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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0:04 GMT 8
于是姑娘,想向姑娘要个姑娘的沈夜相关文,授权转到沈夜的资源站,不知道可不可以。 №361 ☆☆☆啾啾和喵喵于2014-01-08 15:16:26留言☆☆☆ 转载请随意 不过建议保留时间线整理…… №362 ☆☆☆今天没戴手表于2014-01-08 15:21:3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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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1:21 GMT 8
【神女墓之后开始写,时间差神马的就不要在意了……】 一 巫山深处的墓室开始坍塌,巨大的石块纷纷落下,迅速破坏了巫山神女的灵柩,毁灭了她的身体。神女体内的昭明剑心终于重获自由,失了束缚的灵力碎片四处飞散。薄薄的石壁无法阻挡强力的剑心,千年未曾再现的强大灵力直接附着在了墓外大片大片的露草上。一时露草疯狂生长,灵力大盛,接连化为人形,催生无数巫山神女的分身。她们四处游荡着寻找出口,拥挤地摸索着石壁不断挣扎,最终循着墓室的缝隙钻入其中。 “司幽……”其中一棵露草停在石门边惊呼,“司幽在这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带着所有的露草都叽叽喳喳地靠了过来:“这里好黑呀,这个人真的是司幽么?” “我也看不太清啊!” “当然是司幽!我记得他的样子,他肯定是司幽!” “怎么办!?司幽好像死了!” “才没有呢,你仔细看看,他还有口气!” “他还有救,还有救……” “这里要塌了,先把他带出去!” 她们在“司幽”身边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一同向石墓顶端游了过去。先前激烈的战斗让腐朽的穹顶分崩离析,避水结界也一同崩坏瓦解,江水直直灌了进来。露草们也不害怕,只是一同发动咒法,枝叶状的图案层层展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悬浮结界。 “我终于能出去了!” “不知道神农神上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司幽醒来会对我说什么呢?” “他好像伤得很重,怎么办啊!” “先去岸上吧。” 正在她们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结界也浮出了水面,漂到了岸上。露草撤了法术,纷纷围上前去仔细看那个被她们带上来的人。他一身黑底劲装,只在袖口有些金色的点缀。一头黑发柔顺地梳在脑后,但刘海却有些凌乱,隐约露出右眼下泪滴状的魔纹。 “他好像……有点不太像啊。” “也许是过了太久转世了吧。” “司幽如果转世了,不是要记不得我了!” “唉,还是先救活他吧。” 露草们停止了交谈,手拉起手结成一个巨大的阵法。不知从谁开始,念出了第一声咒语,柔和的念咒声便传了开来,最终变为数百人的合唱。 这是自盘古开天以来最为古老的咒术之一,在诸神摄取清气而化形之前就已存在,吟唱着“生”的欲望。柔柔的绿光自地上那人的身上发出,渐渐有些透明的枝叶自胸口舒展开来。他的体内的破损偃甲及蛊虫尸体都被枝叶替代,重生为新的生命,再度苏醒了过来。 “阿阮……?”他睁眼便看到一棵露草低头看着他,有些恍惚地念着她的名字,但在看到周围成片的露草后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你们……都是阮姑娘?!” 露草非常不满这样的称呼,一人一句抱怨了起来。她们虽是不同的个体,但是似乎共享着思考,如同一个人一般。 “你在说什么呀,我才不叫阿阮。” “我是巫山神女啊,巫山神女!” “还有啊,你怎么这么不像司幽!” “看起来不像也就算了,这个味道是怎么回事?” “司幽哪会有这么大一股血腥味?司幽怎么会有信仰神农才有的灵力?” 那人被这么一炮轰,直接愣在了原地,让露草大军很是不满。 “你快说呀,你到底是谁?” “你怎么会跑到墓室里去的?” “喂,我可是把你救活了啊,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至少感谢下吧……” 那人总算缓过来些,想起先前进入墓室时看到的成片露草,大约是阿阮的同类,因受什么影响纷纷化了形,也不再纠结这些,开始回答她们的问题。 “在下初七,乃是流月城大祭司属下。至于司幽……”他发现记忆中生灭厅记录里提到过司幽,看来是被人误认,只得解释道,“在下曾触摸过三世镜,未曾看到司幽相关的记忆,大约不是姑娘们要找的人了。” “你……”露草们一齐退后,渐渐地开始消失,“你不是司幽……” “司幽已经走了么?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么?” “那我要去哪里呢?我之后该怎么办呢?”
“阮姑娘……”初七本想如同当时安慰阿阮一般安慰她们,但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才不是什么阮姑娘,我是巫山神女啊。” “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不要再叫我阿阮了。” “我要去找神农神上,我不见了,他肯定会担心的。”露草慢慢变少,化作绿色的光点飞向不同的方向。 “这大地也没多么宽广嘛,如果我去找,肯定能找到司幽的转世的。” “到那时,说不定,他能喜欢我呢。” 初七此时突然想到有一个人在流月城等他带回昭明剑心。他没能完成任务,怎么也是要去领罚的。 “多谢神女相助,在下仍有一要事在身,恐怕……” 他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你要去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救你也是缘,若我们真的有缘,或许还会再见。” 最后一个神女的形象也消失在空中,初七呆立片刻,还是施展起了传送法术。 他不知道乐无异他们带着剑心前往流月城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他们想要加害于沈夜,那就是他这柄利剑真正该露出锋芒的时候了。
二 初七进入流月城时发现四处均是修仙门派弟子,看来近年来投放矩木枝一事最终还是惊动了他们,集体前来讨伐。他隐去身形躲避着修仙弟子悄悄前进,一直潜入到空无人烟的中庭。 烈山部人都已转移到龙兵屿去了,修仙弟子们似乎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再前进,只是在外围与几个魔化的失败品缠斗。初七也不再隐藏自己,百年来难得光明正大地走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刚巡回的记忆中,年少的他曾穿越长长的走廊前往神殿,带着激动而憧憬的心情去见那个影响他一生的人。那人如同孤天高月一般遥不可及,却又散发着光辉指引着他的前路。 谢衣想去摘那月亮,但心中仍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勿要罔顾伦常,勿要越矩而行。 求而不得。 “谢衣……”初七看向自己的右手,“你也曾有这种心情。” 这时,不远处的一张轮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上前去,一眼便认出上面那个熟悉的纹章。 初七的心一下子紧了,他环顾四周,期望着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可最终只是找到了满是血迹的眼罩。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拾起眼罩,抚摸着其上的纹路,心中大悲。他想起瞳送他下界时告别的苦笑,想起平复蛊虫时瞳盖在他双眼上的右手,想起百年前、以及百年中他偶尔听到的虫笛声响,想起瞳喊他的名字。 “谢衣。”“初七。” 不知是谁杀了他。初七捏紧了拳头,却又松开。 他已不是纯粹的初七,也不是纯粹的谢衣。纵使再多的善,也不抵戕害下界之恶;纵使再多的恶,也不掩再造新生之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恶不仁,迟早要受其因果反噬。只愿他从此无拘无束,不再困于一方天地,只愿他从此逍遥洒脱,无关责任,无关病痛。 他看了看远处的神殿,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瞳,后会无期。
寂静之间立于流月城的最高处,如同一座鸟笼,困住了整个流月城最为核心的东西。初七循着矩木树枝的脉络向前走着,回忆起鸟笼中的矩木,神血,以及……沧溟。他曾多次听沈夜提起这个名字,每次都带着对天命,对自己的怨恨与不满。之前的他仅仅看到了师尊光鲜的表面,却永远看不到他指天问道,看不到他对力量的渴求。 水中月,镜中花。之前的自己,到底看的是师尊的哪个虚像?他曾想要摘那月亮,可他看向的方向,真的是师尊所在的地方么? 谢衣啊谢衣,你可真傻。
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初七不禁抬头望去,之间矩木开始迅速地枯萎。含有神血,包围着流月城数千年的矩木终于迎向了它的终点。树叶枯黄,枝条断裂,整棵树木由中心向着四周慢慢崩塌。 初七看这情形便知寂静之间有人破坏了矩木。其中神血安危尚不可确定,流月城或许将毁于一旦。他心下大惊,忙使了传送法术向城中最高处移动过去。不消片刻,他便看到沈夜站在矩木前,而他的刀正架在他妹妹的脖子上。 “你说,只要魔核还在,你就能无限重生,对吗?” “不——!师尊!”他下意识地张口大喊,但是为时已晚,沈夜的手最终刺穿了沈曦的胸膛,挖出一块诡异的红色晶体。一时鲜血四溅,那小小的身体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在地。 沈夜听到那喊声不禁一震,但手头捏着魔核无暇顾及,只是转而继续对着脚下砺罂附身的沈曦说道:“那么——如果我将你的魔核捏得粉碎,你又会如何?” 砺罂垂死挣扎,仍旧无法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沈夜……你……连你的亲妹妹……都不放过……?” 听到这句沈夜迷茫地望向初七的方向,像是要求证些什么。他想问初七为什么回来,也想问初七为什么会喊他师尊。他想起自己曾希望这茫茫浮世能有人与他心意相通、生死与共,希望能有人至死都与他不离不弃。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来?看到我杀了小曦,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你会背叛我么,初七? 他看着初七,目光好像渐渐穿越了百年时光,询问着他与谢衣重逢时就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眼神让初七一时无法回应,只是在原地傻愣愣地站着。见他这个反映,沈夜也不再管他,右手灵光微现,那块魔核便化为齑粉,消散于空中。砺罂在小曦的躯体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魔气最终离开了她的身体,在空中重新聚为人形。 “师父……”一边的乐无异被方才的情形吓了一跳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不是你师父。”初七冷冰冰地转向一边,“我说过了,我不是谢衣。” “那你在神女墓为何……” “无异!快看!”乐无异话未说完,便被闻人羽打断,原来是砺罂召来一面镜子,念起咒语。 “……虚心遮尘,暗翳乃生。魔域之门,为吾洞开!”他转向沈夜嗤笑道,“呵……呵呵……你以为,没了魔核,我就会死吗……” 无异上前欲拦住他,却没想到自镜中伸出一只魔气凝成的巨大手臂,捏住了砺罂。 “……砺罂……私入流月城,惊动中原修仙道,乃至天界伏羲老儿……你可知错?”
初七见另一边沈夜开始给沈曦认真疗伤,便上前一同施展治疗法术。 “主人……属下来迟!” “你……”沈夜张口欲言,却半当中转了个弯,“无妨,本座知道你在巫山遇到些麻烦。” “当时属下为保昭明剑心,不想错失逃生机会……” “你方才叫本座什么?” “主人。” “在那之前呢?” “……师尊。”再如此念起这个称呼,初七不自觉地把这简单的称谓念出了百转千回的腔调,令他自己都有些诧异,微微低了头。 沈夜神情有些微妙,其中原因略微猜到几分,但还不能完全确定,仍旧继续问道:“在巫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里有一块石头,封入三世镜,属下……”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沈夜看他似乎与初七无异,不知是该高兴他仍对自己忠诚,还是该叹息谢衣的确已死。他曾把谢衣当成自己的一个梦,他也曾把初七当做能陪伴自己一生的无双利剑,不管真正失了哪个都让他心有遗憾。一时间,竟有种埋头忽视这一切的冲动,再也不去管到底眼前的人是初七还是谢衣,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
另一边众人聚集灵力企图彻底杀死砺罂,沈夜与初七也调集自身力量,一同发出灵力增幅阿阮的法术。 “这是……神农神上的力量……”阿阮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初七,随即又回身面对来自魔界的不速之客,“就看看这劫火,能不能毁去你这条手臂吧——!!” 红莲劫火焚尽一切,故事终于结束了。
初七看着那面空荡荡的镜子,想起自己多年钻研终得破界,却引来下界一场劫难。然而烈山部人得以暂且存续,对他究竟是得,还是失,已经无从衡量了。 小曦遭受重创,再度醒来时记忆又一次重置,最终在雨夜的噩梦中离开了人世。初七看着沈夜,又想起一路上见到的轮椅,箜篌残片,以及空荡荡的矩木,心中却有些见不得人的庆幸。 瞳死了,华月死了,沧溟死了,小曦也死了。
然而他听到沈夜对着乐无异说:“本座既为流月城大祭司,自当与此城共存亡。”
初七有些不快,他忽视身后所谓徒弟的呼喊,慢慢走向沈夜,握住他伸向虚空追逐小曦魂魄的手,张口说着什么。 流月城遭受重创已经开始坍塌,五色石也停止了燃烧,周围渐渐冷了下去。石块跌落的声音让沈夜听不清周围都在说些什么,一时世界只剩下了初七变化的口型: ——主人终于只属于我了。
后颈一疼,世界忽然一片黑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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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1:39 GMT 8
三
沈夜再度醒来时睁眼便看到陌生的木质的天花板。他试图深呼吸平复心情,却被满满的浊气呛得一阵猛咳。沈夜心说大多是被初七带来了下界,若是被人发现岂不是让自己那些计划都泡了汤,只敛了气息静坐调息不再发声。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焦急的脚步声,一直到门口才停下。沈夜坐在床上,等了许久也没见门开,有些不耐烦地问:“初七,你在做什么呢?” 房门这才被撞开,灰头土脸的初七站在门边用往常刻板的声音答道:“属下怕打扰主人休息。” 沈夜方才咳了那半天,换谁都该醒了。初七这拙劣的借口让他一阵恼火,但沈夜还是忽视这些挑了重点的问。 “这是哪儿?” “主人,这是静水湖。” 自从初七出现在门口,一股糊味在房间中弥漫开来,沈夜觉得有些奇怪,便随口问道:“哦……那你方才在做什么?” “属下……”初七眼神漂了起来,沈夜知道谢衣露出这个眼神就是心虚要说谎,也不拆穿,就干坐着等他下文。果不其然初七想了半天接着说道:“没做什么。” 沈夜回头看看自己亲近之人尽数丧生,一手培养的初七看这反应大约也变回了当年反目的那个谢衣,顿生凄凉零落之感,忍不住叹道“没必要属下来属下去的。流月城覆灭,我已不是大祭司,也没什么需要你去做的了。” 初七听到这句一下惊慌了起来,忙凑到沈夜跟前:“请主人莫要遗弃属下!主人曾说过仅有一次机会抉择离开,为何如今又要遣走属下!?” 沈夜一听又觉得初七还是先前那个初七,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信恢复谢衣记忆的初七能原谅抹去他记忆并重塑人格的自己,忍不住嘲讽起来:“初七……哦不,谢衣,你可真是不错。恢复了过去的记忆,却又拿出初七的这幅作态。你到底想骗谁?” 初七闻言立即冷了一张脸,一字一顿地答道:“属下,不是谢衣。”
沈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却想起自己在流月城最后看到的初七的口型,也软了口气问起自己纠结了许久的事:“为什么不与谢衣之徒一起?我以为你会跟他们一同来讨伐流月城。毕竟我做的这些残害下界生灵的事,是你最不齿的。” 沈夜还没说完,就被初七猛地一抬头给吓到。他的眸子中有许多沈夜看不明白的东西,不是怨憎,也不是后悔,倒是有几分不甘与挣扎:“为何主人不信属下。” 沈夜被问得语塞,他也知道自己不信,可要说为何不信,也只能说是自觉对他做的那些事甚是理亏。可这些想法又怎能放到台面上与人言说,只得换个话题掩饰。 “为何救我?难道你以破坏我的计划为乐么?” “主人不死,龙兵屿的族人同样能够生存。” 沈夜听他这般回答,问了句看似不相关的问题:“我曾问过你,我该为了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初七没有说话。 “当时你不明所以,没有作答。可如今你恢复记忆,仍旧不肯回答么?” “……人常说众生虽苦,望诸恶莫作,只因上天公平,素有兴衰轮转,生死轮回。”听到这句,沈夜眼中脆弱的神色一闪而过。初七没有回应,只深深地看进他的眼中,继续说道,“逆天道而行,最终不过是镜中捞花,苍猿捉月,可同样要付出代价。” 初七握住沈夜的手,浅绿色的光芒慢慢流向他的身体,驱散着淤积的浊气,那是在神女墓中流入他身体的,“生”的力量。浊气对于沈夜如同致命的毒药,即使神血护持也无法保他一世,若是不加以净化,身体溃烂的旧疾或许还会再发。 初七看着这样的沈夜心里很是难受,若当初谢衣不曾破开结界,不曾引来心魔,沈夜也不会面对族人的生死存亡,而是安然地与垂死的流月城一起度过一生,让下一任大祭司来烦恼怎样面对燃尽的五彩石。 “妄图逆天破开结界,引来心魔,置师尊于两难境地。作为这场下世浩劫的始作俑者,我又该付出什么代价呢?”
沈夜从未觉得谢衣在心魔一事有何过错,听他这么说心里自是不快,不耐烦地皱了眉粗暴地问道:“你恨我,是么?” 初七的答案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若是说属下对主人的心情,属下宁愿被当作恨” “好,好,你们当真是很有一套,一个说‘如果只是恨你,那该多好’,一个说‘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又说,宁愿被当做恨?”沈夜更加烦躁起来,“那你说说,我又以为你是什么心情?” 初七被这么一问也有些被噎住了,面上立时纠结了起来,最终像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一般答道:“初七……不想离开主人。” 沈夜没有说话。 初七有些急了,继续说道:“我不想让主人死。” 他耳根通红,最后小声地说道,
“我想和阿夜在一起。”
沈夜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上次他听到类似的话还是与华月起了冲突的时候,要说怎么面对这些问题,他还真的是没经验。不过真要说起心情来,倒是很有几分高兴的。 “不是‘主人’了?”他回握初七的手,笨拙地回应。 初七费了好大劲才挤出那几句以下犯上的话来,被这么一问自然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答案,正在僵持着,却听咕噜噜一声响,很是刺耳。初七脸上顿时烧了起来,转身想走,却被沈夜拉住。 “怎么回事?” “经神女修复之后,我无法再不饮不食生存下去。”初七答道,手上小动作仍旧不停,想要甩开沈夜,“方才没来得及做完饭,又为主人驱散浊气耗费不少灵力,所以……”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我饿了。”
沈夜一愣就放了手,等初七没影了才消化了之前那几句话。想起他刚进门时就带进来一股糊味,沈夜不禁担心他会不会在做出能下口的饭菜前就饿死。发散了好一阵子,沈夜才再度躺下望着天花板。下界的浊气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好在先前初七传给他的灵力还在起着作用,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失去意识前,沈夜小声念叨着: “啧,怎么又变成主人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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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1:55 GMT 8
四 第二天,沈夜精神萎靡地坐在桌边。他老早就被疑似炸裂的声响吵醒,只得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初七吃饭。 “主人不吃么?”初七有些期待地望着沈夜。 “呃……我不饿。” 沈夜仔细看了看,桌上这两三道菜他竟一道都分辨不出烧得是些什么,忙出言推辞。初七只得自己开吃,沈夜也就无聊地撑着下巴看他吃饭。 渐渐地,初七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了,从一开始的扁嘴,到渐渐皱眉,再到吃一口要捂嘴缓一下才行,怎么看都是被这食物深深伤害的样子,可沈夜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点细微的神情变化都没有放过。 “初七,你怎么了?”他更进一步,假装关心明知故问。 “没,没什么……”初七说话都说不利索,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吃饭。 沈夜看他这么受苦也有些不忍,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莫要逞强。” 初七倒像是被戳了痛处,也不说话,只是盛了些菜,将碗递到沈夜面前。 沈夜没有反应。 初七又把碗向前推了些。 沈夜装作没有看见。
“下界浊气甚重,主人可有不适?”初七放弃了。 “有你传给我的灵力,无甚大碍。”沈夜立即复活。 初七也不计较饭食的事,转而说道:“自从将主人带回静水湖,属下连续几日输送灵力驱散浊气,但主人却昏迷不醒,属下……”他停了话头,满脸都是担忧。 一百年间他们没少做些亲密的事,沈夜看他这个样子也有些心动,伸手勾了他的后颈吻了吻额头。 “你这身子输出灵力损耗巨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初七不似从前般坦然接受,而是“唰”地红了脸,埋头扒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你啊……”沈夜见他吃得那么辛苦,也不忍再看他痛苦下去,把人提了起来收拾起桌上的盘子。 “主人?” “烈山部人不饮不食也可存活,我对厨艺自不甚精通。”沈夜毫不留情地倒掉饭菜,“但若是仅仅为了果腹,还是绰绰有余的。”
从此,沈夜便负责起了两人的伙食。初七总是在厨房晃来晃去想要帮忙,却被勒令住手,只得在门口干坐着。他眼巴巴地看着沈夜忙碌的身影,想到只是为了他一人忙碌,暗搓搓地有些得意,也安心呆着看沈夜做饭。 沈夜丢了流月城,自然没什么事可做,懒散起来,闲暇时便研究研究各类菜式想着改善生活;初七白日钻回偃甲房做些有的没的的小玩意,到了夜里则拉着沈夜继续输送灵力,祛除淤积的浊气。两人躺在床上十指相交,对着对着就滚到一起,忍不住做些亲昵的事来。初七恢复记忆之后在房事上多了几分羞涩,有时的反应让沈夜很是把持不住,玩得太疯了些,直接导致第二天日上三竿沈夜才被初七肚子咕咕的声响吵醒,张罗完早餐再把他强拖起来。 一连过了好几日平平淡淡的生活,初七坐在庭院里,随手放了两只偃甲小鸟,让它们绕着沈夜的脑袋飞啊飞啊的,懒懒地开口说道:“主人,过两天便是郎德寨踩花山的日子了。” 近日沈夜心境也平缓下来,但听说郎德寨又想起先前自己犯下的罪孽来,加上见到旁人难免有被认出的危险,因而不是很想离开。他随手挥开头顶的偃甲鸟,问道:“踩花山?那是什么?” 初七也不回答,只继续道:“主人愿同我一起去么?” 他这搪塞的样子让沈夜有些不快,也杠上了:“你若不肯说是做什么的,我凭什么要去?” “主人愿同‘我’一起去么?”初七也知他想法,但上次已经明说,这次不再想同他继续纠结矩木枝的事,只是重复了一遍,加重了那个“我”字。 沈夜不说话了,只挑眉看着初七,想从他把玩导灵栓的神情中寻找些蛛丝马迹。这几天相处下来,沈夜觉得他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从前的初七不会像这样步步紧逼,而是更加柔顺地照着自己的意思走。或许是谢衣的记忆产生了影响?沈夜想着,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主人。”初七见沈夜半天都没个回应,甚是不快。此时他恢复了记忆,对沈夜的看法也变了不少,做起事来更加随着自己本心,只靠近了沈夜说道:“最近我发现,向主人体内输送的灵力附有安眠的效果。正因如此,离开流月城之后,主人昏睡了多日方才醒来。” 他握住沈夜的手,手中隐隐约约带了些绿色的光芒,看向沈夜的眸子是不曾见过的疯狂:“如果我不停地输送灵力,主人是不是就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在沈夜的印象中,过去就算对初七投入了再多的情感也没有足够的回应,现在的他却像是颠倒了过来。自己只是随波逐流不加表态,他却日复一日逼得更紧了些,让沈夜甚是不安,忙扯开了他的手。 “初七,你想做什么!?”
