑开屏保，翻着通讯录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屏保的图片似乎变了。
又是初七干的？他皱着眉拨着号码，心想，他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倒退了，那一坨黑黢黢的是什么？

—TBC—
4.

沈夜有些困惑。

在这纯然的黑色空间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亮光时，却发现这光芒竟是从墙壁里照出来的。
这倒是稀奇。
之前他就曾试着攻击这堵有些诡异的墙，却发现不论是法术还是链剑打上去都毫无反应，手中连半点阻力都觉察不到，似乎那墙并不存在，只是他的臆想；而以手指，肢体碰触时，又能分明感觉到它的存在。
现在看来，竟只是一层薄薄的，极平滑的冰面。
这冰面并无寒气，只比常人体温略低，沈夜见过太多不合常理之事，倒没有太过惊诧。
光芒亮起又暗下，他有些发怔。
他本是依着墙壁坐着，方才转身时，竟似乎看到了谢衣的脸。
这逆徒……他不是已经……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谢衣的声音温柔地响起，近得似乎就在他耳边：“我是谢衣……对……”“周六有点事……嗯……对。这个礼拜都不接活了。”“那个今天一早就发了，你下午记得收货。”“好的，合作愉快。”

他的用词非常奇怪，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凑在一起却有些难以理解。
光芒再次亮起，他先是看到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平坦的肉色，继而这肉色飞速拉远，露出半边耳朵、鬓角细碎的头发……
他才意识到这是谢衣的侧脸。
沈夜不再迟疑，抬手在冰面上敲了两下，沉声唤道：
“谢衣。”

5.

谢衣心情不错。
他打完电话，嘴角微微翘着，在心头数了数，到周末还有三四天时间，回去干脆把东西下架了，初七至少能休息一个礼拜……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很轻，却自带了几分威严的声音在喊他，“谢衣。”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了下头。
现在正是晚高峰时段，远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城市独有的诸多噪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嘈杂的背景音，若是哪天这些噪声消失得一干二净，说不定反而会让许多人难以习惯。
但这汹涌的人潮中，并没有哪个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生生死死，只有他独自站在一旁。
——是幻听吧。
谢衣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向前走着。
“谢衣，是本座在唤你。”
这次声音更大了一点，近在咫尺，似乎还多了一丝不悦。谢衣讶异地再次四处打量了一下，终于将目光锁定在自己的手机上。
按亮屏幕，屏保上的东西动了动，谢衣眨眨眼，心想，现在的屏保3D都做得这么好了？还带动画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出手指，滑动解锁。
屏保消失了。
谢衣对着主界面发了一会呆，突然看到屏幕一侧有什么动了动，接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踩着他的快捷图标从左边走进了屏幕。
这人只有屏幕的四分之一高，但一身黑底金纹的战袍，广袖飘飘，步履从容，长长的衣摆垂曳于地，自有一种雍容的威势，不容人亵玩。
谢衣原本想戳到他脑门上去的手指心虚地一偏，不小心点在了一个图标上，停得稍久，自动进入了编辑模式，那图标黏在他手指上，随着他匆忙放手的动作，直直向屏幕里的人影砸去。
黑衣人抬手一扬，一道细细的影子闪电般探出，谢衣还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图标震了一下，被斜斜撕裂成了两半，继而失重般坠了下去，没有沾到那人半片衣角。
谢衣觉得自己的下巴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6.

是死而复生……抑或是……
沈夜看着那层冰面以外，兴奋地张大了眼睛，似乎在说着什么的人，眼神幽深。
“谢衣，”他冷静地出声，“你可听得到本座的声音？”
那张本就显得十分庞大的脸呆了一下，继而又凑近了些，连连点头，快速地动着嘴唇，但这空间内却仍旧是一片寂静。
沈夜并不会读唇语。
“单向隔断声音的结界……”
他沉吟着，无意识地以指节敲了敲那层冰面，一层波纹从被敲击处漾开来，又缓缓归于平静。
沈夜抬起头，看着上方成方阵悬浮着的几个东西。
这些东西每个都不大，五颜六色，形状也十分奇怪，只是外面都被套上了一层方方正正的透明框，显得规整了许多；有些框框下面还附注着简短的下界文字，又微妙的有些不同，分辨起来十分吃力。
这景象虽然奇妙，但在那一百多年里，沈夜曾亲自走访过数不清的洞天福地，更加诡秘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眼下，这些东西无所依附地漂浮在半空中，全都一动不动，摆出一副十分无害的样子。
但就在方才还有一个差点砸在自己脑门上，沈夜不为所动地想，待在这些东西下面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心中一动，广袖中的修长手指轻轻摆动，暗暗捏出一个指诀。
熟悉的灵力波动顿时浮现，沈夜心中一宽。
绿色法阵瞬时出现在他脚下，下一刻，他身形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高处，脚下踩着一个最大的透明方框。
这东西似乎是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向下滑了半分，又堪堪稳住，连带着其他物件都被压得统统朝下掉了几格。
抬头看看，头顶再无其他类似物件，沈夜满意地将视线转回来，看到谢衣毫不掩饰的喜悦表情。
他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不论如何，这孩子总是喜欢看到自己的……

7.

