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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Jan 28, 2014 0:03:42 GMT 8
gn你好,非常喜欢你的文章~请问可以转载到沈夜的个人论坛吗?? 论坛地址:http://shen.boards.net/ 首楼会注明作者和授权~方便的话更欢迎来亲自更文同乐!^O^ №39 ☆☆☆= =于2014-01-26 23:24:28留言☆☆☆ №39 ☆☆☆= =于2014-01-26 23:24:28留言☆☆☆ 不介意有秦瞳的话就转吧。^▼^ №41 ☆☆☆Inori于2014-01-27 02:42:4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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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Jan 28, 2014 0:04:41 GMT 8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又是短篇,又是失忆梗。我觉得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凑个短篇集,就叫做《谢沈的一百万次失忆》。
CP:初夜、秦瞳 简介:大战结束,流月城里的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可是初七却得了病。从此,沈夜的每个早晨都以自我介绍开始。
一 睁开眼时茫然得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想着这些的他正侧躺在床上,目光一遍遍扫过摆满偃甲盒子的置物架、带齿轮的灯架和堆满看不出用途的半成品的书桌,仿佛能从这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里瞪出他想要的答案。 他想不起他在什么地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可怕的是,他连自己是谁都毫无头绪。未知带来的不安像是狂风,呼啸着在胸口扯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他下意识地攥紧衣襟,妄图凭借这样徒劳的动作,阻止这份令人疯狂的慌乱继续蔓延。 “你醒了。”身后蓦然响起的声音扯回了他的神志,一个人的手掌轻轻落在了他紧绷的肩膀上。他迅速扭头看过去,丝毫不在意自己过分急切的动作让颈部发出了危险的声响。把手搭在他肩上的那个人正靠坐在床头,分叉的眉梢因为他夸张的转头动作不赞同地跳动了几下:“别这么拧着脖子,会受伤。” 这个人的声音低沉悦耳,语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他下意识地顺从,放缓动作翻身坐起,跟这个人视线相平。坐在他床上的男人容貌英俊,眉宇间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度,让他下意识地联想起巍峨的宫殿和肃立的侍从。可就是这样一个气势不凡的人,此刻却只披着单衣靠在床头,尚未梳理的卷发略显凌乱,点漆般的黑眸折射出安详而放松的光芒,这是给最亲密的人的,毫不设防的信任。 “你是谁?”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里全是他自己都没法忽视的慌乱,语气也急切得失了分寸。就算被问了如此令人不快的问题,这个人依旧温和地看着他,话语跟目光一样,耐心而饱含安抚:“我知道你现在有点混乱,静下心听我说。你叫初七,以前是流月城的杀手。你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记忆出了点问题,每天早上都想不起之前的事。” 初七的眉头随着他的叙述越皱越紧,他停下话头,伸手按上初七的额头,安抚地拍了拍:“这些事都不重要,现在别想太多,对恢复不利。” “你一直都在?”这个“每天”所表达的含义太深刻,让初七的问题都带上了小心翼翼的味道。这个人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心思,停在他额头上的手指颤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是,我一直都在。” 初七缩了缩肩膀,那直白而深刻的回答像是千斤重担一样压在肩上, “我想不起你的名字……” “我是流月城大祭司沈夜,以前是你的主人,至于现在——”沈夜顿了一下,微微转开视线,白皙的耳廓在阳光下泛起一丝浅红,“总之,随你怎么称呼。” 初七的视线像是被某种不可抗拒的魔法死死粘在了沈夜脸上,直白得近乎无礼。沈夜的回答明明如此含混,在此时却又显得如此坦率。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喜悦强烈得令人战栗,令他的声音都变成一片破碎。 “我可以……可以碰你吗?” 沈夜没有回答。 在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的早晨,初七得到了来自同床共枕的恋人的,一个温柔而坚实的拥抱。
