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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07:52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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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08:31 GMT 8
[·前梦]
他生于最好的年纪,遇到了他的恩师。 花落木架下,芳荫落翩跹。 穿着绿色新晋祭司袍子的少年,有些呆呆地看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的男人。
乌黑的发,苍白的唇,那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抓着一个书卷,就坐在神殿的大椅上,慵懒地回望着他。
“你叫,谢衣。”
“是”
长辞不谢,衣不如新……吗。
少年专注的眼神凝视着自己,并没有如其他人一样低下头,似乎还未很好地体会到什么是恭敬。他看着男人就那样拿着书卷单手撑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微微地笑了一下,笑意很淡,却出奇地好看,似乎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一般。 可那样的笑容并没有浮现多久,那人便站起了身,躬下身子,靠近他淡淡地开口,对他说了一句。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说完这句,立在他身前的人朝他递出了手,那人手心很宽,但出乎意料地掌心有几处笔茧,像是久经书写磨出来的感觉。少年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依然很确定地递了出去,两人的手都修理得干干净净,握在一起的样子很好看。当他紧紧握住自己师尊的手站起来时,感觉手心似乎出了一层汗,快要溽湿了那薄薄相触的肌肤一般。
对面那个被大家称为大祭司的人看见他那副样子,好像轻轻笑了下,谢衣低着头不敢仔细分辨,却不知他弯下身,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头,牵着他缓步前行。 谢衣那时候步子还很短,虽然以后长大后也没多长,少年就那样半追在那人身后,无法言语地看着对方修长的身形,沈夜拖着华丽繁琐的大祭司长袍在路上慢慢走着,踏着神殿里斑点的阳光而去,像一只优雅的大龙从谢衣面前滑过。
谢衣听见沈夜低压着声线,有些慵懒地问他,
“你很紧张吗?谢衣”
“弟子……并不……”
弟子只是光景迷眼……乱花醉人而已。 ===========================================================
后来逃往下界时,谢衣不止一次想起当年的情形。 那个人向他伸出了手,然后又被他甩开决然前行。 虽然下来不到一个月,但他似乎……已经岁岁年年没再见过那人一般。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东奔西顾……再寻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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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谢衣, 谢衣。
时隔百年,你对为师只有这些想说的吗。 好,好,你很好。 为师……就只当做从未结识过,谢衣此人。
“不……师尊,不……”
一个人喘息着从梦里醒来,黑色的眼睁大了几分,眼中却并没有几分睡意,右眼下朱红的魔纹像是要滴下血一般,他有些困难地起了身,摸索着进了一个山洞,一个穿着厚大长袍,黑发长披的人正在里面沉睡,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醒来……初七抚摸着对方因为干涸有些裂开的嘴唇,痛苦地闭了闭眼。
重伤的他从神女墓逃出时,时间已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接近半死,导致身体假死的他赶到崩溃的流月城时,除了倒塌的石柱,几乎看不见任何活人的身影。
“主人?”
“主人!”
“主人你在哪里?!”
初七,或者说是已经想起了自己是谁的谢衣,不断用传送的法阵在流月城中那人可能出现的地方寻找着,却几乎找不到沈夜的身影。频繁的传送,重伤未愈的身体,几乎让他难以支撑自己灵力的流动,但已经快崩塌的流月城让他甚至无法休息一下。
拜托您啊,我族的神明……
如果神明您对我烈山部还有一丝的眷顾,请您让我能找回那人吧……
就这样踉踉跄跄地在城中奔走,有流石砸落擦破了脸,血沿着面孔流下,也来不及擦去。当初七最后在族中神农祭祀的祭台上找到沈夜时,那人似乎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灵力,像一个穿着华服的人偶一般,就那样一身长袍半铺在地,复杂的金色暗纹像一朵颓败的花包裹着他,沈夜就那样跪坐在冰冷的石板上,静静地沉睡过去……
最后拥上去,抱住那个人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身体时,初七发动了身上残存的所有灵力,一个巨大的绿色法阵出现在二人的身下,带着他们消失在了最后崩溃的流月城。
“我终于找到你了啊……师尊……”
“能找回你,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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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中醒来的初七,略微整理了一下沈夜的衣服,稍稍调整了对方的姿势让那人能休息得更舒服后,便拿着一把粗略木制的小刀出了山洞,用从树林里简陋软木刻出的水具,带着从林中小溪找回的水返了回去。
陷入昏迷的沈夜几乎无法吞咽下自己带回的水,初七也不着急,早已预想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他,用之前在溪水中清洗干净的布条,一点点在水里沾湿了,然后慢慢地,轻轻地递了上去,滋润起那人的唇。
沈夜的嘴角很冷硬,但嘴唇却出奇的软,被粗糙的布条擦过后,即使初七的动作已经很轻,但还是受力染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粉红色泽,初七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可他偏偏已经没有心这种东西,否则一定能听到那快如擂鼓的跳动,内心心绪不宁,手上的力度也越发没有轻重,有几下甚至失控地重重按了几分,导致最后初七的食指,竟然一下子伸到了沈夜的唇中,触碰着那人的软舌,像是被含住了一般。
初七几乎被自己的行为吓傻了,他慌忙地想要移开自己的手,大脑却像控制不住一般,反而连剩下的几根手指也开始轻轻地,抚摸起那人的唇瓣。头越来越晕,初七难以控制地着迷凝视着沈夜闭着眼睛的脸,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这样在脑子想着些有的没的,初七最后微微合上了眼,缓缓低下头,朝那人覆了上去。
“你在做什么。”
一声冷硬的,带有一点疑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几乎让初七条件反射地往后面移开了身子,他有些惶恐,甚至是不安地看着身下原本沉睡的人居然在这样的时刻睁开了眼,眼神冰冷地看着自己提出了疑问,初七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刚刚那样不合理的行为。
“不……我不是,我,主……”
“谢衣。”
初七停止了自己试图解释的举动,他抬起头,呆呆地有些惊诧地看着对面那个尽管狼狈不堪,依然冷眼傲骨的男人,用如梦中二人初见时的声线,低声向他问道。
“谢衣,你怎么会在这里。”
初七看着对方抬起手,向他微微笑了起来,如百年前的清光寒月,照到他的心。
“别人说你……离开了流月城,本座偏不信,你怎么会这样做。”
似乎是想到了那些好笑的,荒谬的传言,男人低声发出了一阵性感低沉的笑声。
“我在城中遍寻你不到,结果你却躲在这里。”
“别和本座闹脾气了……本座之前说的也过了些,可你,也委实太倔。”
不,不。 怎会如此。 怎能如此。
初七几乎是惶恐地看着眼前的沈夜拉住了自己,抚摸上自己的头,带着只有百年前才有的温和笑意,似乎有些不习惯地软化了嘴角,对他说道。
“谢衣。”
“跟本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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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樽前花下长相见,明日忽为千里人。 君过奈何回首望,心城犹自有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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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0:06 GMT 8
[•二]
初七抿着唇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说话,侧脸半扫下的头发投下阴影让人有些分辨不出他的表情,沈夜看着自己弟子异于平时的反应,虽然内心有些纳闷,但也没在面上表现出多少,只以为谢衣是终于明白自己的苦心了。他看着自己躺着的地方,觉得有些不舒服,抬起手按在地上试图起身。可刚刚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又气力不稳地倒了回去。
“请让属下来做这种事!”
初七看着对方的动作终于打破了自己的思路,他看着沈夜狼狈地倒回在地,不禁有些慌张地喊了出声,声音依然很木讷,带有一贯说话的腔调,和谢衣的声音其实并不怎么像。其实就算找回了谢衣的记忆,他还是不能很好地适应自己的身份。
究竟自己是谢衣……还是初七…… 乐无异众人当他是谢衣,可他知道自己不是。 而沈夜……又当他是什么……
是谢衣?还是陪伴在他身边的编号七。
【你可是谢衣,谢衣啊!!!】
【被人奴役,被人践踏,踩在脚下,你就这样甘心吗!!!】
耳边还回荡着乐无异他们的言语,就算不找回谢衣的记忆,初七也能判断出对面那人对他的善意,他无法辩驳什么,因为他的确曾经是谢衣,那个来自流月城,通天彻地的大偃师……可就算如此,他依然不是乐无异他们认识的那个谢衣。
那我算是, 谁呢?
望着面前那个皱眉俊颜的男人,初七比刚想起自己是谁时,陷入了更大的疑惑。 主人,你一直以来,当我是初七还是谢衣? ===============================================================================
“谢衣,你说——”
在神殿与沈夜研修法术的谢衣,其实大多数情况是沈夜指导了他,然后他自己动手,沈夜再加以点拨。这个时候的谢衣正拿着昨晚师尊给他的术卷,认真地坐在大殿的地板上模拟演习着。
“师尊,你问弟子什么?”
沈夜并没有抬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谢衣……你说,对于一个人而言,是记忆代表了他,还是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个,这个弟子也不太清楚。”
“哦——” 意味深长拉长了声音,沈夜带了些调笑地说道。
“原来这世上还有你谢衣也答不上的话啊。”
“师尊,你又笑话弟子。” 谢衣抬头有些无奈地看着上方那个总是用隐晦的方式欺负着自己的人,摇头无奈地回道。
“不过弟子觉得,记忆没有了还有机会找回,但心若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了吧。”
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沈夜用一种带着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子,不知在想着什么,谢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师尊那样看着自己,偏偏沈夜的眼神又太专注,让他躲不开,谢衣只好尴尬地在原地笑了两声。
“师尊那样看着弟子做什么,弟子,弟子今日的仪表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呀。”
“呵”
看着这个与神殿氛围格格不入,似乎身上的活力都可以带动周围气氛的弟子,沈夜就那样看着在下方有些举措无措的谢衣,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嘴角翘起来的角度很轻,如果不是谢衣一直看着自己的师尊,一定不会注意到这种地方,看着自己师尊的笑容,谢衣感觉自己脸突然火烧烧得厉害,偏偏神殿温度偏低,自己又怎么会突然发热。
“师尊,你果然是在笑话弟子呢。”
看着下方有些抱怨的爱徒,沈夜收起了难得的笑容,故意装作威严板着脸教训道:
“为师不过是觉得,是不是该给你再增加一些课业而已。”
“哎哎,为什么哎?!” “不不!!师尊您不能这样啊!!!”
沈夜转身拂袖,慢条斯理地朝里间走去,但背转身子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愉悦的笑容,边走边说。
“你这个弟子,自从收了你,真是每每让为师目瞪口呆,我这族中的紫微大祭司,到底教出的是个神殿的祭司大人,还是一个浪漫多情的族中教学先生。”
“嗷……师尊,师尊,就算是弟子说错了,可师尊你也不能这样啊,弟子的课业已经……”
听见身后那人故作哀怨的连连感叹,沈夜回转身,就那样在光影模糊的地方,对着谢衣回头微笑,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无奈地开口。
“傻徒弟,想什么呢,还不跟上为师。”
坐在地上的谢衣看着那样的沈夜,犹如魔怔了一般,在光影之中,沈夜胸前的金色雕花饰品随着转身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出奇得好听,华服长袍随着几乎养成习惯的优雅缓慢的步伐荡了一圈,展开在空中然后稳稳地落在沈夜身侧,像一朵在静谧之中悄无声息绽开的繁花。看着这样的沈夜,谢衣的面上有些呆滞,眼里的光却亮得吓人。
回头的沈夜看着不知怎么又走了神的徒弟,翘了翘唇,无奈地叹了声。 “傻徒弟,又发什么呆,还不快起身随为师去一个地方。”
仿佛被人打破了魔咒,谢衣像是被什么烫了脚一般突然跳了起身,急急忙忙地朝沈夜的方向跑去。 “师尊您等等我,弟子这就来。”
两个一高一低,一黑一绿的身影就这样在长长的甬道中漫步前行,不时还能听见二人交谈的话语。
“师尊……” “嗯……什么事。”
“那个弟子能不能和您商量一件事情?” “……你又想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说吧。”
“师尊先答应弟子好不好,真的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胡搅蛮缠,抓着本座的衣袖像什么样子,让其他祭司看到还不笑话你,赶紧给本座放手。”
“对不起师尊……弟子僭越了……可是师尊真的,您就先答应我吧。” “也罢,说吧,本座先听了再决定不迟。”
“师尊啊,就是那个,那个您下次笑的时候,能不能先通知弟子一声。” “……” “弟子每次突然看到师尊那样笑起来,都感觉对心脏很不好啊。” “……”
“好不好啊,师尊?师尊,拜托您了,弟子不是开玩笑真的是认真的。” “……”
“师尊,您再不回话弟子就当您是默认了。” “……胡闹!谢衣!回去之后给本座把族内的木系法术宗典抄上十遍。”
“等等?!师尊不要啊!师尊弟子不是让你从此以后不要笑的意思!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真的,师尊你笑吧弟子不求你了”
“……什么叫不要笑,谢衣你当真是,当真是越发胡搅蛮缠……” “胡闹,谢衣…谢衣你松手!!!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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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吗……
沈夜看着眼前一直面沉如水的人,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认不出这个弟子了一样,突然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再见面时又是这种态度,自己这个弟子真是让人头疼,偏偏自己还拿他没办法……沈夜半闭着眼,低沉地说道:
“还在生为师的气。”
“……属下不敢……”
“不敢?” “不敢……”
看着还是下面板着个脸,其实是呆着个脸的初七,沈夜终于也忍不住发了脾气。 “不生气?谢衣啊谢衣。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撒谎,不生气你会学其他人那样对着本座自称属下吗?”
“属下……不敢撒谎。
“谢,衣!”
这一次,初七就算不抬头也知道那个人是真正动怒了,没错,就是这种情绪,熟悉的,波动的,带着炙热的感觉,他没有的东西。可又和他以往一贯体会到的深沉,绝望的愤怒不同,这一次他虽然感受到沈夜是在生气,在愤怒,但又感觉他似乎也不是那么生气。
没错,不是那么生气,反而是无奈的情绪更多一些。 无奈…… 那是什么?
脑中突然又出现一个陌生的词,还不能很好地消化谢衣记忆的初七低头仔细思索着。似乎他在面对那个叫乐无异的少年,对着他一个劲地喊师傅时,也出现过这样的感觉。原来这种情绪……叫无奈吗。 想到自己让对方生气了,初七潜意识中已经“啪”地一声半跪在了地上,而沈夜看着对方这样的行为,更是被吓了一大跳,面上没什么改变的沈夜,头上的呆毛却都被吓得立了起来,在空中轻轻荡漾了一圈证明着“主人”的吃惊。
“谢衣你做什么,给本座起来!”
“属下……有错”
“谢,衣,你这是疯了吗!”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初七身体一阵摇晃,竟然冷不急被沈夜扯住臂膀整个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自称属下,半跪在地。你看看你这样子,还算是我沈夜的弟子,我流月城的破军祭司吗。”
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被自己的动作吓得呆住了的人,沈夜理了理他耳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是本座,唯一认可的弟子。” “甚至是流月城紫微祭司一位唯一的继承人。”
“无论别人对你说了什么,对我说过什么,你只要坚信如此就好。” “本座,从不曾对你失望。”
看着百年间几乎没在自己面前表现过这一面的沈夜,初七内心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过,沸腾着流过他身上所有的血脉,但又马上被更沉重的东西给压了下去,沉甸甸得越发难受起来。
“属下,并不是原本的谢……”
“本座已说到如此地步,你还要坚持称自己为属下吗,我的好徒弟。” “还是……连谢衣都不让本座叫你了。”
沈夜看着突然犯起倔,对礼仪如此讲究起来的弟子,几乎是无奈地抬起右手,头疼地按住了前额。
“谢衣。” “属……我在……”
意识到对方已经不喜欢听自己再称属下,初七潜意识地改了口,可他也不知道万一以后得知真相的对方,还是否允许自己再称一声弟子,只好呐呐地自称了一声我,却听见对方开口问了一句。
“关于怎么称呼本座之后再行讨论吧。” “是”
“在这里,本座有一个问题想先问你。” “是”
“你怎么会穿着本座旧衣服改的服装?你的衣服呢?” “……”
一直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初七,这次终于能在内心回答面前这个男人的问题了。
【主人……这是你自己亲自动手给我改的衣服啊。】
潜意识地,初七觉得自己不该说出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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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0:45 GMT 8
[;三]
被初七扶起的沈夜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感受到对面的初七虽然依旧一动不动,但整个人在听到他的提问后都绷紧了身体。
“你……难道……”
怎么办……被发现了……
初七闭起眼睛精心等待自己的命运,等候着沈夜一如往常冰冷的责骂,却听到沈夜最后用一种晦暗难明的语调对他说道:
“你消失了好几天……就是为了做这种东西吗……” “……”
沈夜似乎也很难启齿这样的内容,毕竟当场发现自己的弟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还要加以引导,沈夜实在很不习惯这样的事情,和族中祭祀的大小事宜无关,他其实很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形。
“本座从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癖好……谢衣,虽然你稀奇古怪的主意着实不少,但这次的确太出奇了一些。”
初七已经抬起了头,虽然他还不能像以前的谢衣一样,很好地用情绪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确实感受到了自上次神女墓后都再未体会过的震惊。 这个人,这个男人实在是——
“谢衣,这次本座就原谅你,下不为例。还有回去把这套衣服就脱下,被别人看到不好,毕竟族中各祭司的衣服都有规制,你乱了颜色恐怕会被他人诟病。” “不,不是……”
看着面前似乎因为暴露害怕得有些颤抖起来的弟子,沈夜也有些心疼的感觉,这孩子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这么尴尬过。
“谢衣,若你……真有这种穿别人旧衣服的癖好,本座……那里还有几件年轻时的祭司袍子,回去时便送予你吧。” “我,我……”
像是终于听到了面前一言不发的人颤抖着回应的话语,沈夜暗叹这个弟子果然要好好哄着才能把倔脾气给拧回来,他习惯性地拉长音调,用一种欣慰的,几乎是带有几分【你终于理解本座的苦心了啊】的语气说道:
“谢衣啊谢衣,有怪癖并不是什么害羞的事情,虽然本座不赞同你这种拿人衣物,甚至还穿着在身的习惯,但你若真有什么用处,也可以尽管向为师讨要……”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足以消除谢衣的羞耻感,沈夜沉默了一下,加重语气向这个唯一的爱徒承诺道。
“……无论发生什么,本座都不会摒弃你。” “……”
【真的不是属下做的!!!】
自诞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无奈,憋屈,乃至有些愤怒的初七,忍不住在心中大声地替自己辩解着。 他居然在这种莫名的情况下,很可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被这个男人当做了有,有这种嗜好的人……即使记忆刚恢复没多久,还没有太多是非心和羞耻意识的初七,也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屈辱。
“你想说什么?谢衣。” “我,属下……”
沈夜看着在面前吞吞吐吐的初七,感叹几日不见,这伶牙俐齿,胡搅蛮缠的徒弟竟因为这种事变成了这幅模样,也难为他藏了几天害怕自己发现。 想到此,本来发现自己衣服被对方穿着,有些尴尬乃至几分恼羞成怒的大祭司,也安慰性地拍了拍初七的肩膀。
“也罢,这件衣服,你也不用还给本座了”,用一种本座懂本座都懂的语气,沈夜拍着初七的肩,越发语重心长地教诲道, “这件你就拿去吧也不用还给本座了,但就不要穿着出现在公共场合了。” 【……你已经让我穿着出现在大家面前很多次了,主人。】
“毕竟不知情的人看到,会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自从接纳了谢衣的记忆后,初七感觉自己越发能理解沈夜嘴里经常念的,暗示的,委婉的,甚至让人感觉……怪异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以最后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训导,沈夜对初七造成了最后一击。
“谢衣你,就算有了这样的癖好,也……从不曾让本座失望。”
初七几乎是难以克制浑身的颤抖,他突然觉得有了谢衣的记忆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他感觉自己快克制不住那突然冒出的羞耻感,以至于居然到了忍不住冒犯面前这人的地步,他猛地向前靠近了沈夜一些,带着一种迫切的语气向对方解释。
“属,属下绝对没有做这种事情!绝不会做出这种擅自取用您衣物的事情!” “请您相信属下!主……!”