初七离开流月城后,为族人谋生的执念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对自己主人的执着。上次沈夜醒来他表白心迹却未曾得到正面的回应,让他很是不安。这次踩花山的邀请,面上是时间凑巧偶然想到,实际上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然而沈夜这般不配合,让他很是失望,心中作为初七的最后一点防线也逐渐崩塌,一时谢衣和初七的记忆和感情争相涌出,让他很是混乱。 “我曾以为师尊就如那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高不可攀,虽说心中爱慕,却不敢明说。然而百年相处却又觉得主人也是寂寞孤苦,忍不住起了高攀的心思。”他时而迷恋、时而痛苦地望着沈夜,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那种心情占了主导,“当时徒儿不知师尊苦衷,罔顾师徒之情,然而如今主人身边只剩下属下,属下是否能够独占那月光呢?” 沈夜听了这些,又想起当初谢衣叛逃来,心中疙瘩硌得难受,忍不住问:“那我问你,如果当时知道所谓的‘苦衷’,你还会走么?” “会。” “呵呵……”沈夜笑了,心有些冷,“果然是谢衣会说的话。” “属下心中思慕主人,却并非是要抹去自己意识。”初七再度握住沈夜的手,“若是今日重来,属下也会行走下界,寻找万全之法。” “你至死都要坚持自己的信念,我与你自然是不同的。”
“生命若真的永不重来,那初七又是什么?”初七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看似与常人无异的外表下,是曾经死去过两次的血肉,“当时情况危急,别无选择。弟子若是想要反对,也要有反对的资本。所以只得根据线索,前往下界寻找对策。” “你到底是谁?你又希望自己是谁?是初七?还是谢衣?” “我……”初七也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许多无益的话,迷茫了起来,“……我是初七……我也是……谢衣…………”他感觉自己如同激流中的一叶扁舟,看不到前路,只是随着风浪上下起伏。渐渐地,潮水漫了进来,没过他的身体,像要溺死他一般。 此时,一只手抓住了他。 沈夜伸手捂住他的双眼,叹息般地说道:“唉……不要再想了,你就是你。” 黑暗中,初七觉得有些暖暖的东西自心头涌上来,扩散到了身体各处,驱散了水中湿冷的气息。他像是抓到了踏实的地面,在那不太清晰的阳光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过两天,我们一起去郎德吧。” 沈夜说着,低头吻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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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2:14 GMT 8
五 郎德寨经历了断魂草事件,当时萧条了许多。然而寨老带着避难的村名回来后重新休养生息,也稍稍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可四散迁走的人怕是再也不会想着回来了。为了鼓励寨民,寨老大手一挥,决定补办推迟了的花山节。 此番两人前去郎德寨,自然是不能被认出来历。沈夜将祭司服好好收了起来,换上了身朴素的袍子;初七则只是卸去身上的偃甲暗器机关,只着一身黑底劲装。看着收拾妥当,沈夜正准备出门,却被初七拽住。 “怎么了?” “阿夜……的头发……”上次混乱之后初七便开始喊他阿夜,不过总是有些别扭不自然,沈夜也不计较,任他磕磕绊绊地喊,也别有一番趣味。 “怎么?这样不行?”他这一百多年来都是这个发型,要说有什么不对还真感觉不出来。 初七也不解释什么,直接拉了沈夜到桌边坐下,拆起他的发辫来。沈夜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心慌,忙挣扎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郎德寨又没人见过我的长相,用不着做到这个地步吧。” “当时我醒来,也是阿夜替我梳的头,为何反过来就不行了?” 初七这么一反问沈夜也无话可说,可是他发质偏硬,解了发辫的模样自己也有些不忍直视,被这么随意摆弄还是觉得甚是不舒服。初七见他还是有点不快也不想再理论些什么,直接先斩后奏拿了梳子梳理起来。可是沈夜这头发实在难搞,初七本想简简单单束起长发,却没想摁下这边翘了那边,硬是扎到一起又凌乱不堪,根本弄不平整。 沈夜正奇怪他弄了这么久,伸手去摸,刚好碰到初七的手指,让他吓了一跳,直接撒了手,任那乱七八糟的鬓发糊了沈夜一脸。 “你这是……做什么?” 初七脸“唰”地红了,只好手上妥协了一般细细编起沈夜的鬓发来。沈夜看他这样也不知道该说啥好,叹了口气继续任他施为。初七编起鬓发,却不像之前那样垂在颊边,而是一同并入脑后的辫子里。他又跟那些松散的碎发斗争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将发辫梳得平整,只扎起一部分头发,留了些许凌乱的刘海垂在额前。那碎发搭上披在肩头微卷的长发,让人完全看不出之前大祭司的服帖整齐。 “弄完了?” “嗯。”他递上一面镜子。 沈夜对着照了照,好像也没感觉有什么问题。初七看了那镜中的倒影,脑内不知为何拐到了夜里沈夜散了发辫压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一时有些受不了,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怎么,自己的‘杰作’都不满意?” “没、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他们慢悠悠地逛着,到了郎德寨已是黄昏。小伙姑娘们正互相对着歌寻着有情人,一时歌声此起彼伏,甚是好听。 沈夜听不懂这儿的方言,回头问:“他们在唱些什么?” 初七听了听,其中内容天南海北唱啥都有。对歌本身也不是什么专门的题目,让他去说这个内容大概倒也有些为难,只能扯扯对歌的用意。 “呃……大概是些能挑情郎的题目吧。” “哦?”沈夜挑了眉笑道,“我当时问你踩花山是做什么的,你不肯回答,原来是因为这个?” 以他俩的关系,初七当然不会因为这些理由支支吾吾,被这么说还是有些恼,“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沈夜看他闹别扭本想拍拍脑袋安抚一下,但是寨子里人多眼杂难免有些不太好,只得放弃。一边热情的苗家女注意到来了两个俊俏男子,就算是汉人打扮,也一同上前拉着去对歌。 “采茶要采大山茶~”“玩耍要玩十七八~” “隔坡听到歌飘来~”“歌声悠悠感人怀~” 几边的山歌交杂在一起,两人自然是一句都不会接,只能在那儿傻站着。 正当他们尴尬的时候,一位年长些的苗家女走了过来,有些不悦地对那群年轻女子说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拉着两个汉人?” 初七见她不甚友好,觉得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上前作了个揖,和气地解释道:“姑娘莫要误会,我们二人只是偶然经过此地,听人说正是踩花山的时候,想来看看而已。” 旁边的姑娘听了这句也跟着说道:“阿诗玛姐姐,你看他们不是坏人。” 阿诗玛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揪了她的耳朵说道,“你啊,跟阿幼朵怎么一个口气?当初她说那个刘徵怎么怎么好,最后那人还不是只想着回中原。”不过她又想到初七方才也是温文有礼,这么挑刺倒是礼数上欠缺了些,还是放软了语气对他们说道:“方才有些失礼,但我郎德寨也不是那么闭塞的地方,两位客人若要看这踩花山的活动,自是欢迎的。” 初七也知她那些反应应是有什么故事在其中,也不便多问,只是还以一礼,笑道:“那只怕要叨扰片刻了。” 之前拉着他们的姑娘看他们行事没什么问题,倒显得阿诗玛有些不周到,忍不住嘀咕:“刘徵还不是因为那什么树才忘了阿幼朵的,若没有这些变故,说不定他们早就成亲了呢。” “瞎说什么呢!”阿诗玛高声斥责,让那些姑娘们都吓了一跳。初七见这事有些不妙,扯了扯沈夜的袖子悄悄离开了。
天色有些黑了,郎德寨的广场中央也燃起了一堆篝火,之前对歌的姑娘小伙们便聚集到寨子中央围着篝火跳起芦笙舞来。初七拉着沈夜寻了个角落坐下,看着他们的热闹。 沈夜想着流月城枯燥无味的日子,不禁感叹:“下界的人生活,倒是挺不错的。” 初七拿了份烤鱼吃得直砸吧嘴,听他这么感叹便笑着回答:“稀松平常罢了,流月城只有那小小一方天地,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们方才说的什么树,应该是矩木吧。” 初七听他口气甚是沉闷,未免有些担心,转过头去望着他说道:“下界人也都是如我们一般有感情有思想的生灵,若是加害他们,自然是不对的。” 沈夜没有作声,初七便握了他的手继续:“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每次初七握住沈夜的手,他都觉得像从流月城的鸟笼跳到了新的笼子里。往事一一浮上心头,有好也有坏,可那些不可饶恕的过去总是占了大头,让他很是难受。纵使外面天高地远,自己也不过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停滞不前。 “做过了,便是做过了。” “做过了便是做过了。”初七重复了一遍,继续看那跳舞的人群,“只能背负着那些。” “背负?”沈夜嗤笑。 “若是死了,倒是轻松。”初七的目光飘向了更遥远的地方,“只有活着,日日夜夜背负下去,才是真的痛苦。” “这与你又有何干?” “妄图逆天而行,最终招致下界劫难。若论我的错,比你少不了多少。” “这不一样。” 初七捧住沈夜的脸,逼迫他与自己对视:“我们一起背负着。” “你……”沈夜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再可怕的地方,也一同前去,生死与共,永不离弃。” “生死与共……永不离弃……?” “不止这一生,今后的生生世世也是如此。”初七准确地地捕捉到了沈夜的动摇,他想起之前看到的传说,依样描绘着他们的未来,“如果阿夜先走一步,那我就去寻一块铸魂石,将你的魂魄封在其中,陪在我的身边。 “等我死了,我们将一同轮回,就算在地府,也不分开。” “你……你疯了……” “为了让我活下去不惜洗去我的记忆,”初七在沈夜耳边笑着说道,“阿夜,你早就疯了。” 沈夜被这句一下戳中心中痛处,然而之前初七的承诺让他更加无法抗拒。他有些犹豫地环上初七,好像环住了整个世界一般小心翼翼,再也不想放手:“如此你便没有退路了,后悔了么?” 初七曾庆幸自己终于飞出流月城这只鸟笼,然而到了下界却觉得人如浮萍,一生漂泊。此刻他好像找到了新的枷锁,紧紧捆缚住自己的身体,让他无所遁形。他像当年自杀前一般安心地答道: “不悔。”
在篝火边坐了许久,人来人往未免浊气甚重。沈夜一时有些受不住,心口一阵绞痛,不禁低头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初七心下担心,忙握住他的手运起灵力替他抑制浊气,待到沈夜缓过来些便拉着他向广场外走去。 “我们走吧。” “你要去哪儿?回静水湖?”沈夜的手被初七拉住,隐隐约约的绿光绕在他们交握的地方,照亮脚下的路。 “我的力量不够,只能暂时抑制。”初七没有回头,只是一直向前走着。郎德寨门口的千年古船隐约透出些乐声,渐渐地也被抛在了后头。 “所以,我们去找巫山神女,让她们把你也变成凡间的身体。”初七终于回头忘着沈夜,眼里似有了星光,“在短短几十年里,一同老去,一同灭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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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2:32 GMT 8
六 阿阮与夏夷则一同走在中皇山的雪地里,看着周围奇异的景象。虽说是晴天,一轮红日挂在空中,却渐渐地有些小小的雪花飘落下来,被阳光晒得有些融化,最后落到他们身上,形成一些小小的水渍。阿阮在这雪地中走得久了,渐渐地有些犯困,还没注意到那细小的雪花,便扯了夏夷则的衣角,停了下来,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夷则轻轻梳了梳她的长发,小声提醒道:“阿阮你看,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中皇晴雪。” 阿阮听到这句强打着睁开眼,伸出手去够那些隐隐约约的细小白点。雪花本就有些融了,接触到体温立即变成了细细的水珠,让阿阮看不清它们的形态。 “雪……化了……”她有些支持不住,扶住夏夷则的肩膀才堪堪站稳。 他们已经在人世间行走了数年,到过了许多地方,却仍是没有寻到有效克制灵力流失的方法。阿阮沉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这两天更是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夏夷则见她这样很是焦急,可又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慢慢走向消亡。 他背起阿阮,向前方走去。 “听说一直往前走,便能到达生死之交的地方。忘川自天边流过,就像夜里的星河一般。” 中皇山的雪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们留下的脚印里,慢慢填满他们走过的痕迹。阿阮似乎又一次进入了沉眠,夏夷则觉得背上的身体好像在慢慢变轻,像要消散一般。这时,他停住了脚步。 眼前有一名少女。 她穿着绿色的衣裙,全身缀满了树叶般的装饰,臂间缀着两条绿叶组成的光带,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两条发辫垂在脑后,随着身体的动作活泼地甩动着。她转过身,望着他们微笑。 夏夷则看到她与阿阮一模一样的脸,一时呆住了,愣愣地问:“你是谁……?” “我是巫山神女啊!”她笑着走上前来,盯着阿阮看了许久,又再度开口,“她,就要死了。” “你——!”夏夷则有些不快,立马提剑欲战,却被一道绿色的光芒封住了动作,只得僵在原地。 “哎呀呀,这么大的脾气,真是讨厌。”她凑近了敲敲夷则的脑门,对他抱怨着,“这株露草消耗了太多灵力,马上就要化为原型了,难道你不知道?” “你真的是巫山神女?” “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她的后面突然多出来一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抢先回答了夷则的问题。 “这、这……怎么有两个巫山神女?!” “嘻嘻”原先那个姑娘笑了起来,两人开始交替说话,回答夷则的问题,如同一个人随手切换左右手一般。 “昭明剑心分散了开来。” “巫山神女的魂魄也被拆散了。” “所以我们合在一起才是一个人。” “我们正在寻找司幽。” “你见过他么?” 夏夷则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司幽乃是上古仙人,在下……未曾见过。” “唉,我还以为你跟她在一起,是因为认识司幽呢。” “原来你不知道司幽在哪儿啊,真是可惜。” 两位少女的身影有些淡了,夏夷则忙出声喊住她们:“神女请留步。” “怎么啦?” “阿阮她原先是神女墓中的露草,所以请问神女能否救她一命?” “露草……” “其实我们,原先也是露草。” 夏夷则有些惊讶,但还是没有出声打断。 “如果让她回到我们当中,成为神女的一部分。” “那样,她就可以活下去。” “那么……她的记忆呢?”夏夷则不禁问道。 “回到我们当中,即是灌注昭明剑心之力。” “她会变成巫山神女的一部分,共享我们所有的记忆和思想。” “过去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有没有……不遗失记忆的方法?” “我们只不过是露草而已。” “一切都是来源于巫山神女的,为何需要保存记忆?”露草笑他为何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换做是你,是想要短暂的记忆,还是长久的生命?” “能不能……帮我救活阿阮……”夷则知道这该由阿阮来决定,但他还是希望能够让她长久地活着,以这一世的记忆为代价,从此再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过去。 “现在可不行啊,我们要走了。” “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救一个人。” “什么人?” “是那个很像司幽的人说的,让我们救一个人。再见也是缘分,不如多帮一个忙啦。”露草的身影慢慢消失,化作一些绿色的光点流向远方。 “等等!你们——”夏夷则见她们迅速离去,只得运起灵力御剑飞行,抱着阿阮向她们追去。
“夷则……”阿阮悠悠转醒,看向脚下的浮云,有些惊讶,“我们怎么在飞?” “阿阮,我这就带你去找巫山神女,让她们用剑心的力量恢复你的灵力。” “剑心?”阿阮感觉身体如同被戳了一个洞般,最后一点灵力也流了出去,手脚渐渐地没了知觉,“夷则……我好像,等不到了。” “阿阮!?”夏夷则见她从手脚开始化为透明,一下有些慌了,“阿阮,再坚持一会儿!等我追上那些露草,就让她们救你!” “夷则,我们……来生……再见…………”阿阮的身体化为光点飘散开来,最终只剩一颗露草停留在夏夷则的手心。
听闻圣元帝病重时,阿阮曾说过:“我马上就要死啦,比起我来,还是这天下更需要你。” “所以夷则,我们约好了,如果可以,走回你自己的路吧。” 夏夷则握紧了手中的露草,继续紧跟在“神女”后面。
若要走回自己的路,他不想独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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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2:52 GMT 8
七 到了一处山中,露草的气息慢慢变淡了,夏夷则不禁加快速度,最终在一个山谷中完全丢失了她们的踪迹,只得停下查看。此地从上空看去只是一片怪石嶙峋的荒地,没想待他落到地面却见周围草木繁茂,不远处还有小块田地,如同来到世外桃源一般。然而眼前虽有生活迹象,却不见房屋踪影,让他很是不解。正纳闷着,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夏夷则的面前,突然出现的杀气让他心下一惊,这才想到或许是身处结界之外,因而未能察觉到眼前的东西。 “是你?”那个人有些意外,杀气也散了许多。 夏夷则看清来者也很是吃惊,没想到眼前的竟是流月城一战后失踪的谢衣。当时他们以为谢前辈早已与沈夜一同殉城,甚是悲伤。然而如今看来实际并非如此,兴中多了一些惊喜。 “谢前辈为何在此?” 初七见他并无恶意,身上也有与巫山神女相似的气息,于是放下戒备,随手撤了结界。夏夷则只见他身后忽地冒出几间小屋,不时还有些大型偃甲穿插其间。他忍不住想到静水湖和纪山谢衣居所的样子,心下有些了然。“看来是晚辈误闯前辈居所了。” “这的确是我居所,误闯倒算不上。”流月城一战已过去数年,他与沈夜行走下界看了不少地方也行了不少善,对烈山部之后那些管不了的事也不愿多想,再反观前尘往事倒心平气和起来,只柔声问道,“你是如何寻来此地的?因为巫山神女?” 夏夷则听闻那第二问一时激动也没细想,忙问:“莫非前辈知道巫山神女身在何处?” “呵呵……”初七听他提巫山神女就想到那一大群长得一样的阿阮,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忍不住干笑了几声,“神、神女们就在这山谷中,不知小友寻她是要做什么?” 得到明确的消息,夏夷则松了口气,这才道出自己前来的缘由。讲着讲着,他转念一想,神女在此,那她们要救的或许是与谢衣相关的人。联系到最终战时谢衣不顾他们的呼喊向沈夜走去,不禁变了神情,问道:“望谢前辈恕晚辈唐突,敢问前辈托神女救的人,是谁?” 初七听他这么一转弯,也隐隐多了些杀气,心想这些年过去了他看着沈夜神血之力耗尽,自己则灵力不足,只得看着沈夜浊气入体受尽苦楚。另一边龙兵屿魔气试验死伤惨重的传闻仍旧时不时飘到跟前,每次都费尽心力才压下不让沈夜知道。到底怎样才算偿还余罪?到底怎样才能满意? “我想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想不到吧?”初七念及那些,口气又强硬了起来,“有了答案,也不用我再回答什么了。” 初七提着偃甲刀,慢慢注满机括的灵力所。淡淡的金光围绕在他的手边,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若你要对他不利,先过了我这关。”
夏夷则见他突然翻脸,暗道神女墓恢复记忆时他便站定了沈夜那边,看来是改不了的。他本是为阿阮而来,当年对流月城的事也以减少牺牲为主,对沈夜一干人的行为不做评价。为此事挑起争执未免太过不值,只得收了方才那些微妙心思作了一揖,说道:“流月城一事早已成定局,再多说也无益。只是前辈为何还要留在他身边?” “此话怎讲?” “神女墓一战是因为杀死心魔必须要昭明剑心,最后崩塌之时是顾及流月城存亡,那为何要救他?为何当时不与我们一起走?换做在下,若是遭受如此对待,必将记恨一生。” 初七闻言收了杀气,很是不耐烦地反问:“你们又知道他什么,又知道我什么?你们总要把我当做谢衣,那你们又知道谢衣什么?在你眼里非黑即白,都只从自己的角度考虑,又来问我做什么?” “这……” “对了,如今圣上病重卧床,皇子却在外找些虚无缥缈的神啊仙啊。是不是我该说,‘若我是你父皇,有这般继承人,定要记恨一生。’?” “你怎么知道……!?” “不过是查一下的事,很难么?同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们? “你又……!”夏夷则本想说他根本不知圣元帝是如何可恶,但一想自己与沈夜为敌是也并不知沈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反驳的话便噎在口里,说不出来了。 此时背后一间屋内突然发出绿色的光芒,渐渐有细细的念咒声扩散开来,随着光芒的扩大蔓延到山谷之中,画出一个巨大的法阵。初七看着这光芒眼中立马多了抹喜色,再看到夏夷则眼中的动摇也不想再多捣鼓那些车轱辘话,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这是巫山神女在施法。”他感慨地看向施术的屋子,“你费了大力气洗掉半妖血统,可是因为它带来的痛苦多余益处?” “……当然。” “身为半妖,力量强大,寿数也较长。宁愿不要这些东西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初七迈开脚步走向偃甲房,“这法术并不简单,或许要耽搁些时间。客房空着,三皇子请自便。”
过了一天一夜,绿色的光芒终于淡了下去,夏夷则跟着初七走进沈夜的房间,便看到那个曾经统治者流月城的人躺在床上,被子外的脸部和手臂有一部分皮肤突兀地泛着些许潮红,很是不协调。 露草们在初七的要求下放弃了一同解释,只挑了个站得近的单独与他说明沈夜的状况,一时清净了不少。 “为何会是这个样子?”初七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沈夜的脸,问道。 “唔……虽然他身上神血之力很稀薄了,但是仍旧会起着作用,我只能暂时修复,具体的中和还是要过一段时间。”露草一脸担心地望着初七,“不过他现在会很疼……因为我的力量重塑了很多地方并不习惯神血,神血灼烧的感觉就会停留在这些地方……所以…………” “溃烂?”夏夷则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哎呀,你不要插嘴嘛……”露草鼓着脸嫌他碍事,“分叉眉他不能适应下界浊气,很早就有身体溃烂的迹象啦。” “分叉眉……难道是……?”初七听夏夷则这么问不禁扶额。 “他的眉毛不就是这样么?你怎么那么笨。”露草像之前在中皇山一样敲了敲夏夷则的脑门,继续转向初七说道,“假司幽可要好好照顾他啊,之前我经过别的村子时还听人说,分叉眉一个人就杀掉困扰他们好几十年的藤精。身体都这样了还乱来,真是的……” 初七习惯性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抚,另一边沈夜也悠悠转醒,他便抽身过去把沈夜扶了起来。 “阿夜”初七喊他的名字。 沈夜睁开眼睛,灼烧的痛感代替了之前身体溃烂带来的麻痒,火辣辣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只是个简单的坐起的动作,也像用尽全力似的。初七扶他靠在床头,拧了块毛巾擦去他因为许久不见的疼痛而流出的冷汗,心里像被插了一刀似的。 沈夜曾与他说过,当年被送入矩木受神血灼烧,无穷无尽的灼痛感包围着他。身体溃烂带来的不适比起这久得如同过了好几百年的折磨,根本不算什么。现在自己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再度被这些折磨着,真恨不得这痛可以转移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去替他受那些苦。
“你怎么在这儿?”沈夜注意到了夏夷则的存在,有些不满地问道。他许久未曾说话,声音很是嘶哑。听得这句夏夷则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回宫看望父皇的时候。那个曾经居高临下地决定他人生死的男人如同一块破布般躺在床上,见他来了便挣扎着坐起,声音嘶哑地问: “夷则,你怎么在这儿……” 当时他只是冷冷地回答:“我怕那病重消息是假的,过来确认下而已。” “唉……你……”圣元帝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一个不甚明确的方向,“夷则……你若回朝,这皇位……便是你的。” “你当我想要的,是那个皇位?” “呵呵……呵呵……咳咳咳咳咳”圣元帝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咳咳……朕,只能给你这个了……”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他当真是恨极那个惺惺作态高高在上的君主,一遍遍地装作可怜,却做着真正残忍的事情。圣元帝可曾想过母妃是否想生成鲛人?自己是否想生为半妖?他又是否问过自己是否想去趟朝政这浑水?是否问过自己想不想去做那皇帝?天地何其广阔,为何非得因为所谓的适合就决定一生?