他们并肩靠在床上,在清晨的阳光中,开始每日的例行的介绍。沈夜显然对这个流程已经了如指掌,话语条理清晰,简洁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我们是流月城烈山部人,烈山部是上古神农后裔,灵力精纯寿数长久,但却很难适应下界的浊气。千年来我们一直住在极北天空中的流月城内,以伏羲结界抵御浊气侵蚀,可这不是长久之计,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在找新的住所,直到最近找到合适的地方迁移。”沈夜停下话头,看向初七,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试探,“这些,你可有印象?” 初七皱起眉头,努力默诵沈夜刚才说出的那一大串陌生词汇,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熟悉感,很可惜,不论他怎么努力,那些词语,听起来也都只是些无意义的音节。 “……抱歉……” “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跟我道歉。”沈夜拍了拍他的头(初七注意到沈夜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动作),然后玩味地挑起了眉梢:“你相信我的话?” “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这些。”初七抬头看着他,目光郑重而坦诚,“但我知道,不会有人情愿每个早晨都以自我介绍开始,就只为了欺骗一个人。” 听到这句,沈夜沉默了许久。子夜般的黑眸沉淀成阳光都无法点亮的暗色,深得喜怒难辨。 最终他叹了口气,在初七有些莫名的目光中,披衣下床:“走吧,我们该吃早饭了。”
二 他们住的这幢房屋一共有两层,沈夜和初七所在的卧房在二层靠近楼梯的一侧,里面的两间卧房还有三个人,他们就是初七和沈夜目前唯一的亲人以及好友。沈夜给初七介绍完房屋布局,顺便也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的同居人。 “年纪最小的是我妹妹小曦——记得千万别叫错名字,小曦哭起来我哄不住;白发戴眼罩的男人叫瞳,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帮你治疗;正在做饭的是华月……”沈夜微微顿了一下,初七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位流月城大祭司脸上近乎退避的色彩——他想这大概是自己眼花,“总之就这样了。” “哥哥!”刚下楼,一个女孩欢快地跑过来,给了沈夜一个结实的拥抱。沈夜半蹲下接住可爱的女孩,声音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宠溺:“一大早精神就这么好?” “小曦正打算叫你们起床。”小女孩在沈夜肩头蹭了蹭,清澈的眼眸望向初七,有些怯然地闪烁了一下:“嗯……初七哥哥……” 接到沈夜意有所指的眼神暗示,初七微笑着开口:“早上好,小曦姑娘。” 女孩的笑靥瞬间明亮得胜过阳光。她从沈夜臂弯间跳下来,拉着初七的手,蹦蹦跳跳地往楼下走。客厅里充盈着食物的香气,饭桌的五张椅子还都空着,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饭看得人食欲大开,那正是最平凡也最让人留恋的,名为家的温馨和幸福。 “今天起得有点晚呢,阿夜。”身材婀娜的长发美女华月把餐具一一摆好,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多了点暧昧的暗色,“看来昨晚过得不错?” 沈夜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不怎么高明地换了话题:“怎么不见瞳?” 华月勾起嘴角,笑容里带出三分高深莫测的意味:“他在外面,有客人,你懂。” 初七看了看笑得一脸微妙的华月,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沈夜,最终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开口问道:“是熟人吗?” 华月的笑容扩大出恶作剧的味道,开口道:“嗯,不算外人。阿夜没给你介绍?他是瞳的……” “这么有精神,不如帮我试药。”冷冽的男声仿佛瞬间在阳光明媚的饭厅里冻出一层严霜,推门进来的人黑衣白发容颜冰冷,露在眼罩外的右眼目光锐利,让初七想起了刀刃的冷光。 “你又把人家赶回去了?”华月像是完全不受这冰冷气氛的影响,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全是“当真朽木不可雕也”的怜悯,“秦百将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这么不解风情,太让人心寒了。” 小曦正好坐在瞳对面,此时也一脸失望地帮腔:“瞳叔叔为什么不让将军哥哥留下来?小曦喜欢他腰带上的毛球。” 本来打算反驳的瞳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再怎么样也没法对小孩子冷脸相向,他微微缓和下脸色,安抚道:“他有任务。以后有机会再说。”华月在一旁勾起一个“我又赢了”的笑意,被瞳驾轻就熟地无视。 沈夜听着这你来我往暗潮汹涌的辩驳,无奈地勾起了嘴角。他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目光里的执着和温柔熟悉得一如往昔,像是某种无法被抹杀的本能。 “怎么了?” “没什么。”初七低下头,假装自己一直在专注地对付豆浆和桃花饼,假装自己从来没偷窥过身边这个、被他遗忘的恋人。 他想他喜欢这个笑容,毫无根据,近乎本能地喜欢。仿佛从很久之前开始,让这个人这样毫无负担地微笑,就是他最深刻、最执着的梦想。 阳光很好,早餐很美味。黑发的前流月城大祭司在餐桌边给妹妹剥白煮蛋,动作优雅得令人沉迷。初七目不转睛地看着,心头那个空落落的洞渐渐被填满,再无痕迹。 每一瞬都像是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一般,令人心醉神迷的美妙。
三 吃完早饭,沈夜让初七跟瞳去检查身体。心情依旧不怎么样的七杀祭司瞳一路上都没跟他说一个字,压抑的沉默让初七有些不适,他搜肠刮肚地,找到一个话题:“我这样多久了?” “四个月。”瞳一边把初七按在椅子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除了记忆差得匪夷所思之外,你完全健康。最开始阿夜以为你连吃饭穿衣都不记得,但现在看来,你失去的只是记忆,不包括常识。” 提到沈夜,初七微微皱起了眉头,混着酸涩与些微甜蜜的味道黏糊糊地填满了胸口,他尽量压下不由自主扬起的嘴角,掩饰般地继续问道:“那我跟阿夜……啊不,主人…… 瞳没等到他纠结出合适的称谓,毫不介意地开口:“大概在你失去记忆不到半个月,你们就住到一起了。至于其他细节,我建议你去问他本人。” 一阵面红耳赤中,初七切身体验到了前流月城七杀祭司大人强悍的精神杀伤力。他决定把“不要随便跟瞳大人说话”这条写下来贴在床头,以防明天继续踩雷。 用来检查的屋子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偃甲,墙壁一侧伫立着六个全副武装的偃甲人,手里的斧子看起来十分危险。初七皱着眉头看着这威慑力十足的偃甲士兵,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向墙角的书架走去。 “我记得这个。”初七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偃甲图谱,喃喃自语,“这是机关鸢,不过这张只是导灵栓的结构图,这里应该还有一卷整体构件图才对……” 无数记忆碎片呼啸着划过脑海,各种艰深复杂的偃甲理论迅速填满了思绪。他飞快地扫过一卷卷的图谱,心头的不踏实感迅速被这些木石创造的奇迹填满。他蓦然回神,看向瞳的目光多了点惊喜:“我记得这些!还有很多偃甲制造的事!我很快就能想起来了对吗?所有的事都能想起来!” 瞳静静地看着他,他的兴高采烈撞在那冰冷如无机质的眼眸上,变成一片无意义的空白。 “啊,也许吧。” 这是把他赶出治疗间之前,瞳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初七整个下午都待在客厅,埋在一大堆偃甲零件中敲敲打打。小曦在他身边转了好几圈都没能引起他的一丝注意,失望的小女孩只好去找沈夜,缠着他让他缝一个新的兔子玩偶。华月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夸赞”大祭司的女红手艺,沈夜驾轻就熟地以“技多不压身”挡回,顺便鄙视了一下华月除了做饭以外家务白痴的体质。对从事高精度工作的偃师来说这些吵闹其实非常影响进度,但初七却觉得安定而幸福。他隐约觉得自己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期待这样的生活,像是最美好的梦,值得为之牺牲一切。