看着眼前有些失态的初七,沈夜皱了皱眉,面色深沉。 他压低声音,晦暗疑惑地开口。
“谢衣,你身上还穿着本座的旧衣……说这种保证好吗?”
初七感觉一口血噎在了喉里,让他把那句主人硬是吞回了嘴巴里。 看了看自己身上体贴舒服的黑金色修身衣服,再看看对方身上同样色泽的大祭司长袍,初七第一次有脱了这身的冲动。
“是,属下的确……穿着您的衣物……”
放弃再与眼前这个人辩驳什么的初七,第一次学会了用疲惫的语气回应对方。 【初七啊,这种感觉就叫做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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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或者说只拥有百年前记忆的沈夜,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往前走出几步错开了初七的身影,背对着初七有些好奇地问,
“这是下城的后山吧,你怎么在这里开了一个山洞?” “这并不是属下开的,这里是……”
抬起脚准备离开这里,回到流月城上城神殿的大祭司,用无奈的音调一如既往地教训着自己的弟子,
“下次再跑来这种地方,记得留封书信……族里,之前对你有一些不好的流言,本座回去会处理。” “之前遍寻你未果,若不是本座恰好来后山找到你,你如何向族中众人人交代。”
几乎半跨出山洞的沈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表情淡然地吩咐了一句。 “虽然不知你是否在林中恰好发现了为师,但为师之前只是略感不适,幸得你发现。但此事不必外传,扰乱族心。” “只是偶感风寒,本座并无大碍。”
看着那样故作平静的沈夜,百年间目睹他发病无数次的初七,想起过去从未察觉恩师患病记忆的初七,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感情波动,对着背对而立的沈夜,初七用一种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的话音,在背后提出了自己对沈夜的第一个疑问。
“烈山部生灭厅记事,122年前,心魔来袭,族中破军祭司谢衣消失,紫微大祭司也于几日后闭关,多日方才出现。您……其实是犯病了,是吗。”
不知是为面前大片盎然肆意绽放着生机,流月城多年不见的下界景色所惊诧,还是为初七在身后问出的话语震惊。
初七看着背转过身,那个已和百年后一般无二,冰冷,警惕,戒备的表情面对自己的沈夜,他感到内心有种悲凉无力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在百年前谢衣叛逃前往下界后,便已注定。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 造成的伤害,已永远抹杀不去……
初七看着对他而言如寒月清光的男人,以带着杀意的语气开口。 “你究竟是谁,谢衣呢。”
初七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嘴角,努力模仿出记忆之中谢衣的笑容对着沈夜笑了起来,其实那个笑容很难看,初七不会笑,一百年间他其实并不理解什么是笑,但就是这个有些扭曲,甚至丑陋的笑容,让沈夜原本浓郁的杀气竟然消散了一些。 他看着对面这个一直很木讷呆滞的,长得和谢衣一模一样的男人,用那幅难看的模样对他说:
“谢衣,他早已不在了。” 在这里的,是你的初七。
沈夜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在听到谢衣不在了时,他就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地敲击在头上,沈夜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东西。沈夜有些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再没有之前的优雅高傲。 他听见自己问。
“谢衣?” “死了?”
初七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回答沈夜这个问题,无论是谢衣,还是初七,他都无法允许自己对这个男人说谎,就用着那样平板无味的声调,像是叙述着他人的事情,初七对沈夜慢慢地说道:
“100年前,谢衣前往捐毒途中,被您追回。那时候,他便死在了捐毒那片土地。”
而活下来的……只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初七摇了摇头,
属下,只是一副傀儡,编号七而已。 对于现在的主人你而言,我甚至都不是……曾经的那个初七,你亲自取名的初七。
看着洞外的葱葱郁郁,听着初七的话,沈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百年中他常带有的,讽刺的笑意。
“是我亲手杀的?” “……属下,不知。”
回忆起的谢衣的记忆并不完整,初七其实也不清楚当年的他是否为沈夜所杀,但无论是不是……这一切的确与面前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沈夜脸色难看得很久没有说话,他似乎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百年前什么都还好好地,可一夜醒来,一切都变了,看着面前的初七,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你不是谢衣,那你又是谁。”
有些疲惫地按住额角,沈夜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欣喜,恢复冷静,甚至是不带感情地审视着面前这个人,他看出了这个“谢衣”的不对劲, “奇怪……你身上,并没有正常心脏与血液流动的活力。”
似乎为了确定什么,他靠近了初七,突然一手按在他胸腔上,一手抚摸上他的左臂。 “胸骨无实物,肢体冰冷无度,简直与偃甲无异。”
沈夜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面前的初七。 “你就是谢衣……一直对本座提到的那种偃甲吗,呵呵……真是好笑,我这弟子,居然真的在生前做出了这媲美真人,堪称神迹的偃甲之物。”
初七看着沈夜,眼睛几乎是吃惊得大睁起来。 百年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他也不知该如何从头说起,
然而这个人百年前创造了他,给他安上了一个新身份, 然后又不记得了他,忘记了自己是初七。 更荒谬的是,如今沈夜不是百年后的沈夜,却又再次,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
想到在捐毒沙漠早已死去的偃甲谢衣,初七突然觉得很好笑,他这算是,成了自己做的偃甲吗?可现在的他,的确也算不上是活人……真是,百般讽刺……
“属下,只是主人的偃甲。” 最后,他也只能如此,确定地向对方保证着。
沈夜奇怪地低头瞥了他一眼,眼神虽然很淡漠,但冰冷却比方才少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对方的确和谢衣太像,也许是已被现实冲击太多,他也很疑惑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人。
“你的主人应该是谢衣。”
“不是!” 初七着急地抬起头, “属下的主人,从来只有主人一人。”
突然被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那只手很大,带有一种试探的感觉在他肌肤上滑过,让初七一点都不敢动,就那样静静地让沈夜抚摸着自己。 沈夜摸着这张几乎和谢衣毫无差别的脸,想到谢衣已经叛逃下界,然后却又已经死了的事实,什么都来不及接受的他泛起一股悲愤苍凉的感觉。
他很愤怒,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愤怒。 如果能再见到谢衣,一定会抓回这个胆大妄为的徒弟,不,这个在他纵容下已经叛师的破军祭司。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
几乎是狠狠地掐住初七的下颚,初七看着对方用那种百年间看过无数次的熟悉眼神凝视着他,透着自己看着谁一样,那种复杂难懂,咒怨憎恨的情绪清晰地传来。一只手已经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流经那里维持生命的灵力快要被沈夜扼断,支撑他行动的空气也快感受不到,可初七却听见面前这个男人,用一种怅然若失的语气问他。
“你就那样死了……留为师一人?”
眼前这个男人,像是很难表达自己想要说的意思,只是木然地重复着。
“一走了之?好,好,你很好,你就留下这么个东西给我,你可曾想过为师是什么感受,为师又做何感想?”
不!!!初七突然觉得这个人像是一台快要接近崩溃的偃甲,难受……痛苦……绝望……即使沈夜脸上还是一片漠然,初七却不能再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猛地一下子抓住了沈夜掐住自己的手,初七艰难嘶哑地从喉咙中发出几个音节。
“谢衣,他留下了我给你。” 没错,留下的那个人,是初七。
像是被初七的动作给惊醒了,沈夜看着初七握住他的手,脸上有一丝排斥一闪而过,带着一种被背叛的绝望和愤怒,他几乎是嫌弃地对初七说道:
“谢衣给你留下的指令?好,很好,不愧是为师的弟子,一如既往地体贴。”
抚摸上初七右眼下的魔纹,像是血一样的美丽,沈夜带着一点恶意,却又意外温柔得轻轻地触及这那一处的肌肤,
“如果本座毁了你呢,你依然不会反抗吗?”
初七像是释然了一样,他对沈夜慢慢说道。
“主人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主人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不会再背叛你第二次。”
初七,终于能当着沈夜说出这番话,但沈夜像是被对方的话语刺激到,他几乎是排斥地开口,阻断了初七的言语。
“住口!收起你脸上难看的笑意。”男人的话语满带恶意,不知是在说对方,还是在说自己。
“你是在嘲讽本座吗?” “——被人背叛的,事,实。”
初七看着面前焦躁的男人,他不再触碰自己,反而整个人离开了自己,背着手,在山洞里踱起了步子,像是思量起什么。
“是你,救了我。” “……是。”
沈夜看着面前似乎很老实的初七,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发生了什么事,本座会昏迷于此。” “流月城崩垮,属下……在垮塌之前救了主人。”
几乎又是被一个事实给炸晕了的沈夜,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初七,这一次,是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抖,接收到这个对他而言无疑天崩地裂的事实。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初七突然觉得,不会对这个人说谎,和不允许被谎言欺瞒的这人。二人现在进行的这番对话,是何等的荒谬,却又不得不继续。
“流月城垮塌……族中众人消失不见,这个世上,已经在没有什么流月城了主人。”
几乎是往后倒退一步,原本穿着的祭司长袍也因主人的震惊半滑落下来,挂在臂弯间,被一连串事实打懵了的沈夜,呐呐地开口。
“没有了?那小曦呢?沧溟呢?”
“不,这不可能,华月和瞳他们又全去了哪里!他们不可能离开流月城的,他们呢!”
初七不知该怎么安慰面前这人,可他从神女墓赶回时,一切便已是尘埃落定的样子,他唯一做到的,便是找到了沈夜。 沈夜就看着初七那样可恶地开口,一张一合,字字句句,说出让他撕心裂肺的事实。
“沧溟城主,早已身化溟蝶,三魂七魄消散而去。属下赶到流月城时,七杀祭司与华月祭司早已不在城中。属下在……矩木前捡到华月祭司的箜篌,而地上,也只有残存魔气消散的存在。” “七杀祭司所在神殿的活傀儡都已全部消失,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只有七杀祭司不见踪影,属下在城中一处,发现……地面上散落着有他气息四散的偃甲肢体,残留现场而已。”
沈夜沉稳地站着,似乎只是安静地听着初七呆板的话语,他脸色本来就不好,常年身处神殿让他的肤色一直有种不正常的苍白,而现在甚至连血色都已失去。
“至于小曦小姐……属下,去了她的房间……” “她呢。”
没什么语调变化问出这句时,沈夜像是根本没听到之前初七说出的事实一般,陷于大袍中的手已经狠狠掐入了掌心,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除了常用的一只兔子玩具,房间里并无他人,只有强烈的魔气残存。” “这不可能!”
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反驳初七的证据,打断初七话语的男人,声音依然低沉,却带上了一种疯狂,气流萦绕在周身,带起强烈的风袭上初七,割裂了他的脸。被蛊虫在体内流动,模拟出来的血滑落,顺着脸上的魔纹缓缓流下来。 沈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冷彻得不像活人,带有一夕之间一切崩溃的愤然绝望。
“小,曦,和我身上都有神血,即使庇佑不及本座,也不至于被魔气如此侵蚀。”
被无形的风形成的巨爪抓住狠狠禁锢在空中,初七听见沈夜冷冰冰地开口。
“胆敢如此欺瞒本座,偃甲,你真是大胆得可以。”
“属,下,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欺瞒主人……”
“闭嘴!”
被狠狠地抛置在墙上,再狠狠地弹击在地,初七感觉自己的肺脏疼得惊人,但他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慌忙从地上挣扎而起, “主人!属下真的没有……”
沈夜从上而下一步步地走进他,眼中带有惨然苍白的痛苦,
“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流月城怎么了?” 呆呆地看着对方,初七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他愣愣地看着这样的沈夜,百年间从不违背这人命令的习惯,让他潜意识地开口。
“流月城……已经消散于天地” “遍寻不见了……主人……”
突然,一口猩红的血溅了初七满脸,血污带着腥气的恶心味弥漫在他四周,他的眼前染成了一片怆然的血色,身子却几乎动弹不得,那个在他面前一直高傲如巍峨山岳的沈夜,嘴角还带有刚刚喷出的血液,唇色却惨白如鬼。 就这样摇摇欲坠,站在初七面前的紫微大祭司,就那样一直看着他,厚重的衣袍不知何时已彻底滑落在地,主人却再没有心思捡起。沈夜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还沾有方才染上的血迹。
“哈,哈……” “主人……你怎么了?!” 初七被沈夜吓呆了,他不知道沈夜到底怎么了,焦急地开口询问,却听见沈夜冰冷地说了一句。
“本座,彻底明白了。” 冷然的声音,带有一种想通了的大彻大悟,却又是百年间所有的不甘,怨恨一夕之间全部铺天盖地,掩面而来。
“本座,是成功了对吧……” 沈夜,几乎是魔怔了一样地自言自语,却带着决然的肯定。
“主人?” 不能很好理解对方意思的初七,看见对方倒退了几几步,踉跄地从他身边退开。
“本座的计划是成功了……成功了是吧……”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响彻洞内的笑声,带有一种疯狂的感觉,
“多少年了?现在究竟是过去了多少年?” “魔气?族内人全数消失?沧溟死去?”
“本座终于成功了, 百年的代价,换来如此。 换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初七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坚强如山,顶起烈山部一片天的男人,在他面前发出最后的一句怆然之声,轰然倒塌,精疲力竭地像是一个失去一切的人,颓然地往后倒去。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自己,“杀死”了面前这个男人。 毁去他所有执念,所有希望,所有背负的东西。 好的,坏的,全从他身上剥了去,露出那颗血淋淋的千疮百孔的心。
【这个世上,已经不需要沈夜这个人了】
初七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彻底炸醒,忍着重伤从地上爬起,试图抓住男人的衣袖,却只抓到长袖上的碎布,男人就像一个被挖空了树心的巨木,支撑百年终于轰然倒塌,重重地摔倒在地,带着惨然绝望的笑容,于地上彻底昏迷而去。
“主人,主人!!!!” “不!!!!”
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席卷了初七,他惊慌地想把男人扶起,唤醒这个人,却再没更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百年前,这个男人“杀死”了曾经的谢衣。 百年后,他也亲手“杀死”了这个名为沈夜的男人。
【一梦经百年……亲朋音讯断…… 谁问广陵人……大梦鸦三千……】
再没什么黑夜中的光明,再没什么五光十色的梦, 百年光阴,不过黄粱一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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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你说,对一个人而言,是心重要,还是记忆重要?” “师尊你又问这样的问题,这个,弟子认为嘛,两个都重要吧。”
“呵——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在弟子看来,不管是记忆,还是心,都是人重要的东西啊。而记忆,应该也是组成心重要的部分而已。”
“那在你看来,似乎记忆是更容易掌控的东西了。” “是啊,幸福的回忆,能给人带来欢乐的心啊。”
“而痛苦的回忆,却能给人带来最深的绝望吧。” “师尊,你又这样欺负弟子。”
“呵,为师只是在想,如果给人以这样的回忆,对背叛的人而言,那才是最可怕的处罚,这样的刑罚方式,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师,尊!”
这,就是处罚吗?
初七看着沈夜,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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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1:44 GMT 8
[;四]
“谢衣。”
“师尊?”
提着灯,在黑夜中慢慢前行的谢衣寻找着记忆中那一轮清光寒月,却遍寻未果。那个人就在前方等着自己,为何黑夜如此漫长,五指不见,唯有脚步不停,才能听见那人呼唤自己的声音。
“谢衣,你又何必寻找本座。”
“你既已不是谢衣,本座亦不再是你师尊。” “你自归去不好吗。”
声音越走越远,谢衣提着灯踉踉跄跄地往传来的方向跑去,可跑得越快,越见不到身影,谢衣很着急,他感觉要是再抓不住那人就真的再也找不回了,当不慎摔倒在地的时候,谢衣听见那人在身后的方向最后对他说。
“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大祭司沈夜了,你又想找回谁呢。”
我想找回谁呢?
初七冷汗涔涔地看着昏迷的沈夜,他看着那个人倒下的地方,甚至不敢触碰他的身体。沈夜的血还粘在他的脸上,黏糊糊地让人感觉难受,血迹衬着脸上朱红色的魔纹显得有几分可憎,而初七就这样看着倒在地上的沈夜,呆滞地动弹不得。
【是我害的】
初七再没更清楚得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突然发现有些痛恨自己不会对这人说谎的习惯,有时间,诚实更是一把伤人的刀,搅得人肺腑生疼。
“是,主人。” “好的,主人。”
百年间早已习惯的应答模式,突然不再适应眼前的情形,找不到更好办法回应沈夜的询问,初七几乎是陷入自责的惶恐中,可他内心却仍然牢记着沈夜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本座,最恨的就是背叛。” “初七,你是在欺瞒本座吗?”