“擅闯别人的地盘,你倒是很是不开心嘛。”沈夜虽然浑身灼痛,但气势还是不减当年。夏夷则看着这个与圣元帝完全相反的人,终于脱离了自己的愤懑。 “在下并非……” “哼,毕恭毕敬地说什么废话?”沈夜推开初七,挣扎着下床。即便那百余年未见的灼痛再度切割着他的感官,也要抬头挺胸面对当时的敌人,“你当时说什么来着?哦……好像是,上古神器一旦落入我手,便会掀起腥风血雨。那么我就是个坏人了。你是来杀我的?” “此时非彼时,在下并非为此前来。” “哦?那是为了什么?” 巫山神女看他们气氛这么差,忍不住插嘴道:“哎呀分叉眉你别不高兴啦,他是来找我的,才没想跟你作对嘞。” 沈夜听她又这么称呼,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但还是努力无视这些转向夏夷则:“找巫山神女?大概是你那不值一提的露草情人,出了问题?” “大祭司对化灵的偃甲都如此在意,又有何立场去说化灵的露草不值一提?” “谁同你说过偃甲化灵?” “未曾说过,但是我知道,谢衣的偃甲人,是有灵的。” 夏夷则猜中了事实,戳中了沈夜的痛处,让他很是不爽,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要硬去做那些灵啊鬼啊神啊的梦,我自是不会拦你。可是此地为我与初七的居所,并不欢迎你。”
“分叉眉心情很不好啊。”初七,夷则,还有露草一起被沈夜轰了出来,只得站在院子里聊天。 初七心想要真心情不好你也做了贡献,只好无奈地说:“看他那样子根本不是真的生气,不然把我们一起轰出来做什么?还不是不想让人看他难受。” “诶~假司幽你倒是很懂嘛~~”露草围了上来。 “……”初七觉得好像说错了什么。 “对了……”夷则此时忙开口带跑了话题,“谢前辈,神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是流月城的往事了……”初七望着北方,过去的回忆一一浮上心头。他记得沈夜与他独处时对他说的每句话,每一句都像浸满了苦难一般深深扎入他的心里。无奈,不甘,怨恨,后悔,愧疚……全都夹杂在一起,想要淹没他一般。只有在他面前,沈夜才会这么脆弱,像是撬开硬壳后柔软的身体,稍微锋利一点的刀锋都会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所以他做不到,他不能反驳,最后只能沉沦。
“他并不想做大祭司,继位只是因为他有神血护持。没办法,最后只能变成与他最痛的父亲一般的人。”初七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些沉重的过去。他不想多说,因为沈夜那些痛苦,那些挣扎,那些深入骨髓的感情都只属于他一个人,在那些枯燥孤单的夜晚,如同一轮冰冷的圆月,照亮他的世界。 沈夜的世界就是他的世界,沈夜的喜怒就是他的喜怒,沈夜的心愿就是他的心愿。 并不是因为这么多年只能看着他一人,而是因为他是沈夜,换做别的谁都不行。 “没有阿夜,我活不下去。”最后,他对夏夷则这么说。
是啊,没有沈夜,他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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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3:14 GMT 8
八
夏夷则接了飞来的传信符鸟,读了内容便把鸟儿化成的符咒捏成一团。旁边一位与巫山神女极为相似的少女见他这般,忍不住上前问道:“夷则,你怎么了?不开心?” 她正是前两天露草重新关注剑心之力复生的阿阮,只是完全没有过去的记忆罢了。夏夷则想到之前阿阮通过三世镜记起往事,便想到去问自己师尊讨了三生石来帮她重新寻回记忆。可这传书过去,等到的回答却是要他立誓不回朝,否则想也别想。 “不是的,并没有不开心。”夏夷则笑笑,随手一挥,符咒便烟消云散。另一边露草拽着初七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催他们吃饭,两人便一同向院子里走去。 到了庭院,一干人傻坐在桌边,独独缺了沈夜,让夏夷则有些纳闷。露草像是察觉到他的疑问,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嘀咕:“分叉眉不再是烈山部人不饮不食的体质啦,前两天没的选择只能吃假司幽做的东西,这不一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夺回厨房主动权么。”夏夷则听着好像先前是沈夜负责做饭,觉得跟脑内傲气的大祭司形象差了甚远,一时有些愣愣的。阿阮与露草共享记忆,看夷则这样子便忍不住在一边偷笑起来。
正说着,沈夜就出现了。他刚醒时情况似乎很是糟糕,但恢复起来也相当的快,没过几天便能行动自如,之前修复的部分也如正常肌肤一般,回到了当年那个英俊高傲的模样。初七见他来了忙上前一起布菜,竟是一桌全鱼宴: 清蒸鱼、水煮鱼、芝麻煎鱼、松炸鱼条、糖醋鱼块、鲫鱼炖豆腐、鱼头豆腐汤,最后那主食还是那香菇鱼片粥。 “……”前·半妖夏夷则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其余人都不知他心中所想,苦了好几天难得见正常菜色也顾不得形象放开了吃。沈夜也是刚恢复,喝了些粥便不再有什么食欲,于是指着那几个不速之客问了起来:“阿阮都恢复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那群露草先前就走光了,只剩下当初偶遇他们的那个,她“切”了一声,抱怨道:“吃你两顿又不会吃穷,这么小气做什么?” 沈夜心想自己病重卧床许久,好不容易好了能与初七亲近下,你却呆在这儿老是跟他凑在一起,电灯泡也没见过当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可这些又不能明说出来,只好扭个弯对着别人:“救命恩人我自然是不会赶人,可这两位又是怎么回事?” “实不相瞒,在下曾听师尊提起过名为‘三生石’的法宝,能使人忆起前世经历,想着或许对神女寻找司幽转世有些许帮助,因而留在此地传书师尊,看是否能借出法宝。”
“寻找司幽?说得倒是好听,我看你是为了恢复露草的记忆吧。”沈夜才不信他会这么好心,直接戳破了他。看着面夏夷则面上抽搐一下很是满意,沈夜便继续问了下去,“那你传书后可有回音?” 夏夷则本想糊弄过去,但是不止为何还是把事实说了出来。沈夜听了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来,问道:“哦~倒是挺诚实。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夏夷则自然是不想放手,想把阿阮留在身边,可没了记忆的阿阮是不是只想去找司幽?如果与师尊定下约定让阿阮恢复了记忆,就不能参与朝政,又与他们心中所想相悖……一时他也不知该如何,答不上话来。 沈夜看他在这么小的问题上都要百般犹豫,忍不住嗤笑道:“呵,无非是迷恋权力罢了。” “不是这样!”夏夷则心中的戾气又泛了上来,“他们从来只在乎自己,为了一己之欲践踏他人……!我要夺取他们最渴望,内心最为重要的东西,让他们生不如死!” 初七见他反应这么激烈有些担心,但被沈夜安抚性地压了压手臂,也只做壁上观。沈夜也不急,像是要逗他一般说道:“很好,就是这个眼神……没有憎恨,人又怎么会前进,去做些大事?” 阿阮虽然并不记得相关的事情,但听到这些总觉得不是这样,忍不住开口反驳:“你在瞎说些什么啊!天天想着恨不恨的人,怎么可能去注意别人的感受,怎么可能当一个好皇帝?” “呵呵,可笑。”沈夜听她反驳便笑了起来,“那你倒是说说,被人欺侮,应该怎么样?” “这……”阿阮未曾经历过这些,一时也答不上来,偷偷瞟向露草。露草只是在旁边晃着腿看戏,也不理睬她。
夏夷则不满沈夜这么噎她,想到之前说出真相已是十分后悔,不禁出言阻止:“这些都与她无关,莫要逼她说这些事。” “哦,对了,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当时她刚醒,可是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看这样子,你若不能让她恢复记忆,大概是无法拉她陪你趟这浑水的。” 夏夷则此时对他又生了些敌意,这种情况他早已想到过,心下已有决定,却不想对沈夜说出来,故意挑了他的刺反问:“我自是不会放手,不过当初谢前辈失去记忆,你又想没想过他是否愿意搅你那浑水,双手沾满血腥?” 沈夜早在心中自责了不知多少次,他这么一反问简直就是挠痒痒,优哉游哉地答道:“谢衣的记忆,是我让瞳洗掉的。我想救的人,就算死了烂了也要救回来,我想做的事,就算老天拦着我,我也要逆天而行,做给他看。就算谢衣他不愿随我前去,我也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跟着我走!话说回来,当初你同其他人一起讨伐我,现在怎么倒把自己跟我放一块儿比起来了?” “沈夜……你!践踏他人,便是说你这样的人!” “够了!”初七实在受不了有人继续车轱辘这些,出言打断。可夏夷则知道并不理睬他,仍旧继续说着。 “乐兄曾同我说过,谢前辈研究偃术也只为护那一人一城。没想那人竟是如此轻贱他人性命,他人愿望,当真可笑!” 初七听到这些脸色都变了,沈夜倒是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答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的眼里多了些惆怅,“不过有些晚而已。” “我从未同你说过,你是如何知道的?”心中想摘取那高天孤月的欲望乃是谢衣心中最深的秘密,这么赤裸裸地示于他人面前让他很是不适。 “你别忘了,在那具偃甲的冥思盒里,你可是塞了好多这些东西。” “之前的我不想多说,现在我倒想问,那你为何病入膏肓还一次次地让我走?轻贱我的情意很好玩?” “正是因为知道那些,才不想拖累你。” “…………”初七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摔碗扭头扬长而去。 沈夜被这反应吓了一跳,忙起身准备跟了上去,但想起后头还有个夏夷则,只撂了一句话: “要我是你,想要的东西,肯定硬抢也要抢来。”
一人两露草在那儿呆了半天才掌握刚刚发生了啥。夏夷则终于明白他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关系,一时接受不了,只得扶额立在原地。 阿阮看他这样有些不知怎么办。她刚醒来时便同其它露草一般共享了神女以及这些年行走下界的记忆,再次看到夏夷则却不仅仅是中皇山偶然的见面,而是带着一种更为熟悉安心的感觉。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夷则的袖子,问道:“夷则,我没有记忆,你会讨厌我么?” 夏夷则本身也只是喜欢她纯净善良,就算没有记忆也不会影响她的本质。他握住阿阮的手,柔声答道:“谢前辈曾说,百年中沈夜并不曾苛待他。他尚且能如此,你为何不信我?” “那……夷则一定要回朝争那皇位么?” “方才你说得对,憎恨并不能让人做个好皇帝。见到沈夜我才知道,我怕的无非是像他那样,让自己变成圣元帝那般为人所不齿的人。然而即使上天注定我要步他的后尘,我也要争上一争。”他并未正面回答,而是看向远方,说出自己的决心来,“我的两个哥哥无论智谋、气度还是品性,全都不足以坐那个位置,让他们居于此位,我怎能甘心?” “夷则……” “你的记忆当由你自己来决定,是否恢复还要你自己说了算才是。”夏夷则转身看向阿阮,觉得纠结那么久的心结也无非如此,“但是这指向明君的道路,你肯陪我一同走么?” “那是当然。”阿阮毕竟继承了神女全部的记忆,骨子里那份跳脱还是在的。她又不自觉地伸出小指,让夏夷则同她拉钩,“说好了,你这次可要随我来这光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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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3:39 GMT 8
九 初七一个人呆在偃甲房中,觉得自己的动静可能大了些,可是已经当着别人的面摔碗离席,要反悔出去也是不大可能了。关于沈夜的事,他总觉得永远只有自己坚定不移地追随,另一边总是犹犹豫豫,不断质疑。就算剖开胸膛,将自己的心掏给他看,也许也只能得到些模模糊糊夹杂着歉疚的回应。当时是怎么回事来着?初七忍不住回忆起来。
郎德寨一夜之后,初七与沈夜边收拾了行囊开始了旅行。面上虽是说要寻找巫山神女,可更多的都是在下界闲逛,其中看美景的意义倒是比寻人大得多了。当然,初七记起之前的事,偃术相关的热情自然也全数找了回来。他们若是在哪儿停留了许久,定是因为初七又忍不住去帮这个帮那个,各色偃甲也做了许多,只是不留纹章了而已。 沈夜曾问过,偃师最大的心愿之一大概是让自己的纹章遍布大地,为何初七却丢了表明所有权的东西,做那些白板的偃甲。初七听了便笑着看向他,说这谢衣的名字哪还需要再传,如今两人一道前行,只想让那些受了偃甲益处的人忘了他们才好;难得清静,必须珍惜。沈夜听了心里倒是不那么好受,他并非不懂偃术,印下纹章时的骄傲与满足自然是不可替代的。然而苦于自己带罪之身,只得隐姓埋名生活在阴暗处,连谢衣本身应有的辉光都被一同遮住了。初七看他面上又苦了起来,无奈地伸手去抚平他纠结的眉间,细细算起两人在制作偃甲中出的力来。 到达下界后,沈夜体内神血之力大多耗在抵抗浊气上,身子也大不如前。初七本就是露草用灵力重塑的身体,较常人恢复起来还是慢了不少,若要保证祛除沈夜体内所有的浊气,没几天就得枯竭,只能把所有的富余灵力都用在驱除浊气上,启动偃甲之类的活自然全都由沈夜承担了。灵力流的变化要牵涉到导灵栓,灵力所等一系列的变化,这细微之处也只有沈夜自己能够一同理清。渐渐地,他们做出的偃甲不管是在启动,制作,还是设计上都多了许多沈夜的影子。 ——那我可得把我们的纹章合起来,重新做一个印到偃甲上才是。 ——莫要胡闹,这纹章哪是随便改的。 ——不如将阿夜纹章上的凤尾缠到我那一半的齿轮上如何? ——…… 于是不了了之。
初七百年中不大与人交流,即使与沈夜对话也是倾听为多,很少回答,就算捡回那话唠性子时的记忆,也不爱热闹的地方。两人都是这种只能跟对方话多的性子,自然就专门捡了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停留。巧的是沈夜当初投矩木枝也大都是些没什么人的地方,他们这旅程几乎是将受害地跑了个遍,让沈夜一度以为初七是故意选那些地方的,憋了久了便偷偷跑去山路边上轻扫些山贼妖怪之类的,渐渐也攒了些好评。等初七发现这些,沈夜硬是在他面前装作不知道想着蒙混过去,两人嘴上往来几句就吵不下去了,只得冷战个好几天,最后以初七饿得受不了低头服软结束,甚是没有新意。
再往后就是沈夜浊气积累过多,扩散到全身,最终只能长期卧床。初七寻了好久,最终才定下现在所居住的这片山谷,半个月内大兴土木,才造了这小小的院子,看样子像是要长居于此了。虽说是个偏僻山谷,可偶尔也是有人误入此地带来些外界的消息,比如,关于龙兵屿。初七听了只是暗暗记在心里,顶着做偃甲的黄字离开个三五天。刚开始的确是去隔壁村用偃甲换些生活必须的东西,之后便改了目的地,去龙兵屿附近打探消息,藏着掖着不让沈夜知道。 ——今后就一直在这里了? ——当然不是。等阿夜好起来,我们再去看这世间的美景。 ——龙兵屿……怎么样了? 说实话关于那边并不太乐观。魔界蠢蠢欲动,百草谷加快研究,有些时候太过功利,反倒伤了烈山部人。然而下界修仙门派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光凭龙兵屿剩余的祭司也无法有足以改善局面的能力。这些自然不能同沈夜去说,只是笑笑,安抚他别再想这些管不了的事。 ——初七,我限制了你那么多年,该还你自由了。 沈夜木然地望着天花板,心想他果然还是要骗自己。上次他觉得初七身上有些魔气的影子,心下担心便偷偷捏了只符鸟跟在他身后,却没想到竟是直接奔着龙兵屿而去。沈夜低头看了看自己因浊气溃烂的身体,这般粘在床上跟活死人一般,又怎么能一同去照顾自己的族人,拖累他的脚步? 当年偃甲人的冥思盒中提到对他的思慕,大多都是评价甚高,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谢衣口中所说的那人了。现下的他不仅没有那慈柔温和的性子,连身体都垮成这样,越想越是不配那执着与恋慕,忍不住想要将初七推开了去。 正胡思乱想时,溃烂的左半脸上却传来轻柔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要躲开,遮住自己丑陋的样子。初七却与他作对,硬要捧住他的脸阻止沈夜的离开,额抵着额感受他身上的热度,最后找上那紧咬的唇,细细地吻着。 ——我不走。 初七说着,解了他下身的衣物便含住分身吞吐。口腔包围的快感很快让沈夜丢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沉沦在欲望之中。 又一次不了了之。
初七这时发现,他总是可以地避免面对那些问题,用沈夜当年一般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一切,最终让心结越滚越大,成了让人头疼的分歧,连带得自己都不怎么开心。正想着时,沈夜走了进来,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谢衣这才打破沉默: “你来干什么。” 沈夜听他这么问也有些噎了,其实要说怎么去沟通,他也不太懂。他从小孤独沉默,最不擅长的便是与人解释什么。现在遇到这些问题,心里想说的太多,反而面上木了。 初七看他脸上风云变幻了许久,突然觉得纠结的也不止自己一人。沈夜,前任的流月城大祭司,几乎能与城主平起平坐,却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显得手足无措起来,不知怎么觉得心里有些涩涩的。 “龙兵屿……”沈夜开口,又陷入词句的纠结中。他本不是故意想去打探初七出门做些什么,可是要说那不过是出于担心,又有些开不了口,只得自己跟自己较劲。 “龙兵屿的事,你都知道了?”初七直直看进沈夜的眼里,问道。 沈夜被他看得像是无处可逃,只得移开视线,想初七当时是怎么个处理法。记忆慢慢回溯,最终定格在了那一次口淫。沈夜空白了许久,终于将视线挪了回来,慢慢讲初七扫了一遍,低头去吻他,手也不安分了起来。 初七本以为他想说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同自己一样不善处理这些细小的冲突,也放任自己沉沦其中,与他一起坠入欲海。