晚饭一如既往地美味,初七诚心诚意地称赞了华月的手艺,华月故作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立刻转头去问沈夜:“属下可以接受吗?尊上不会吃醋吧?”沈夜无奈地叹气,告诫华月:“不要带坏小孩子。”初七随即接上一句:“主人放心,我只属于主人。”然后被沈夜狠狠踩了一脚。小曦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们,无辜的目光让几个心术不正的大人乖乖收起了不太适合被听懂的谈话内容。 沈夜问了问初七的身体状况,而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简单回答了一句“一切正常”就再不多话,然后推开碗筷,起身回房休息。初七有些担忧地看着白发祭司的背影,想到上午离开治疗室时瞳那空白的表情,微微皱起了眉头。
“瞳大人是不是很讨厌偃术?”夜深人静,初七躺在沈夜身边,闷闷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应该不会。瞳也懂偃术,他的偃甲腿和偃甲手臂都是他自己造的。”沈夜有些奇怪地看着初七,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上午瞳大人帮我治疗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卷偃甲图谱,想起一些事。瞳大人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沈夜想了片刻,微微摇头:“没什么,他大概是有点惊讶。你想起什么了?” 说到这里,初七眼中瞬间亮起了雀跃的光:“我看到一只机关鸢的图谱,想起怎么做它——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我想到一个非常有用的偃甲,我把图谱画好放在偃甲屋了,等我做好就给你……” 某个念头倏然划过,像是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灭了他所有的喜悦。他看着神色温和的沈夜,心底痛如蚁噬。 “对不起……” 对不起,我明天早上就又会忘记这一切,又要问你是谁,又要说出那些伤害你的话。 “别道歉。”沈夜轻柔地梳理着他散开的发辫,灵巧却不纤弱的手指缓缓划过头皮,留下安定人心的力量,“每天听一遍,我早就腻了。” 初七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抬起头,仰视的角度让他显得无比委屈:“你欺负我。” “这句也说过好几十次,没效果了。”沈夜挑起眉梢,不为所动。 初七眨了眨眼,用最郑重的语气,说出最诚恳的告白。 “我喜欢你。”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依旧像本能一般,毫无怀疑,始终深爱。 沈夜气定神闲的笑容蓦然凝固,他看了初七许久,久到初七都觉得不自在时,他猛然俯下身,紧紧抱住了初七。 “我知道。”
爆炸的巨响从楼下传来,打破了所有温馨的气氛。刀剑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沈夜面色一沉,跟初七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迅速坐起身,简单披上衣服往楼下走去。
警告:极其·狗血的一章!!请慎入!!一定慎入!! OOC得好爽【滚蛋
四 传来巨响的地方是楼下客厅,原本立在客厅门口的机关屏风已经变成了一堆碎块,敞开的房门外,还隐约能看见偃甲守卫的部分残骸。屏风碎块前,年轻的天罡提枪伫立,背影笔直坚强如宁折不弯的利剑——如果没有满身的木屑和血迹的话,这的确是一幅不错的将军出征图。 瞳一动不动地站在秦炀对面,脸色阴沉得电闪雷鸣。被爆炸惊动的沈夜、初七和华月正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这一幕,三个人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惊诧。不想被围观的瞳抬头望过来,对这几个挚交好友,终于缓了几分神色:“没什么事,你们上楼休息。”
把围观人员都遣散后,他这才把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年轻天罡。大敞的房门带来几分夜露的寒气,淡淡的酒气随着夜风飘进鼻腔,瞳皱起眉头,上扬的声音带出三分愠怒:“你喝醉了?” “我没醉。”秦炀抬起头,被刚才混战折腾得狼狈不堪的脸上,目光清明得看不出一丝醉意,“我有话想跟你说。” “半夜擅闯民宅、拆掉十几个偃甲人,就为了说句话?”瞳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下次有话说的时候,至少挑你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我不想听一个醉鬼胡言乱语。” 指责意味明显的话语让一向言正行方的秦百将不可抑制地瑟缩了一下,可这句话背后的轻蔑与不在意却被酒精灼烧成无法熄灭的怒火,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瞳的手,愤怒中完全忘了控制力道。 “你当我喝醉了说胡话也好。”秦炀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口,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这段时间我忍够了,索性一次说完,我们都痛快。” “这几个月我对你的态度,明显得简直路人皆知,二十三年来我从未对什么人有过这种程度的执着,何况我们认识的时候还是敌人。师妹说我魔怔了,司马他们更是直接说我疯了,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非要对你这么牵肠挂肚——就因为你在本该杀我的时候大发慈悲没动手;就因为你在你自己准备的陷阱前劝我别跳下去。”说到这里秦炀扯起嘴角,笑得三分愤怒,七分苦涩,“听听这理由多可笑,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我疯了。可就算这样我也想见你,哪怕只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哪怕只是听你说一句‘你回去’。华月说你只是从没跟什么人相处过,并不是不在意。我相信她,所以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忍耐你的冷言冷语,想着总有一天你会允许我进入你的生活,允许我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简直蠢得可笑——我居然妄想得到你的心,乐公子说得对,你根本连心都没有!” 最后几个字在寂静中炸出震耳欲聋的回音,秦炀蓦然住口,被酒意蒸腾出的愤怒在微凉的夜风中迅速冷却,变成了无比苦涩的残灰。气头上脱口而出的话终于作为有效信号传入脑中,伤人的字句反反复复回荡,连秦炀自己都无法接受。 愤怒迅速沉淀成了慌乱,前一刻他还疯狂地恨不得刺穿面前这个人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看看那到底是炽热的血肉还是硬冷的冰石;下一刻却在满手的血腥中惊恐而无措,他发誓要用一生去珍惜的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步之外,带着他亲手刺出的累累伤痕,目光里只剩下一片冷漠的空白。 “说完了?”不知过了多久,瞳终于开了口。三个字平静得毫无起伏,听在秦炀耳中,却不啻三道惊雷,一字一声都是死刑判决。 “我收回前言,偶尔喝点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看着秦炀的双眼,目光平静如古井,看不出一丝愤怒的波澜——秦炀却觉得,此时他甚至宁愿看瞳发火,宁愿瞳用刚才那种冰冷的语气叫他滚回去,也不愿意看到瞳用如此无关痛痒的平静,分析他刚才气头上的每一句胡话。 “既然开了头,那就一次说完吧。”瞳继续说着,平静的声音在寂静中敲击出令人心慌的节奏,“我承认,这几个月我在故意疏远你,却又始终不对你说出拒绝的话、始终让你心有所念。因为我不想疏远你,可我也不能让你知道,我对你抱有相同的念想。” 在秦炀不可置信的瞪视中,瞳点了点头,用陈述事实的语气,继续说下去:“你的直觉没错,我当然在意你。直到刚才动手炸这个偃甲屏风时,我才发现,我或许比我一直以为的,还要更在意你。” 这本该是最令人心动的告白,从瞳的口中说出,却显得如此沉重而苦涩。他看着秦炀写满不可置信双眼,伸手缓缓按住眼罩,低声继续:“正因为我在意你,我才没法跟你一起生活。这一生我都摆脱不了这只受诅咒的左眼,或许某个早晨醒来,你就被我变成了一堆没有生命的石块,就像我曾经对我的父母做的那样。” 微光中秦炀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一片惨白,瞳却像是丝毫不觉一般,继续说下去:“我当然可以忍耐这种压力,可以从早到晚一直戴着眼罩,任何情况都不摘下。”他从秦炀早就松脱的手掌中抽出手,声音坦诚却又残酷,“我能忍过一时,却不能忍一世。就算我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百年中妖瞳力量也已经多次失控;如果连我唯一能放松的环境也变成了压力来源,我想过不了多久,这幢房子里就会只剩下我一个活人。” 秦炀说不出话。喉咙被难以言喻的苦涩填满,所有言辞都被堵成了无可奈何的默然。 他一直默默渴望的人同样渴望着他,这本该是世间最美好幸福的事,可这份渴望与在意却化作了不可逾越的天堑,让这个人宁可忍受他的误解也不敢靠近半步、不敢冒一丝一毫失去的风险。这该是怎样痛彻心扉的决定,而做出这决定的人又该怎样坚强。他却自私地指责这个人根本没有心,把所有的努力与忍耐都归结为冷漠。秦炀在贯穿心脏的痛悔中狠狠握紧双拳,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期望一切能够重来,期望把那些残酷的愤怒的口不择言的话永远抹灭。 ——可时间从来不可回溯,已经造成的伤害,只能治愈,永远无法挽回。 “你要说的我听完了,我的理由也说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不等秦炀回答,瞳转身就走。踏上楼梯之前,他踟蹰了片刻,留下最后一句话:“以后,不必再来了。” 偃甲腿敲击楼梯的声音渐渐消失,秦炀却依旧站在满地的废墟之间,僵硬得仿佛木石。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手,冰冷而颤抖的手指覆上双眼,掩去了眼中几欲溢出的绝望。 他还能说什么。他连请求原谅的资格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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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 2014 14:21:40 GMT 8
五 “瞳大人他没事吧?”被赶回楼上后,初七有些担忧地问出了口,“楼下那个屏风……” 沈夜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梢:“你看出来了?” 初七点点头,眉心紧锁:“只有精通偃术的人才能那么精确地找到所有关节,把屏风炸成粉碎,我觉得那位将军应该不会有这种偃术造诣。” 沈夜微微摇头,神色间全是无奈:“我认识瞳很久了,也算比较了解他的性格。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紧张什么人,连出手的分寸都顾及不了。” 初七挑起嘴角笑了笑,蹭在沈夜肩窝里:“看来华月说的都是真的,瞳大人只是不好意思……等等,我忘了一件事。” 说完这句,初七一跃而起翻身下床,趴在桌子上匆匆写了点什么,然后把那张纸贴在床头上。沈夜撑起身,看着那“不要惹瞳大人”的纸条,不由失笑:“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明天瞳大人的心情不会太好,以防万一我还是给自己提个醒。”初七眨了眨眼,神色无辜得要命。沈夜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在他头顶上:“别闹了,睡觉。” 初七觉得在床头上贴字条这个法子其实挺不错的,至少他认识自己的笔迹——就算不认识也可以再写几个字核对,这样每天重要的事第二天就还可以接着做,难道以往将近四个月他都没想到过这个方法? 困意排山倒海席卷而来,把所有的困惑都淹没在意识最深处。沈夜在微光中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人,眉心的沟壑深得不可弭平。
清晨的阳光如往日般明媚而温暖,初七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摆满偃甲盒子的置物架、带齿轮的灯架和堆满看不出用途的半成品的书桌,背后另一个人的温度熟悉而温暖,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加倍温馨。 他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昨天的一切依旧清晰地刻在脑中,没有遗漏,没有错误。他尽量平静地翻过身,看到沈夜保持着昨天早晨的姿势靠在床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四目相对时沈夜露出了那种精确计算过的、亲切却不过分亲密的笑,然后用跟昨天一样的语气,试探地开口:“你醒了?” 心底涌起的巨大喜悦让他不能抑制地扬起了嘴角,他掀开被子猛然坐起身,在沈夜因一时的惊诧而怔忡的瞬间,紧紧抱住了沈夜的腰。 “阿夜。”他准确地叫出了沈夜的名字,狂喜中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沈夜怔了片刻才明白这个称呼背后的意义,然后像是被初七这份几乎汹涌而出的狂喜感染,他的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记得……你记得我……”沈夜的声音里全是不可置信,破碎得几不成句。初七听得心疼不止,他握住沈夜的双肩,用最一往无前的气势,俯身吻上了他止不住颤抖的唇。 唇舌相触的刹那,潜藏于意识深处的本能骤然苏醒,身体自然地找出了最合适的角度和力度,让这个吻变得缠绵又深邃。初七单手抵在床头,跪坐在床上让自己吻得更深入,耳畔彼此的心跳鼓动着渐渐合二为一,莫名的熟悉与归属感感让他几乎难以控制心潮的澎湃。 恍惚间有什么碎片划过脑海。他看到自己趴在床边,抵着沈夜的额头,私密的话语和若有若无的吻一起,落在沈夜唇间。 “我想吻你,可以吗?” 沈夜不胜其扰地闭上双眼,唇边的笑意却无比宠溺:“那你现在在做的是什么?” “这是约定。”他在最近的距离凝视沈夜的双眼,在那漆黑如宝石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郑重却掩不住愧疚的脸,“如果明天早晨我还记得这一切,我会给你一个吻。” 