“属下,绝对不敢欺瞒主人。”
当时自己是怎样回答的,初七像是一下子从执念中清醒了过来,也许他无法再像百年前一样和沈夜相处,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以自己的方式陪在这个人的身边,绝不背叛这个人第二次吧……
将倒在地上的沈夜小心翼翼地扶起,初七将他的外袍脱下,铺在了地上,沈夜的外袍很厚,因为质地很好,铺在地上几乎是一床上好的毛毯。初七就这样单手搂住沈夜的腰,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一方面小心地把那件袍子垫在他的身下,让他能躺得更舒服,一方面让沈夜靠在自己的肩上好好休息。
在移动手下的长袍时,昏迷的沈夜控制不住地往初七的怀里倒去,有些乱蓬起来的头发丝丝扫过初七的脸,痒痒地让初七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又不敢随意乱动。他能感受到沈夜的嘴唇不时摩擦过自己的脖颈,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把沈夜倒下来的头推开,只能更惊慌地把手下的动作弄得更快了。 若有若无的温热呼吸喷在他的脖间,谢衣能感觉那块的皮肤快要灼烧起来一样,明明自己的体温偏低,偏偏还有这样的错觉。稍微低头看了沈夜一眼,初七看着对方原本苍白的脸色因咳血变得有些红润,微微嘟起来的脸让初七一直觉得手感很好。也许连沈夜自己都不知道,比起自己脸型瘦削的样子,初七更喜欢看着自己主人的那张脸,每次自己任务失败,或者发生什么让他不顺心的事情时,除了皱起来的眉头,沈夜两处略带婴儿肥的腮帮也会不满地有些嘟起,那时候的沈夜总是笑得阴冷发狠,可天生的脸型却总是让他的阴狠减少了几分。
每次看到沈夜这幅样子,初七内心都会涌起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酥麻酥麻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叫做萌啊,初七。
沈夜的袍子看起来很大,但铺在地上后也就堪堪能容下沈夜的身体,在初七布置着一切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似乎昏迷中有什么折磨着他,初七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怎么让沈夜能好受些。 仔细回忆了下残留的记忆,初七认真想了想,模仿着经常在暗中看到的沈夜安慰小曦的样子,轻轻地跪坐在沈夜的身边。他将一只手伸向沈夜的身后,扶住沈夜的背将整个人托起,然后慢慢转移到自己的腿上枕在他的膝上。
被汗水有些润湿的头发粘在沈夜的额头前,初七拿手给他拨开后,似乎让沈夜好受了点。而额发散开在两侧,柔顺地贴在额际,沈夜陷入了沉眠。但似乎在做着噩梦,他不时难受得动一下,睡得并不安稳。初七环着沈夜的头,一边让他能在自己膝上躺得平稳些,一边面沉如水地回忆着做噩梦时的处理办法。
“……”
低头沉吟了很久,初七脑中的参考案例也只有每次小曦犯病时,沈夜一边轻轻拍打着小曦,一边安慰她的样子……考虑着可行性,最终初七还是缓缓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上沈夜的头,似乎自己也很不习惯做这样的行为,一个大男人摸着另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感觉很别扭……初七动作僵硬地像是一台生锈的偃甲,几乎是手刚摸上沈夜的头,马上又像触电一般收了回来,但还是死命坚持着不断抚慰着沈夜。 好在这样的抚慰似乎起了一些作用,沈夜挣扎的力度小了一些,原本嘴巴抿得死紧,这时候也稍微放松了点。初七就模仿着沈夜照顾小曦的温柔样子,不断抚过沈夜蓬软的头发,嘴巴里也念着试图让沈夜安心的话。
“主人,初七绝对不会离开主人……” “你的话语就是我的话语,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请主人务必不要离弃属下,属下甘愿成为主人的利剑和护盾。” “无论主人想要听几遍,属下都会说给主人听。”
【属下绝对不会欺瞒主人……】
想说的还有千言万语,可说出口的就只有简单的几句。初七就这样翻来覆去地在沈夜耳边念着这些平日说过无数次的话语,平板无趣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仿佛世界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不知道是初七在耳边念得太烦人,还是真的起了效果,沈夜的呼吸渐渐变得轻微平稳起来,像是进入了真正的梦乡,初七动了动已经有些酸麻的手,慢慢覆上那人的臂膀上。
想不到真的有些效果…… 初七看着面前难得睡得这么平和的沈夜,不知不觉也疲惫不堪地合上了眼。 但愿这次,您能做个好梦,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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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睡着的后果,换来的就是第二天初七醒来时,抬眼就是沈夜大大的面部特写,沈夜的睫毛其实很长,早晨的阳光有一小缕射在他的脸上,映着金色的阳光出奇地好看。 睡梦中有些柔和的面孔显得比平时更容易亲近,而初七居然在昨晚睡着以后,不知不觉地把头靠近了对方,头抵头睡了过去。那一块还能感觉到肌肤相触温热的感觉,初七有些呆,可内心又有股说不上的喜悦涌了起来,就连昨天经过那么难受的回忆也好了些。 其实他似乎和曾经的谢衣还是有些像的,这种不会为痛苦的事情沉浸太久,一些小小的事情,就能让他感受到幸福。
【谢衣,你这性子,本座着实很羡慕。】
沈夜看着总是忙做一团,似乎流月城的流言蜚语,族人的病症折磨,都不能减少一些青年对生活的热爱。而忙得满头大汗的谢衣,只是抬起头拿那身别人欣羡不已的祭司长袍擦了一把汗,对着沈夜笑得刺眼。
“师尊,生活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弟子可没空把心思分在那些扰人的东西身上。” “弟子的愿望,可是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大偃师,把幸福带给身边的每个人啊。”
沈夜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瞪着这个总是疯言疯语的弟子,没好气地低笑出了声。
“幼稚,还是这么孩子气。”
听到这句话似乎变得有些生气的谢衣,居然就这样,大胆地冲到自己的面前,用手指指着自己,像是斥责一样。
“师尊啊师尊,您总是这么消极,开心点难道不可以吗?”
沈夜收起了脸,面露不满地说:
“本座何时有不高兴。本座只是事务繁忙,无暇……”
“啊啊!师尊,你看,又是这句!” 被谢衣夸张的动作打断了自己的话语,沈夜几乎是惊诧地看着谢衣大胆地用两只手抚摸上自己的脸,使了些力用两只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推出一个笑容。
“自我拜师以来,师尊你是笑得越来越少了,要多笑笑人才会开心啊。”
沈夜像是被谢衣的动作吓呆了,意外地没有阻止谢衣的动作,只是凝视着谢衣,半天开口不语。而谢衣像是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越矩,像是摸到个烫手山芋样慌忙地松开了手,但把手背在身后缩在袖子里时,谢衣忍不住悄悄用两指摩挲了一下,不知是想磨掉那层让自己感觉内心异样的触感,还是回味方才触摸到师尊脸颊的感觉。
沈夜也不知道对方的小动作,只是沉色不语,然后缓缓地开口。 “谢衣,你退出去吧。”
“是,师尊……” 以为对方生气了的谢衣有些不安地退下,思考着后面怎么才能让师尊原谅自己,而等自己这个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的弟子退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后,沈夜才用一只手有些迟疑地摸了摸方才谢衣捏的地方。
“本座,有那么久没笑过了吗。”
呵……这个谢衣。 ===============================================================================
初七看了看洞外的天色,似乎刚刚天亮的样子,他好像就这样抱着沈夜过了一夜,很久没有这么平静地睡上一觉。在他是初七的时候,经常会接到沈夜派给他的任务,黑暗,冰冷,冷湿的像是一条吐信的长蛇缠绕在他的梦中,那时候他不理解的潜意识对某些东西的排斥,恢复记忆后的他现在全部懂了。 而这个人,也在更深沉的黑暗中度过了一百年后,变成了令曾经的他觉得完全不认识的人…… 他也不再是原本的谢衣,不再是什么都不懂只听命令的初七,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让一切都面目全非……
“我该怎么办……” 看着面前的人,有些迷惑以后该做些什么的初七,声音低沉地念出了一句。
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初七还是忍不住挪了挪身子,他的脚虽然已经由偃甲改造过,但长时间的被重物压迫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受到下身的不受控制。但他又不敢擅自移动,惊醒这人难得的安眠,初七就这样僵着身体给沈夜擦了擦额头的汗,却发现沈夜方才还显得有些红润的面色,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一片惨白。初七用手试图把沈夜扶起,却在手伸向身后的时候感到一阵湿冷,隔着里衣,他也能知道沈夜背后已经是一片粘湿。
“主人,主人,你醒醒!” 对方对自己的呼喊没有丝毫反应,几乎是陷入人事不省的地步,初七也顾不得是不是会暴露自己,他着急地试图用其他方法唤醒对方。
“师尊,你醒醒!” “师尊醒醒!”
一直毫无反应的对方,似乎终于对他喊的名字起了些反应,但也只是闭着眼张了张口,微弱地说了声“水……”
水?
看见对方终于有了反应的初七,还来不及高兴,对方便像是被什么异物堵住了喉咙一般,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稍微从初七的怀里挣开了些,沈夜就这样意识不清地半侧着身子,咳出了一滩淤血,翻滚在了地上。
初七几乎吓愣住了,百年间他和沈夜学习法术,学习偃术,甚至学习杀人之术,可唯一没有接触的就是治疗之术。他的身体能通过最精确的方式获得最小的伤害,但这并不适用于面前这个已经受伤的人。他的身体坏了可以交给瞳修理,可沈夜的身体现在的自己却束手无策,而就算是在百年前,谢衣精通的也不是治疗类的法术。
初七想去给沈夜找水,但又怕沈夜在他不在的情况伤势复发得更严重。在脑海里速度翻着处理应对的方法,初七手上也是不停,他将沈夜小心地搬送到洞内一处阴凉通风的地方,皱眉看着沈夜身上紧紧束缚在身的祭司大袍。
太紧了会难受的吧……
初七沉吟了一下,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即使事后会被这个人责罚,现在昏迷的这人身上穿着如此多的紧缚束身之物,呼吸必然不会顺畅,为了他的伤势着想,这些紧缚之物也务必脱了去。
下了决定就开始利索地干起来的初七,因为沈夜身上衣带的捆绑实在太复杂,就算是平时初七服侍他更换衣物时,都略觉冗杂,而现在沈夜平躺在地的姿势,更是大大增加了为他脱衣的难度。初七小心翼翼地跨过沈夜的身子,两脚分开以跪坐的姿势半坐在沈夜的身上,尽量不将重量压在对方身躯,初七的双手有条不紊地地解起了沈夜腰间的扣带和束腰。 沈夜腰上的装饰物很多,一个个解开就费了初七不少时间,地上的黑金色的束腰,绑带一件件被初七扯下放在一边,然后又开始脱起了沈夜里面的衣物。沈夜穿得很厚,里里外外加起来都是好几层,直到脱得对方只剩下白色的里衣,初七才觉得差不多能停下来,而山洞的地上也四处散着沈夜大大小小的衣物,整个现场显得凌乱不堪。
擦了擦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冒出来的虚汗,初七总觉得自己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工程,比沈夜有一次派自己去暗杀一入魔的烈山部族人更加凶险一样,有些满意地看着身下不再那么难受的沈夜,初七上下打量了一下,像是终于注意到什么还没脱去一样,整个人慢慢地趴下压在沈夜的胸膛上方,一只手撑在沈夜的颈边,一只手往前面够去。
就这样感受着沈夜在身下滚烫的体温,还有湿热的呼吸不时喷在自己的脖颈上,初七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艰难地解开了沈夜头上束发的金属饰品,对方的头发散开在身边,黑发浓密的手感很好,初七忍不住动手摸了摸,正在初七感受着对方柔滑蓬松的头发手感时,却感觉有个滚烫的手有气无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臂膀。
“你,做什么……”
几乎是又一次被抓包的初七,看着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沈夜,努力地睁着眼看着自己,沈夜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初七,再低头看着自己几乎被脱光的事实,惊讶地唇齿都有些颤抖起来,就算他再这么理智,也不能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更别提头脑模糊的现在了。
“你这个偃甲,究竟……想做些什么……哈啊……咳咳”
初七看到对方低头,忍不住用手摸上了对方的额头,对方比常人更低的温度,让现在浑身发热的沈夜忍不住被触碰时低头舒服地呻吟出声,而初七没想到自己的动作有这样的效果,僵硬地动不了身子。
“本座……浑身很难受……咳。” “偃……”
似乎觉得一直喊这名字很麻烦,沈夜迷蒙地睁着眼,嘶哑着嗓子对初七询问道。
“说来,本座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
初七不知道怎么开口介绍自己比较好,谢衣?还是初七? “属下……编号排第七……主人可以唤属下——”
“初七。” 难受得几乎动弹不了的沈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喊出了这个名字,他有些有气无力地挥手打断了对方的介绍,
“既然如此,本座便唤你‘初七’吧,你可愿意……咳咳”
初七看着面前这个人,感觉时间又转回了当初,命运真是神奇,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点。 握住沈夜抬起的手,初七几乎是发誓一般向沈夜承诺道。
“你可以唤我‘初七’,这个只属于你的名字。”
沈夜想拿开初七的手,却没什么力气,再加上初七身上的温度对于现在浑身灼热的他实在太舒服,他在内心抗拒了一阵对方的触碰,最后还是屈服地没有拒绝对方的触碰。 自从第一次醒来,沈夜就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灵力几乎干涸得在体内感受不到,而一直没有恢复的痕迹;原本神血庇佑的身体,延缓的病情居然也有了复发的倾向。
胸肺中灼烧撕裂的痛苦,就像是百年前刚刚被送入矩木时一般,沈夜感觉快烧得他连神智都要消失了一样,这百年间他无时无刻不用这样的苦楚交换自己病情的压制,现在竟然连这样的效果都要消失,真是何等可悲,自己作恶无数,连神血都不愿庇佑了不是吗。
肌肤泛起一层发热的粉红色,汗水润湿了白色的里衣,眼前一片发热连视野都变得模糊不清的沈夜,最后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个长得像极了自己那个徒弟的偃甲,离开自己走出了山洞。
【他也走了吗……】
没有问出对方要去哪里,沈夜在心里喟叹了一声,像是轻轻地叹息。 离开了,也好…自己一个人,死在这样的地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就这样不知道一个人难受地在地上挣扎了多久,沈夜感觉自己快被体内的神血灼烧至死时,所有的理智都快消失的时候,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冰冷得让自己皮肤快爽快地呼吸起来,那滋润自己的东西喂入了自己的喉中,沈夜贪婪地吮吸着对方,渴求着更多让自己解脱的东西,说不清地饥渴让他环住了走进的那人,两个结实的身躯在地上紧紧地摩擦,贴合在一起。
最初被自己抱住还有些僵住的冰凉的身躯,突然用力地环住自己,一个柔软的东西用力挤入自己的口中,带入了冰凉的水,沈夜贪婪地吞咽着,被那人缠住自己的唇舌迷乱地亲吻起来,像是要一起坠入深渊一般,对方的软舌不时舔过自己的上腭,刺激得沈夜几乎是一阵颤抖,多年禁欲的身子,被神火焚烧的痛苦,都让他忍不住热情地回应对方。
最后两个人分开时,沈夜几乎是大喘息着半瘫软在对方的怀中,对方的身体很精瘦,但肌肉意外地结实,被脱去层层外衣的沈夜,身体意外地瘦削高挑,作为术师不常动用武力的身躯,在神殿修行常年裹在厚重祭司长袍的皮肤有种不自然的白皙,现在也因神血的失控泛起让人心醉的浅红色,两人的唇齿还连接着藕断丝连的津液,一滴汗珠从沈夜微微嘟起的脸颊滑落,沿着锁骨滚落到里衣里,透着被浸湿得显得有些半透明的衣服格外地诱人。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处,沈夜努力地撑起身子,一下子推倒了对方,感觉头越来越晕的沈夜,用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坐在了对方的怀里,就那样从下往上,发丝有些凌乱地看着对方。沈夜最后的理智告诉自己,他用手抬起对方的下颚,颇有些色厉内荏地一字一句地命令道。
“本座这次就允许你……服侍本座……”
“——初七。”
沈夜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对方被认出身份时睁得大大的墨黑色眼睛,当被对方猛地按住手拉向怀里,再也没有一丝顾忌靠上来时,被烧昏头了的沈夜居然还颇自得的笑了笑,
你以为本座之前是把你认错成了谢衣吗……
本座,才不会认错人—— 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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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2:13 GMT 8
[;五]
初七拉着那个人倒向自己怀里时,沈夜已经被神血反噬失去了意识,男人的骨架比自己略宽些,摸在手里有些磕手,沈夜的身材其实很清瘦修长,但平日裹在层层叠叠的衣物里,让人根本就察觉不出这一点。
初七抬起他的臂膀,轻轻地吻了上去,带着一种虔诚的感觉。 这一处,曾经手把手教他习字,在那空旷巨大的大祭司神殿里。这一处,曾扶着他的肩膀,指点自己的偃术剑术,在记忆中的十一年。初七一点点地亲吻下去,直到吻上对方修长干燥的手指,才停了下来。
男人的手很宽,骨节分明,上面有着百年间书写处理案卷时留下的笔茧。初七也知道,就是这双手,百年里带着雷厉风行,抬手便可覆灭一切的冷肃杀意,撑起了流月城的整片天。
他的恩师……他的主人……即使百年间已如被乌云遮住的明月,暗沉如黑夜,清光遭污浊,行事如修罗,却仍然踏在一条鲜血满地的路上,绝不回头地前行…… 百年前他的叛逃重伤了这个人,而百年后,恢复记忆的自己似乎也再做不回从前那个谢衣。
这个人,承受不起第二次的背叛。
而他也说—— 【本座,最恨的就是背叛。】
【那不是背叛啊,师尊】 ……我从没有忘记回来……
“你问华月祭司是否恨你。” 初七呢喃地念着,一点点地亲吻起那处手指,用舌头一寸寸舔吻过去,沈夜的皮肤渐渐带上黏糊糊的湿润感,闪着津液透亮的光泽。
“你问沧溟城主是否恨你。” 舔过掌心,在那错综复杂的掌纹中心落下一吻,初七目色深沉地看着这个人的掌相。其实沈夜掌纹是断掌,所有错综复□□错的纹路都在一处被齐齐截断,显得十分不详。
初七想起刚到下界时,偶遇一算命先生对他讲的。 拥有断掌之相的人,性格刚愎武断,易下决定,但性格死板,所以容易亲情,爱情,友情,诸爱皆断,实乃天煞孤星。
那时候的谢衣还是个天真的青年,听到自己恩师命运如此坎坷不由着急地询问着解决办法。 “这位老先生,就没有什么化解的方法吗!”
算命的老者摸了摸胡须,用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眼面前身着奇装异服的青年,意味深长地回应道,“这个嘛……老身也不是说这种人全然不顺。因为刚愎,有控制欲和领导欲,一般这种人在人生的后期易成大事,凡心中所想,大多能有所成啊。”
谢衣想到对方可能天煞孤星的命运,便感到焦急,他掏出从流月城逃出时带在身上的一些细软,放在老者的手里,诚恳地询问到。 “大事能否所成在下并不关心,在下只关心要怎样才能化解这个人的厄运,请老者告知。”
对方抬抬臂膀垫了垫分量,似乎有些满意,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些深意询问道。 “老身斗胆问一句……敢问小哥咨询的那一位,是你什么人。”
谢衣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有些纳闷地回应到。 “这,这有什么关系吗老者?”