他们许久未曾亲密,沈夜吻了片刻,初七就有些站不住脚,转眼就被推倒在一边的工具台上。他有些惊慌,心想这一桌的锥子木屑玉石的,这么一躺还不得让他的背成了筛子?可沈夜那力气大得很,他稍稍失了下平衡就被摁到刚清出的空地去了。 “别……别在这里,让我今后怎么再做偃甲?” 沈夜倒是很满意他这般害羞的反应,卸了衣服随手挑了个毛刷刷起他的敏感处来。尘封已久的快感再度被唤醒,许久未曾被人触摸的身体渐渐生出了些饥渴来,让他不自觉地用双腿缠住沈夜的腰求欢。 “上次,是什么时候?” “我、我怎么记……”初七还没说完,便被突然塞进后庭的手指掐断了话尾。润滑的油膏被塞入身后,干涩的后穴遭到无情的扩张,忍不住紧张地收缩着。 “放松些。”沈夜又低头吻他,舌尖扫遍口腔每一个角落,引发新一轮的战栗。他的手上也不停着,一手上下揉搓初七的分身,另一手涂抹油膏扩张直到四指,这才扶了自己早已肿胀的硬挺,直接塞入后穴之中。 “啊——”许久未做的后穴紧若处子,咬死了身后的硬物不放,让两人都有些痛苦。沈夜也不着急,只是转而舔吻他的眼睑、口唇,再到胸前两点,细碎的快感化开了那份僵硬,转而柔柔地容纳他的分身。 沈夜试探性地抽动两下,身下的人便小声地呻吟了几声,似乎是暗示他已经开始习惯。还未来得及再喘口气,更加疯狂的顶弄便接踵而至,擦过敏感点的时候几乎要将他撞碎在工具台上,成了那满桌废料的一员。 “唔……嗯……”长时间不做,这做得久了,初七难免有些受不了太猛烈的轰炸,发出哭泣般的低声哀求。沈夜听了心有些软,可于欲望上是怎样都无法在这个点儿刹车,只好稍稍放缓节奏,改为单次大开大合的抽插。 “初七,去龙兵屿吧。”他因情欲而有些嘶哑的声音悠悠地飘进初七的耳内,却像炸开一般瞬间扩散到了他的三魂七魄,震得他一阵痉挛,竟直接到达了高潮。 沈夜也不急,继续缓慢温柔地顶弄着他的后穴,拉过初七的手沾了些他自己方才射出的白浊细细舔弄起来。浑身无力的初七被这情色的刺激弄得无话可说,只有小声地呻吟着。 “主人……”他下意识地喊着,攀上沈夜的背脊,位置的变动以及这邀请似的称呼带来一波更加深入猛烈的贯穿。体内液体充盈的感觉让初七很是羞耻,只是低头咬住他的肩膀小小地泄愤。 “阿夜,你真的想让我走么?” “当时是我自觉拖累你,所以……” “是现在,不是当时;是想不想,不是能不能。” 沈夜感觉心里渐渐有些阴暗的感情浮了上来,如同将他改造成傀儡时一般没过了自己的头顶,将他推离理智的边缘:“……若是可以……只望你能生生世世陪在我的身边。” “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初七抬起了头,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转身在旁边一堆杂物里翻找起来,最终拎出来一只精巧的面具来。他小心翼翼地为沈夜带上,很是别扭地去吻沈夜仍旧裸露在外的唇。两舌相缠间话语有些模模糊糊,软软地绕在耳边: “阿夜是我的了。我去哪里,你就要在哪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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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3:56 GMT 8
十 镜子。正面观之则只能看见已知的东西,无法窥其本体。因而镜面的背后便是新的通路,通往常世之外的另一个地方——魔界。
蚩尤在王座中沉睡,梦境里还是数千年前没有尽头的游荡。曾经一剑一镜相望的宏大城池尽数化为一片焦黑,长流河两岸从世间最为繁荣的地方变为寸草不生的荒地。他在那里漫无目的地飘荡,寻找着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却只看到永不见底的绝望。 他转向天空,紫黑的地面铺展开来,挣扎着在远处与天交融,最后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只余满目刺眼的天光。他被那明烈的阳光弄得再也睁不开眼,遥远的距离好像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绝望一点点地浮上来,淹没他,让他无法呼吸。 世界再度变得一片漆黑。
他缓缓睁开双眼,露出血色的双眸,些许细微的呼唤慢慢飘了过来,如之前一般温柔地缠住他,让他产生片刻的恍惚。他知道,这是来自血缘的呼唤。 千年之前襄垣以身殉剑终成始祖剑,他拿着那柄黑的大剑扫平了整个天下,建立了他自己的国。然而伏羲下界一番大肆破坏,最终毁灭了他的肉体魂魄,他的安邑,也夺走了他的断生。那时死去的龙渊族人也无法放下仇恨,全都在那数十年的飘荡后追随他的脚步纷纷成魔,创造属于他们的新的世界。魔界位于地底,始祖剑被封于九天深处,兄弟两虽然肉身早已毁灭,却又在不同的地方得以永生,默默地存在于世间。 数千年过去,他从未放弃过呼唤襄垣,直到最近才得到了些许的回应。缥缈的血缘跨越了整个凡间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即使是伏羲的封印,也无法先于他一步感知宝剑灵识的松动。 “哥哥。”襄垣又一次下意识地唤他,引发身上七重光链的细小抖动。 蚩尤散开自己的神识,一直扩散到整个魔界,再透过细小的通路直接蔓延到地面,感受凡间的变化,却在触及某个地方时戛然而止。 魔气,神农后裔。 蚩尤收了神识挑了挑眉,想起之前玄夷曾提起过的烈山部,心下了然。不消片刻,魔界便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劫火零零星星地烧了过来,焚去了些许魔气,可苦于力量甚微,只得慢慢熄灭。 “哥哥。”襄垣的呼唤强烈了许多,磨蹭着他的神经。蚩尤无法追查到他的所在,只能揉了揉额角,不作回应。 “唉……”突然,那个声音不再单纯地呼唤,而是发出一声叹息,尾音融入魔界的黑暗中,慢慢消失不见。蚩尤闻声一震,猛地起身,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像是想去握着什么,但触及的却只是虚空。 玄夷走了过来,散发着魔气的身影有些许的不稳定,如同千年前一般不带感情地说道:“是否要关闭魔界与下界的通路?” “不用,让它开着吧。”蚩尤握紧了拳头,那声叹息像是有了无限的回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地重复,“几千年了,也该轮到我,寻回自己的剑了。”
百草谷。 新任的墨家矩子立于冠月木下,闭上双眼扶着粗大的树干仔细感应。黑色的长袍随着灵力的起伏无风而洞,他的神识也通过相连的手掌混入冠月木中,随着庞杂的根系飘向远方。 魔族即将出现在下界。 他心下有些惊讶,忍不住想要再去观察得更细一些,努力克服身体上的不适,让自己的意识更加深入冠月木,几乎要融为一体。 “应莫风。”墨者常年研究与冠月交流的方式,几百年以来却只进展到连接片刻。矩子新上任不久,虽说灵力强大,也不能这么长时间将自己深入冠月木中,长老之一心下担心,忍不住唤他。然而眼前黑袍的年轻男子仍旧不理不睬,如同连接在巨树上的一具木偶。 这时,应莫风的脚下响起“叮”的一声,一支笔坠落在地。这支笔甚是奇怪,笔头并非是通常的毫毛,而是泛着蓝光的晶石。应莫风此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猛地扯了他一下,心下一惊打断了法术,自己的神识也立即被冠月排挤出去,回到了身体中,一时冲击巨大,禁不住向后跌去。 长老看那法术光华忽地没了,立即冲上去扶住有些不稳的矩子。应莫风恢复意识再看向四周,脚下晶笔的灵光慢慢暗淡,只讪笑了声捡起它。那是秦炀送他的东西,笔尖的材料正是在秦陵寻到的铸魂石。 “矩子看到了什么?” 应莫风回想起方才冠月木预见到的东西,语气不禁有些沉重:“上次魔界通路被打开,魔族早已蠢蠢欲动,按冠月木的预测,也许不久就将袭击下界。” “这……”长老们面面相觑,这么大的事,到底如何处理才好,或许得快些联系斩风有所行动才是。 “魔界来袭肯定需要考虑方法应对魔气。”应莫风收了晶笔说道,“数年前出现在龙兵屿的烈山部人身负魔气,似乎可以加以研究,寻找对策。” “这倒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长老们商讨片刻,也觉得只有这个法子,一致点头同意。 “今日就到此结束吧。”应莫风见他们也没什么想法便转身离开,同时忍不住去摸袖中的那支晶笔。秦炀前不久受三皇子之邀离开百草谷,他劝了许久也没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投身一场腥风血雨。袖中的铸魂石冰冰凉凉的,在这宜人的春日中让他没来由地一阵冷。 “唉……”
某处山谷。 沈夜与初七收拾好行囊,恋恋不舍地看了这生活了许久的小院最后一眼,便搭上结界将其封存起来。沈夜面上缀有纹饰的面具挡住了他的神情,让初七觉得有些寂寞。 “你这样,闷不闷?” 沈夜听了心里有些暖暖的,转头去看他,面具后的眸子里满是温柔:“你在我身边那百年也不是这样?” 初七没什么好反驳的,拽了下他的袖子便抢先向前走去。 “那到了龙兵屿,你也不许说话,还要喊我主人。” “是,主人。” 他没想到沈夜这么快服软,反倒有些不舒服,撇了撇嘴说:“我只是随便说说……”
长安。 夏夷则与武灼衣和秦炀并排而立,望着那皇城大门。那门后有他垂危的父皇,以及即将相残的手足。 “走吧。”他说。 秦炀提枪跟了上去,将武灼衣落在了身后。他低头确认了下叶灵臻的锦囊是否还在怀中,释然地笑笑,大步跟了上去。
圣元帝驾崩,新帝即将继位。 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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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4:15 GMT 8
十一 龙兵屿天高地广,草木繁茂,数千年来只是因为太过偏僻而人迹罕至。然而几年前烈山部人移居至此,让这里多了不少人气。此时,初七与沈夜望着眼前龙兵屿的结界,反倒有些犹豫起来。 “上次来此处,已是数年前了。”沈夜先开了口。 初七听了苦笑一声:“我还未曾去过。” “你可莫要唬我。我卧床半年,你来了几次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没去过?” “没人认得我,不想去罢了。” 他这么一说沈夜倒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谢衣当年作为破军祭司与他意见向左,事儿都闹得这么大了怎么会没人认得?然而看初七一脸不想多说的样子也没多问,随着他一同破开结界,向入口走去。
“来着何人!?竟敢擅闯龙兵屿!” 不出意料,刚进入便有低阶祭司上前阻拦。初七上前一步行了个神农祭司礼,说道:“在下名为谢衣,曾任流月城破军祭司。百年前在下遇到意外失去记忆流落下界,除了名讳以外几乎忘记所有,直到近日才想起往事,因而追寻至此处,只求叶落归根。” “破军……祭司……”那名低阶祭司闻言色变,让他们稍等片刻便离开向上报备。 不消片刻,一名手执华丽法杖的高阶祭司匆匆赶到,向着他们深深一礼,恭敬地说道: “在下乃烈山部开阳祭司。属下无礼,望贵客海涵。” 初七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原来正是崔灵靖被处死之后继任的开阳祭司。百年前流月城大大小小的叛乱很是来了几次,似乎只有他因为刚刚上任而长期默默无闻,仅仅管好自己分内的事。沈夜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身份,向初七暗示,催促他快些回答。 “原是开阳大人。距上次见面已是百年有余,当真令人……唏嘘。”初七在暗处呆久了,只习惯于从旁窥视各色人等,听了那句贵客其实很是不舒服,于是在这回答中立马撇了个干净,只当自己是个普通人。 “哈哈哈哈,这龙兵屿结界包围,也难见来客。今日得见故人,不如一同叙叙旧?” 开阳祭司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想起当年他们师徒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也不再计较。他身材健壮,声如洪钟,笑起来自然很是豪爽,初七与沈夜本就想去看看龙兵屿的情形,自然答应了下来。
三人一同向龙兵屿内部走去,一路上阡陌交错,鸡犬相闻,一派祥和的生活气息,完全看不到之前传言的无力破败景象。 “破军祭司,请问这位是……?”开阳问道。 “我已不再是破军祭司,望开阳大人莫再如此称呼,叫在下谢衣便是。”关于沈夜身份以及对大祭司的说法,他们早已商量妥帖,便推出拟好的说辞,“至于这位,则是我当年遭遇不测时出手搭救的救命恩人。百年来他与我一同生活,助我寻找记忆。他法术灵力高强,于我这次寻找族人也是一大助力,因而一同前来。” 开阳听闻这些才注意到初七脸上的魔纹,心下便不再疑惑他的身份,便又是豪爽一笑,对着沈夜倾身行礼:“当初破军祭司在族中甚得民心,百年之前闻其失踪,无人不为之担心。今日知其平安,在下心中也甚是欣慰,在此谢过这位侠士了。” 沈夜听他说得这么严重,忍不住想开口辩解些什么,可初七悄悄握了他的手安抚,他便板着一张脸假装发愣。 “我这恩人不善言辞,让开阳大人见笑了。” “呵呵,无妨,无妨。”
一路说些没什么内容的寒暄,很快便到了祭台附近。开阳祭司拐了个弯离开干道,将他们带到一间石屋。屋内各处都塞满了大摞大摞的卷宗与文书,两人环顾四周,只觉并无什么摆设,唯有一张长桌与一只花瓶,看来正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窗边的瓷瓶内插着一支树枝,其上有少许叶片,形貌与叶序很是熟悉。一边的沈夜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些,几不可察地产生些动摇。 “开阳大人,这是……?”初七指着花瓶问道。 “这枝树枝……”开阳祭司上前轻轻拨弄树枝,口气也柔和了许多,“是矩木。” “不需土壤便可存活……果然是矩木。” “当年流月城即将覆灭,高阶祭司基本全都留在城中不肯离去。我下界之前感叹故土即将不再,一时冲动偷偷进入寂静之间折了这支矩木枝来。”开阳祭司回忆过去,眉间多了些许愁绪,“当时不巧,偶遇沧溟城主醒来。我本以为会被责罚,没想她却教了我上古传下的治愈法术,因而时至今日我仍旧能保证这树枝不死。” 初七记得沈夜提起过沧溟以自身魂魄之力构筑冥蝶之印,最终封印结成,魂飞魄散。然而在其余族人眼中或许只觉得沧溟城主死于高阶祭司之手,忍不住试探起开阳祭司的态度来。 “我曾听说矩木枯萎,流月城消亡,那沧溟城主……” 开阳听他这么问面上神色变了好几变,最终只是冷了一张脸,也不回答,只反问道:“‘流月城中高阶祭司均是企图暗杀沧溟城主,矫城主之令媾合心魔的逆贼。’这一说法应当是公之于众的,谢兄难道不知?” “这……”初七自然是知道这一说辞,两人之前也多次考虑大局,不管怎么违心,也都是要与之前犯下杀虐重罪的高阶祭司撇清关系,不然届时与修仙门派交涉起来,自然带了不少劣势。 初七觉得龙兵屿的祭司应当甚是厌烦让他们故土覆灭的沈夜,然而开阳这一问又隐隐含了辩解的意思在里头,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只得装作一副刚恢复记忆,对流月城的事不甚了解的模样。 开阳祭司看他似乎有些混乱,也不再为难,改了称呼继续说了下去:“破军大人当年身为紫微尊上的弟子,天赋异禀,法力强大几可窥天道。若是没有您当初苦心钻研破开结界,烈山部人又怎能自那苦寒之地迁出,又怎能在这四季如春、花木繁盛的地方繁衍生息?”他突然跪下,行了烈山部族的最高祭礼,厚实的嗓音说着些让初七无法想象的话,“在危难关头,您拯救烈山部于水火之中。望今后您能接任大祭司一职,在这光明中引导我族!”
初七听他这话很是吃惊,心想他们离开这么多年,龙兵屿怎么说也得稳定下来,这次只要看看与修仙门派交涉时需要什么帮助便可。然而听他这说法似乎他们先前的猜想完全不同,忍不住问道:“接任大祭司?现在大祭司之位难道还是空缺?!” 开阳祭司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提起法杖,用那尖端沿着手臂中的血管狠狠一划,立时鲜血四溅很是骇人。初七一惊忙上前想要用法术治愈,开阳祭司反倒避开,而是兀自念起法术。 他的手中随着咒语出现金色的光芒,一个有着月桂叶图案的咒印随即出现在伤口之上。滴落的血液如同倒放一般自地面慢慢飞起,最后聚集到伤口,回到身体当中。那割裂动脉的创口也像随着时间倒退一般慢慢愈合,最后变回完好如初的样子。 “无视一切条件的愈合——这是上古之时神农留下的法术,代表沧溟城主的认可。”他理了理祭司袍,动作之间透露出不可抗拒的威严,“现在由我代理大祭司管理这龙兵屿。然而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望向远处的宫殿,那正是大祭司的寝殿,“总有一天,那个位置会遇到真正适合它的人。” “我离开流月城百余年,只余一具空壳在下界行走,又有何能耐担此重任?”不管是以谢衣,还是以百年内初七的角度来看,他都不喜欢大祭司这样的位置。这么重的担子,他不想扛。或许也正因如此,他才如此尊敬自己的师尊或主人。 “对于前任大祭司,您是怎么看的?” “我……”初七知道应该这么说,心中总是忍不住纠结,磕巴了半天才继续说道,“师尊……不顾沧溟城主反对,执意与心魔沆瀣一气,戕害下界……”
——主人终于只属于我了。 ——我想和阿夜在一起。
“沧溟城主知晓一切,勒令他们停止投放矩木枝,却遭暗算,被斩杀于矩木中。”
——再可怕的地方,我也与你一同前去,生死与共,永不离弃。 ——如果你先走一步,那我就去寻找一块铸魂石,将你的魂魄封在其中,陪在我的身边。我们将一同轮回,就算在地府,也不分开。
“身为大祭司,矫城主之意残害下界百姓,且刺杀城主……罪不可赦。”
——没有阿夜,我活不下去。 ——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这就是我的看法。”初七觉得自己好像看着最重要的东西被捏碎在手中,那个初七的所思所想,作为初七的爱与恨都被自己亲手抹去。此时他与所有的人一样,将沈夜看做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否定他所有的痛苦与纠结,抹去他作为一个人的人性。 从现在起,他只配做回谢衣,只是从百年前开始做了一场记不清内容的梦。睁眼一看,自己还是那个执着偃术的破军祭司,那个死去的紫微尊上,是他从未碰过的一轮弯月,他的师尊。
正在这时,冰凉的手感到一丝暖意,原是沈夜在一旁看到他的动摇,悄悄握了上来与他十指相扣。初七被他这一握心稍微平静了些,却更是不能原谅方才自己说的话,忍不住想逃离。可沈夜力道极大死死抓住他的手,初七看到面前又立着开阳祭司,也放弃挣扎让他握着。
“我做不到。”开阳祭司听了他这一段却冒出这样一句来,“前任大祭司乃是我最为敬重的人。若没有紫微尊上,我们怎能建起龙兵屿上的城,若没有他与心魔周旋,我们又如何能够有机会感染魔气,适应下界的环境?投放矩木枝残害下界实乃重罪,可若要全族人活下去又能有什么办法?” 开阳祭司定定地看着动摇的初七,继续说道:“我做不到像你这样说出违心的话,所以我做不了大祭司。 “熟悉下界生活,心怀慈悲,却又懂得如何残忍。大祭司这个位置,只有您,最后一位破军祭司大人,可以胜任。”
——这世间其实很是公平。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任何一件事情,都会有相应的代价……对吗?
对一个人好,他总会记得;救了一族,总会有人感谢。即使全世界都不曾理解,也会有人知道自己曾经付出过。善自有善报,恶自有恶果,天命,也并非不公…… 沈夜想到这儿不禁微微勾起唇角:如此一生,也不算差。
“好,我答应你接任大祭司,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初七定了定神答道,“现在我已不是烈山部人的体质,寿命不过数十年。待到龙兵屿渡过难关,你就接任大祭司。到时不管我去哪儿都不能干涉,行么?” 开阳祭司闻言又是深深一礼:“在下必当遵守约定。”
长安。 新帝即位已有月余,在三皇子当初血腥的清扫后,大皇子二皇子的余孽迅速地销声匿迹,现在朝上已一片平和,只余些许暗流悄悄涌动。 龙椅上的人正支着额头闭目养神,他面上甚是平静,或许是在追忆什么美好的时光。然而这难得的休息并未持续太久,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走进殿内,打断了这一切。 “皇上。”她恭敬地行礼。 “原来是武小姐。” “不知皇上是否听说,五帝之首剑已现身晋阳?”