现实中初七在窒息的边缘放开了沈夜的唇,用跟回忆里一模一样的姿势抵着沈夜的额头,哑着嗓子,说出那不知被遗忘多久的承诺。 “我记得,阿夜。我记得我会在早晨醒来,给你第一个吻。” 沈夜的表情剧烈波动了一下,他不自在地偏开视线,却无法掩藏浮起浅红色的耳廓。“你再记不起来,我都要忘了。” 他想他现在的笑容大概太得意,沈夜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可他控制不住,他甚至想冲到楼下对所有人放声大喊,让每个人都体验到他的喜悦和幸福。 在找回记忆的第一个早晨,初七给了自己的恋人第二个拥抱。他伏在沈夜的颈边,眼中全是毫无阴霾的喜悦。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同一时间,纪山偃甲屋外。 白发的祭司站在通向山道的升降机前,目光空茫不止停在何处。山间的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角,弥漫的雾霭模糊了视线,让仅仅几步之遥的升降机都变得模糊不清。三个月中总有人披着一身晨露疾步而来,刚毅的眉眼间全是只给他一人的关切和眷恋。三个月中他总会在秦炀还没到达山顶时就等在这里,然后用最平淡的话语,藏住最刻骨的执念。 阳光渐渐刺破晨雾,从一片迷蒙中剥离出山石草木的轮廓。空荡荡的升降机停在远处纹丝不动,没有人会来,再也不会了。 “我猜你就在这里。”华月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着,也不管他怎么回答,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还记得你刚造出我的时候吗?我在病床上睁开眼,你跟我说我叫华月,是你的第一号作品。那时我在想,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却能让你身后二十几个大人都露出那么恐惧而顺从的眼神,仿佛你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血溅当场——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你一大早跑过来,只是想来找我叙旧?”瞳挑起眉梢,声音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我没兴趣跟你聊这些陈年旧事。” “百年来你对所有人都拒之千里,用恐惧在七杀祭司殿筑起没人敢触碰的墙,可一辈子活在墙里的你就安心了吗?别自欺欺人。远不说别的,仅仅是我在神殿学习的那三年,你半夜惊醒的次数,就足有上百次。” 瞳的脸色渐趋冰冷,华月却像是完全注意不到一般,语气愈加犀利:“秦炀在乎你,你也在乎他,这事傻子都看得出。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躲什么,他连你杀了他师父的事都能放下,你到底还放不下什么?” 下一刻,难以言喻的恐怖力量忽然铺开,以千钧之势压在头顶,把所有的质问都压成了粉末。华月下意识地开了舜华之胄,依旧无法抵挡这种几乎灭顶的压迫力。站在她身边的瞳不知何时转身向她,按在左眼上的手指间红光迸射,危险而嗜血。 “你了解我什么?”在灵力压迫造成的窒息感中,瞳的声音遥远得仿佛相隔万里,“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决定?” 另一个人的力量骤然打断了这单方面的压迫,嗜血的妖瞳再次被封印在眼罩之下,沈夜从小屋方向大步走来,神色不悦。 “出了什么事?”沈夜不悦地发问,目光里全是不赞同,“我都不知道,现在你们切磋术法居然需要用到妖瞳的力量?” 一般沈夜开始发火时,瞳也好华月也好,多多少少都会表现出一些下属对上司的尊重和服从,但这一次,明显情绪不稳定的瞳连一个敷衍的道歉都懒得留,直接擦过沈夜的肩,一言不发地离开。 沈夜对着那个背影皱眉。这几个好友里他跟瞳认识的最早,相处时间也最久。百年多来七杀祭司的背影他看过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让他看得如此痛彻心扉。或许是天生体质特异的缘故,对人情世故瞳一向看得极淡。沈夜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在淡泊到冷漠的瞳身上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情绪,如此渴求,如此绝望,如此,爱而不能言。
本想开口问问瞳初七的事,不过算了,现在不是时候。 沈夜摇摇头,对华月吩咐道:“准备早饭吧,小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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