对方突然莫名地热情起来。 “当然有关系啊!” “看小哥的反应,一看这人就是小哥的心上之人,在意之人对吧。”
“这,老者你误会了,他实不是在下的……”
对方似乎不太满意他的回应,狠狠一瞪,颇有些世风日下,人心炎凉的感觉狠狠呵斥。 “老身且问一句,你不在意这个人?”
“这,在下当然在意……” 被对方吓了一跳的谢衣也脱口而出,但总觉得事情变得更加不对劲起来。
对方以一副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不就行了……老身就实话告诉你吧,拥有这种掌纹的人,一般很难化解自己的命运,并且往往婚姻不顺,子嗣艰难。”
想到从师十几年,似乎都没见过沈夜和任何女性频繁互动的样子,除了每日去向沧溟城主献花外,就是交代华月祭司处理事务,唯一长时间陪在恩师身边的异性也就只有小曦了。 谢衣沉吟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有些明白的样子点头肯定了下。
【这人是不像有什么姻缘的样子。】 想到和恩师相处最久的人,居然就是自己时,谢衣深深为沈夜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那老者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决定迅速找到处理心魔,拯救族人的办法赶回流月城的谢衣,内心暗自打算把拯救恩师的姻缘也放入自己的行程中,十分认真地询问着对方。却被对方抓住自己的手,语义不明地暗示到。
“断掌者婚姻多半不幸福。若是断掌的女性寻找对象时,最好选择比自己大10岁以上的对象。”
“额,若是男性呢?”
像是被谢衣的回答吓到,对方上上下下扫了他好几眼,才开口勉强地回应。
“断掌的男性若寻找对象,最好选择比自己小10岁以上的对象。” “小哥务必切记……” 似乎言之已尽,老人收起身边的幡布,摇摇晃晃地起身离开,边走还边摇头晃脑地不知吟着什么诗句,谢衣仔细侧耳倾听了下,隐约能听见他用苍凉荒谬的语气唱着,
“萧散弓惊雁,分飞剑化龙。” “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
============================================================================== 不死会相逢。
柔软的触感贴合着掌心的蠕动带来酥麻的感觉,让意识不太清醒的沈夜发出难耐的喘息,初七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呢喃出口。
“那时的我还年青,不知道什么是命运天定,只想着人力胜天。一面在下届寻找着破解办法,一面思考着符合师尊条件的人,想着回去时能举办起师尊的婚礼,和族民普天同庆。” 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因武者锻炼而结实有力的身躯,两具温热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初七吻上了对方的唇。
“结果直到最后……似乎在师尊身边,年龄小于10岁的人就只有我而已啊……”
一点点加深这个吻,直到对方有些喘不过气来,初七才稍稍退了开,透明的津液沿着沈夜的嘴角滑落,滴上泛红的脖颈,再被初七用舌头舔去,沿着颈动脉啃噬感受着对方血脉的跳动,初七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头咬住沈夜有些坚硬的唇角,脸上带起了一丝微笑。
“姻缘天注定……师尊。” “我俩的姻缘,早就捆在了一起。” 沈夜的喘息越来越重,初七将手按在他的胸口时,能感受到那处的跳动与筋脉似乎都要鼓起来。沈夜的胸膛很宽,看着结实肌肉的触感,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初七面色更是面色深沉。 他将对方那层几乎已经被汗水润湿的里衣脱下,没有臂膀阻拦的衣物自然地沿着沈夜的腰滑落,露出精悍的身材和紧致瘦削的腰身,用手抚摸上那处,初七想起风琊当年曾经私底下对自己说过。
“啧啧,谢衣啊。” “你别看大祭司那副样子,穿得厚厚实实的,估计身材一定很有料。”
那时候还没被大祭司收为弟子,和风琊关系还尚且说得上几句的谢衣好奇地追问。 “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偷偷去祭司神殿偷看神农祭祀的时候,看到过大祭司祈舞。” 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美味的东西,风琊面上露出一种让谢衣觉得不忍直视的表情。
“我以后,一定要成为那位大祭司的弟子,一定要!” 被对方莫名的执着吓到的谢衣,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鼓励道。 “好好好,你这么优秀,一定能成功的,在下祝福你。” “喂,你这家伙我可是认真的!” “好好,你是认真的……” “谢,衣!”
搂住对方的腰身,初七忍不住笑了出声,声音虽然还是很平板,但带上的人气是越来越多。
“师尊啊师尊,当年你给弟子带来的麻烦可也真不少……”
想到后来自己成为沈夜弟子后,风琊和自己彻底断绝关系,几乎是成为仇人的态度,初七有些无奈,他略带些报复意味地低下头,吻上那人的锁骨,啃出了几处红痕。 “当年的大祭司大人,受欢迎的程度估计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弟子可只是因为被你收为闭关弟子,就被同袍们排斥了数年的程度一定是您想不到的。”“师尊。”
低下头埋首在对方胸前的初七,能感受到沈夜的体温越来越高,知道对方已经快达到忍耐的极限,回忆起记忆中谢衣闯入皇宫,搜寻解救族人的秘典无意看到的大内秘书,模仿着书中的内容,谢衣对着沈夜胸前两颗早已亭亭而立,鲜艳欲滴的茱萸亲吻了下去,圆滚的果实趁着沈夜结实的胸膛更加醉人。初七低下头含住其中一处,试探性地舔了舔对方的朱果,却发现本来一直没什么大反应的沈夜,突然腰身猛烈地扭动了一下,大抽了一口气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刺激。
通过对方的反应知道对方很满意的初七,不再迟疑地吮吸起来,在对方不停歇的攻势下,沈夜的下唇几乎是咬出了一层淡淡的白色,潜意识中克制着自己发出欢愉的声音,在初七用牙齿轻轻咬起自己胸前挺立的坚硬,再用舌头卷住技巧性地吮舔起来时,沈夜几乎是难受得发出克制的呜咽声。 “唔……哈啊……唔” 初七感到对方的难受,抬起空出的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上沈夜的脸,然后用大拇唇抚上对方的唇,将拇指塞入,温和地掰开了对方的唇齿。
“主人,请不用如此紧张……我会做得很好,请您放心。”
脑中的记忆融汇得越来越多,初七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谢衣,还是初七,称谓混乱地喊着沈夜,带着深切的渴望,而在初七身下只有百年前记忆的流月城大祭司,意识不明中只能感受到一个耳熟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呢喃,呼唤着一个自己不习惯的称呼。
因为被初七的手指硬掰开了闭合的唇,无法很好地闭合口腔的沈夜,因为快感而分泌的唾液控制不能地沿着唇角流出,润湿了初七的手指。感受到手中的黏滑,初七无意识地用手反射性地按压了下去,修长的手指一下子伸到深处,沈夜被猛地触摸到上颚的酥痒给彻底击败,快感从被初七碰到的那处传遍全身,让他声音嘶哑地发出一阵呻吟。
“哈啊……哈……放开,放开本座……” 初七收回自己的手指,看着上面晶亮的液体,面无表情地摩挲了一下手指,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动作,称着身下那个双眼迷蒙的人,显得越发靡乱。 觉得差不多了的初七,就用那只润滑的手慢慢向下滑去,解开对方早已因除去腰带显得松松垮垮的下裤,初七略带紧张地摸上对方早已挺立的半身,感受到对方因神火失调,和自己抚弄早已湿润一片的下体,不急不惜地揉搓起来。
沈夜感受到对方由半软变得挺立的下体,那里似乎因为主人的长久的禁欲变得十分敏感,抚摸上去还能感受到细微的白毛,色泽也很干净,显得十分可爱。想到那个常年呆在神殿,独自呆在屋中不是研究术法,就是处理族中事务;偶尔外出,也只是为了给沧溟城主带回鲜花的人。
“师尊,今日外面难得放晴,族中的人都外出庆祝了,你不去吗?” 换好衣服,看着冬日难得的好天气,谢衣收拾了一下毛茸茸的披风,回头看着那个认真阅读手中书卷连头都没抬下的人,邀请地问道。
“本座不去了,你若想去自己去吧。” 有些沉闷压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主人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谢衣从大殿外踏入,带着还没有化的雪,扑簌簌地卷着冷风进了来。冰冷的雪花被带了些随风飘荡,沾到沈夜的脸上,让他不适地蹙起了眉头。
“谢衣,你又回来做什么。” 青年这时候身形已经能看出未来的修长,就这样站在自家师尊的面前,谢衣半蹲下腰不满地抱怨。
“师尊总是宅在神殿里,会发胖的。” “本座不会发胖。”
抬头回了这没大没小的徒弟一句,沈夜继续翻着手中的书简。 “不运动就会发胖,然后会变得被小曦不喜欢哦师尊。”
身体一僵,似乎戳中了对方的某点,沈夜抬起头,认真地对这个徒弟强调。 “本座一直有好好运动,你不用担心。”
看着自己这个倔脾气的师尊,谢衣几乎是被打败了一样抬手扶额叹了口气。 “你对本座的话有什么不满吗,谢、衣。”
沈夜不满地抬头,却看见谢衣利索地把身上的毛绒披风一脱,放到了几步外的储衣木架上,盘腿走回了沈夜的身边,对方的脸色到冬天总是不好,虽然华月他们说大祭司自从进入神木,获得神血庇佑后,便再也不用担心病痛折磨。但谢衣总有一种错觉似乎这个人的身体并不好…… 怎么可能呢,谢衣暗中安慰自己—— 一定是对方不常运动导致的原因吧。
“师尊既然都不去,那弟子也不去了。” 沈夜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己这个弟子一眼,眼里有什么情绪在闪动,但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沈夜最后还是有些疲惫地回了一句。 “本座不需要你陪着,出去吧谢衣。”
看到这样的师尊,谢衣有些冲动地抓住对方的手, “师尊这又是说什么话,弟子是自愿……”
突然被啪地一声打开了手,谢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色有些难看的沈夜,沈夜就这样薄唇紧抿,用一种忍耐不快的语气对谢衣命令道,
“出去,谢衣。” “师尊……”
“你不出去?” 像是实在无法忍受了一样,沈夜一挥长袖,起身离开了谢衣的视线,走入了大祭司神殿的内部。
“你不出去,本座离开就是。” “今日下午的修业取消,明日照常上课,离开这里,谢衣。” 完全搞不懂自己师尊为什么突然生气了的谢衣,无奈地拿起披风穿上,踏雪前去了下城的祭典。听到对方远去的声音,进入拐角后其实半靠在内门墙上的沈夜,痛苦地呜咽了一声,抓住胸口的衣服短促地喘息起来。
“哈啊……” “偏偏……在这种时候发病。”
艰难地抬起手,唤出了一只偃甲鸟,沈夜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开口吩咐, “华月,告诉众人,今日族中的事务暂时放心,本座另有要事处理。” 偃甲鸟对面很快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是,大祭司。”
直到确认一切妥当后,沈夜才拖着受神火灼烧的身躯往休息的内室走去,消失在里间……而过了一阵子后,神殿外意外地回来了一个绿色的身影。
“师尊,弟子从祭典回来了,给您带了些东西。” 看着空无一人的神殿,谢衣感到一阵奇怪,平日执勤的祭司神员也就罢了,怎么连那些总是绕在周围的侍卫和侍女也消失了?疑惑地走进大祭司神殿,谢衣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师尊,您在哪里?” 沿着层层布幔,穿过漫长的甬道,谢衣渐渐走向了里面。 难道是在内室?看了看天色,想到对方应该还没休息的谢衣,礼貌地走到房前,询问道。
“师尊您休息了吗,弟子谢衣。”
听到里屋有传出声响,却一直没听到那人回应,谢衣更加好奇地往里走了些,却意外地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哈啊,哈啊……唔……”
“师尊?”
悄悄往里望了一眼,谢衣听到一阵响动大胆地往里迈了一步,却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吓得几乎呆住了,他隐约看见师尊帷幔四遮的大床上,有一个人影正在上面缠绵地翻滚,一条紧绷有力的大腿透过帷幔落在外面,然后磨蹭着那柔滑的布料,带上一种淫麋的意味。
谢衣分不清床上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只有沈夜销魂磁性的声音带着一种既欢愉又痛苦的感觉传入他的耳朵,谢衣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僵着身子觉得自己脸色红得快要烧起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 惊讶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谢衣就这样不知在外面看了多久,直到里面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谢衣才一步步轻微地退了出去,生怕惊醒了里间那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他只是不希望被那人发现自己知道了这一切而已。
直到完全退出了大祭司神殿,谢衣才像是放下心喘了口气,然后沿着长长的走廊漫无目的飞快地跑起来,直到冲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大平台前,积雪满地,谢衣才猛地一下子翻身躺在那一片冰天积雪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般。
“刚刚那个人是师尊吧……” 狠狠拍了拍冻得有些红扑扑的脸蛋,谢衣想到刚才在师尊寝殿看到的一切,莫名地有些怅然若失。
“难道师尊是在和人……难怪一直赶我走,哈” 一下子坐起来,谢衣像是发泄似的突然揉乱了身下的白雪。 “啊啊啊啊啊,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啦!” “快忘记!忘记!”
像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一样,谢衣就那样盘腿傻乎乎地坐在雪地里,看着天上又开始飘起的雪,仰头嘟嘟囔囔地念着,目光一片茫然。
“不是应该很正常吗……早应该知道的…哈哈……” “傻瓜……” ==============================================================================
想到过往一切的谢衣,难受地亲吻了沈夜,将手指沾上的乳白色液体抹向沈夜的后方,慢慢地为对方做着扩张。
弟子对师尊那时就产生了不敬的感情……弟子有罪…… 百年间陪伴在主人身边时,属下也时有非分之想,属下有罪…… 不敬恩师,违背命令,口是心非,做下诸般大不是,弟子罪无可恕……
“恩师对我恩重如山,弟子有违师则,让师尊伤心,此为一罪。” “百年前独向死途,留下恩师一人,不知师尊感触,此为二罪。”
舔吻得越来越深,带着最沉重的绝望,初七的动作让沈夜几乎是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汗水沿着肉体滴落,打湿了身下的大袍,沈夜的一只手颤栗地抓紧了身侧的布料,似乎要这样才能忍住喉中的呻吟,却像是一叶扁舟陷入初七越来越狂暴的感情里。
“成为初七,承诺相守,却差点葬身神女墓,谎言欺骗,此为三罪。”
被对方不断的啃咬,舔弄,然后初七终于将自己的火热顶入沈夜已被扩张得差不多的身体时,沈夜长久没有发泄的身子忍不住射出了浓浓的白色液体,沾满了二人的胸腹前。而似乎是被对方的行为刺激到,初七一下子抱起沈夜高大清癯的身子,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猛烈地撞击起来。
“现又对师尊做出这般大不韪之事,弟子……”
像是想起了记忆中的另一场雪,初七那时候刚苏醒没多久,就迎来了流月城最冷的冬天,看着地下跪着的自己,沈夜的眉头皱得死紧,带着一种憎恶嫌弃,又深深怀念的意味,他压低着声音,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甩下一件自己冬日大袍改的衣服,丢到自己面前。
“穿上这件衣服,初七。” “是,主人。”
像是不满他的回答,沈夜甩袖离开,初七看了看地上的衣服,捡起往那人追去,宫殿外大雪纷飞,几乎刚踏出大门的结界,初七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朝自己没穿多少的身子袭来,但初七没有顾及这些,反而加快了步伐,赶到了那人身边。
沈夜无视他走了一段时间,才像是忍不住什么了一样回头看了初七一眼,面无表情地又像是在发怒的感觉,初七以为自己又惹怒了对方,惴惴不安地正想道歉,却被一件厚重的袍子铺头盖面地甩了满脸。
“给本座穿上再跟上来。” “别给瞳事后的修理添麻烦!”