——五帝之首剑,治世隐,乱世出。 夷则想起闻人羽曾传信说巨子从冠月木上看出魔域即将来犯,看来这凡间似乎真的要迎来一场浩劫。
“呵,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秦炀曾说他正适合做那守成之君,然而此时,却又是乱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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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4:56 GMT 8
十二 在龙兵屿的几日里谢衣与沈夜又捡了几位共同管理的高阶祭司。几人说起沈夜的事来都心中感慨甚多,然而不管怎么说心中感谢与尊敬都是很占了点分量,也让初七稍稍放下了心。可是话匣子这一开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挺晚,初七不太爱说话,却又得在人前努力向谢衣的性格靠拢,这独自遭受炮轰的时间就更加难熬了起来。等他回到与沈夜同住的小屋时整个人就像打了蔫似的,抱着套祭司服没什么精神。 沈夜见他回来,手中还捧着套白袍,禁不住问:“这是什么?” “是祭司袍。明天一早便是接任祭典,我就拿回来了。”初七见了他便稍微精神了点,顺手抖开那套白衣,原来是同沈夜当初那套样式一样的大祭司袍,仅仅是主色改为白色而已。 沈夜又想起当初自己精心布局,将谢衣继承自己也算在其中,没想到赌上11年的师徒情谊也无法阻止他离开自己,只得将一切推倒重来,走那不太顺畅的路了。 “明早要穿?” “嗯。”初七在沈夜眼中看出一些期待与热切来,反倒心里更是难受。这大祭司的位置要以初七的角度来说,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人硬把差事塞到面前,也不会想有去争它的冲动,反倒是作为谢衣,怎么说都避不开眼前的这个坎,再看沈夜那个期盼的眼神,倒不如说最后肯定想也不想直接往那火坑里一跳了事。 如果长此以往下去,自己作为初七的存在是不是就要慢慢消亡了?他不禁自问。内心深处早已存在的恐惧感捕获了他,让他有种强烈的无助感。 正在此时,沈夜问道:“不试试么?”虽是顺理成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原先表面上的平衡。
初七也不回答,放了袍子转身插好门,立在原地便卸起了衣物。外衣,腰带,中衣,里衣……身上的遮蔽一件件变少,最后只剩一具光洁赤裸的躯体立在沈夜面前,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只能在那儿愣着。初七看他这个反应忍不住皱了皱眉,赤着脚走到他面前将沈夜的手放在胸口上。那里本是自己在捐毒强行撤了瞬华之胄遭到重创的地方,可在神女墓濒死,身体再度被重组的时候,那里也被重新构建,已是光滑平整,毫无瑕疵了。 “这里的伤疤,已经没有了。” 沈夜触摸着他胸口细腻的肌肤,不太明白初七到底想要传达什么,只僵着个胳膊看着他。 初七见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但是又不确定沈夜是不是更看重他谢衣的部分。心想若是真的想要初七的部分消失,这一试探反而容易失了他,不禁恻然。 “这里曾经有过。”初七隐晦地说。 沈夜明白了他在纠结什么,对这小问题忍不住苦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前在你身上,现在在这里。” 这到底是指他记着当年抹去自己的记忆,还是记着自己曾经作为纯粹的初七存在过,初七自己也不甚清楚,只好硬着头皮多加了几句: “我并非不是谢衣,但我也不只是谢衣。” 沈夜看他这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会儿一句倒有些好笑,将他揽入怀中揉了揉脑袋:“我曾说过你就是你,莫要再纠结这些,你可是忘了?” 初七听了直接把头埋到他的肩窝,闷闷地回答:“没有。” 沈夜将他扒拉起来亲了一下:“那个谢衣可不会与我做这些事情。” 初七被这一亲便红了一张脸,这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实在是暧昧至极,忙出手去推沈夜。沈夜看他这么送上门来自然是没有道理拒绝,将人继续摁回怀里啃他的脖子,引得初七一阵颤抖。
“那百年多的时光于我也是相当漫长了,”沈夜拿起一边的祭司袍为他披上,“若你不是初七,我们根本不会走到一起。” 祭司袍本身就是略硬而粗的料子,没有中衣里衣的阻隔直接蹭在肌肤上倒是有些痒痒的。初七乖顺地任他施为,直到那金制的配饰都一起压了上来,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反抗。沈夜见他有些许抗拒,反而更加认真地系好腰带理好配饰,把这外袍穿得一丝不苟,认真端详起来。 初七外头穿得一丝不苟,里面倒是赤裸着身子什么都没穿,被他这么一看很是羞耻,忍不住去扯那些腰带配饰换回正常的衣服来。沈夜反倒握住他的手阻止他动作,调笑道:“我说试试这衣服,你就把所有的衣物都脱光了。可这拿回来的只有件外袍,还能怎么去试这衣服呢?” 初七方才还觉得自己的百年时光被忽视很是难受,被他这么没个正经地说倒是心中起了股无名火,挣脱了沈夜的控制麻利地解起外袍来。粗制的布料动作见难免碰到了敏感的地方,让他脸上稍稍露出点异色来。 沈夜见他这个表情倒是有些忍不住了,抬手去抚他眼下的魔纹,另一手则把了他的后脑吻了上去。两人唇舌纠缠了片刻才分开,略粗重的呼吸声将这室内染出几分旖旎来。 “你作为初七的部分只属于我。” 沈夜进入他的身体时这么说道。初七闻言反倒在细小的疼痛中安下了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攀住身上的人。 名为占有的欲望带着他们上下浮沉,在其中结成一个扭曲的羁绊,坚不可摧。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
捐毒。 一个面色惨白的人行走在这片沙漠中,死尸一般的身体隐隐票出些黑气来,满是不祥的气息。他前进了片刻,便见到一件奇怪的东西——一块冰。 沙漠本身酷热干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结冰的情况,看来只可能是那千年玄冰,不知要在此地冻些什么。玄夷想到这些,不禁隐隐有些期待,随手施了个法术解开寒冰的禁制,一把黄沙便落了下来,混入沙漠中失去了踪影。他很是从容地放出雾气填满面前的空白,黑色的雾气先是杂乱无章地上下流动,久了便慢慢凝聚在一起,最后化作一名男子的样子。 “新的身体怎么样?我叫玄夷,你呢?” “明川。” “从今以后,你就归我所有了。” “……” “看来是无异议了,我们走吧。”
第二天,沈夜在低阶祭司的阵营中悄悄望向高台。祭台边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祭司,等待着烈山部新的主宰来到他们面前。 谢衣穿着白色的祭司服,腰间挂着他惯用的偃甲唐刀,像百年内沈夜所做的那样缓步穿过人群。只是这世界不再寒冷难耐,而是花草繁茂、天高地广的一片新天地,和新的人一起。 世界变了。 谢衣忍不住想着这些,在祭台上转过身来望着他的属下们,沉声说道: “我谢衣百年前忘图逆天而行,破开神农结界,拯救我烈山部,却不想心魔趁机而入,为心怀不轨者所利用。虽我族最终得以移居下界繁衍生息,然沧溟城主却惨遭迫害,使得城主血脉从此断绝;我自身也遭遇不测,因而百年后才得以重归族中。” 沈夜想起心魔入侵时,自己曾不止一次对着那个青年想象数十年后他踩在自己的尸体上登上流月城权力的最高峰。虽然那个梦想曾在百余年前被他毫不留情地击碎,但此时却成了真,几乎分毫不差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高阶祭司中有一人在看到谢衣时便身躯一震,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谢衣注意到此人的异样,不禁稍稍分了神。 重瞳。 他认得他,那是瞳身边的新傀儡,名为十二。 虽说他对此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迅速稳住心情,继续说道: “如今,我烈山部因前任高阶祭司的不义之举,处处被下界修仙门派牵制利用。此时为危难之时,更当以全族为先,上下一心才可。” “今日,我谢衣以自身性命起誓,必当带领全族破困而出,去往光明之中。” 整个广场的祭司闻言纷纷躬身行礼,代表了整个烈山部的臣服。清晨的微光洒在他们身上,似乎要扫去那千年的阴霾,给他们指出一条明路。沈夜突然觉得即使身死心死,他的意志,他的心愿也会在自己的徒弟、自己的属下,以及自己的后人身上延续下去,永远不会消失。 人只能因其精神而不朽,他觉得自己在这其中早已寻到了何谓永生。
祭典结束,众人讨论着今后的各类事宜。魔域蠢蠢欲动,百草谷来人的频率也变快了许多,明日又是一场交锋了。谢衣忍不住抬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看到沈夜时不禁微笑。 若不止他一人,他便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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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5:11 GMT 8
十三 过一个时辰便是百草谷前来讨论魔气研究的时候了,初七还在房中研究那大祭司袍的饰物。这袍子上的饰品极为复杂,有的时候根本不清楚是哪条绳子勾到了哪里,越心急就越乱,整个纠结在了一起。沈夜看他这么手忙脚乱的也不忍心让他在那儿继续浪费时间,上前仔仔细细理顺了穗子丝绳,笑他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弄不好。 两人闹够了便讨论起正事,说起之前关于龙兵屿魔气试验的传闻来。 谢衣回想起当初靠近龙兵屿探查时听到的消息,说道:“我听闻烈山部人死伤惨重,被抛弃的尸体已不成人形,都推测是修仙门派实验所为。” “那你认为是不是这样呢?” “不知道。” “哦?不知道?” “这其中的事,我一样都没求证过。早早带了偏向去看这些,容易被感情迷了双眼。” “呵,不错。”沈夜听他这么说眼里有了些赞许,戴起桌上的面具,“不过你当时为什么不去求证?” “去一个所有人都只把我当做谢衣的地方,有意义么?” 沈夜笑了,拍了拍初七的脑袋:“你倒是挺执着。”
“当初我下界通知百草谷时他们对魔气并没有过度的反应,”初七临出门前小声说道,“以天下苍生为重的,不会故意害人。” 沈夜叹了口气,心想这人真是嘴硬,不是早就偏向百草谷了么?不过开阳祭司…… 他没再多想,落了锁便追上了初七。他是大祭司的影子,可不能离了太远了。
秦炀哼着小调把玩着腰间莹蓝的铸魂石,应莫风烦不胜烦直接回头给了个白眼。秦炀收到这愤怒的信号自然收敛起来,甚是不自然地拍了拍身下的灵兽,说道:“哎呀,载我们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辛苦你了。” “你若嫌弃,可以不来。新帝身边什么时候人手这么多了?” 秦炀在他人面前都是稳重可靠的样子,可在这上司巨子面前倒很是随便:“现在又没什么战事,我一个小将军能有什么差事?天罡自几百年前守的便是百草谷,当然要回来了。” “哼,借口。”应莫风在龙兵屿入口附近停了下来,“你不过是想用冠月木找那五帝之首剑究竟在哪儿,当我不知道?” 秦炀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只得笑笑:“若不提这个,可不知哪年才能回百草谷了。”
正在这时,几名祭司从面前的结界内走出,为首之人对他们躬身行礼:“在下乃烈山部新任大祭司,百草谷巨子亲自前来,有失远迎,望巨子见谅。” “这些所谓的礼数就免了吧。”应莫风回身示意,同行的天罡便带来两个烈山部人。他们身体似乎并无大碍,只是神色略微呆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这是……”谢衣忍不住问。 “这两人魔气影响巨大,隐约有魔化征兆。百草谷近日研究出了一种法术祛除魔气,似乎可以将这负面影响削弱许多。”应莫风扫了眼面前的祭司继续说道,“只不过,目前这一方法尚未成熟,强硬祛除魔气可能会使他们的身体受浊气影响再度溃烂,神智也不甚清楚,或许需要好些时日才能恢复了。” 新任太阴祭司接过两人,仔细查看一番发现的确神志不清。她本是性子温和的人,却口气不善地说道:“我烈山部人若是没有了魔气护身,又怎能在下界生存?若要为你们提供素材受那身体溃烂之苦折磨一辈子,宁愿魔化死去!” 一同前来的年轻天罡很是不快,反驳道:“墨者辛辛苦苦研究魔气怎样处置,或许哪天还能寻到替代魔气抵挡浊气的办法。哪有你们这样狼心狗肺的家伙,明明让人活命了还要各种指摘!” 秦炀见他这样忙呵斥道:“住口!身为天罡,哪能如此无礼!” “你——!”太阴祭司提了长剑就要上前,天梁祭司较为年长,见她冲动忙安抚道:“魔化早已失了人性,这么死去又谈何尊严?太阴祭司稍安勿躁,且听巨子大人又有什么具体想法吧。”
谢衣旁观片刻,觉得修仙门派不像随意杀戮的样子,那些传言究竟怎么出现的也不甚明确了。沈夜看这气氛不太对,示意谢衣小心应对。 “巨子送回这两人可是因为对恢复神智有所收获,不然为何不留在谷中观察,而是将其送回?” 沈夜听了只想扶额,这个徒弟过了这么久还是执着于这些边边角角,果然是性格使然,强求不得。 应莫风觉得那些唠唠叨叨的祭司也挺烦的,可谢衣这么一说倒也有了搭话的兴趣,斟酌片刻答道:“抽去魔气虽然的确会对人造成损伤,然而七情六欲并不曾被影响,只会失去记忆罢了。若是加以引导,必然能够恢复神智,又有何必要继续留在百草谷占地方?这些事,我想大祭司早年见过许多被矩木枝影响的人,应当比我清楚才是。” 谢衣之前自然做过许多关于魔气的研究,被这么点出本想就例子深入讨论,然而身后沈夜似乎面色不善,让他想起现在似乎并不是提这些的时候,只疏远地行礼说道:“本座虽行走下界多年,但并未有机会研究魔气附身之人,若要提这些或许是班门弄斧了吧。百草谷墨者一向严谨认真,本座并不怀疑。” 应莫风看他跟那些祭司一个腔调,自然觉得没趣,也不想再去讨论了。他此次前来一是交回略有结果的两人,二则是寻人继续做那法术实验,不禁在来人中找了开阳祭司问起这些。 “开阳祭司,关于上次曾提到的魔气附身样本……” 开阳祭司面上略为不善,答道:“我族挣扎求生,可并非只为了当你们的试验材料!” 谢衣见惯了他和气的样子,这突然冷下脸的语气让他也暗自吃惊,刚要去补救一番,应莫风却抢先嘲道: “呵,挣扎求生……”他召出法杖猛击地面,“手下败将,还想出尔反尔?” 谢衣见他祭出武器,便也召出偃甲唐刀与其对峙:“巨子可莫要冲动。” “冲动?”秦炀有意拉住应莫风,他却甩手挣脱,轻蔑地望着一干祭司,“我百草谷程将军为流月城所迫害,这血仇尚未得报。以你们的实力,要硬气起来也得先看看有没有资本。” 谢衣虽觉得似乎有隐情在内,但听这骑到头上的口气怎么也不能服软,两指捻着金色光华抚过偃甲唐刀刀身,说道:“若说这资本,试一试才能知道。” 应莫风法杖微动,绿色光芒缠绕而上,笑道:“求之不得。”
谢衣百年前虽是习惯了稳妥打法,不管怎样都要先召出瞬华之胄护住自身才行,可这百年中经由沈夜训练,打斗风格变得更加干脆直接,开场便使出影瞬移至应莫风身后一刀砍去。应莫风倒是不甚着急,回身便以法杖格挡,步伐变幻挥起法杖,直接拼起近身来。 谢衣见他这么个打法忍不住嘴角微翘,心说他这近身战要比起来还真是差了些,单手捏诀将唐刀附上幻术直接就是一招斩击,逼得应莫风立即急退躲开攻击。 应莫风之前与其余祭司交过手,只觉得个个都是十足的绣花枕头完全不够看,遇到如此强敌心下不禁重视起来,放弃并不擅长的近身战斗召了护身结界使用法术攻击。可惜百草谷的法术威力甚是强大,然而捏诀念咒仍旧需要耗费些时间,碰上那喜欢贴身的谢衣自然有些落了下风,让一旁的秦炀忍不住提枪上前想要助阵。 正在他要加入战局之时,一下九节鞭在他脚下爆开,让他一惊。往来处一看,原是一名戴面具的男子。 “你的对手,是我。”
若是以在旁观战的角度来说,这两场可打得着实精彩。一边近身为主的大祭司追击法术为主的墨者,另一边则是长枪天罡仔细躲避九节鞭的紧追不放。术法光滑剑气刀光互相交错,让两边的人都看花了眼,不知道该去看哪边的打法,注意哪里的战况。 谢衣与沈夜经历了露草的修复,身上灵力与自然相融,其实增强了一些。虽说沈夜顾及身份问题没有使用过多的灵力,谢衣也不愿回到过去的战斗方式因而放弃了大部分的法术,可比起修为较浅的秦炀以及研究为主的应莫风还是略有些优势。不出片刻,谢衣一招旋便将应莫风的法杖打落,唐刀抵上其咽喉,沈夜也挥鞭掷出烈·天命,将秦炀拉近猛击,随机又推出几十尺,跌倒在地。 谢衣见状收了刀,说道:“胜负已分。族中尚未出现魔化族人,恐怕此次无法提供样本了。” 应莫风理了理袍子,收起法杖扫了眼开阳祭司说道:“这次我们输得心服口服,自然没有异议。不过魔族即将来犯,若是天下浩劫,你们也无法独善其身。” “若是当真有那一天,我烈山部必当尽力相助。” “呵,到了那时,程将军的仇,我可要加倍讨回来。” “我族的过错,自然尽全力弥补。” 应莫风召了百草谷众人准备离开,临走前看了看谢衣,忍不住加了一句:“我一直觉得,最麻烦的,其实还是人心。” 秦炀听了这句愣了愣,立马被扯了一下,只得跟上。 谢衣目送着一干人离去,转身同其余祭司说道:“经这一交手,本座觉得巨子大人并非有心要坑害族人,还望今后能和平相处,莫要再起什么事端才是。” 开阳、太阴及天梁祭司听了这句便知道谢衣怪他们太过冲动,只得低头一同答道: “是,紫微尊上。”
谢衣与沈夜刚回到住所,便看到一直偃甲鸟帮着信笺停在窗边。谢衣解下一看,竟是来自十二的留书: 大祭司大人: 昨日再见,我十分惊讶。想起瞳大人同我说起您的事迹,烈山部定然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因而现在于我,这片土地也再无牵挂。十二便先一步离开,完成瞳大人的心愿去了。 十二。
外面突然一阵嘈杂,沈夜觉得有些奇怪,开窗查看,只听得一句大喊: “不好!高阶祭司叛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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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5:51 GMT 8
十四 与应莫风的一战已过去了数月,战胜之后百草谷的态度柔和了不少,关于魔气试验样本的交付也由开阳祭司作出决定。族中若无人出现魔化迹象,则对百草谷的要求不予答复。上次十二出逃龙兵屿很是鸡飞狗跳了一番,最后还是压了下去。这几个月内除了开阳祭司越发显得疲累外,大体也算是过了段平和的日子。然而在此期间外界偶尔传来消息,似乎是各地出现几件魔族挑事的情况,已有许多村镇出现损失。或许还有受魔气熏染而魔化的偏僻地区,具体发生了什么则不得而知了。 谢衣坐在桌边单手支着脑袋,甚是无聊地翻着面前的文书。这龙兵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现在对外只与百草谷有所来往,对内的高阶祭司都是沈夜势力百年内栽培起的后辈,这大祭司实际上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忍不住叹了口气。沈夜本站在窗边看着风景,听得这声叹气便走回桌边看他在干啥。谢衣见沈夜过来干脆把注意力全从文书上挪开,勾指挑开他的面具,开口调笑:“美人却要如此蒙面,可真是浪费。” 沈夜挥开他的手,轻斥:“胡闹!好好干你的正事。” 谢衣自知玩笑过分了些,讪讪地整了整文书,准备继续干活。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大祭司大人。”侍从说道,“太华观来访。” “哦?他们怎么来了?” “据说是商讨共同对抗魔族之事。” “好,本座马上就到。”
清和真人在龙兵屿的议事厅内看着自天花板垂下的厚重帷幕,似乎要将这房间用神农的月桂叶图样包裹起来似的。龙兵屿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对身负旧疾的他其实也很是舒适,倒有些庆幸捡了清萦的这个差事。 他在厅中稍等了片刻,便见到两人走进议事厅。走在前面的那人身着白色大祭司袍,腰间一柄带有血腥气的偃甲唐刀,锋利逼人;走在后方的则内敛沉稳,精巧的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两人灵力极为深厚,清和真人一时也看不清他们的深浅,但也并不上心。 “山人乃太华山诀微长老,来访唐突,望大祭司见谅。” “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本座自知烈山部得以在下界存续,也是因各修仙门派对矩木枝一事不加计较。今次听闻太华观欲商讨对抗魔族一事,可否告知其中详细?” “大祭司若不愿听废话,那山人便开门见山了。几个月来魔族挑事的消息愈来愈多,甚至已在某些地方出现大量魔化凡人。作为修仙门派,自然不可对这一事件不闻不问。然而各派人手有限,如今已是分身乏术。素闻烈山部为上古部族,族中人均负有灵力,可否请大祭司调动族人,一同讨伐来犯魔族?” “本座知道现下下界情势并不乐观,然而我族迁往烈山部的族人大多只是平民百姓,并不擅战斗。真正可作助力的也仅有几位祭司,不知为何要请烈山部来参与人魔之战?” “大祭司这可是不愿相助?” “并非如此。若我族勇士辈出,自然是要为这下界太平出一份力,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族中大多只是稍有灵力的凡人,不管怎么说也无法贡献战力。”谢衣对他行了个礼,继续说道,“数年中我族提供魔气附身的样本供百草谷研究,已是尽了最大努力,望诀微长老莫要继续强人所难。” 清和真人望进他的眼中,片刻便自知今日是如何也谈不拢的,反倒笑道:“呵呵,的确,烈山部虽为上古神农后裔,可除开魔气附身大多也只是凡人,若是参战或许的确是强人所难了。”他回了个道家礼,面色也严肃了起来,“然而魔界入侵,乃是整个下界需要共同面对的事,山人并不觉得有谁能够独善其身。若是大祭司想通了,可以传信太华观,与修仙门派一同对抗魔族。” 他递出一张灵符,正是传信用的灵鸟。谢衣接过看了看,语气平板地答道:“若是我族尚有余力,本座必然倾力相助。” “那今日,山人便告辞了。”
十二行走在天龙山上,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巨大的石质佛像,精巧的雕塑让那慈眉善目的佛如同要活过来一般,注视着凡间的变幻。此处并没有什么人来往,他便脱了面具施展法术飞至高处,去看那石窟的全貌。 “哎呀!”突然背后一声惊呼,十二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此处竟凭空冒出一名眼熟的绿衣少女,为了躲避他没能立稳,一下摔倒了地上。十二大惊,忙抬手去遮自己的双眼,却还是迟了一步,被那少女一下子近了身,盯着一阵看。 “你……你的眼睛好漂亮。” 十二听了这句感到很是意外,一时也忘了戴回面具。他瞳仁不似常人,自幼便隐约分离成两个瞳孔,虽不影响视物,却仍被父母亲人当作不祥之兆,直接遗弃在外。幸而被瞳捡去,慢慢将他养大。 当他知道瞳的决定时,不禁问道:“你不觉得这双眼睛很难看么?” “不,很好看。” 那时起他便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一直到流月城覆灭。
“你的眼睛天生就是这样么?怎么不说话?”绿衣少女絮絮叨叨的话把十二拉回了现实,他匆忙戴上面具,答道:“自然是天生如此。请问姑娘为何在此处?” “我啊,我在找一样东西。” “此处人迹罕至,尽是些佛像寺庙,你要找什么东西?” “一把剑。” 十二有些惊讶。当初他得名十二正是因为瞳改造了他的双眼,使其能看见事物上的法术残留。然而此时望去,却并没看到类似能藏下剑的术法痕迹,不禁疑惑:“剑?这里没有剑啊。” “咦?你怎么知道?” “我可以看到灵力的残留。这里没有类似的痕迹。” “好厉害!那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找呢?我可以给你各种古董!!” 十二被这邀请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禁反问:“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 “唔……那就算了吧……” 看她打蔫的样子十二倒有些心软,心想自己不过是随意逛逛,就算耽搁下也是无妨,便放软了口气说道:“我不过是在此处看那风景而已,若你寻剑的地方就在附近,我可以陪你去。” “好呀好呀!”少女眼里像要放出光来似的,“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看风景呢?这里练个人影都没有,多寂寞……去长安那样热闹的地方多好呀!”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替他看那广袤河山……” “替他……”少女很是哀伤地看着他,踮脚摸了摸他的头,“那是很重要的人?” “嗯。”
深夜。 龙兵屿中一片寂静,外围的结界泛着些许金光,只有些许细小的虫鸣提示着这里还有生命存在,并非是一片死城。玄夷停在半空中,俯视着这小小的城池,对他身边的黑影说道:“就是这儿?” “没错。”黑影说道。他正是几年前被偃甲谢衣冻入千年玄冰的明川,几个月内在玄夷的帮助下终于从冰冻中恢复过来,恢复能够聚集物质化为形体的能力。 “他们不是你的族人么,为什么要做这些。”玄夷平板的声音毫无起伏,没有任何感情混杂在其中。 “雩风的仇……我一定要报……!”他还未说完,便向下冲去。玄夷见他先一步行动,顺手打开了结界,看着黑影没入浅浅的金光中,又骤然散去。 ——既然是信仰神农的部族,便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吧。
今日公务繁多,谢衣一直处理到半夜才得以解放。沈夜见他疲累,只是稍加安抚便一同躺下,两人相拥而眠,很是平静。然而他们还没休息多久就被窗外阵阵吵闹惊醒,忙披了袍子出了大祭司寝宫查看,到了祭台附近立马吃了一惊,原来那里竟是一个魔气构成的巨大黑影! 黑影正与高阶祭司缠斗,看到谢衣到来突然气势暴涨,魔气化为利刃直直向他刺去。 “谢衣……谢衣!!!!!!”嘶哑难听的嗓音刮擦这鼓膜,让人很是不舒服。谢衣挥手召出瞬华之胄,将那些利刃都反弹回去,穿过他稀薄的身体,最终归于虚无。 “明川!?”沈夜小声惊叹,谢衣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那个自愿割肉抽骨接受秘术的前任太阴祭司,不禁有些困惑:“他来这儿闹什么事?” 沈夜想道之前那些一时有些尴尬,答道“呃……就是你做的那个偃甲,杀了雩风。他大概是想报仇来着。” “雩风是偃甲谢衣杀的!?”谢衣作为初七的时候对这些细节并不十分关心,只知道雩风死了,今天才听说是自己制作的偃甲人杀了他,联想到他小时候伶俐讨喜的模样不禁唏嘘。 沈夜看他那样子心想必然是两人本就熟悉,所以想到那些就狠不下心,安抚道:“又不是你杀的。” 他刚说完,一丛魔气凝成的利刃便向他们袭来,谢衣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被寻仇的还不照样是我?”