谢衣几步跨上楼梯，开门，进门，关门。
整个过程里一直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捧着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手机。
随手推开桌上乱糟糟的东西，清出一小块地方，他将手机放在桌上，正襟危坐，打算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新程序——或者说病毒。
现在不能发声的软件才是稀奇，但是能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要么是有人给自己准备的惊喜，要么是窃取了机内信息，别有所图。
3D做得相当不错……衣角飘浮和摆动这么自然，运算量一定相当大，这手机居然也能运行得起来……不过也许是预录的……
刚才自动跑到屏幕最顶上去，推开日期的插件，类似的动作从程序上来说也不难做到……
对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做什么动作都是完全自说自话，人机交互不怎么样……不对，刚才抽碎快捷方式的那一下可真是狠啊，吓了自己一跳……或许只是不是声控的？
也对，绝大多数桌宠啊，手机宠物啊，都是要点的嘛，这次应该是因为一开始被发声吸引，所以思路偏了。
等会连上电脑把程序导出来分析一下……谢衣这么想着，再次伸出手指，点向屏幕里的那个人形。
他几乎能看到那人的眉毛皱了起来，扬声器传来一声有些不悦的训斥：“放肆。”
被桌宠教训什么的，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谢衣童心忽起，笑道：“放肆了又怎样？”
屏幕上那黑袍人虽然小，却画得十分细致，表情生动形象，连眉梢的分叉都惟妙惟肖，谢衣从看清这人的眉眼起，便觉十分亲切可爱，颇想逗弄一番。
……不过，这种来历不明，又十分不友好的程序，是不是先扫描杀毒一下比较好……
8、

黑袍人从容地坐了下来，他长长的衣摆垂在时间图标上，遮住了日期的字样。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背身坐着，谢衣还曾嫌弃过这团黑色不明物体，然而如今他这样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却令他生出毫无来由的亲近。
这样的姿态，简直好像他才是主人，而自己是个被关在手机里的桌宠似的……
谢衣嘀咕着，然而他究竟也做不出跟桌宠计较姿势的事，便只是好奇地打量它，顺便在杂物堆里翻找USB连接线。
“谢衣。”然而黑袍人似乎很有与他长谈的意思：“不论你现在是人是鬼，是灵体或是偃甲，是失忆还是转世，停下你手里的事，听本座说。”
这语气冷淡中又有几分郑重，谢衣手一顿，几乎本能地服从；继而突然反应过来：鬼？转世？这病毒还是带剧情的？偃甲又是什么东西？
“很好。”黑袍男子点了点头，满意于他的安静，继续道：“不需要说话——本座暂时听不到你那边的声音。你应该知道，本座是……曾是你的师尊。”
谢衣睁大了眼，沈夜微微一笑，眼神有些复杂：“看起来你不知道。简单说，你曾是本座的弟子，后来……你叛出师门，我们一度反目。”他垂下眼睑，然而很快又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之后种种暂且不提，本座观察许久，此处似有一奇异结界……若猜想得不错，本座是被困于一处传声偃甲内部。”
谢衣眨巴眨巴眼睛：传声偃甲？这……他是说手机？
看着屏幕外的人连连点头，沈夜满意道：“但这结界的隔音效果似乎并非一成不变，本座有个猜想，你照着做，或许能解眼下的困局……”
——吸费陷阱？转账到XXX？看来这年头某些人除了邮局通知、儿子被抓、法院传票以外，也不是没有新创意的吗……做这么可爱的桌宠就为了这个？真是暴殄天物……
谢衣举起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好的，不过能先等一下吗？”
这么说着，他迅速连上了USB，电脑桌面上第一时间跳出了自动扫描中的进度条。
——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扫描完成的声音响起，谢衣心情复杂地去看手机屏幕：这一刻，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盼着那个奇怪的桌宠在还是不在。

屏幕亮着。
桌面干净而规整，快捷方式安安分分。
桌宠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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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特别篇（DLC时间线跟本篇不一致

擦完窗子擦地板，贴了福字贴对联……
谢衣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消停下来，一边拎起毛巾擦汗，一边笑道：“师尊，等会春晚看不看？”
沈夜百无聊赖，道：“随你。”
“那就看吧！”谢衣的声音里有些小小的雀跃，“我包点饺子，我们守岁~”
他胸前的手机里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摔碎了。
他疑惑地低下头，却忘了这身衣服是特制的，刚好能够让他把手机放在胸前袋袋里，屏幕冲外，方便看到他身前的一切，外人和他自己却是看不到屏幕的。
“……咳。”沈夜镇定了一下，道：“本座眼下既不能出来，这些吃食之类，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
想到终究是没办法把饺子塞进手机屏，谢衣有些失落，动作都慢了下来，整个人有些蔫。
“……你方才所说‘春晚’是何物？”屏幕里传来温和的声音，似乎在刻意挑选他喜欢的话题。
“啊，这是一种晚会……晚会你明白的吧……”谢衣瞬间精神了起来。

“十！”“九！”“八！”……
谢衣面色微醺，笑着看着屏幕里几位主持人一起倒数。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个杯子，两双筷子，几个空酒瓶。
手机早就被从口袋里取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的底座里，角度调得十分仔细，刚好让屏幕对着电视机。
“七！”“六！”“五！”……
谢衣一手执着酒杯，与另一只酒杯轻轻一碰。
“师尊……弟子敬你一杯……”
“四！”“三！”“二！”
“但愿年年如今日……”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余心已足……别无所求……”
“一！”
刹那间的欢呼声和鞭炮声遮盖了一切，但他已经听不到了——与最后那声倒数同时，谢衣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只手将手机提了起来。
熟练的拨号，接通以后，那人握着手机，用稍嫌冷淡的声音对线路那边说着祝福的话：“春节快乐。”
窗外的鞭炮声一阵高过一阵，他的声音被瞬间淹没。
他的嘴唇淡得近乎无色，却又不可思议地柔软，在说着那些话时，不经意地擦过屏幕。

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声音：欢迎致电中国移动……10086向您送上新年祝福……尊敬的用户……目前线路拥堵……

（DLC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