一只袖子从被弄得有些乱糟糟的头上滑落,初七从满脸的布料中露出头,不知为什么心头有些高兴。
“是,主人。”
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要撕裂了自己的暴风,初七环住沈夜的腰,一下下狠狠地戳到对方的最深处,黏滑的液体不知射出多少次,变成白色的泡沫粘在二人之间,在最后将火热洒在对方体内后,不知做了多少次的初七抱着沈夜已经降下温度的身体,沉沉地睡去。
弟子……做诸般罪业, ……可百世不悔…… 弟子,不悔遇见师尊…… ===============================================================================
悠悠天地内…… 不死会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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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2:50 GMT 8
[;六]
初七在浅浅睡了一会儿后,便早早起了身,为沈夜打理起身体,虽然初七自己也是第一次,没那么多的经验,但他也知道那种东西留在对方的体内必定不好受,好在之前从洞外带回的清水还剩了些,初七撕下自己的衣摆,沾湿润了水为沈夜擦拭了起来。
昨天发生的事情现在想来都还有些荒唐,看着沈夜身体上紫紫红红的各处,还有被他四处啃咬的痕迹,甚至连胸口的茱萸都被他在激动的情况下咬破了些。而下半身,更是沾满了他之前残留的白色液体。 初七有些尴尬,就算是习惯面无表情的他也忍不住觉得自己昨天实在是过了些。
拿着打湿的布条一点点将对方全身上下擦洗干净,红着脸的初七将对方下身里自己的东西用手指一点点地拨弄出来,沉睡中的沈夜被对方撩拨得低声喘息,好不容易清理完一切,初七看了看对方被汗水几乎润湿,已经没法穿的里衣,便顺手拿起自己稍显干净的里衣给对方换了上去。
穿自己的里衣总比穿脏衣服好吧…… 得去置办些衣物了……
思量着总呆在山上也不是个办法,想到沈夜既然已经清醒,可以下山一试,而且沈夜的病情有所复发,下山说不定能找到医治对方的办法,初七暗自下了决定今天便下山去。
一点点为对方穿上祭司的外装,面前这个人在层层华丽繁琐的衣物装饰下,似乎不再是昨晚犯病时需要自己的那一个人,而又成为了那个冰冷严肃的流月城大祭司。
把里面的几件衣服都穿戴完毕,最后看着铺在地上,在昨晚后弄得肮脏不堪,白浊与灰尘沾满的长袍,初七瞬间起了一种毁尸灭迹的冲动。就算是自己不毁,这外袍也没法穿了,至少初七觉得沈夜是一定不会再穿在身上了。想着这个天气沈夜只穿着里面的几件衣物应该也够,初七一边拿起那条繁重的腰带最后往对方腰上缠去。 对方的腰部似乎十分敏感,初七的手指刚刚触上那块,昨晚久经情欲的沈夜就低低呻吟了一声,似乎愉悦又难耐的样子。这样的沈夜几乎没有丝毫平日冷肃严厉的模样,让初七忍不住抿住下唇笑了一下。
只是看着对方睡觉的样子,他就感觉很幸福。 只是知道对方还活着,他就感觉很庆幸。 无论是谢衣,还是初七。 此生能守护在这人身边就是最大的心愿。 ===============================================================================
而等沈夜醒了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人穿戴得整整齐齐。初七看着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渐渐苏醒过来,眼里已没有昨晚失控的迷乱,却睁着眼睛长久地没有言语。
“主人,你怎么了。”
恢复了原本对对方的称谓,初七有些疑惑地询问。却看见沉着脸没说话的沈夜单手撑起,努力地站了起来,然而似乎是受到下身不适的影响,几乎起身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在旁边守着的初七伸出手正准备扶住沈夜,却看到那个人硬是稳住了自己的身子,面沉如水艰难地站稳,无视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向了洞外。
“别再跟着本座。”
没有回头,沈夜的声音冷得像是冰,身下的难耐和红肿的刺痛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昨晚发生了什么,而对方肖似于弟子谢衣的容貌更是让他体味到如坐针毡的感觉。
本座居然……被……
即使是在昨晚被神火焚烧,理智几乎丧失的情况下,沈夜也没有忘记自己在昏迷时到底说了什么。
【本座允许你……】
不,本座不允许。
沈夜在内心挣扎着,对方冰凉的手触摸上自己时,舒适的感觉舒缓了神火的灼热,让他根本阻止不了自己对对方温度的渴求,而对方更是对自己做到了这种地步……对身体的屈服,让他感受到一股厌恶和可耻,恨不得将自己浸在冬日最刺骨的雪水中,神火的发作从未像这次这般激烈,而自己更是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暴露出自己的“丑态”。
这样对欲望的渴求是可耻的。
沈夜从来没有改变对自己犯病时那种感受的看法,充满愉悦、羞耻、违背着自身意愿,对自身亵渎一样丑恶的……感受。 却无法反抗。
突然顿住了脚步,初七看着已经快离开的沈夜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但逆着光的初七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即使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看着自己,初七却深深感受到自己的一颗心落入了冰水中,冷得彻底。
沈夜想杀了他。
长时间深处黑暗,为对方处理暗杀事宜的初七,不能再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杀意,沈夜百年间对很多人有这种态度——简单而冷酷。但这种杀气却从没有对准过自己,沈夜对他的态度,从来更加复杂,带着杀而不杀的矛盾,像是混合着各种东西的感情。
但这次,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想杀了自己。
这个人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初七突然觉得心头梗着一块东西,憋得他喘不过气。百年中他很久没有体味到这种感觉,而谢衣的记忆告诉他这种感情叫“难受”。
“……初七。” 对方唤了自己的名字,像是在考虑着什么,音调有些诡秘。
“流月城已经毁了对吧。” “是,主人。”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救本座呢。” 初七有些梗塞,他发现自己无法很好地回答沈夜这个问题。
“属下……” 【不希望你死去】
“你为何要救本座……” 对方压抑得有些低沉的声音,暗含着一种诡异的怨恨,却被强硬地压在声音里, “在流月城的一切都毁去后,本座不可能对你下达这样的命令。”
抬起已经半跪在地上的初七的脸,沈夜半弯下身,带着一种暗示诱惑的语气在他头顶询问。 “告诉本座,是谁命令你,允许你救本座的。”
对方的手指在自己脖颈处游移,一寸寸抚过他的脖颈,动脉被对方用指甲划过的感觉并不好少,初七甚至感受到对方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割破自己喉咙的感觉。
会死的。
沈夜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手指来回在对方的致命处比划,却迟迟没有下手,就这样双手捧起初七的头,沈夜像是想着什么,由高而下望着初七,冷冷地再一次念出对方的名字。
“……初七。” “是,主人。”
初七感到对方的杀意莫名地有些减弱,内心疑惑的回应了对方,但紧接着沈夜念出一句让他更加震惊的话语。
“脱了你的衣服。”
初七猛地抬起头,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态度变化的初七,呆呆地迟迟没有动作,若他还是以前的初七,必定会毫无疑问地执行对方的命令,可已经恢复谢衣记忆的他,却实在没法对对方这种语意不详的话语做出完全的遵从。
“主,主人你这是” “你不听从本座的命令?”
“不主人,属下只是……” “或者说——你之前,果然都是在欺瞒本座?”
听见沈夜排斥带着怀疑的语气,初七闭了闭眼,微微皱起眉头。他没再询问什么,而是缓缓地拉开了衣襟,一点点脱下原本身上的衣物。
“如你所愿,主人。”
初七精瘦的身躯一点点露出展现在沈夜的面前,比起昨晚的意识狂乱,沈夜这次清醒地看清了对方结实瘦削的身躯。初七的身上有着做任务时受过的诸多伤痕,显得十分醒目,但比起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有一道长长的刀痕横跨在心口的位置,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的胸口,让沈夜觉得十分难看。
沈夜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条刀疤时心里就很不舒服,瞳孔一缩的沈夜,用手摸上初七的锁骨,像是要感受什么一样,一点点地体味着对方身上的温度,以及肌肤的触感。当沈夜抚摸过初七结实的胸部时,初七克制着内心有些尴尬又心悸的感觉,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而当沈夜抚摸到他腹部的肌肉时,更是全身都崩紧了几分。
“主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唔。”
沈夜的行为实在太奇怪,初七忍不住提出平时绝对不会询问的话语,沈夜却突然不再将兴趣放在自己胸腹前,而是跨步从身旁经过,犹如一条滑过的黑蛇,臂膀更是穿过初七绑起来的长发,一下子伸到长发的背后触摸到初七的后颈。
这下子初七是被对方亲密的行为给完全惊呆了,昨晚沈夜意识不清醒也就罢了,现在沈夜清醒情况下的行为几乎让初七误以为对方又发病了一样。 初七的脖颈是他敏感的一处,沈夜从背后撩开他的头发,从颈椎处,用手指一点点滑落时,初七几乎是低喘了一声,努力压抑住阻止对方点火行为的冲动……而沈夜修长的手指沿着他光滑的脊椎划过,按压,最后落入了腰际的背身与衣带接合的地方时,初七的手已经完全的握紧。
幸运的是,对方的手指终于停在了这尴尬的位置,再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暗中松了一口气的初七,却听到对方有些嘶哑的音调,那种感觉……犹如昨晚沈夜在他身下发出的喘息,低沉,压抑,性感的带有诱惑的感觉。
“你……” “把下面的……” 似乎斟酌着措辞,对方的话语就这样戛然而止,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初七背对着沈夜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表情说着这样的话,如果他的理智没有理解错的话——沈夜,居然是要他连下身也当面脱了?! 不知道是装作听懂了对方的暗示,把下面也脱了好,还是装作听不懂不脱好的初七,就这样僵在原地,却听到沈夜最终开了口。
“你起来吧。”
对方的语音听不出什么高兴还是不高兴,初七觉得恢复记忆后的自己,反而更加搞不懂面前这个百年前的沈夜在想些什么。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地穿起,初七才发现沈夜一直用着一种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种像是在看着其他的人的眼神,是初七最为熟悉的,百年间他看了无数次,他看着这样的沈夜嘴巴动了动,带有一种深深的困惑感。
“……果然很像。” 谢衣。 对方的杀气已经彻底弥散,不再带有暗沉的冰冷,初七却说不上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无法向对方说“我不是谢衣,我是初七”,说了对方也不记得初七是谁,而就算告诉对方自己是谢衣,对方也不会相信。
凝视着对方眼中反射出的身带魔纹,面目冷然的人,初七自己都有些疑惑。 自己陪在这个人的身边,到底是要成为初七还是谢衣? 对方渴望的……从来不是自己。
而是百年前已经死去再回不来的人。
初七抬起手,突然握住了沈夜的手,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决定了什么,他一下子贴近了沈夜的身体,猛地将身子还很虚弱的沈夜一下子背在了背上。 这下是换沈夜被对方吓得呆住,被初七武者的臂膀狠狠地箍住动弹不得的沈夜,臀部被对方用手抬了抬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坐稳,两只手不知何时搭在对方的肩上,沈夜还来不及呵斥对方无礼放肆的行为,却听到初七面无表情地开口对他说。
“我们下山去吧。”
对你而言,我已经连初七都不是了。
沈夜有些重的身体就压在对方身上,稳稳地走在山林间。明明是尴尬难堪得不行的动作,初七却压根没有一丝可耻的感觉,反而让中途无论是命令对方放下自己,还是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行动的沈夜,产生了无比羞耻的感觉。
本座堂堂男子汉,居然今天被连续两次给这个人给。 本座若是能恢复功力,一定要杀了这个人!
木着一张脸从头无视沈夜的动作,反正对方现在也打不赢自己,对方的身子也在自己被埋在神女墓期间搞得乱七八糟不知何时才恢复得了,初七第一次觉得武力值是这么好的东西。
突然领悟自己要是再这么一味让着对方,总有一天得把自己气死,然后对方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而死去的结果。不希望沈夜再死一次,也不希望自己不能陪在沈夜身边的初七,坚定了不再随便让着这个脾气坏,嘴巴毒,甚至倔得一条路往死走的男人,背着对方往山下赶去。
不认识自己是初七了?没关系。 也不认识自己是谢衣了?那也算了。
我知道你是沈夜就好了。
教导了我11年,彼此在一起100多年, 以后还要在一起更多年的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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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3:16 GMT 8
[七;]
初七背着沈夜慢慢地在树林赶路,对方的伤势连续反弹了两次,让他有些忧心对方的身体情况。被埋在神女墓的期间,初七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干了什么,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但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和那当着自己面前喷出的一大口血,初七即使面上波澜不兴,实则内心已经有些焦急。
这个人,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陪伴在这人身边百年,初七比任何人更清楚这个事实。
他仍然记得,从来要求他除了任务外,必须呆在大祭司寝殿不准擅自离开,不让外人见到自己的沈夜,在自己面前第一次发病的情形。那次在刚刚主持完新一届的神农祭祀,换下祭祀长袍结束祭典返回寝殿的沈夜,额头仍然有些剧烈运动后的薄汗,但面色意外的有些苍白。
是累了吗?
想着对方可能因为繁琐的仪式而感到疲惫,初七迅速为这人递上已准备好的擦汗的毛巾,然后恭敬地候在一旁等待着一贯的指示,但这次却长久地没有听到回应。
“主人,请问有什么指示吗。” 内心有些疑惑,初七抬起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抬头问道,却看见面前拿着毛巾的沈夜,一只手正捂着胸口,汗水沿着面颊低落,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
“给本座出去。”
对方咬着牙,面色已经像纸一样。初七朝前靠近了几步,声音比平时快了几分询问到。 “主人,你怎么了。”
用手按住胸口的挂饰,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按回自己的胸肺中,沈夜皱着眉,甚至没有看已经起身看着他的初七一眼,只是哑着嗓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本座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出去。”
若是谢衣在此,定已经扑上前去,可如今的初七只是初七,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留在这里,但顺从面前这个人的习惯却迫使他不得不抬步离开。
“是……主人,谨遵你的命令。” 初七缓缓地经过那人身旁,眼睛却半垂着扫视着那人的面部,对方因为他起身离开的动作明显松了口气,低低逸出一声呻吟。初七一步步错开那人的身子,他不知道背对着自己的沈夜现在感觉如何,但他的确走得越来越慢。
在已经错开彼此,隔着沈夜半步的距离上,初七停止了自己打算离开房间的行为,他沉默地驻足在原地几秒后,捏紧了手掌,转身半躬下身子向沈夜请罪。
“主人,请恕属下难以……” 一片黑影忽然朝初七扑面倒来,对方沉重的身子把措手不及的初七几乎半压倒在地上,对方的头侧压在他的脖子间,灼热的气息就算隔着衣服初七也都能感受到,被对方喷出的呼吸像是灼伤了皮肤,还不懂得这是什么感觉的初七别扭地动了动身子,但并没有把头挪开。 沈夜身上繁重的长袍,加上成年人的身体整个压在初七的身上,更别提因为没料想到对方的突然倒下,全身几乎都被沈夜扑倒在地的初七四肢几乎全被压得死死的,对方还因为初七身体的冰冷,潜意识地攀附上了他的身躯,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主人,你醒醒。” 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对方似乎被初七唤醒了一些,初七看着沈夜居然又艰难地从自己身子上爬了起来,两只手在他的胸口乱摸了一阵,像是终于摸到了地支稳当了一样,两臂撑在他脸庞两侧看似清醒地凝视着他说。
“你怎么凑到本座面前来了……初七。”
“大胆,还不退下。”
是你自己倒下来的啊主人。
对方看似冷厉的眼神,但实际上连视线都不知道飘到哪里,明显不清醒的眼神让初七彻底放弃了辩驳,他抬起因为对方半起身而得以解脱的手,扶住了对方的的臂膀,却没想到对方因为他的触碰皱了皱眉,然后居然抬起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视线不清地开口。
“不要晃,初七。”
“……” 看样子真是病得不清。
初七木着一张脸,任由对方捏着他的下颚,没再开口回答对方,而是干脆将手抵在沈夜的胸前将他慢慢地带起,沈夜意外地没有抗拒他的行为,乖乖地让他把自己扶起来,整个人疲软地半挂在初七的肩上,像是一只放松警惕的大猫。初七用手试了试沈夜的额头,发现意外地烫人。
居然烧得这么厉害……明明之前都看不出来…… 之前这人都是强行忍着伤势吗……
初七知道沈夜是个强硬的人,但没想到能忍到这种地步,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情绪,他打断自己多余的想法,慢慢扶着沈夜走到了里间的卧室
沈夜因为伤势压制得过久,在神农祭典上本身就有所不适,在和华月和瞳交代完事宜后便匆忙赶回了寝殿,可他忘记了现在这里已经不只他一人……伤势的反弹让他感觉心肺里像是有蛊虫在撕咬鼓动,所幸有神血护体,让他不至痛得晕过去,但神血换来的不知是庇佑还是更深的痛苦,胸膛时而被痛楚啃噬时而被神血灼烧,撑回寝殿时沈夜的理智已经有些不清。而此时更是被初七乖乖扶着,难得没有毒舌地讽刺什么,只是疲惫地顺着目前的姿势,眼神落在对方的胸前——
那里空空荡荡,再没什么象征破军祭司身份的标志。 当年封谢衣为破军祭司时,对方胸口的金色挂饰是由沈夜亲自带上,作为师尊的他那时感受到多深的骄傲和自豪,现在这种情形就有多讽刺。
顺从地躺上寝殿的大床,沈夜有气无力地开口。
“从这里离开。”
“主人,你需要照顾……”
用行为表示了沉默的拒绝,初七为对方脱下了脚下的靴子,然后又脱掉了外面的大袍,在整理好沈夜的仪表后,初七盯着旁边的厚被考虑着要不要给沈夜盖上,而沈夜也凝视着初七的脸半晌没有吭声,也没再说什么让对方出去的话,最后只是闭了闭眼,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随你。”
这就是默认了。 初七耐心地照顾着发病的沈夜,那时他并没有思考对方的眼神是何意味,但自此以后,沈夜每每病情发作,初七都没有离开的身边。而一般这种时候,沈夜一贯喜怒无常的脾气也会好上很多。
现在想来,似乎发病时候的沈夜,是他两相处时最温馨的时候。 =======================================================================================================================
背着沈夜的初七有些无奈,他有点怀念过去对方对他的态度了,现在的沈夜可不像当初生病的时候脾气好,虽然他大概知道当初对方态度会服软的原因,但仅仅因为自己是谢衣的身份,就可以纠结成那样,某种意义上他的师尊性格也真是别扭的可以。
暗自感叹对方的性格,初七看看一直趴在身上没动的沈夜,问了一声。
“主人,你累了吗?是否需要歇息?”
在被对方强行背着反抗无果后,沈夜就一直黑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若是乐无异在此,必定会被对方一副【我是恶人我心情很不好】的表情给吓一跳,但初七百年间对这张脸简直是看到麻木的地步,对方对他更是常年这个表情,简直是毫无杀伤力。
“无需,本座更希望你能放下本座。”
初七呵呵笑了一下,带有纵容对方脾气的意味并没有松手,反而两臂收得更紧了些,听到对方低低的笑声,沈夜的脸更是黑了个彻底。但在目前体力不占优势,法术被封的情况下,沈夜没法摆脱初七的禁锢,只能努力往后直起身子试图减少与初七的接触,结果对方突然的后仰,差点让初七一个重心不稳跟着仰倒在地上。
“主人你不要乱动。”
沈夜感受到自己的臀部被对方猛地用掌心托住往前面顶了顶,然后整个人又被重新倒回了对方背上,臀部被触碰的地方感觉到一阵灼烧,沈夜的身体一僵再没随便动什么,这时初七的手才往下挪了些,继续敛起表情行进起来。
“主人伤势沉重,若是想尽快下山还请不要乱动了。”
面前这个人在昨晚对自己做出那般大不敬之事后,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考虑到自己的伤势和暂时失去的功力,沈夜皱起了眉头,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感觉干脆不再看着初七。对方理智的顺从让初七松了口气,加快了行进的脚步,他得尽快赶到山下为沈夜找到治疗的大夫。
闭着眼沈夜能感受到初七的脚步很稳,他并没受到多大的摇晃,沈夜在初七看不到的地方睁开了眼深深地凝视了这个人一会儿,然后又疲惫地闭起了眼睛。 就这样在往山下走了几个时辰后,初七才隐约望到了人烟的痕迹,不知道传送时落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附近会不会有修真的门派,以初七和沈夜二人现在衣冠不整,浑身是伤的状态,简直是可疑之至。
思考着要用什么办法打听目前情形的初七,小小翼翼地把沈夜放到山下路旁的一棵大树边,而沈夜即使下了初七的身子,也闭着眼睛不说话,初七也不是会开口聊天的人,当年的谢衣倒是挺能说的,可惜他已经做不回谢衣。气氛尴尬得让初七不知道怎么舒缓,他知道自己的冒犯一定让自尊心很强的大祭司这次气得不行,初七努力地开始找起话题希望能转移这个人的情绪。
聊什么呢…… 聊百年前的事情?不行,沈夜估计第一个问题就是盘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聊百年后的近况?对方之前获知流月城的结局后,喷出的一口血至今都让初七忌惮。
于是就在两个人一个闭眼装死鱼,一个纠结聊天话题的时候,本来没有什么人迹的小路转角尽头传来车轴接近的声音,沈夜瞬时睁开了眼睛,淡漠地看着对方的来处,而初七更是迅速地站起,往后靠近了沈夜几分。 从路口处一个赶车的农家老汉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老汉看着路边的两人明显一愣,但还是驾着牛车靠近了几步,友善地打了个招呼。
“两位是外乡人啊。”
初七看了看沈夜,对方抿紧了嘴唇似乎并没有开口的心思,于是初七礼貌地应了一句。 “是,我二人途径于此。”
老汉似乎对初七的礼貌有些好感,而谢衣的长相本身就比沈夜一脸冷冰冰,笑起来高级拉仇恨,让人见面就想交盘缠的冲动好许多,农家人的朴实让老头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热情地开口提议。
“看小哥的同伴似乎身体不便的样子,需要老汉的帮忙吗。”
“咱家的牛车虽说慢了些,但坐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初七看着对方带着褶皱的好意的笑脸,也忍不住牵起嘴角友善地笑了下,对方脚步虚浮,气息不稳,的确不像是伪装之人,想着沈夜坐车的确会舒服些,他礼貌地感谢了一声老汉,转身询问起对方的意向。
沈夜漠然地抬头看了初七一眼,低沉地开口。 “让他走,本座不屑接受下界人的施舍。”
初七为难地看了下沈夜,但也只好走回老汉的身边准备拒绝对方的邀请,似乎隔着距离看出了他俩交谈的结果,老汉不满地粗着嗓子朝沈夜吼了一声。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倔呢,身子都这么差了还强撑着做啥!你看你大兄弟多担心你!”