另一边高阶祭司同样身处苦战,太阴祭司与天梁祭司伺机攻其下盘,而开阳祭司则不断诵唱着治愈法术支持他们前行。谢衣见明川重点转移,立即撤了瞬华之胄与沈夜一同上前想要支援。然而此时突然魔气暴涨,黑色的风暴淹没了他们,几人视野被限制,只能靠纯粹的灵力感知得知明川的具体位置。敌在明,我在暗,战况自然是非常的不利,幸而有开阳祭司的上古治愈术,众人才能堪堪在其中稳住,准备施法击退明川。 谢衣两指抚刀,偃甲唐刀上便附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再加上幻的加成,整个刀便幻化成巨大的金色虚影,几乎要斩烈这整个结界空间一般。他高高跃起,回身一挥,明川便被斩成了两半,魔气混乱四溢,过了许久还未能凝成原型。 “天真……”他在地面挣扎着,被另三人法术消去的魔气让他身体出现了各种大小不一的孔洞,却慢慢地被各种物质代替。水滴,树叶,石砾……各种可以接触到的物体都被他用作构造自己的身体,这便是秘术的强悍之处——不死。 “你们做的这些……都是徒劳!”明川将体内的魔气全部推挤出去,死死缠住另外几位高阶祭司,开阳被这一干扰,治愈术消耗更大,另几人支持不足,已无法在发出法术,因而在那黑暗中只剩上古秘术的金色咒印昭示着他们的存在。 明川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带着实体化的新身体就要站起向前迈去。沈谢二人怎能罢手,两相对视便牵了手一同发起劫火。 “若你要重生……也要看看躲不躲得过这劫火!” 说罢两人灵力叠加,一团巨大的劫火直接向明川身上砸去,瞬间劫火扩散吞噬了他巨大的身体以及旁边的魔气风暴。火光冲天,几乎将整个龙兵屿都照的亮如白昼。 在明川即将被燃烧殆尽的时刻,他似乎看到多年前的景象再次从他眼前飘过,自胸腔深处发出了最后的叹息:“吾友……雩……风………………可惜…………”
待到一切燃尽,另三位祭司才堪堪撤了结界。太阴与天梁并无什么大碍,开阳祭司却立马呕出一大口血,让谢衣心下一惊,忙跑去扶他。 正在这时,天空中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谢衣与沈夜又警觉了起来,抬头与其对峙。那人即使周身黑气缭绕也无法掩盖其如死人一般的苍白肌肤。想到之前明川出现得蹊跷,其身又为魔气所化。谢衣站直了身体,偃甲刀直指空中之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空中的正是玄夷,他看着自己如千年前一般惨白的双手,低声笑了起来,“我是一个死人。回到这个世界来,是想求生……” “我烈山部从未负于魔域,心魔一事乃是魔域之人先行不义,阁下又为何前来此处?” “我说过了,我是为了求生。”玄夷看向远方,身影慢慢化作散开的魔气,“你们身负魔气,自然是魔域最为看重的目标……以后……还会再见…………” 说罢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空中,谢衣欲上前追击,却被沈夜拉住,原是开阳祭司使用上古秘术过渡,现身体已不堪负荷,隐隐有了魔化的征兆。 “怎么会……这样……”太阴本是女子,却主修攻击剑法,对这情况完全不知如何处理,几乎落下泪来。谢衣与沈夜查看了开阳的情况便再次十指相扣,一起运起露草教给他们的法术来。 绿色的光芒慢慢变强,开阳身上的魔化征兆也渐渐消失,最终恢复了常态。 “紫微尊上,您这是……”天梁不禁问道。 “这是比诸神更早诞生的力量,”他深情地看着沈夜,想起就是这力量将它们修补完整,得以在这世上相知相守,“名为‘生’的力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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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6:08 GMT 8
十五 沈夜捏了清和真人的灵符,细细看了下,便催动灵力将其化成传信灵鸟放了出去。他看着那小小的灵鸟越飞越远,不禁觉得这一切或许就是天命。从天柱倾塌到矩木为基筑城新城,从诸神弃置到破开结界心魔来袭,从移居下界到魔域来犯身不由己……一步步都似带着枷锁行走,限制死了前进的步伐。人在这世上生存,大多都是无法为自己所掌控的,就如同笼中的鸟儿一般被笼外的人肆意逗弄,即使追寻着自由展翅飞翔,最后也会撞在笼边坠落在地。从前他们只困守于流月城这一小小的天地,现在则在这龙兵屿的结界之中,被束缚着生老病死,郁郁挣扎。 当然,即使是如此人世,活着也好过死了。那些自由,那些尊严,那些信念,若是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夜下意识地摸了摸曾经溃烂的左脸,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却见神殿边隐约有些绿色的光华,似乎是谢衣的法术。他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忙匆匆赶去。
谢衣走进开阳祭司的房中,见他仍憔悴地躺着,心里不禁有些堵得慌。虽说与开阳祭司认识了许久,真正熟悉起来还是在下界的这几个月。他爽朗和善,本性不坏,相处起来很是舒服。想到前不久便觉得他有些疲累,谢衣便走近床边,悄悄运起法术调理他的气息。 “大祭司大人……”开阳祭司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谢衣摁下,让他好好躺着。谢衣将注意力集中于法术之上,调理之时也细细探查他体内情形,渐渐地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在百年之内经沈夜训练调教,自城主传下的神农法术也学了不少,对其中的规律机制也大致有个概念,不可能真的伤身至此。谢衣并起二指,沿着开阳祭司体内的灵力痕迹慢慢移动,最后发现那完全不是神农一派的法术走向,立马收了手冷冷地问道: “你身受重伤,到底是因为什么?” 开阳祭司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属下虽任开阳祭司一职多年,可术法却并未精进多少,因而在那一战中战狂险恶,所以过多灵力无以抵御魔气罢了。” 谢衣本身即为烈山部沾染魔气的第一人,对这魔气的影响怎能不知?听他这么扯谎,谢衣也不高兴了,不知不觉见换上了初七的语气,冷冷地说: “你不肯说?很好。” 开阳祭司未曾见过他这般嘲讽的神情,一时也愣了愣,谢衣便根据方才探查的术法方式依样再做了一次。看他手上捏诀,开阳祭司心下大惊,挣扎着下床向他扑去。谢衣毕竟身经百战,对付一个病弱祭司自然是小菜一碟,三两下便将人掀到一边,只能揉着老腰对他干瞪眼。 随着灵力光华增加,术法渐渐成形。谢衣并不知这到底是做什么用,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继续输出灵力。正在此时,书桌边的墙上稍稍扭曲,谢衣手里的灵力也随着扭动起来,最后向那墙内飞去。 “不……!”开阳祭司见这情形心道已无可挽回,使出全身的力气爬起来走向墙边。谢衣此时已看出墙面实为一张结界,跟着他一同将那禁制破开,随后的景象却让他呆立许久无法动弹。
墙内的是……人。不,也许不应该将它们称为人了,只能说是一堆堆扭动的肉块。 破碎的骨头,混着污泥的血肉,连着神经的眼球,以及魔化后破碎的骨甲和散落的鳞片,那间藏在结界后的房间堆满了各种令人作呕的事物。虽然瞳的实验室内也满是凌乱的肢体和蛊虫,但至少是有序而规整的,完全不像这里的鲜活而混乱,令人作呕。 开门间法术的灵光隐约闪现,肉块和碎片混着外溢的魔气渐渐向几个中心聚集而去。谢衣看到这诡异的景象才反应过来,回身问道:“这是什么?” “不是我……是他们先……”开阳祭司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从容,开始无语伦次起来,“他们要杀我,我只能……” “我没问你这些!” 谢衣的怒吼让他更加慌乱,好半天才整理出完整的说法:“他们……自相残杀,与我无关……法术催动魔气,魔化的……身体就要……复原了……” “啧。”谢衣知道先下这些问题都是次要,阻止那些魔化祭司恢复才是关键。他抽出唐刀,绿色的光华猛地缠绕上去,几下动作便切断了魔气的流动,让那些残肢都归于寂静。 “现在,你该同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们都是城主一脉的祭司。当初我展示城主传授的秘术时,曾遭到他们的怀疑。当然,我作为最后一名高阶祭司,且有城主赐予的法术为证,大多数人都是赞同我接手烈山部的。”开阳祭司说起这屋子的前因后果,神情甚是沮丧,“当初我并不在意,觉得在上任大祭司的管理下城主一派早已是强弩之末,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可没想到三天后便有几人一同刺杀我。 “我当时心知一人无法抵御几人攻击,只得仗着治愈术豁出自己,使计将他们拿下。从此我便极力扫清城主一派残余,在之前百草谷来要魔气试验样本的时候强行催发他们体内的魔气,交予百草谷研究。” “原来之前烈山部死伤惨重的传言是因你而起?” “没错……当时我送去了许多高阶祭司,有些魔化时反抗剧烈,只得就地处决。这段时间因为与百草谷达成协议,我无法再送那么多祭司过去,因一时疏忽让他们互相残杀,只得耗费极大的灵力去维持结界,抹去那些争斗痕迹。” “自相残杀……?”谢衣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地碎尸,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正在这时,身后突然窜出个满身血污的怪物。他身形扭曲,毛发凌乱,明显是魔化了的样貌,冲着开阳便是一击。 谢衣看这情况危急,立马冲上前去展开瞬华之胄护住后方的祭司。这一击不成,那怪物登时恼怒不已,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后双眼泛出失去理智的红光,再次攻来。 开阳祭司无法动弹,谢衣只得扯了他一同躲避,难免拖了后腿无暇还击。眼看着对方攻势愈加凶猛,己方马上要落了下风,却听得一声剑气破风声响,那怪物便直直倒了下去。
“……阿夜!”谢衣见他相助甚是惊喜,下意识地喊了出去,刚出口便察觉不妙,好在看那开阳祭司已是晕头转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沈夜也不计较他一时出错,看着渐渐恢复人形的尸体皱了皱眉,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为何高阶祭司在这里?” “这人是高阶祭司?!”谢衣这才仔细去看那怪物恢复人形的样子似乎有点眼熟,原来是过去他偶然撞见的城主派集会中的一人,没想到当年没除去的这些小角色,如今还是以这种方式死去了。 “唔……”开阳祭司这才反应了过来,看到那怪物已被击倒便稍稍安了心,舒了一口气。 “开阳祭司。” “……是!大祭司大人。” “你滥用职权杀害高阶祭司,还有什么想说的?” “大祭司大人!若换做前任大祭司,必然也会这么做的!龙兵屿才刚刚立稳,若不这么处理还能怎样!?” 谢衣听他搬出沈夜辩解,很是烦躁:“你又何时关注过大局?催动魔气交付修仙门派当做试验材料,导致外传烈山部人魔化可怖,内传修仙门派不仁不义。萤火之光,还妄图与日月争辉?”他冷笑,“与他比,你不配。” “不是的……”开阳祭司心中目标便是沈夜那般的不二统治者,然而不论实力还是考量都差得太多,被直接揭穿一时打击巨大,话都说不完整。 “今日起废你开阳祭司职务,闭门思过去吧。” 沈夜旁观片刻,小声说道:“此人面上和善,实质阴狠毒辣,不可留下。” 谢衣听他建议倒想起自己以初七身份目睹沈夜被逼上绝境,一点点变得残忍冷酷的样子,心中又郁结起来,板了脸回道: “我才是烈山部的大祭司。”
“的确,以大祭司的立场不能动手。可是……”沈夜抽出长剑,手腕一抖,那长剑便寸寸断开,化作一条九节鞭,“此人留着,必然是个隐患。” 谢衣看他进入临战状态,也提了唐刀挡在开阳祭司身前:“我并不是想让你做这种事才把你留住的!你可以选择除掉他,我也不会命令你停手。只不过,如果你想杀了他,先要过我这关。” “‘这种事’……呵,那我当初留下你,你觉得是为了所谓的‘这种事’?” “……我不知道。” “不知掉?”沈夜无心与他一战,面色惨白地收了九节鞭,笑道,“好,你很好。” 他脚下灵光微现,便出现了一个传送法阵。再去看,人已经没了。 开阳祭司对这展开很是震惊,忍不住开口去问谢衣,却见他面上一片肃杀,张了张嘴,声都没发出来一个。谢衣看沈夜这直接跑了忙上前去追,临走却不忘对开阳祭司甩下一句话:“思过前把这儿清理了。”
沈夜读了传送术,没想到结果还是下意识地把自己传到了大祭司寝宫。他看着这熟悉的房间一时也有些尴尬。原来在他与初七的关系中,他早已变成被捕获的一方,醒过来时已经习惯于这牢笼,再也无法离开。可若是换做初七,想放手则放手了,定是十分潇洒,不如自己这般被动。 方才他忍不住反问时才发现原来那百年中自己早就已经沦陷,初七的陪伴,初七的忠诚,初七的声音,初七的动作,初七的身体……初七的一切都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是因当时心中仍对抹去谢衣记忆一事无法释怀而没有注意到罢了。 沈夜站在长廊里,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初七的味道,让他心乱如麻。
——阿夜是我的了。我去哪里,你就要在哪里。
原本他只以为那是玩笑般的情话,却不知那真的是一语成谶。从此,他沈夜总会变成谢衣的S T Y L E='font-weight:bold;color:red'>笼中鸟,逃不走也不想逃。若那笼子不愿留他,他便无家可归。
“阿夜。”沈夜回头,谢衣正在那长廊的另一端,定定地看着他。沈夜转身与他隔着那长廊相望,沉默无言。 “我不想杀他,我说过,我想让他继任大祭司。” “一定要他继承?换做太阴祭司不行么,换做天梁祭司不行么?” “那么当初华月也可以接任大祭司对么?”谢衣向沈夜走去,慢慢拉近的距离让沈夜几乎有一种要后退的冲动,“那么,如果不是为了要做一柄利剑,你为何留下我?” 他的脚步声就像是敲击在沈夜内心硬壳上的声音,一点点地凿下去,最后会将那厚厚的保护壳凿穿,触及他柔软的身体,一直到扎出血来。 “这些你应当比我清楚才是,只是因为流月城已无人可用罢了。”他感到那些不能承受的窥探,却又无法放弃一切完全地依赖于眼前的人,只得避开谢衣的双眼将自己缩进更厚的壳中,扼杀一切接近的机会。 此时谢衣已走到沈夜跟前,想让沈夜与自己对视,却在剧烈的反抗下数次失败。几次试探后谢衣才渐渐明白,原来自己多次向前触碰到的仍旧是他的硬壳。 “阿夜……”谢衣突然觉得自己或许逼得太紧了些,直接抱住沈夜,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闷闷地说,“我知道,阿夜是不想让我死。” 细微的话语如同耳鸣一般缭绕在沈夜的耳边,让他看着自己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慢慢毁灭,成为一个软弱而无力的存在,只有依赖于谢衣才能存活下去。 “我不会放手,不管发生什么。不止这一生,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手。”谢衣收紧了双臂,像要将他摁进自己身体,让他融进自己骨血中一般,“我们也不会再一次走入绝境,去做那些违心的事。” “违心的事?我沈夜所做的一切,都不曾后悔,不曾愧疚,何来违心?” “投放矩木枝,血腥镇压,以及洗去我的记忆……”谢衣捧了他的脸去吻他,“那些时候,我都知道阿夜在想什么。” 这个吻只是简简单单地轻触,若论亲密,比他们之间有过的许多亲吻都差了不少,可两人都不知不觉间沉沦其中,满足于这简单的安慰,好像从此便紧紧联系在一起,再也无法将他们拆散。 “好,我不杀他。”沈夜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谢衣笑了,抬头又去吻他。这次两人唇舌缱绻交缠,再也不分开了。
夏夷则立于清萦真人身侧,望着龙兵屿的方向。他手中提着一柄剑,剑气形成巨大的威压,让周围的太华观弟子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时秦炀赶来,稍稍中和了些霸道剑气,让那些弟子们好受了些,转头便见他报告:“回禀圣上,百草谷预测两个时辰后魔族就将再度来犯。” “知道了。”夏夷则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利剑,“五帝之首剑……今日,便让我来试试它的锋芒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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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6:28 GMT 8
十六 明川带来的骚乱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龙兵屿便很快恢复了宁静。这一日本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可现在却渐渐不对头了起来。路人纷纷抬头望去,竟发现一股黑气迅速地漫过头顶,一时间如黑云蔽日,只能看到护岛结界淡金色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 “要变天了!” 平民迅速陷入恐慌,四散奔走,迈开脚步却发现周身竟都是魔气凝成的黑色影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街巷,侵占了他们的家园。 烈山部人虽身负灵力,但若说起战斗护身则并不擅长。魔族这一进攻带来了大量的魔气,就算是这批经魔气熏染的族人也有人无法应付过来,直接魔化失去理智。他们眼神呆滞,浑身遍布魔纹骨甲,形貌甚是可怖,悄无声息地混在魔族之间向祭台前进。 前几日明川来袭,众祭司知道龙兵屿已被魔族盯上,只得答应与修仙门派一同合作驱除来犯魔族。不巧昨日太和宫人手不足,借了大半祭司前往巫山对抗魔族,这岛内也只有大祭司与开阳、太阴两位高阶祭司坐镇了。 黑压压的大军缓慢前行着,太阴祭司前往大祭司与开阳祭司房中却不见人,只得先提了剑出门带着低阶祭司先处理起来。可这魔族本体并非魔气,魔核尚在便能重聚,他们那些不得章法的砍杀几乎是杯水车薪,对这大军完全是束手无策。 “大祭司大人呢?!” “不、不知道……” “可恶!真是没完没了!”
龙兵屿的空中。 “鬼鬼祟祟,当真是魔族做派。” 玄夷闻言便转身看向来者,“原来是龙兵屿的大祭司大人。” “你所说的求生,便是这样?” “魔域暗无天日,我族不过是为了那一份光明。你们烈山部靠魔气而活,为何不肯给我们行个方便?” “我烈山部感染魔气定居于此,不过是因五色石即将燃尽而行的无奈之举。你们难道不知魔域可怖,非得选择堕落成魔?” “选择?”玄夷仍旧是那刻板的神情,话里却多了些嘲讽,“你怎么不说数千年前诸神给我们安邑什么选择?无故灭族,他们可问过我们的心情?” 这说法与谢衣在生灭厅上古记事中看到的很有些出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也罢。看来我们,只能强取了。” 话音未落便见他直接化为一抹黑影,直直冲去地面。谢衣见他正往祭台而去,心道高级祭司对抗魔族已很是辛苦,这么一来后果必然不堪设想,忙撤了浮空法术接连几跃追了上去。刚到祭台附近便见玄夷手中魔气爆开,分散出无数黑色劫火落向地面,可他还在这惯性之中来不及减速,只得强硬地调转身体回身张开了巨大的瞬华之胄去挡。 虽说那爆开的劫火被成功阻隔在外,可这背着地的姿势却已来不及调整,谢衣只得撑着那瞬华之胄咬牙等着落地。 “初七!”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倒是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谢衣回头去看,原是沈夜自另一边飞掠过来将他捞了起来。方才这变故也不过那一瞬的事,过激的动作掀开了他的面具,被那灵力带起的气流一冲,自然是找不回来了。 “你的面具掉了。”面具的主人似乎没发现,抱着他正准备降落,谢衣只好出声提醒。 沈夜听了这句忙抽了之手出来去捂脸,搞得谢衣失去平衡很不好看地先着了地。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看到背后一群祭司和平民傻了眼。 “大祭司……?”太阴祭司先开了口。 “前任大祭司!?”“他还活着!?” 众人见了沈夜都很是吃惊,一下子炸了开来。 “就是那个矫城主之令导致我们被修仙门派围攻的大祭司?竟然没死?” “那不是最近跟着新任大祭司一起来的那个人么?” “大祭司刚来没多久就有魔族入侵,该不会就是他们师徒搞得鬼吧!” “你忘了之前叛逃的高级祭司了,肯定是他联合大祭司与魔族串通!” “我说怎么平静了好几年突然动荡了呢,原来是这样!?” “等等!你们——”太阴祭司对当年的事也了解不少,听他们这么说忍不住开口想让他们停止这些荒唐的猜测,但是平民人多势众,她一个只会耍剑揍人的怎么能压住?她看谢衣那瞬华之胄似乎也只能挡一时的攻击,拎了剑急的直跳脚。
“对,我是流月城的前任大祭司——沈夜。”沈夜看他们这么说倒是也不怎么在意,直接上前一步沉声说道。谢衣看他这样就知道又要去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马上出手去拉他,却被直接甩开。 “现任大祭司的确曾是我的徒弟,但是同他一起来的人并不是我。 “数月前我偷偷与他的救命恩人互换身份,只因为离开此处的高级祭司十二同我提起魔族来犯,让我以自身法力去助烈山部渡过难关而已。” 他长鞭一挥便换了身形貌,从那普通的粗布衣裳变成了一件白底金边的战袍,长身玉立藐视着众人。 “不过,你们信不信这些,我并不是很在意。”他转手轻松抹了谢衣的瞬华之胄,抬手便是一招永夜打散了一排魔人,“若对我不满意,现在就可以来杀我。” 谢衣听他这么说真是忍不住要扶额,大敌当前还不忘挑唆下自己人,这到底是个什么喜好? 可这瞬华之胄被他这么一抹,魔族的攻击一波波又强了起来,玄夷那劫火一扔,让他根本无暇去管后头那群人是怎么想的。 “打那小喽啰做什么?”谢衣唐刀一劈,体内的力量暴走也为他重新幻化了战甲,月桂叶构成的繁复纹路缀满了层层叠叠的下摆,绿色的灵力光芒缠绕在背后两只巨大的护甲羽翼上,散发着重生的气息。偃甲机关的金光与法术灵力的绿光互相交错,将他那唐刀也化作更复杂的偃甲刀,其中威力不可小觑。 沈夜看他直抓重点也不想多在下头呆着,带着引·继舞召出的藤条与他一同飞到空中。谢衣有了双翅助力,自然更加灵活机动,他的斩与沈夜的藤条术法互相结合,一点点消磨着玄夷的力量。法术光华此起彼伏,照得那魔气覆盖的天幕都如白昼一般。
正在这时,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赶来,太阴祭司一看,竟是开阳祭司。 “你去哪儿了!?” 开阳祭司连着好几日都被谢衣扔在那暗室中思过,被人问起也不好回答,只得说:“我……我遇到些麻烦。” “唉,闲话还是少说,快帮我处理这些魔族!” 开阳被这魔族的数量吓了一条,再抬头看那天幕上一金一绿的两道光更是云里雾里,忙问:“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前任大祭司没死,正在上头打他们的头领呢。” 开阳抬头望去,沈夜那金色的灵力光芒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望着空中的奇迹,几乎要忍不住泪流满面。那是流月城上任大祭司,是他多年来仰望的目标,是他的神。 “谢天谢地……”他哽咽着开口,觉得这一刻几年来的如履薄冰,几年来心中的痛苦不满全都烟消云散了,他好像回到了许久以前的过去,眼里只剩下了那个人,可以为他们开辟道路,遮风挡雨,“紫微尊上还在。”
玄夷看着地面的祭司几乎不敌,挥开寂灭的剑气和忽雷的雷光,又有些吃力地格开谢衣的刀刃。他皱眉挡下唐刀上机关的攻击,再度打开一个牢不可破的劫火屏障。 “这龙兵屿地处偏僻,你们倒是如此执着,又是何苦?”