“本座没有什么大兄……”
从没想过会被一个下界人吼的大祭司一下子愣住了,呐呐地想反驳,结果听到对方紧跟着吼了句。
“你不想坐牛车,难不成还想让你大兄弟把你背下去啊。”
背,背下去。
往后看了看山下隐约可见的大片人烟,想到要那样被这人再次背下去,还要被一堆下界人围观,沈夜白着张脸,咬着牙齿挤出了声。
“本座……” “当然坐……”
初七突然扭过了头,匆忙掩盖的动作遮不住嘴角扬起的笑意。 沈夜的脾气,这时候也显得有几分可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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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3:49 GMT 8
[八;]
最后被扶上牛车,由着初七搀住手臂坐稳的沈夜,一路闭着眼抿着唇什么都没说。初七在扶了沈夜上车后,对着老汉友好地点了下头,自己也利索地爬上去老实地坐在了沈夜身边。沈夜不开口,他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地侧头看看沈夜,最后低声叹了一口气看风景去了。
一路上老汉挥舞鞭子指挥老牛的吆喝声,鸟虫的鸣叫,让气氛没有显得太尴尬反而透着几分悠然,初七静静地看着路旁的葱葱郁郁,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流月城没有这样的美景,百年前他也没有机会体味这些,当年谢衣倒是天南地北都跑过一次,可惜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了……成为初七后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也有心情感受这一切。
似乎除去沈夜外,他的人生也多了些什么。
沈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睛,他的面容冷肃惯了,在这样的气氛中也难得柔和了些,他不经意地侧头扫了初七一眼,然后很快转开了眼神看向了一边,初七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动作,仍然带有几分欣喜地看着路边的风光。 然后大约在行了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山下的人烟,这似乎是个南方的小镇,透露出不同于流月城建筑的特色,路面种了许多芭蕉,巨大的叶子伸展在空中遮挡住了炎炎烈日,让原本有几分暑气的天气显得好了几分,初七看着牛车驶入的小镇,身穿异域服装的路人,满是青苔的石板,四檐朝天高耸站立的高脚楼,有些心神恍惚的感觉——
额,他似乎带着沈夜传送到了一个太远的地方……
而现在的沈夜还不是百年后那个经常前往下界的流月城大祭司,这估摸着也算得上“沈夜”第一次出流月城了。理所当然地,他略带些兴味地看着沿路热闹的情形,那种乡镇常景,生气盎然的感觉,让沈夜眼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这种充满朝气的场景的确是让他感到歆羡的。
流月城失去这种生气已经很久,他快忘记有多久没看过族人这样的笑脸了。沈夜琢磨着自己跟砺罂合作的决定看样子还不错,族人如果能摆脱多年的束缚,到下界来生活也许的确会好上很多,但似乎又想到了初七给他说的结局,原本面上好了几分的沈夜又沉下了脸色。
“我们这是去哪。”
初七没有想到沈夜会说话,楞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前面的老汉倒是扭头回了一句。
“带你们去老汉我的家里。”
“谁允许你擅自决定本座的去向。”
似乎很不满对方的肆意,沈夜甩了下袖子就打算下车,初七赶忙拉住了他,而老汉更是干脆挥了鞭子停了车,没好气地弓着背冲到了沈夜的面前。
“我说你年青人怎么脾气就这么大呢,你看看你,你看看你。” 对方戳着自己鼻梁说教的样子让沈夜身子往后倒了倒,如果是以前他估计已经治对方一个大不敬,可惜现在老汉既不是流月城之人,他也再没有足够的武力值制服对方,当然,看了眼对方白发苍苍的样子,沈夜自认为自己还没必要和这样一个下界人计较。
“你说你不住我家住谁家,你让照顾你这位大兄弟怎么办。”
似乎还嫌对方不知为他人着想,老汉干脆一把拉住初七往沈夜靠去,初七一个身子不稳只能握住沈夜的臂膀,沈夜瞬间皱眉,但最终还是坐稳没甩开初七的手,老汉怒其不争地抱怨道:
“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看看,看看” 拽了下初七作为例证,老汉颇带有几分痛心意味地说道。
“这小哥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就是副连里衣都没穿、只穿了个外衣的单薄样子呢;而你呢更是——这身衣服这么好看但是是有袍子的吧,别以为老汉我小地方的没见识,上次去城里我可看见过有达官贵人是你这样穿法的呢。”
上下打量了沈夜一眼,老汉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这外面的大袍子是被谁给扒了去吧。”
胡,胡言乱语! 沈夜几乎就是老脸一红,恨不得马上反驳出声,但想到扒他衣服的人就在他身旁,还是自己喊他扒的,沈夜就忍不住马上转身回到流月城,不再来这浊气四布的下界。
下界就是下界,不愧是浊气满布,这思想怎么就这么不单纯! 难怪我流月城之人无法在下界生存!
老汉看对方皱眉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老汉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初七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们刚刚不说,我也就没乱说。”
乱说什么。 迅速地回头看向这个下界人,沈夜没想到对方这么敏感难堪地就想打断,可谁知老汉比他更快地开口说了话。
“你俩是路上遇了山贼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吧,这打扮得大家公子的模样不遭抢怎么可能啊。”
“你!” “咳咳咳咳咳……” 初七一口气岔开呛得脸红的样子,让原是自己想歪的沈夜大祭司更加难堪,他咬着牙低声磁性地开了口。
“初、七,你没事吧,怎么就岔了气这么不小心呢。”
“咳,抱、抱歉。”
用手捂住嘴憋住笑意的初七,努力克制着自己向沈夜回到,但对方那幅要笑不笑的样子更是把沈夜给气得咽不下一口气。挪了挪身子,沈夜还能感受到身下那种刺痛酥痒的隐痛,心里更加怒了几分,偏偏常年不显山不露水的习惯让他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只是面色更加难堪了几分。
“不舒服,你就到这位老汉家好好歇着吧。” “本座自行离开。”
说着沈夜便下了车,初七慌张地跟着下了车着急地一把抓住沈夜的手,死死地攥住不让对方离去。
“主人去哪里!属下就去哪里!”
老汉摸了下胡须,砸吧着嘴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还说是两个公子哥,原来是主仆二人啊。” 看了眼初七,似乎还是觉得不像,老人摇了摇头,又看了眼沈夜,点头肯定了下。
“这个大兄弟怎么看也不像什么仆人,看着倒是比城东李大官人的公子还要俊秀贵气呢。”
“大兄弟旁边这位倒像是十足的主子范,脾气大得吓人哟。”
这边被三人动静吓到的路人渐渐围了上来,对着纠缠的两人指指点点,沈夜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更是尴尬得要死,偏偏初七还死拽着他不放手,初七是个武者,看着身形没他壮,可实际上被脱了大厚袍子整个人身材更加显出来的沈夜,此时对初七而言更是没什么威胁力。
当然,这并不是说沈夜有武力就能做什么,估摸着就算他现在有法力能一掌打死初七,初七估摸着也是不会放手的。 当然,如果沈夜愿意打死初七的话。
“混,混账,你速速放开本座,这样成何体统!”
死活拽着自己的衣服试图摆脱初七,但越扯初七就越紧张,反而拽得越紧。这个人不再是自己相处百年的沈夜;不再是自己乖乖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就会把脾气降下来的沈夜;不再是无缘无故会朝自己指责,但自己又会跟着皱起眉头的沈夜;不再是会把“忘川”赠与自己,紧张自己离去的沈夜。
初七觉得,如果放了沈夜离开,他是真的会头都不回地离开的。 这个沈夜,不在意自己的。
“主人这是要去哪里!” 一把拉过沈夜,锢住对方的肩头,初七几乎是紧张地开口,本来一贯漠然的声音都抬高了几分。 “你重伤未愈,现在对下、这里一片陌生!你这是要去哪,还能去哪!”
“主人,请你……万莫再次离弃属下。” 带有一些哀求的声音,让原本激烈试图摔开初七手的沈夜停了下来,对方熟悉的面容带有一种惶恐的感觉,让他实在下不了太大的狠心拒绝。这个人告诉他谢衣早就逃离开了他,而且还死了……甚至已经死了100多年。
可他还是只记得,自己这个弟子,昨天还拿着花来看昏睡的小曦,笑着对他说:
“师尊,你放心,弟子一定会找到让小曦安然入梦的办法的。”
这就是你的办法吗,谢衣。 逃到下界,甚至一死了之,这就是你所谓的能安然入梦的办法吗。
可笑,可笑,可笑!
沈夜握住了初七的手,一点点掰开挣脱了去,只是哂笑了一声,冷漠地回了对方。
“是,本座不走了,你说的对。”
“事到如今,本座还能去哪里,还可以去哪里。”
“不过惶惶如丧家之犬,恓恓如漂泊之萍。”
摔开愣住了的初七,沈夜的背挺得笔直,带着一种百年间早已习惯的强硬,他对着老汉略略施了个礼,请了一声。
“这位老者,就麻烦你引路了,本座方才失礼了。”
对方似乎是同意了自己的邀请,老汉被两个人的动作弄得有些傻眼,点了点头准备带路离开,而跟着老汉沈夜也干脆踱步渐渐远去。原本围观的路人以为没什么好看的了,正打算散去,却看见站在原地的初七几个快步追了上去,一下子抓住沈夜的手,几乎是焦急地解释道:
“属下知道你恨,知道你恨转眼过了百年,世事全非。” “流月城没了,小曦没了,沧溟城主华月祭司七杀祭司他们全都没了。”
初七哀伤地看着眼里一片漠然,脸色却满是开始变得苍白的沈夜,悲哀地开口。
“甚至连那个你教诲的,期望的,恨了百年的谢衣也早就没了。” “你一路上不开口,只想着自己走,你是恨着这一切的不是吗……”
不说清楚的话, 这个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是你连自己都恨,你就非得活得这么苦吗……”
“沈夜,她们不恨你啊,你听清楚啊。”
周围围观的人初七不在意,他只是想狠狠打醒这个人,流月城的百年里这个人就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死死地把自己往死里逼,那时候他是初七,没法多做什么只有任由他往死路走,而现在他想起一切了,这个人也还活着,他再做不到什么都无动于衷任由他一心向死。
他承认,对这个人,他有私心。
这个人,是个恶人。初七不能再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做的事情,随便拿出一件都能让人憎恶。 若是百年前的谢衣在此,定会狠狠地与他争执一番劝解于他;若是下界行走数年,看遍山河风光深爱世间更多的谢衣在此,定会拔刀相向阻止于他;而若是如今的这个谢衣在此……初七摇摇头没开口,他早已经知道答案。
在乐无异面前他就已经回答了对方——他会陪着这个人走至生命的尽头,无论如何。 他知道,这个人至少对流月城全族而言,问心无愧; 可惜他自己不这样认为,背着罪责将自己往死里逼。
傻子。
初七伸出手,一下子拉过沈夜狠狠地搂住,似乎是干脆放了开来,大庭广众之下他就那样紧紧地拥着沈夜,似乎要把他嵌入到骨头里,让他再不能一个人踽踽独行。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好好地活下去不可以吗……”
“这是属下如今唯一的愿望了,请你好好地活下去。”
与我一起。
沈夜看着对方的样子,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但他很快是想到了什么,白着一张脸拉开一个难看的笑容,像是鬼一样,沈夜一如既往嘲讽地笑着,似乎这样才能开口说出下面的话语,初七听见他声音带着颤抖低沉嘶哑地对自己说。
“可本座如果就没盼着活下去,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越矩了,初七。”
他承认了。 初七板着脸半晌都没说话,就在沈夜打算无视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猛地一下子抓住了沈夜的手,慢慢捏紧逼得沈夜不得不回头直视他,听他一字一句地承诺到。 “那属下就陪你去。”
“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哪怕黄泉碧落,哪怕刀山火海,哪怕奈何桥边……属下总会在你的身边的。”
沈夜似乎没想到他会那样回答,只看见初七拉着他的手,露出一个他不能再熟悉的笑容,他收谢衣为徒的十一年间看过无数次,但这个男人比谢衣成熟了太多,沉重了太多,他看见初七对他笑着,像是在若无其事开一个轻松的玩笑一样,但眼睛却像恶鬼死死地盯着自己不放。
“百年前你把属下强行留在了身边,总归得对属下负些责任吧。”
“这次再丢下属下不管,一个人跑到了找不到的地方,属下可就真的只余死路了。”
初七紧紧地拉着,手指不自觉地扣住了沈夜的大手,对方练剑的掌心带着粗糙的手茧,让沈夜感觉很奇怪想一把挣脱开,却被对方攥得更紧,沈夜的体型很高,比初七略高一些,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全在对方的影子里简直别扭无比。 对方露骨的动作让他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男人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墙缝钻下去,自他醒来后就每次都是这样,他所有的恼怒,所有的愤恨,醒来后堆积在一起的怨憎全都被这个长得像谢衣的男人一一打散,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所以他更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听见初七就那样死死地盯着他开口。
“你若是没了希望,也万莫放弃一切求死。”
“百年间你命令我族建造了龙兵屿,那里四季如春,天地广阔,花木繁盛,族人已陆陆续续地搬了过去。” “总归是一个念想,你若想去,我陪你去看看好吗?”
没注意到初七改口不再称自己为属下,沈夜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怔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居然看着对方的眼神,不自觉地低声开口。
“好……” “那便去看看吧……”
本座一定是疯魔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属下陪你。”
“你去哪里,属下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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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沈夜醒来,已快过去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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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4:22 GMT 8
[;九]
周围还是一片熙熙攘攘,而在初七说出“陪着你”的时候,沈夜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男人脸就不自觉地红了一下,尤其这个人还不知羞耻地抓住他的手不放,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说实话沈夜百把年不和人亲密接触,初七碰到他时只觉得长袍内手臂一阵鸡皮疙瘩,而对方还顶着个谢衣的脸,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更糟糕的情况。 到底是谢衣的脸对他做这种事让他不适应,还是对方本身让他不舒服,沈夜自己都分不太清。
可即使心脏因对方的话语和动作已经一惊一乍,但沈夜一贯的自尊也不允许他退缩,于是初七就看着沈夜在听完他的告白(?)后,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沈夜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轻轻覆上了他们相握的地方,在旁人看来俨然就是两手相握的画面了。 初七发誓,沈夜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周围又是一阵猛烈的吸气声。
“那本座就信你一次。” “你……放手。”
感受到手中温热的触感,初七想着这样就很好,沈夜愿意跟他走再好不过。他一向平淡的脸露出一个沈夜熟悉的笑容,似乎对方在自己面前越来越习惯这样笑,沈夜看见对方松开了自己,似乎因刚才冒犯的举动有些尴尬,还将手背在了身后不让他看见。 松手一瞬间两手空空的感觉,让沈夜觉得似乎再握上一会儿也无妨。
“你,你们两个。” 一个老迈带着颤抖的声音在二人身边响起,初七和沈夜同时转身,才注意到老汉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 “你们其实不是被山贼追赶才到这的吧……”
周围人叽叽喳喳碎语的声音,还有老汉一脸莫名炙热带有一种我懂了的表情,都让沈夜和初七感到大事不妙,他们看着老汉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两个人的身边,用一种领悟什么的复杂口吻对他们说着。 “本来老汉我还想着家里面有两间空着的屋子,让给你俩暂住也无妨。” 开口说着这些,老汉居然还大胆地拉住了沈夜的手臂,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劝慰,而嘴里更是说着让沈夜拆开听都能懂,合起来居然完全不明白的话语。 “从家里跟着一路跑出来不容易吧,也难怪脾气那么大,气性有是应该的。” “老汉我就整理出一间让给你们住,你俩今晚好好说道说道别吵了吧。”
沈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周围围着他们的父老乡亲居然热情推搡着初七,貌似“朴实好心”地把他推到了自己身边,嘴里还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下了这么大的勇气带人跑了出来,就要好好对待啊小哥。” “那公子一看就是金贵的人,小兄弟难免以后辛苦一些。” 越听越是不对劲,沈夜一向紧锁的眉头不能克制地抖了抖,他几乎是震惊地回头看向了初七,脸色一片煞白,而初七更是一脸莫名,此时老汉拍了拍沈夜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 “既然下决心跑出来,今后就要好好一起过日子,两个人有矛盾就好好说说,别再这样闹脾气。”
沈夜的眼睛已经被对方的话语吓得睁大,以至于他根本无暇顾及一贯看不起的下界人居然抓着自己的事实,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再指指初七,满脸难以置信地开了口。
“你是说,你觉得本座、是和这个人‘跑出来’的?” 沈夜觉得如果自己没理解错对方那个“跑”的意思话。
“当然了!难道你以为老汉我看人的眼光不准吗!”老汉转头看向了初七,一脸被人侮辱了的表情问道。 “小兄弟你看着实诚!你就回答老汉一句,他是不是跟着你跑出来的?!” 初七没想到对方谈话的矛头突然转向了自己,他一下子愣住没反应过来,潜意识地回答了句。
“主,主人……” “是跟我跑出来的。”
说完初七就在沈夜快射死他的视线中闭了嘴,他其实觉得有些无辜,自己又没有说错什么,沈夜刚刚还好好地转眼又翻了脸,虽然他也觉得这个答案哪里不对的感觉。沈夜看到听见初七如此回答的老汉,一副“看吧看吧还狡辩”的样子盯着自己,一口血都要溢出来的心情可想而知。 耻辱,简直是耻辱! 自己怎么会收一个这样的人当属下!如果谢衣在此绝不会让本作窘迫至此!
而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老汉,居然就这样点点头没再计较什么,挥挥手让周围的乡亲散了去,转而牵着牛车慢慢地往前带路走去。
“年轻人啊,唉!就是气性大。” 看着对方一步三摇头,语重心长的样子,沈夜和初七跟着对方一步步往前,内心都生出一股挫败的情绪。沈夜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看不起下界人实在是太天真了,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必须快点去龙兵屿。沈夜暗自决定让初七早些安排出发的事宜。 他觉得下界人实在太危险了……
=========================================================== 还不清楚自己回答到底意味着什么的初七,就这样跟在沈夜身后慢慢地走着,虽然他不理解沈夜现在闹心的状态,但自己的心情却意外的很好,以至于走路的时候身后的辫子都有些愉悦地一跳一跳。 从背后凝视着沈夜的背影,对方失去外袍的身子显出了原本的身材,紧致的腰身扣着流月城的祭祀束腰显得庄严又好看,初七觉得对面这个人简直天生适合穿这样的衣服,以至于百年间怎么看都不够,初七低头瞄了眼自己的衣服,想到来源于这个人,心里就更加有几分喜滋滋。
“初七。” “是,主人?” 冷不防地被前面的人唤了一声,初七潜意识地应了一下,却没见背对自己的人有什么后续,两个人就在喧闹的市坊里穿梭,黑色的袍子拖在地上于人迹中滑过,沈夜似乎很专注地看着这热闹的景象,那一声就像是幻觉,就在初七以为对方不会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听到对方轻轻喟叹了一声。
“总而言之,谢谢。”
初七停止了脚步,他看着沈夜的背影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方才还有些愉悦的心情也染上一层阴影,他意识到沈夜并不知道这句对他意味着什么,也许他只是单纯地对自己救了他表示谢意而已。 可什么都还未想起,什么都不曾亲身体会,沈夜如今的话语给初七的感觉更像是愧疚,初七感受到不安,他知道真正的沈夜不会希望自己救他,而自己的举动甚至是违背了对方最后的愿望,他在欺骗这个没有记忆的人,即使这并不是他的主观意愿。
“主人不需要对我说感谢。” 初七看着前面走着的沈夜,慢慢地抬脚跟上,抿了抿唇还是淡淡地开口。
“主人希望恢复记忆吗?” “呵……自然。” 初七听见沈夜笑了一声,不出所料地答了一句。他眼里带有一些迷茫,看着这个其实并没有多大改变的男人,沈夜记忆的失去,沈夜神血的发作,沈夜灵力的失去,都对现在的初七而言充满了隐患,他甚至不知道沈夜下一次发病会在何时,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就像是沈夜两天前当着他第一次昏倒一样。 初七慢慢地走在沈夜的后面,脑子里面乱七八糟想着这些东西,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句。
“恩,那等我们去了龙兵屿后,我们就去找恢复记忆的办法。”
前面的沈夜没有回答他好或不好,只是脚步放慢了几分,渐渐两个人变成并排相走的画面。初七站在沈夜的身边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对方有些弄脏的衣服,心思渐渐平稳了下来,他想了出现各种状况的解决办法,但似乎又只是在脑子里回旋着这些思绪,到最后发着呆看着沈夜失去外袍遮挡的腰身,居然莫名其妙地开始思考没有外袍怎么给沈夜置办新衣的问题。
初七觉得他是切实感受到了要和沈夜一起过日子的真实感。现在流月城没了,服侍沈夜的人自然也没了,不再是流月城的大祭司的沈夜,也意味着不再像以前一样有人负责他的衣食住行,感觉身上的任务又重了不少的初七,忍不住开始盘算起来。
其实也蛮有意思的,初七想。 以前是沈夜置办他的衣食住行(虽然只是改了自己的旧衣服),现在是他置办对方的(如果脱了自己的里衣给对方也算),这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看了看自己收身束腰的一套,初七琢磨了一下。 要不首先从让沈夜试试这种风格的开始? ============================================================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打算着自己的事情,没过多久便到了老汉的家,初七和沈夜意外地发现这居然是个两层的小木楼,就坐落在离街道不远的地方。老人拉着两人上了二楼,指着其中一间挺大的屋子安排了进去,房间似乎有不时打扫,除了太久没人住打开门时扑面有一股灰尘外,初七意外地很满意。 老人看着房间似乎情绪有些复杂,但他很快对着初七笑了笑引了他们进去,找了张凳子擦了擦灰,招招手让初七和沈夜坐下了。 “这房间本来是给我儿子住的,不过他外出游历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住这里吧。”
看得出对方是真心想招待他们,想到暂时找不到落塌之处的初七,感谢地鞠了一下身子。 “谢谢你,真是太麻烦了。” “唉说什么不客气,老头子我就是看你们顺眼才照拂一下你们的,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啊,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而听着他俩的谈话,沈夜从头至尾坐在旁边看着桌子腿不吭气。内心暗自腹诽,看初七也就罢了,他倒早见识过谢衣那张脸的欺骗性,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要不然自己当年不会和谢衣初见就觉得心情很好,收了对方当徒弟;可这老汉居然看自己都有好感,不是沈夜看低自己,这算得上沈夜当大祭司来第一次听说的事情。
沈夜可不觉得自己一身冷冰冰的气质哪里招人喜爱。
等到初七收拾好屋子,从老汉那抱来晚上两个人要睡的被褥枕头时已经快是下午,中间沈夜也没有闲着,虽然没学过这些事情但他好歹奶过一个11岁的谢衣,一个小曦,所以家务事简单的也能上手。中途初七让他搭把手铺下被子,挪下桌子什么的他也老老实实地干了,说到底沈夜还是个务实派,平时当大祭司为了气场他不会做这些,私下照顾小曦他们这方面的事情也没少做。说到底他也不是天生衔金含玉的人,沈夜就算小时候作为前任紫微大祭司的儿子,可烈山部大祭司一职一向是能者居之,沈夜小时候被父亲训练也过了不少艰苦的日子。
“主人。” 最后忙完一切拿屋子里的茶壶倒了杯水喝的沈夜,看到初七换了一身老汉拿上来的长衫,手上的袖子还都整个抹了起来,精神利落地走到了自己面前,沈夜看见对方有些气喘的样子估摸对方收拾屋子也是累着了,顺手给初七也倒了一杯递了上去,初七一愣,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地接过去喝了一口。
“我想出去一趟。” “你身上还有伤,暂等我回来好吗。” 虽然现在的沈夜算是百年都没出过流月城的人,但他一贯自制,虽然也想看看下界的情况,倒也不急一时。听了初七的话他只是用手指摸索了下杯子,点点头表示了同意,然后便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养起了神。 似乎并不在意对方去向的沈夜隐约听到初七轻轻走了出去,小心把门合上的嘎吱声,直到听到对方走下了楼梯,沈夜才在只剩一个人的室内睁开了眼睛。他盯着手上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另一只手不自觉按上了胸口,指尖隐隐有些发白。 他知道初七可能是去查看附近有没有大夫的情况了……对方一路以来看自己的眼神都透露着对他伤势的担心,但沈夜此时按着胸口却不自觉地笑了笑,他没有告诉初七,第二次醒来的他虽然看似神血的反噬暂时被压制了下去,但身体内部却隐隐产生了什么不妙的变化。
沈夜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眼里一片复杂。 这已经不仅是失去灵力的问题……他隐约有些察觉到体内的哪个部分已经开始走向失控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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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4:53 GMT 8
[十;]
初七出去的时候并不是两手空空,除了穿着老汉为他准备的衣服,他还顺手带着一个蓝布的包裹,里面装有之前换下的衣物。沈夜为他准备的这套衣服虽然比起大祭司服略显朴素,但细节处依然装饰着不少饰品,初七拿起衣服放于包裹中时,曾摩挲过镂花腰带的材质,那是极好的黄金饰品,而且分量不轻的样子。 流月城祭司服装果然尽显奢华,初七回忆起自己当时的破军祭祀装,用的材质虽然比沈夜的轻上不少,但价值估计也不低。
暗自琢磨着的初七,在老汉的指引下去了市集,说来他虽然没什么在下界行走的经验,但脑海里谢衣的记忆却总时不时冒出来提醒,让他比起沈夜其实对下界熟悉不少。他们到的这个镇子似乎还不小,即使到了下午集市仍然显得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穿梭在人群中的初七看着久未体验的人气,有种恍如再世为人的错觉感。 他实在太久没和这么多人打过交道了,百年间,除了冰冷的大殿,就只有沈夜一人。说实话,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就这样怔忪了一会儿的初七,最后像是可惜什么的样子摇了摇头,笑着什么大步踏了出去,中途他拉住了一个身边的中年男子,礼貌地询问起原本的目的地。 “你是问镇上有没有典当的地方吗?” 点点头,初七一贯淡然的语气,却没有带上平日的冷冰。 “我想去镇子上能够典当置换的地方换些东西,不知是否方便告知。”
中年男子朴实地笑笑摆摆手,朝着偏西的方向指了一下,热情地回了一句。 “你往那边一直走,看到一家大饭馆靠着梧桐树,它对面那家就有镇上的典当铺了,价格还比较公道。” 得到想要答案的初七笑着表示感谢,转头拿着包裹往典当铺走去,其实在决定下山的时候他就打算好一切,自己这套衣物总归能置换些钱财供他和沈夜使用,沈夜的那身衣服他肯定不会动用,而自己这身……就算自己置换了,现在的沈夜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
等到初七找到那家当铺店,隔着高大的柜台将衣物递上去后,打着盹的守店伙计看着初七递过来的包裹,打开后看见深黑色衣物上的纯金装饰砸吧了一下嘴,拿在手上掂量了几次才开口说道。 “客官你是外地人吧,这些物事在这小镇可不常见啊。” 初七面上带着一层客套性的浅笑,却并没有回应对方,只是用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桌案,低低的声音在店里响起。 “这不重要,麻烦店家看看这些能值多少吧。”
不知道暗自鼓囊了些什么,小个子的伙计上下打量了眼初七,似乎琢磨着对方不好应付,礼貌地给初七招呼了声。 “客官这些东西价值可不低,我去找东家帮你估量一下吧。” 年轻的伙计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眯起眼笑着像只狐狸,说完抓起包裹就要往挂着帘布的里间走,初七突然一把抓住伙计的人,扣住脉门微微使了些力气,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吩咐了句。
“我不急,这位伙计。你去店里找了东家出来我也不会离开。” 伙计的腕间隐隐作痛,这下是真的不敢小看了初七,点头弯腰地松开了抓住包裹的手,初七才放了他进去。隔了不久后,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讲究的老汉走了出来,似乎已经听进去的伙计交代了具体情况,而初七也没跟对方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对方不开口只是走到柜台前掂量了下初七带来的东西,直接开口给了价。
“一百两纹银,不能再多了。” 初七仍然只是平淡地开着对方,但开口就把老汉给吓了跳。 “三百两纹银,虽然东西是用过的,但成色极好,而且分量不轻。”
老汉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初七,似乎还想讲价,但初七的手不重不轻地敲了敲木制的柜子,用自下山以后一直收敛着的气势对东家开了口。 “这个价格还是东家赚着了的,不是吗?” 似乎是做惯了生意的人,东家有点体会到为什么伙计会把自己找了出来,他抚摸了一下胡子,最后一锤定了音。 “三百就三百吧,看在小哥第一次来的份上。” “这是要活当还是死当?”
初七这才不自觉抬起了头,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了那堆物事,而老者似乎看出了初七的犹豫,开口解释道。 “如果是活当的话,在期限内日后是可以赎回的,但拿到的钱就没这个价了;但如果是死当的话,钱自然是多些,可一旦交给本店以后就赎不回来了的。” 初七摆摆手打断了老者的话,声音似乎带有一些思虑。 “东家不用解释,就死当吧。” “我留着这些物事也无多大作用了。”
“是,是。都随客官。” 吩咐对方用银票结款的初七,看着被店家收拾起来的包裹消失在那层帘布后,略微地感到有些怅然若失,他意识到有些东西是真的失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并不只是这些衣物而已。其实要说他对这套沈夜做给他的衣服不留恋是假的,可毕竟抵不过解决面前的情况。初七脑中的记忆告诉他,当年……初初来到下界,身无分文的谢衣,也是毫不犹豫典当了自己身上的破军祭祀服装换来了充足的细软,开始了自己的旅行,所以他才对典当的事宜这么熟悉。
刚下来什么都没有的谢衣, 先是换了自己的衣物, 再是换了腰间的配饰, 最后连沈夜赐给自己,胸前佩戴的破军祭祀的坠饰都给典当了出去。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谢衣选择的是活当,只是再没有机会去把那典当出去的东西取回; 而自己,选择了死当罢了。 夫逝者不可追已。
拿着可以用上一阵子的钱财,初七想着得先给沈夜换套衣服,他那身祭司服不方便行动,被自己弄脏了一件也没法再穿。想着对方穿什么才合适的初七,又觉得沈夜的病症还是需要请个大夫,虽然不知道下界的方式对沈夜的病情有没有作用,但好歹比什么都不做好。 等到初七进了一家成衣店,对着里面琳琅满目的服饰犯晕的时候,店里的伙计早就凑了过来。 “客官要买些什么,本店上衣下装帽衫坠饰什么都有,客官要是想换身衣服请往里走,男装的区域在里面呢。”
“我不是为自己挑选。” 木着张脸,初七还来不及解释什么,就被伙计给带到了女装区,热情地款待起来。 “这位小哥这么俊俏,一定是给自己心爱的姑娘买衣服吧,那你就更来对地方了,小店女装款式可是附近有名的品种丰富,任君挑选。”
看着对方左手拿着一件刺绣桃花丝裙,右手拽着一支喜鹊翡翠红石簪子就往面前凑,初七嘴巴僵硬地抽了抽,尴尬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那个,抱歉,我是为一位男性挑选衣服。” 对方砸吧了一下嘴,开口气势也干巴巴地弱了几分,拉着初七走到了里面的男装区。 “这个客官看看这边有没有看中的,不知是为自己父亲、还是为兄弟还是友人挑选呢。”
对方谨慎的开口生怕再问错了对象,但初七思考了下总觉得说什么都很别扭,最后还是老实地回了对方一句。 “我想为自己师尊挑选几套衣服,不知有没有合适的推荐。”
似乎很少见到买衣服送自己师尊的人,店家奇怪地瞧了下初七,但还是挑选出几件颜色庄重,绣着金边装饰的衣物出来,初七看着和沈夜一贯穿的很像,于是从中挑出了三套略微不同的给沈夜替换,又让店家置办了相关的里衣靴子等,中途他也给自己置办了几身普通的衣物,想着不能总靠那位好心的老汉接济,等到大致挑选完毕最后初七结账的时候,发现居然略略花去了三十两纹银。 “客官还需要其他的东西吗。” 拿好店家收拾好的包裹,初七提着置办的东西跨出了门,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店中的伙计。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好的出诊大夫?” “小哥这是生病了?”
“不,只是有一位重要的人身体不适,不方便走动。” “那小哥从店出去左拐到大道,往前直走有一座石桥,下面就有镇上有名的乐大夫在那住着。”
“客人可以去找下他,一般情况下是出诊的。” 因为对方的姓潜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但想到沈夜的病情不能再拖着了,初七还是向对方表示了感谢,前去寻找那位姓乐的大夫,等到了目的地时却发现医馆的门居然关着并未营业,倒是有个通往后面小院的木门虚掩,从里面传来一些响动。 初七推开木门时还能听到里面背对自己的男子回头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声。
“不是说历来每月这几天我都要准备药材吗,怎么还有人来打扰。” “抱歉,事出紧急。”
镇上没有听过的陌生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医者回身皱眉看了过去,逆着光有些看不清对方的眉眼,但初七却在对方转身一刹那看到了对方的样貌,顿时面色沉了几分,内心有些微妙。
和乐无异很像的一个男子,初七不得不承认。 除了头发是全黑的以外,琥珀色的眼睛,还有一眼就能看得出很有活力的模样,面容也带着胡人的特色。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医者,太像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名为乐无异的少年。
果断思考着“换个医生吧”的初七,转身就打算走的样子,却看见本来坐着个短凳的医者居然一把放下了手中的石杵,起身拉住了他。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突然进来又突然跑掉,是不是来看医的啊。”
初七被人拉住的时候潜意识地就要把对方的手打掉,但看到对方纯然的眼神还是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退开了几步。初七轻轻拨开了对方抓住自己的姿势,而医者也没在意很干脆地放了开,初七淡淡地询问,似乎也有些纠结。
“我是来请人出诊的,请问这里的医师在吗。” 对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似乎觉得初七的问话很奇怪。 “我就是这镇上唯一的医师啊?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 初七沉默地看了对方一会儿,那眼神复杂得让小镇的医师莫名觉得不爽,他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初七。
“喂,我说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虽然看着年轻但医术可是很不错的,瞧不起我的医术是吗。” “不。” “我并非这个意思。”
初七回了生气的少年一句,最后还是叹气表示了妥协。 “只是想起了一个人,抱歉。” “请问你方便和在下出诊一次吗,有一个病人希望你能看看。”
用带着草药的手环着手臂,少年一副考虑的样子。 “病人的病情重吗?” “不清楚……”
“生病多久了?” “不清楚……”
“那什么时候得这病的?” “不清……” 对方生气地打断了初七的话,皱着的眉头深深表示着不满。 “怎么会一点都不清楚对方的身体情况,耽搁了病人的病情大夫也会很困扰的。”
“真是抱歉。” 初七的确对自己当初身为沈夜弟子,却一点都没察觉对方身体情况而感到后悔,但同时他也意识到沈夜这个人一直压抑着自己的伤势,对病情恐怕也负担不小的情形。 注意到初七有些沉重的表情,少年叹了口气耸耸肩,用着带着奇怪口音的语气对初七说道。 “也罢,带我去看看病人吧,真是奇怪的客人。” 初七沉默地看着少年冲进了屋子,然后换了一身衣服背着一个医箱出了来,他招呼着初七带路,两个人踏上了返程的路,中途似乎注意到初七手上拿着的包裹,少年盯着上面标有的商铺标志聊起了天。 “你刚去了镇上的衣料铺啊,那家店的衣服挺不错的。” “对。”
“买给心爱的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出于这种目的买衣服的,初七看了下自己手上的包裹。 “很明显吗?” “啊?” “我是说我买这些东西很像是买给自己在意的人的吗?” “这……”似乎很纠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少年医者背着箱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
“因为你进门见我的时候,手上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包裹啊,中途的时候也小心的护着,似乎很怕弄脏了的样子。” “所以我想应该是买给爱着的人的吧。” 初七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没想到自己都没在意的这些细节会被对方察觉,但他很快像是想通了什么,笑着表示了认可。
“恩啊……的确,是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的。” “你说的很对。” ============================================================================== 大约走了一会儿,初七才带着医者到了暂时落住的地方,看着他们住的地方,少年砸吧了下嘴,嘟囔了一句“原来是住在这里的啊”才进了去,似乎很奇怪少年的回答,初七带着人上阁楼时踩着吱呀的楼梯问道。
“为什么说是原来住在这,你对这里很熟悉?” 少年一步步跟着初七踩上楼梯,四处张望着周围的景色。 “因为李大爷是个很好心的人啊,很多刚来镇上找不到住处的人,他会挑一些顺眼的人让住进家里的。” 走在后面的少年打量了一下初七,肯定了下。 “他眼光不错的,带进来的人大多不错,我瞧你也挺顺眼的。”
“到了。” 对于少年的赞美初七只是目光柔和了些,并没有多余地回应什么,他对于这个像是乐无异的少年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应,敲了敲虚掩的房门,初七并不在意少年听到他唤出的称呼而有些惊异的表情。 “主人,我们回来了。” 房间里并没有回应的消息,鸦雀无声地像是根本没有人在里面,初七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不顾后面还跟着的少年猛地推门而入,手中的包裹也掉在了地上被遗忘在了原地。
“主人,你还在吗!” 担心那个人在自己出门时选择离去,初七进门后慌张地在房间张望着对方的身影,却看见那人坐在靠窗的位子,单手倚着头侧目正沉沉地睡去,就连初七破门而入的巨大声响似乎也没吵醒。落下的夕阳顺着窗户照了进来,阳光微微地反射在对方黑色的发丝和面容上,甚至连闭着的长长的睫毛都像是染上了金色的光泽,初七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幅景色,像是生怕惊扰了这难得安宁的氛围。
“喂,你怎么了?” 少年跟着推开门进了来,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他看着坐在桌边睡着的沈夜,也有些发怔。 “这个人……长得不错啊。” 初七不知道为什么干咳了一声,他小心地接过少年从地上捡起递给他的包裹放在了桌上,然后轻轻地拍拍睡着的沈夜的肩膀,小声地开口。 “主人,我带大夫回来了,你醒醒。” “主人?” 连续唤了两声,初七才看到沈夜的睫毛动了动,然后视线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似乎还没从梦境醒来的模样。 “初七……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为对方倒了一杯暖茶放于旁边,初七看着似乎很困倦的沈夜有些担心。
“主人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这样就睡着了,若是等不到属下回来可以先到床上歇息一下的。” “本座没事,只是有些困罢了。”
沈夜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困意当做一回事,只是勉强站起来,似乎想动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可突然有个人挤到了他和初七的中间,一下子扣住了他的脉门,对方似乎年纪尚轻,在被扣住手腕的一刹那沈夜便绷紧了身子,差点就一掌劈向对方。 但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灵力,而看到初七安心的样子似乎是对方带来的样子,沈夜空着的那只手在长袖中握了一握,才最后松了开,但原本有些温和的气氛却也冷肃了下来。
“你是谁,谁允许你擅自触碰本座的。” “放开!”