“你要说这龙兵屿地处偏僻,甚是闭塞……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突然空中出现一个人影,周身剑气凝成坚不可摧的护盾,直直破开火炎的屏障。一时间光华刺目,似要撼动整个天地。玄夷忙出手护住自身,可还是被他霸气的剑光削去了一片魔气。 那人停在空中,黑色的长发随着浅蓝色的光华纷飞,衬着那天幕耀眼得不能直视。“朕的天下,怎能容得你这种人撒野?!” “你是下界的皇帝?”玄夷的声音再度恢复刻板,“看来这龙兵屿也不过是个别人搭的笼子,里面尽是些供世人观赏的怪物。” 沈夜不以为意,反倒暗讽:“就算是处境差些又如何,活着总比死了好。” “你觉得……魔族若一意孤行,会死?” “断定这下界不值一提……”五帝之首剑再度发力,剑气横扫之下大批魔族都支离破碎,化为一缕青烟飘散而去,“你可别后悔。”
——玄夷,回来。 这是蚩尤的声音,玄夷不禁停了动作望向魔域的方向。谢衣感染过魔气,似乎也感受到有什么人分了些许灵识过来,那种强加于身体的压迫感让他的动作有些阻滞。 ——可是我还未…… ——我给你过机会了,回来。你所提出的移居龙兵屿结界内,不过是个幻想罢了。 玄夷无法反驳,只得放弃继续攻击的念头。 沈夜察觉到他的杀意突然消散,忍不住停了手:“你改变主意了?” “我身为魔族,自然是要听命于魔帝。” 夏夷则收了剑,冷冷地看他:“那魔帝意欲何为?” 玄夷没有正面答他,反而问道:“你既是这下界的皇帝,那我问你,交出这龙兵屿便可保天下太平,你答不答应?” 沈夜一时怒极,却被谢衣拉住,便在一边看夏夷则怎么回答。 “呵,替我告诉魔帝,这天下均是为我所属,就算是一草一木,我也不会交给他!” 玄夷见这似乎是谈崩了,不禁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下界,是逃不过这劫难了。”他想要离开却被两人拦住去路,谢衣抬手抹刀,绿色的灵力光华紧紧缠绕住刀身,饱含着能够摧毁一切的力量。 “想走?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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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6:49 GMT 8
十七 夏夷则与沈夜两相对视一眼,随即向地面掠去。秦炀和清萦真人方才也带着修仙门派众人进入了结界之中,一齐去对抗那没完没了的魔族。清萦主修的便是御剑流,与夏夷则一同合击灭敌自然是如鱼得水,百草谷众人则深谙近战打击,将魔族绊在前方不得推进。流月城众人虽说身负灵力,可主要的还是些防御及辅助生活的术法,真的能作为主力出战的也只有太阴祭司一支的几人。开阳攻击法术学得稀烂,这种时候也只能在后方提供支持了。 秦炀挑起几个魔人,随即跃起予以致命一击,抬头再看天上仅剩那金绿两道光芒与黑色魔气相对,不禁担心:“圣上,上方战况似乎并不理想,是否需要协助?” “不必。”夏夷则转身便是一招孟章天舞,剑光成片地落下,将面前的魔人全都绞为齑粉,“以他们的实力,击退这魔族应当是无碍。早前沈夜也算是对我有所指点,便顺着他的意思来吧。” “指点?!他?”秦炀有些吃惊,本想再问,却被一群魔族围上,脱不开身了。 夏夷则看着手中震动的五帝之首剑,不禁想起之前阿阮将它交给自己的时候。 ——我可比你那个毛毛的手下强多啦!你说是不是该换我保护你了~ 人若是挣扎,也无非是想守自己想回护之人……对谁,都是这样。
另一边,玄夷反手一按,一个巨大的火球便在空中爆开,数道赤色的火光拖着长长的尾焰四散坠落。他为人时便信仰那□□之火,自然相关的法术灵力都甚是精通,这火球虽看起来只是那普通的劫火,可实际威力却远不止于此。谢衣见状抽身而退避过火球,羽翼发力浮至玄夷上空开始结印诵唱。沈夜与他相处多时,此时应当做些什么自然是心有灵犀,他九节鞭一挥,隔空便将那快要落地的劫火纷纷打散,周身的藤条也一同唤起五行法术,将那天地灵气全都压缩纠结,直直朝玄夷轰去。 “天真。”玄夷身为魔族,五行法术仅仅能伤及他幻化的肉身,却无法将他的魔气彻底消灭。看到这小小藤条放出灵力,自然连防御的劫火屏障都不屑召唤,身形稍滞便向谢衣掠去,魔气暴涨企图将他整个吞噬。沈夜藤条尚在原地,一时灵力释放完毕还未来得及再聚,眼看着就要让谢衣折损在那魔气之中,可正当玄夷要触及谢衣手中的法印时,一股黑色的风暴突然袭来,几乎要将那空中万物都卷入其中。 玄夷此时位置正处于那风暴的边缘,当时着力最大的部分,不禁心下一惊,想到反抗却为时已晚。方才的五行之力相生相克,轮转不休,代表着整个世界最初的力量纠结互相混杂劈入风暴的中央,一时黑色的漩涡缠绕着脱离玄夷的魔气,像是要席卷日月,贯通天地一般纷乱旋动。 玄夷本就将魔气散出企图吞噬谢衣,可遇上这风暴一切都失去了控制。他幻化的肉身迅速被交错的力量扯裂崩坏,碎肉骨渣飞散开来,还未来得及飘远便被五行之力击为齑粉。魔气失去了容器,对比这凌乱的撕扯更加难以聚拢,玄夷心知这风暴外围力量实在太过蛮横,撑着一丝清明努力将魔气引导入风暴的中心,企图在其中慢慢聚拢的同时击杀控制风暴的沈夜。
“虔心奉天者为善,不敬神明者为恶;表里如一者为善,口是心非者为恶;顺应天规者为善,逆天而行者为恶;宽待生灵者为善,噬血好斗者为恶;知足者为善,贪婪者为恶。”一边的谢衣慢慢念道,手中的光华慢慢放大,顺着法阵的轨迹一点点舒展开来,让风暴中的沈夜都几乎要被其刺伤了双眼。他看着黑气外耀目的谢衣,看他操纵着自己授予他的法阵,如同在世间又创造了一轮烈日;听他口中默念自己授予他的天地规则,像在细数自己那百年来所犯的无数罪行。 ——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在一片光明之中,永远不会一同坠入无尽的深渊。 他感受到魔气渐渐接近,面前那光华也越来越强,似乎要将自己也一同拽入黑白的交锋中,将自己这普通的凡人身体也一同毁灭殆尽,进入伏羲定制的规则中加以审判。 何为善?何为恶? 善者是否必有善终,恶者是否必有恶报? 若善者必有善终,为何谢衣会被自己抹去人格,将他导入一条充满血腥的道路。若恶者必有恶报,为何他还活着?为何他还有谢衣? 谢衣的法术直接爆开,面前的所有事物都在这冲击下烟消云散,沈夜看着那白光直逼面前,就如同听到审判的号角,有一种冲上前去同那光华一起消失的冲动。 然而他打开了瞬华之胄。 沈夜在那坚不可摧的护盾后苦笑,原来他还放不下。想起与谢衣相伴的日子,想到今后会与他共享的日子,他放不下,他不想死。瞳说他想要的太多,的确是这样,他想要的太多。如果得到了一些,他就会想要更多,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无法停止。只要谢衣还在,他便不会走。 沈夜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短暂耀目的光华对他来说像是过了几世的时间一般,最终光芒散去的时候他也只是撤了瞬华之胄看向前方。谢衣繁复的衣角随风飘动,他穿过最后遗留的那些凌乱雾气,将沈夜拥入怀中: “阿夜还在。” 沈夜颤抖着双手回抱他:“嗯,我不走。”
魔族见头领被击散纷纷退去,片刻后龙兵屿便恢复了平静。修仙门派与烈山部的祭司们一时不能掌握情况,只能看着他们带着天光一前一后降落到地面。 “魔族退去了。”谢衣牵着沈夜走到他们面前。 开阳祭司看着沈夜一步步走来,如同时光倒流了百余年。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刚能参加晨会的小祭祀,看着那个站在流月城权力顶点的人缓缓从他面前经过,其威严气度在世间无人能比。 “紫微尊上……”他几乎不能自控,涕泪交错着伏身跪拜。在这烈山部,沈夜是永恒的王者,他带领族人迁往下界,此时又将来犯魔族亲手斩杀。无论今后这个部族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不能抹消他的存在。 高阶祭司见他如此也纷纷醒悟,一同跪下向沈夜行了最为高级的祭司礼。于族人而言,是谁掌权也不过是那身处巅峰之人所要在意的。在他们看来,若能让族中不再为生存担忧,不再身处水火之中,便是好的。渐渐地,祭司和平民纷纷跪伏在地,整个烈山部都为了这个数次带领他们找到新生的人致以敬意。 夏夷则与修仙门派众人站在一旁无言地看着这一致礼。沈夜望向那人界的王者,而他只是木然地看着这一场景,完全忽视了沈夜小小的致谢。 原来自己并不是不在意。沈夜这样想着,回握了谢衣的手。原来他很在意族人的看法,很在意族人的心情,很在意自己那么痛苦,是否做了真正有意义的事。看到这一场盛大的服从宣誓,他反倒觉得一切都已是过眼烟云,那些或幸福的,或不幸的,或快乐的,或痛苦的,早已不是他要关心的了。 他如同那重复了无数次的晨会一般开口说道:“沈夜,已经死了。 “我不是那个紫微尊上,我是一个死人。”沈夜将谢衣推到身前,“而他,打开了神农的结界,与下界浩劫无关,与城主覆灭无关,才是你们的大祭司,是烈山部的紫微尊上。” 一片沉默,在遭劫的龙兵屿中只剩下凌乱的风声。片刻之后,众人再次行礼:“参见……大祭司大人。” 彻彻底底的解脱。 沈夜觉得很累,那么多年他想着背负各种不同的东西,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此时却觉得真正地得到了解脱。不用在意过去在意未来,只抓住现在,肤浅而平凡地,随波逐流地生活下去。 谢衣看沈夜一脸轻松,觉得自己真正所求的也不过如此。他其实很自私,最想护的也不过是那个十一岁时在长廊尽头见到的人。谢衣的目光略过他的族人,最后与开阳祭司对视,两人心照不宣地想起那个约定。 ——待到这劫难过去,这龙兵屿就是你的。
TBC 沈谢的故事感觉到这里就是走完了该走的路了,之后就是他们作为旁观去看的其他人的故事。 开阳祭司的故事,夏夷则的故事,秦炀的故事,十二的故事,玄夷的故事,蚩尤的故事…… 虽说这么列了,不过真的会讲到多清楚也不一定,总之会给他们一个终局,找到自己的路,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这次S T Y L E='font-weight:bold;color:red'>笼中鸟说的其实不只是单一的人,这个概念可以是沈夜,可以是谢衣,可以是整个下界的人,也可以说是魔族。但是就算是S T Y L E='font-weight:bold;color:red'>笼中鸟,也会在笼子里走上自己的路,大概是这种被束缚着追求圆满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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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7:06 GMT 8
十八
龙兵屿的魔族退去,可还有部分族人仍有明显的魔化征兆,无法扭转。百草谷见状便派来了几位墨者处理这一问题。经过数月的研究,先前的那个祛除魔气法术已趋近完全,能够在消除魔化状态的情况下也保证一段时间内不被浊气侵蚀,得以慢慢适应下界的环境。秦炀见人来便伸长了脖子在那墨者中找了许久,夏夷则看他这幅模样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肩甲: “别找了,巨子没来。” 秦炀被他发现有些尴尬地咳了声掩饰:“不过看看谁来了罢了” 夏夷则调侃:“上次你回百草谷可很是积极。” “可他又没想着找我,我能怎样呢。”秦炀也有些抑郁,“连那冠月木的消息都是小羽传信于我的。” “朕倒没想到你如此不济。”夏夷则听到闻人羽的名字,忍不住想到过去一同旅行的无异。最近听闻他又到处乱跑做了不少东西,“可惜你我都不如乐兄那般逍遥,在哪处都身不由己。” “是啊,一切皆有天命,各人有各人的得失。” 听他这么说夏夷则倒有了兴趣,反问:“哦?那你觉得自己的天命是什么?” “属下身为天罡,姿势要回百草谷守护墨者的。” 夏夷则想到他总是一副急着回去的样子,不禁觉得身边真正可用的人还是少得可怜,苦笑道:“小小百草谷有什么意思,哪能比得上守护天下?” “恕属下无能,只能守那小小一方天地。” 看着秦炀这么认真,夏夷则也不好再说什么。想起自己师父曾说过这世上最值得倚靠的唯有磐石般的人心,太华观如此,百草谷亦如此。墨者,斩风,天罡,三支想交相缠,真正牢不可分的不是秘术,不是冠月木,而是那冠月木下集结的人心。 “唉,你只想着回百草谷,朕身边也只剩下灼衣了……可他心亦不在此处。”夏夷则望着远处的草木,望着那土地尽头接着的碧天,“又还有谁能一心陪我来守这天下。” “真心人在身边,只是圣上未曾察觉罢了。” 夏夷则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她还说你不中用,该换换了。” “属下惶恐。” “你惶恐?”夏夷则转身离开,“可笑。”
“方才百草谷的秦将军传言说冠月木预言魔族之后将倾巢出动,不再针对龙兵屿。”谢衣望着开阳祭司说道,“不久后修仙门派将一同对抗魔族,等这一事件结束,龙兵屿便由你接管。” “可、可是大祭司大人不是刚撤了我的席次?” “现下于内龙兵屿中城主一派早已销声匿迹,而于外魔帝似乎已经放弃此处,因而不必担心魔族再度来犯。”谢衣看向开阳祭司房中的矩木枝,“即使到了下界也要带着这矩木枝,本座知你心有烈山部,当是最好的人选。” 开阳祭司听了这句很是惊讶,眼神不住地往沈夜身上瞟:“大祭司谬赞。我当初做这些无非是因性命受到威胁。当时他们被我拿下实在是不好处理,只想着给百草谷拿去试验也算是个不易被发现的处理方式了。可没想到高阶祭司魔化甚是厉害,巨子竟然要直接斩杀他们。我想起族人有些害怕便拉上太阴祭司同他决斗……可是……可是……”他自知战力不行实在无法扛下守住龙兵屿的责任,一时想到那过去几年数次被城主派抓了寻仇,心中苦楚又溢了出来,难以继续。 “唉,如今你还要再说这些。”谢衣看他老盯着沈夜去诉苦,态度便差了许多,“若你当真害怕害死同伴,又为何持续送去魔化祭司?莫要自欺欺人了。” 开阳祭司一时语塞,只磕磕巴巴地回答:“可那祭司们惨死之后,城主一派便会安分许久。” “若真的安分,又怎会让你持续几年次次寻得逆反祭司?” 开阳回忆起城主一派的报复,的确是一次甚于一次,因而他也是愈加难以招架,灵力空虚,在与百草谷达成协议后无力压制魔化影响。 “我……” “唉,莫要再说这些吧。”谢衣揉了揉额角,与沈夜对视一眼后继续说道,“你若想要了断干净,应当直接赶尽杀绝才是;你若真的心怀仁慈,也应迂回处理,不改如此直接揭了沧溟授术的筹码。好在经历此劫可以重做打算,今后龙兵屿应是不用担心这些了。” “于法术我仍旧不得要领,如此平庸又能如何担此重任?”开阳祭司在这人魔之战中更是感觉到差距之大,就算立下约定也有些排斥了。 “你所主的,为守,而非攻,莫要什么都去学前任大祭司的路子。”谢衣目光温柔,“我烈山部向来与世无争,过往的一切只为在这一出洞天繁衍生息。今后你若再想做什么,当切记逝者所愿,今人所求。”沧溟,瞳,华月……他们的愿望,由活下来的人来实现。 开阳祭司闻言心中感触万千,最终只跪下行礼:“属下谨以为诫。”
沈夜跟着谢衣从开阳祭司房中出来,看着他那长长的衣摆一时觉得物是人非,不禁感叹:“你倒是变了不少。” 谢衣闻言回头轻巧地摘了他的面具:“我那一百年可光琢磨些没用的东西了。” “什么没用的?” “琢磨主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夜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苦笑:“你当初可是说我所谋太深,不敢苟同。十一年便能琢磨透的东西,怎么又需要再花个一百年去想?” “以前我看不透阿夜。”谢衣抓了沈夜的手,细细地看他。他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便起了高攀的心思,想要摘了这月亮据为己有,花了一百余年终于能够让他甘愿留下来陪着自己,将他真正地束缚在自己身边,“现在,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 谢衣心中想起许多许多。他的寂寞,他的无奈,他的不甘,他的怨恨。然而这些早已成了过去,再说也没有意义。他放了沈夜的手向前走去,含糊地回答:“我懂了怎么能让阿夜留下来。” 沈夜闻言便知道他看穿自己的想法,快步跟上揉了揉他的发顶:“是,我走不了。” 他们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谁也离不开谁,像那笼中的鸟儿,永远飞不出去。
“首领。” 蚩尤在王座上看着刚回到魔域的玄夷。他的身形还很是不稳,一看便知遭了重创。 “唉……你这又是何苦。” “始祖剑苏醒,安邑亦当回到陆地。” 襄垣隐隐的呼唤又传入耳中,蚩尤不禁分神相答,口中搪塞玄夷:“下界早已没了魔族容身之处。” 玄夷看着眼前的魔帝,想起当初数千年前他躲开穷奇的利爪,独自一人从漫山的死尸中逃脱成为天虞部唯一的幸存者。那时若不是蚩尤收留了他,他将拖着半尸的身体永世漂泊,最后孤苦伶仃地化为尘土再也无人记得。他祭出自己的筹算之术,带他们去向自己信仰的神问询未来,将自己完全地交给安邑,却始终没有融入这个部族。 只有蚩尤接受了他。 玄夷开口想再说些什么,可另一个声音却在此时插了进来。 “首领。”是蚩尤的换刀兄弟辛商,“诸事已经办妥,是否于三日后入侵下界?” “时间并不重要。”蚩尤揉着额角,“听说凡间神农留下的冠月木可以感知世间一切,我们的想法,他们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如此草率侵入下界,到底是为何?”玄夷听他这么回答心中不快,忍不住质问。 蚩尤挑了眉看他,可那目光又似乎穿透了他,寻找着一个模糊的虚影:“魔族做事,不需要理由。”
十二站在长安的街头,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数不尽的花灯照亮了大街,映着人的笑脸分外好看。阿阮站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地指着花灯说个没玩,他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原来这世间的美景,并不只是死物的美景。王都这般热闹繁华的景象他从没见过,一切的一切都是新奇而有趣,但又多了些亲近的暖意来——这才是人世。 如今他走过了许多地方,看过了许多东西,替那个在流月城中死去的人记录着世间的一切,延续着他的生命。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流月城冷冷清清的神农祭典,想起一年四季寒冷刺骨的大街,想起自己四壁空空的房间。那一抹白带着他穿过稀疏的人群,走过萧条的街铺,在他房中为他点起一盏灯。 瞳大人让他去看世间的美景,可他觉得最美的记忆全都是有瞳在的地方。 他的笑,他的叹息,他的味道,他的声音…… 世间如此之大,而他如此孤独。
“十二,十二……”阿阮停了声,轻轻推他。 “十二,你怎么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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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7:41 GMT 8
十九 三日后,沈夜与谢衣带着龙兵屿的所有祭司应召一同前往巫山。冠月木预见了魔族来袭,当朝皇帝便祭出神兵集结各路修仙门派于巫山水边应战。人魔之战,究竟何时才是终结,全赌在此役了。谢衣结束传送法阵,刚显出身形,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喊他,“谢伯伯。” 他有些惊讶,回头去看,正是定国公家的公子。数年过去,他已从青葱少年长成了翩翩青年,栗色的头发柔顺地扎在脑后,琥珀色的双眼里多了些许成熟。 “原来是乐公子,许久不见。” “谢伯伯……我……”乐无异这几年走过了许多地方,看了许多东西,可到了谢衣面前又不知怎地变回了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语无伦次起来。 沈夜在一边见他们俩磨叽,面具下青筋突突地跳着很是不快,正欲发作,却见一人自后头奔来,上前便给无异一个爆栗,口中还不忘数落:“无异你真是呆死了!私下练了那么多次,到现在还要磨磨蹭蹭的。你不说我可说了呀” 来者正是闻人羽,看她装束似乎已是百草谷的百将,这几年来也算是长进不少。乐无异被她这一下弄得晕晕乎乎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堪堪在她开口前拉住,很是不满地说道:“哎哎哎这个事怎么能让你来说呢,我自己的事我都解决不了怎么能保护你们?”他转向谢衣,又开始结结巴巴,“呃,谢伯伯,那个……我一直想来找你,可是又怕打扰你……唉不对,我这几年走了很多地方,也见过许多你做的偃甲……啊啊那个不是谢伯伯做的……!” 看他这么乱七八糟的谢衣也觉得好玩,不禁温和地笑笑:“呵呵,莫急莫急,慢慢说来。” 乐无异听了这句熟悉的话,突然觉得这几年的时光又倒了回去,他们并非站在巫山,而是在郎德寨萧条的广场,周身都是矩木的碎屑。他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下意识地开口:“师…………父。” 谢衣虽说与他不熟,可也知道是自己早年制作的偃甲人行走下界收了这个徒弟,听他这么喊也不纠正,而是笑着看他等他的下文。身后沈夜有些耐不住想去拽他的袖子,可刚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准备强压不安暂作壁上观。谢衣知他心绪不宁,反倒主动反手在袍子下握了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其中如何心意相通,也只有他们清楚了。 无异见他们沉默,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奇怪,摇了摇头终于静下心来,说道:“也不是。去神女墓找谢伯伯时我就想通了,虽说我的偃术全都是从你的图谱上学的,可是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个陌生人,叫你师父的确是给你添麻烦了……”他一改忧伤神情,抬头坚定地看着谢衣继续,“不过今后,总有一天,我会让偃术普惠众生,让大家都知道世间还有偃术这么有趣的东西!” 谢衣听了这句,想起百年间自己对偃术并无任何执着,不禁苦笑:“偃师本心亦不过如此,由此看来,我也的确不如你那偃甲师父……人在世间,想要做什么,想走什么样的路都只能自己决定。今生我只心系烈山部,只为回护一人,所思所想也不过是为了一人一城。”他拍了拍无异的肩膀,“孩子,你有如此抱负,定会有所成就。然而莫要忘了,众人心愿皆是相似,即使偃术无法惠及众生,也会有其它东西发挥相同的作用,让这世间规则都为之改变。你我今生若无法实现夙愿,或许来世也可见证后人建成我们所期望的世界。” “是,是!”无异很是激动,“我也坚信着,总有一天,我会看到我想要的世界。”
夏夷则看着闻人羽跑过,勾了嘴角问身边的秦炀,“怎么,不留她在百草谷传信了?” 秦炀眼神乱飘,假装不在意地回答:“小羽嫌我们这么传话太烦,直接甩了手跟着乐公子一起跑来这儿了。” “你明知我问的什么。” “唉,无非是些小事。我传信给他说七日内必定回谷。” “胆子倒挺大,我可没准过你的假。” 秦炀看这是瞒不住了,猛地跪下,说道:“属下欲辞官回谷,望陛下恩准!” 夏夷则看他这样也不好挽留,忙扶他起来叹道:“你这是做什么?秦将军一心想要回去,朕又如何拦得住?” 秦炀抬头,看他眼中藏不住的寂寞,想到他身边亲信便只剩了武灼衣,开口便想反悔。然而夏夷则未等他出声就抢先说道: “你走吧,朕不碍事。”
合朔、正阳与南熏几位前辈皆到达了巫山,清和见这其中有空可钻自然躲到一边乐得清闲,只不过很收了几个清萦扔来的白眼。他与黛殊真人讨论了许久封印结界之法,两人想起避世不出的洞灵源青崖先生一时也有些惋惜。正当他挥别黛殊想要离开时,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师尊。”夏夷则行礼,可双眼还是与清和相对。自从他回朝,寄去清和那处的书信便没了回音,这些事说起来倒跟秦炀相似,遇上了心里总归是难受的。 清和本是不愿他搅那浑水,故意断了联系要真说实话也是在气头上。此时两人面对,再怎么没生命的东西相处了这么些年也是舍不得了,心里早已软了下来。 “清萦同我说了,你去了龙兵屿。” “不过作壁上观而已。” “唉,我可不记得曾教你这么口是心非。” 夏夷则倒是想起秦炀对他说的话,于是顺手拿来:“人各有天命,他们自有他们的因果。” 他以前从来都是不信命的人,为何如今却是这般模样?清和又觉得自己几年来未曾关照的确过分了些,柔声说道:“我不想你入朝,并非是想阻你前途。” “师尊的苦心弟子明白。” “明白?明白什么?” 夏夷则低头,心中又一次憎恨起自己与那人的血缘,“人在庙堂必然身不由己,若弟子入朝,难免不能保证今后不会为恶不仁。” “以前或许是因为这些,但现在不是了。”毕竟这么多年,他早已视夷则如己出,让他避开那纷争不过是想求他一世幸福而已,“那三生石……” “弟子已经不需要了。” 清和听了倒笑了起来:“我当阿阮姑娘是你那剑鞘,却没想你早已不需要这束缚。” “她有没有记忆又有何妨?”夏夷则想起之前阿阮主动要求寻那五帝之首剑,神色又纠结了起来,“她甘愿为我寻剑,我还能要求她什么?” 清和看他与阿阮这般想起自己与温留纠缠了这么久还是得不到个答案。人妖殊途,于他还是放不下,可他这徒弟却早已想通了这些,走上自己的路了。 “为师想不通的,你能想通。看来为师早已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夏夷则其实心中还是怕他要与自己断绝师徒,因而回朝这么些年都没能去太华山与他说清楚这些。现下听了这说辞难免心中焦躁,一时这话也没了遮拦,流露出心中的感情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尊的恩情,弟子永世难忘,也望师尊莫要离弃弟子……” “为师……”清和看着他,十几年的岁月又如何抹去,可这道还是不同的,“为师不过是要守那一方天地罢了。” “那有师尊在的江山,我来守。”
虽说是天光大亮的日子,可巫山的水里却看不到那天幕的倒影,反倒出现了许多黑气。众人聚在水边看着这一变化,想起上古传说魔域形成之初便是由一面巨大的镜子开辟通路,心下也知晓其中意义。渐渐地魔气变得越来越浓,预示着一场大战的降临。 远处蚩尤立于空中,魔气凝成的巨大身体处于黑雾的漩涡中,他俯视着数千年未见的山河,自胸中逸出一声长吁,发动了对原本属于他的土地的夺还。 一簇簇魔人拖着长长的黑气冲向地面的修仙门派,他们身无定型,亦无实体,百草谷的近身攻击很难有明显成效,只能堪堪阻挡其脚步。洞灵源中人擅长结印防御,与太华观妙法流笛子一同在最前方竖起一道道屏障,抵挡攻击的同时注意己方的修复补给,让天墉及御剑流弟子找准空隙一同发起进攻。 魔气大肆溢出后,巫山的水面又隐约倒影出了空中情景,之间各色法术光芒与黑气互相纠缠,黑雾中夹杂着亮光,也不知到底是光甚于影,还是影掩盖了那光华。众人一同发力陷入这场战斗,一时间天幕震动,山河动荡,碎石水花无处不见,满眼都是互相缠斗的人与魔,满眼都是生生死死,聚而又散。 水,至寒而成玄冰。至柔为骨,落霜为肌; 火,至燃则为劫火。业火焚心,劫焰燎原; 金,至纯则动九霄。雷霆动天,残影流光; 木,至高则通天地。移花接木,万壑松涛; 土,至广则成天地。滚木扬沙,礌石穿云。 四象五行交相缠绕,天地皆为法阵,众人皆为棋子。魔气四溢,灵光飞散,巨大的冲击掀起水底崩塌的墓室,将这一切都搅得混乱不堪。
“夷则!”正在这时,夏夷则听到身后有人唤他。他转头便看到阿阮跑上前来。 “阿阮!?”他本不想让她参与,一时心急忙回身推她,“来这儿干什么,快回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要到巫山来?我也会法术啊!!”她轻巧地转身,周身的五行灵力纷纷扬起纠缠,形成斑斓的灵光。她身后穿着祭司袍的人也发动传送术,瞬间便消失在不远处的祭司当中。 “我故意不说就是为了让你追到这儿来?你身为露草灵力有限,快别闹了行么?” 阿阮自然不肯退让,踩着灵力像空中掠去:“哼,等你能打赢我再说!” 夏夷则忙飞身去追,没想到此时蚩尤刚巧一掀掌,带得巫山水底崩塌的石门石柱一同飞向空中,其中一块直击阿阮。还未来得及赶上,她便已经坠入江中。 夏夷则大惊,忙扭了方向沉入水中寻找。他本生为半妖,对水中自然是无比熟悉,就算易骨也忘不了对水的亲切之感。然而兜兜转转好几圈却不见人。他心灰意冷放弃上岸,却看到阿阮早已操纵着绿色灵光一同与众魔交战了。 “阿阮。”夏夷则追上,一击云龙击直灭一排魔族。 “夷则……”阿阮回头看他,手中巴乌停了下来,裙摆转过最后条弧线,柔顺地垂下。 “我想起来了……我是阿阮……”她看进夏夷则眼中,两人身上的水汽渐渐被蒸干,五行灵力在他们周围绕着圈飞来飞去。 夏夷则曾经想过无数次看到她恢复记忆他会有什么反应,然而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像当年在桃源仙居初遇时一般手足无措。什么都来得太突然,他反倒忘了改怎么面对。 手中的剑不甘于在这乱世中消沉,铮铮作响。阿阮看他这副呆相便笑着握住他的手,将五帝之首剑提起。 “我轰了那家伙一条手臂都不能让他们安分,你快把他们打跑呀!”
夏夷则马上醒悟,运气灵力催动剑光,那惊世之剑放出几乎同日月般耀目的光辉。他双手结印,圈出巨大的法阵,将周围所有散逸的天地灵气都囊括在手中,似乎日月星辰都为其撼动,似乎天地都要为其改写。 这是千百年来不断累积,有亡国之恨,有离散之苦,有不得志之不甘,有丧权失势之憎,它们互相累积互相加成,最终聚集起代表着整个凡间人心的力量,能定天下的力量。 太华观素来祭拜伏羲,这法术几乎要搅动天地,带着剑的光辉直指那修订律法掌管时间之人。
谢衣在人群中发现了十二,他有些意外地靠过去问道:“你不是去游历山川了么?” 十二看着眼前四散的剑光,那明亮耀目的景象是常人穷其一生也难以看到的。他站在自己的族人中间,与他们一起奋战着,为了保护自己依存的故土而活。 “我看那美景,不过是想替瞳大人看一看这世间。”他望向远方,觉得世间的一切似乎都留存于自己眼中了,世间最想追求的也不过在那小小的龙兵屿内。 “然而人是要有根的。”十二攥紧了手中的法杖,“世间行走,人如浮萍,终究是没有个归处。” 谢衣也曾在下界离开故土行走了二十二年,虽说凡间草木风貌气候湿润,可终究也比不过生他养他的故土;世间的人再好,也比不过那个引领他前路的师尊。 他拍了拍十二:“回来就好。” 十二几乎要被这漫天的光华刺瞎了双眼,他想着自己的族人,想着给了他名字给了他生命的瞳大人,不禁长叹。 “嗯,我回来了。”
天界的大门打开了。 玄夷站在蚩尤身边,连指尖的阴火不知不觉熄灭了都不曾知道,只是死死地盯着天界的方向。 蚩尤面上终于产生一丝松动,魔气散开,化出了人形真身:“玄夷你看这可恶的伏羲老儿,他关了我那胞弟这么久……现在可终于逼他打开大门了。” 玄夷想起来了,襄垣醒了。在这白玉门的背后,是蚩尤最看重的人——襄垣。 原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再次称霸下界,原来他从来不想扩张自己的领地,原来这数千年他早已失去了那野心,只为了守成而活。玄夷突然懂了襄垣,他想起当时蚩尤与时雨成婚时襄垣那不快的神色,想起那些或明或暗的决裂。原来这些襄垣早就明白了,而他只是个旁观着的人,从相反的方向追寻着蚩尤的脚步,妄想着有一天他能够看向自己。 魔族强大与否无非其中一条便是执念,玄夷自当初一个平凡祭司成长为得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魔域立于蚩尤身边的人,他的执念又有多少?数千年的时间,他对蚩尤的执念,对魔族的执念,早就失去了控制,让他一次次地逆着蚩尤的意愿而行,一次次地走在他自己的道路上。 然而,无论如何都是求不得。
天界大门中涌出无数的仙兵仙匠,新的力量加入,凡人不再处于劣势,而是反过来与天界之人将魔族一一消灭。蚩尤丝毫不在意身边不断灰飞烟灭的族人,他看着慢慢敞开大门的天界,期待着那云顶天宫的一角——一扇白玉门。
烛龙之子缓缓睁开他的双眼,百年的沉睡后又是新一轮的短暂苏醒。 那是襄垣,他的祭司。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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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7:58 GMT 8
二十(上) 天下的神兵再多,于他眼中,剑也只有一柄。 天下的炼狱再多,与他眼中,也比不过遭劫的安邑。 天下的话语再多,于他眼中,都不如弑神日的那一句共鸣。
蚩尤抬头,血红的双眼穿越了时间,穿越了喜怒,穿越了那万丈的空间,好像什么都不曾存在过,什么都没有在他们之间留下印记。那些执着,那些愤怒,那些不甘都化作一缕烟云,在这白玉门之前消散殆尽了,只余下一个想法:襄垣醒着,他等了太久。 “襄垣。”他喊道,面上静如止水,魔气却陡然暴涨,随他一同冲破天界结界,直击那白玉石门。光链崩裂,封印消散,天地都为之震动,万物都感受到那凭空出现的肃杀之气,纷纷噤了声。魔气丝丝缕缕地散开,尽头便现出世上第一个魔族的身形。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黑色巨剑,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玄夷看着这柄剑心中甚是痛苦,然而又怀着一丝希望,期盼着他的首领能如他所想一般,带着这举世无双的巨剑扫平天下,像数千年前一般驰骋于这土地,将神州大地所有的部族都收归麾下,成为那举世无双的安邑城。然而再那人的眼中,从来没有他所期盼的这些。
“哥哥。”魔帝面前渐渐化出一个人影。他身材偏瘦,一身上古时期安邑不足的打扮,腰上的鱼妇眼珠发出些许光芒——正是襄垣。 蚩尤伸出右手停在半空,襄垣笑了笑,并未如他所想与他击掌,而是握住了那只微微散发魔气的手。 天界的仙兵仙将越来越多,稍微弱些的魔族在这攻势下立即灰飞烟灭,再也不存于世间;那些被魔气侵蚀的修仙弟子也渐渐恢复了神智,茫然地看着这荒芜的战场。魔族在下界遭到如清洗一般地重创,许多弱小的魔见状立即调转方向进入地下以避免成为这场屠杀的祭品之一。 蚩尤对族人的折损视而不见,仍旧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数千年前,他曾想过,安邑会如何,这下界又会如何。然而时至今日,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什么都不愿去管了,好像明天自己就会烟消云散也无所谓一般,好像这世界都无所谓了一般。 他已经有了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了。
魔气经过方才魔族大量逃逸的重创已变得十分稀薄。然而蚩尤忽然法力,魔气大涨紧紧缠绕住他手中的断生,形成几乎撑满天地天地的一柄大剑。 “这是……始祖剑!?”谢衣见状大惊,忙与沈夜合力召来巨大的瞬华之胄护住后方。黛殊真人与清和真人见此情形也一同结印掷出坚不可摧的金色结界替修仙门派阻挡那几可毁灭一切的魔气。他们仅仅是凡人,与这神魔的力量相比是如此渺小,只得苟延残喘祈求一线生机。 襄垣的影子似乎渐渐与蚩尤重合了起来,他们一同握起那几乎能斩断江河劈裂天地的大剑,黑色的巨仞扫过空中的仙兵仙将,一时间魔气与神力仙力冲撞,无数神兵灰飞烟灭,死去时留下的残余光点如同烟花般照亮了魔气覆盖的昏暗天空,甚是好看。 一场真正的屠杀。
“总有一天,我要毁天灭地,斩山河,断江山!” “还有弑神。”襄垣提醒。 蚩尤闻言大笑,魔气收敛,目光穿越那层层爆裂的尸体,看向天界。 伏羲在九天之上看着这一变化。他虽身为掌管时间与秩序的众神之主,可此时已是神灭的时代,数千年前盘古身死后清气一同化出的神灵早已所剩无几。始祖剑的光辉让他想起当时第一次产生的死亡恐惧。在经历了如此多的衰败与消亡,此时他心中只能想到那一个死字。伏羲苍老的双眼与蚩尤相对,过去的一切好像慢慢清晰了起来,却又渐渐变得模糊。原来S T Y L E='font-weight:bold;color:red'>笼中鸟也能飞走,原来这世界也能为蝼蚁所改变。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他们的了。
蚩尤不再看他,而将视线转回襄垣依存的始祖剑,温柔地抚摸着,随即慢慢沉入地下。 “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 带着他的剑一起。
此时天界之门突然关闭,下界归于寂静。一场浩劫竟以这种方式收场,只让下界凡人感受到现下神魔之力不可抗拒,而自身却如同蝼蚁一般虽是可以被捏死在他们掌中。 “呵,弑神……”沈夜笑了笑,撤去瞬华之胄。 谢衣收了唐刀,捡起方才沈夜掉落的面具,执着地安回他的脸上:“怎么,阿夜也想去试试?” 沈夜抓住他正欲缩回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当然不想。逆天而行,一次就够了。” 初七想起他们一次次差点错过,又一次次再被推动着走到一起,不禁回握他的手,笑道:“若这是天命,顺其自然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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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喵喵 发表于 Jan 8, 2014 16:08:21 GMT 8
二十(下)
虽说在始祖剑发力之时各修仙门派都张开结界护住自身,然而仍有人不敌那巨大威压七窍流血而亡。各派稍作休整便纷纷带着死伤同伴一同离开,烈山部也重新整顿,开启传送法阵回到龙兵屿去了。沈谢二人看着那余下的尸体残肢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对方的渴求。 回到房中,两人之前的矜持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迅速地交换了一个充满欲望的吻。他们经历了许多,从错过到交心,一次次地渡过几乎成为死别的劫难。细小的触碰都像着了火,还未纠缠多久便纷纷倒在床上,互相拉扯的对方的衣衫。叮当的金属坠地声之后不消片刻,两人都已赤身裸体紧紧相贴,似乎要将对方摁进自己身体里一般相互磨蹭着。谢衣被沈夜压在身下,双腿热情地缠住他的腰,轻轻扭动着让两人的性器互相摩擦。沈夜被磨得火气,刚想把人推开点缓缓就被咬住了唇,又跌进一个欲望的漩涡。 “嗯……阿夜。”谢衣吻得动情,喊他时忍不住发出些细小的呻吟,沈夜被吊起了胃口也不含糊,离了他的唇去啃他的耳根,手上则直接摁上他的臀部慢慢揉捏,随即分了两指挤入臀缝去摁那隐藏的后穴。 龙兵屿进来算是动荡,他们也很有几日没有亲近过,后穴瑟缩如处子,让沈夜不禁放柔了动作慢慢软化,同时照顾起他的乳首与分身。谢衣的敏感点都被他掌控着,惯于性事的身体循着记忆让他的后穴产生阵阵酥麻的错觉,对这缓慢而磨人的爱抚甚是不满。他不由自主地放开沈夜,一手与探到前方揉捏分身下的双丸,另一手则顶开沈夜的手尝试着向后穴探入一指。干涩的后穴排斥着外物,强行进入带来了极强的不适感,谢衣被这难受的感觉一下拉回了神智,面上“唰”地红了。 沈夜看他这样也觉得好笑,放了手离开谢衣去翻润滑的油膏,等再回来时便见他并了腿将脸埋在枕头里缩成一团,怎么戳都没个反应。 “你啊……”沈夜心想他倒是主动去挑的火,可真的要做了反倒躲了起来不肯负责,手上便拽了他的脚踝直接将双腿分开。谢衣这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但还是顺从地让沈夜直视自己的私处,将油膏推进后穴。 冰凉黏腻的触感让他有些难熬,呼吸也明显粗重了起来。沈夜低头照顾他的分身,吞入口中细细舔弄,舌尖是不是堵上前端马眼,让谢衣一阵颤动。他一手在后穴探索扩张,另一手则移至分身下方的囊袋,配合着口舌的动作细细揉捏着,时不时逼出些勾人的呻吟。 随着后穴的开拓,敏感点被一次次摁压擦过,谢衣的身体也一次次绷紧后松开,双球被弄得涨涨的,沉甸甸地落在沈夜手中。“不要……弄了。”他在难耐的刺激中发出细小的求饶,试图让伏在自己腿间的沈夜能停下动作让他结束这磨人的煎熬。 沈夜接收到了他发出的信息,将人放开直接翻了个个背朝自己顶入后穴。如野兽交合一般的姿势让谢衣更加羞耻,但在硬物顶上敏感点时还是直接丢盔卸甲沉沦其中。他死死抓着枕头,快感冲刷着自己的意识,几乎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沈夜低头去啃他背脊上微凸的骨节,黏腻的吻让谢衣更加难以忍受,弓起身子试图躲避。沈夜也不在意,离开他的背脊便伸手抚上他的后腰,在尾椎处轻轻打着圈,引得后穴又是阵阵紧缩,让他几乎要直接泄了出来。 “阿夜……”谢衣情动,也不满于对着个白白的枕头,扭了身子想去吻沈夜,沈夜知他心思,就着分身仍在体内的状态便将他翻了过来架在腿上。谢衣被这剧烈的扯动弄得呻吟一声,体重让后穴内的硬物进入得更深,直接软了身体伏在沈夜身上,任其上下顶弄了。 沈夜捏着他的腰不断进出,后穴在顶入时抗拒着入侵,可在离开时又贪婪地吸吮挽留,他扭了头去啃谢衣的喉结,几乎要被咬断喉咙的错觉让谢衣浑身又是一阵抽搐,他的双手死死搂住沈夜,全身痉挛着达到了高潮,同时沈夜也被他箍得出了精,黏黏腻腻的白浊全都灌入他的后穴。 两人相拥着渡过高潮的余韵,时不时地轻啄浅吻。沈夜梳着谢衣方才在性事中散乱的长发,手指摩擦头皮的触感让谢衣下身又有些麻麻痒痒的,忙躲开他的手,将脸埋入沈夜胸前。 “不喜欢么?” 谢衣听他这么说,蹭着他的胸口声音闷闷地回答:“明天还有正事,今晚收敛点吧。” “能有什么正事?难不成你明天就要辞了这大祭司的职务?” “早点卸了这担子便能早点回去罢了,”谢衣又挤了上来去吻沈夜,“我可是在那山谷里种了桃花,再不去看就要枯死了。” 这稀烂的借口沈夜听了只想笑,可若说道回去的心思他一点也不比谢衣少,便陪着他装傻默认了这理由。两人抵足而眠,又是一夜。
半个月后。 谢衣解开结界,空地上便出现了那熟悉的小屋。偃甲机关嘎吱作响,桃花被那春风一吹,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 他们的日子还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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