初七也没想到这姓乐的大夫居然这么莽撞,正打算拉开他,却发现似乎在把脉的少年抬起头来满脸严肃地看着沈夜,眼里也透着不快,少年原本清朗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些低沉。
“你就是病人。” 肯定的语气,透露出的意味却让沈夜感到了冒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面前这个长相俊秀的大夫这般不满,但总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质让他有股熟悉感。
“本座没病,放手。” “你有病!” 断然的语气让沈夜和初七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沈夜更是勃然大怒。
“你放肆!” “我是大夫,我说你有病就是有病!” 乐大夫一下子把沈夜拖住按回了椅子上坐着,然后指着初七带有点痛心疾首的意味骂道。
“此人身体有一股霸烈的燥热之气,若发作必凶险无比,不可四处走动,正应该静心休养,可看他的样子分明不久之前有剧烈运动过一番。” 像是想到了前几日山洞发生的事情,初七也不知道少年指的是什么,脸色白了几分。
“而且此人面色惨白,唇色却红艳无比,说明体内早已是气血不调,才会呈现此反常之向;而方才我观他头脑昏沉,四肢乏力,久唤而不醒,醒后又长时间目光焕然,对方精气神如此不足,身体必然大虚。” 对方越是开口说着沈夜的病情,初七的面色就越是沉重,他没想到沈夜的病情依旧如此严重,而被说的当事人沈夜此时也没再怪对方的无礼,他已经意识到这是初七为他找来的大夫,虽然还是莫名地对来者感到不快,但他理智地并没发作自己的脾气。
“而且更严重的是,没想到你看似细致居然粗心大意到这样的地步。”
少年看着初七的眼神明显带着控诉,似乎不满对方居然这样折磨病人,初七不知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也有些奇怪。 “不知我遗漏了什么,请大夫告知。”
对方睁大眼睛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颤抖着用手指指着沈夜吼出了口。
“忘了什么?!拜托这位现在气虚血弱,脾胃不调,明显是快要饿晕了哎!!” “血气不足才会在那里昏睡着!!你居然还问我自己忘了什么?!”
沈夜?饿了? 初七满脑子都震撼回荡着这个词,久久不能言语。 他的确没想到过这种情形……
“这个人多久没吃过饭了!!!你该不会说自己也不知道吧!!!”
一百多年没吃过了。 初七这次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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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5:16 GMT 8
[;十一]
沈夜盯着那个年轻人没有说话,就算目前他暂时失去了记忆,可不表明他成了一个傻子,流月城自古不饮不食他不能更清楚,和这些下界人完全不同,可现在却就有一个下界人对他说。
“你难受吗?吃饭吧。” “你感觉不舒服吗?吃饭吧。” “你会生病啊?那都是因为你肚子饿了。”
庸医!!庸医!! 沈夜有种召唤出自己的五根藤蔓将对方抽走的冲动,对方的诊断简直是荒谬之极。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个人还是初七带回来的,他忍不住看了站在身边的初七一眼……以前的谢衣就很不靠谱了,想不到这个看似老实的人也这么不靠谱。 难道谢衣的外表还有这种连带影响?
而此时站在青年身边的初七也很无语,对方叽叽喳喳活力四射的样子总让他忍不住想到那个叫乐无异的青年,当然初七并没把对方说的当真,只是觉得这姓乐的医师也许只是因为不了解流月城人的身体结构才会说出这么荒唐的事实。初七有些头疼地看着对方,感到也许是自己太天真了,毕竟下界人的确很难解决沈夜的问题。
“乐……医师。” 斟酌着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初七有些谨慎地瞥了眼坐回到椅子上的沈夜,只看见沈夜本没什么表情的面上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更多的反应。 “有劳你了,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想做出请对方下去的暗示,却看见那个姓乐的医师居然独自走到了沈夜面前,一幅思索着什么的样子盯着沈夜,过了半晌才对着初七开口。
“这几天你切忌不要让这个人有剧烈运动了,尤其是长途的奔波劳累。” 他回头看着初七,眼里面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个人的身体目前很虚弱,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初七明明觉得对方是在认真地说着一些医嘱,怎么偏偏话语里带有一些让自己不适应的滋味来,想到前两日在山洞发生的事情,他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发热点了点头,而对方也走到初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送我一程吧,顺便我下次给你带点膏药来。” “他的伤势得治一治,伤势可能有一些发炎,晚上让他盖厚一点发次热会好很多。”
沈夜身上还有伤口,还有发炎发热的趋势? 初七有些震惊,向沈夜点头示意后跟着对方下了楼去,沈夜直到青年走出门前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在对方快要彻底离开前,一贯优雅低沉的声音才带着一点疑问开了口。
“你说……你姓乐?” 似乎很好奇对方怎么会对自己的姓感兴趣,青年提了提肩膀上出门前带上的医药,偏头笑出一口白牙。 “对,我的确姓乐,有什么问题吗?”
沈夜看着站在青年身边的初七,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这个长得像谢衣的人眼里居然带了些紧张,让看似面无表情的沈夜感到了一些趣味,事实上他一开始的确对这个背着药箱的下界人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有点熟悉,可偏偏在看见初七站在这个人的身边时,脑中有什么碎片的思绪飞快地闪过。
尤其是,在得知对方姓乐时。
初七看到沈夜还是穿着大祭司的黑袍,就像以往坐在大祭司宫殿的座位上一般,单手撑着自己的半边脸,从暗中死死盯着青年,或者说自己,缓慢而磁性地念出。
“姓乐……也没什么。” “本座只是有些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初七从沈夜身上感到了熟悉的压抑的气势,虽然沈夜自醒来后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甚至失去了记忆,但他没忘记对方作为流月城大祭司的身份,初七反应过来自己还没问过青年的名字,可沈夜却已问出了口。
沈夜的反应,很不对劲。
“我的名字?” 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紧张的氛围,青年拿右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直爽地开口。 “我叫乐游耳。”
幸好不叫乐无异,初七暗自松了口气,却听见沈夜古怪地重复了一声。
“乐有二?” “难不成你……还有个哥哥叫乐无一?”
乐无一?这也行?! 初七无奈地按住了额头,他没想到沈夜对这名字这么执着,居然这样都能联想到,也许乐无异这名字的确让沈夜挺深刻吧,初七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或许他可以指望主人的记忆很快就能恢复。 而在听到沈夜的问话,乐游耳更是古怪地看了沈夜一眼,眼里都透露出一种你有病啊的意思。
“我没哥哥,你怎么突然这样说,你该不会还有什么地方伤到了吧。” 沈夜不是没有听出对方的暗示,他也觉得自己哪里怪怪的,摇了摇头忽略掉内心奇怪的感觉,沈夜靠在椅背上不再搭理二人,而初七看沈夜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继续的倾向,也带着青年走了下去。
“你家主人怎么这么奇怪?” 跟着一步步走下楼梯的年青大夫还在念叨着沈夜的古怪,但初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思考怎样找个更好的大夫解决沈夜的病情,青年在初七背后默默跟着,眼里却有些东西让人看得并不真切,但也没有带上什么恶意。
直到他们走到了楼下的大厅里,老伯似乎出门去了,初七打算送对方出了门就返回房里去时,这个叫乐游耳的人才一把扣住他的手,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了楼上沈夜看不到的死角处,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事情。
“别动,有些事情和你聊聊。” 似乎察觉到初七一下子绷紧的身体,和暗藏的杀气,青年忙解释道,他就知道小镇上来的这两个人不简单,谁知道这么敏感。 初七看到这个本来平凡无奇的小镇大夫,身上突然涌现出一股有些熟悉的灵气,一阵细微的波动后,一个隔离周围的浅绿色结界出现在二人的四周,初七眼神暗了暗,他太大意了,以为这个小镇都是平凡人,却没想到还隐藏了这种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到乐游耳完成了隔音结界的布置时,刚回头却马上被初七的手扣住了脖子,初七的眼神变得很幽暗,却没像以前一般将一切可能威胁沈夜的因素斩杀,只是冰冷地看着眼前一直勇敢热情的医师,直到对方眼里染上了些害怕的色彩。 他毕竟不是乐无异。
“你,咳咳咳……放,放手,有话好说。” 乐游耳这次是真的有些后怕了,明明这个青年的气息比那个叫沈夜的平和许多,甚至即使面无表情也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谁知道自己只不过刚刚露出点灵力就差点被他掐死,天啊他这是欠谁的了,他真的只是个有点“不平凡”的大夫啊。
初七自然也没打算伤害对方,他只是警告了对方后才松开了手,看着捂着喉咙在自己面前咳嗽的青年,初七皱了皱眉还是问出了口。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灵力。” 说实话要不是刚才青年方才主动暴露出自己身上木系的灵力波动,他的确不会想到面前这人居然有这样的力量,打量了青年身上的筋骨和体质,初七还是一阵疑惑。 这个人身上并没有修炼灵力的倾向,不像是下界的修仙者,真的完全像个普通人一样。 他是怎么隐藏住自己的实力的,看似很弱,但力量又很纯正。
似乎察觉到初七身上杀气的散开,青年舒缓了气息后,用手指着初七颤抖地说道。 “你,你这个家伙,恩将仇报。” “呵。” 似乎没想到初七居然冷笑了一下,完全不像是他猜测的性格,还带有几分恶劣的感觉,虽然初七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显露出这方面的性格,但不可否认他的确隐藏了这样的性子。 青年大呼识人不清,他怎么就初见面以为这只是个不爱说话的好人了啊。
“咳……咳咳,我给你家主人看病,你就这样报答我的?!” “你兴口开河,难不成还要我感谢你不成。”
初七看到青年难受的模样眼睛闪了闪,但既然对方有灵力可能猜测到他们的来历,他也没打算再掩饰什么。
“我兴口开河什么!!!你这是侮辱我的医术!!!” 青年听到这里一下子蹦了起来,似乎比起性命他更在意被初七鄙视自己医术的态度,他用手在初七面前愤怒地指着对方的脸,试图恶狠狠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不相信我是吧!楼上你家那主人,还偏偏就是因为肚子饿了你信不信。”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历,你再不给他吃东西,就让他等死去吧。” 似乎对方认真的态度感染了初七,他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神秘的小镇大夫,纠结地开口,说实话他的确很难相信沈夜会肚子饿的事实,因为他到下界这三天也并未产生饥饿的感受。
似乎瞧出了初七怀疑的态度,医者看了看结界似乎在确认隔音是否没问题,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阁楼沈夜的位置,才沉下脸谨慎地开口。
“楼上那个男人,本来不应该受到饥饿的困扰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确认他不会饿,的确灵力强大的人在修仙界也不会受到三餐露宿,世俗之物的束缚,早已可以进入辟谷期……”
“可你楼上那人不同。”
初七认真凝听的样子让青年欣慰了一些,他指指沈夜所在的地方,慎重地开口。
“他体内的灵力正在急剧地衰弱下去,并且还有什么东西在抢夺着他的灵力,让他没法恢复。”
“如果你再不让他进食,通过这种进补的办法补充身体缺失的东西,他必死无疑。”
饿死。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弹出了这两个个字,初七感到有些头痛。 虽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他还是第一反应出了这个。 沈夜要是知道这一点估计脸色不会比他更好。
而青年似乎也不在乎初七到底打算怎么做,他拉了拉自己的医箱,有些无奈地开口。 “你刚到我所在的地方,我便察觉到了你身上的灵力波动,当然我的灵力来源和你们的不一样,你也不用猜我是怎么隐瞒过你的,你那时见到的我的确是没有灵力的。”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了这小镇,但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你至少是没问题的。” 皱眉想到在房间里见到的沈夜,那个人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似乎带有高高在上轻蔑的态度,但又好像缺少了什么。
“在你带来的这人大概治好之前,你们可以留在这个小镇上。”
初七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毕竟他们的确是侵入者,而且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听到对方的话语,他却一下子捕捉到对方隐藏的意思,初七更是抓住了对方的一只手,平板无趣的话语里也带上了一丝焦急。
“你是说你有办法救他。”
乐游耳感觉对方抓着自己的地方简直痛得要死,明明看着瘦瘦高高的一人力气怎么就这么大呢,他赶紧甩开初七的手说道。
“我也没十足把握,可我刚刚看了你家主人的伤势,还是有些办法的,你别全指望我。” 他看着初七,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当然,我可以救他,但你得答应我一些事情。” 初七现在已经不会小看面前这个人了,所以并没有回应对方,只是冷冷地不说话沉着个脸。
“第一,我要救他必须询问一些具体的情况,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答与不答。” “可以。”
初七压着声音承诺了,望闻问切他还是懂的,他也不指望面前这人能从沈夜那得知身体的具体情况。
“第二,你们不得伤害这个村镇上无辜的人,哪怕是在我救治结束之后。” “好。”
“第三……”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能做得太过分,青年提出了自己最后一个要求。 “我需要你主人的一些血,你答应吗。”
沈夜体内的神血,初七第一反应便是对方察觉了沈夜身上隐藏的这股力量,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杀气又忍不住冒了出来,而看到初七的举动,青年这次反而不急了,他笑得像只胜券在握的狐狸,得意洋洋地伸出手指在初七面前晃了晃。
“我可没别的意思哦。” “同样身为上古遗民,我对你房间里那个人血液内隐藏的力量还是很感兴趣的啊。” 初七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人,震惊的态度彻底取悦了对方。
“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你们到底是信奉哪个神明的上古遗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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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er 发表于 Jan 20, 2014 0:15:41 GMT 8
[;十二]
气流萦绕在双方的周围,即使被结界格挡住,二人所站空间也产生着细微的震动,医者没想到自己开口的询问居然让对方产生如此大的震动,而初七止不住的杀气也让他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初七目光冰冷地看着已经由开始的漫不经心到沉下脸色的青年,却一点都没收敛自己的杀意,他必须做出足够的威胁,才能保证沈夜的安全,如今的情势他实在很难相信一个擅自跑出,跟他们认亲拉关系的所谓上古遗族。 谁知道是不是一个骗局。
原本在对方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对沈夜的安慰造成威胁时,初七就无法放过这个人了。 但一如既往,干净利落地斩草除根却不是如今的初七可以做到的。 谢衣……恢复的记忆带给他的影响比想象中还深。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看……看出来的?”
觉得有必要搞清沈夜是怎么暴露身份的初七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而不是动手,但对方一脸状况外的反应让他有些烦躁,他很疑惑以沈夜目前的身体情况,失去灵力如同凡人的身体,还有几乎不在下界正式露面的经历,对方怎么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或者说不是身份,而是他们的来历。
乐游耳和自己见面时反应是完全自然的,否则初七也不会如此大意地带他来见沈夜。他当时看起来并不知晓初七的来历,甚至以为他只是个远道而来的外乡人,直到……在他见了沈夜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初七的眉头有些困惑地皱起,手上却开始蓄劲,杀机暗中开始流露出来。
“你初见我时其实已经认出了我们的身份,是吗。” 乐游耳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反问激得对方这般反应,赶紧慌张地解释。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当时真没认出来你们是谁啊。” 傻子都知道这个叫初七的男人反应不对了,乐游耳很奇怪,自己那番话不是应该来个喜相逢双认亲的吗,上古遗族本来就偏少,怎么对方知道了还这么大反应。乐游耳面色不大好地想到了什么,面色古怪地看着初七,若有所思地小声问。
“你们、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情逃出来的吧?” 初七的脸色听到对方的询问彻底地沉了下来,乐游尔更是当即想给自己几个大耳瓜子,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就猜得这么准呢,让你乌鸦嘴,让你乌鸦嘴。
“哈、哈哈哈……逃,逃出来也没什么所谓嘛,我也觉得上古遗族一堆规矩也挺烦的哈哈哈…其实和下界人相处,只要别跟他们起什么大的冲突还是很有趣的。” “……”
初七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抬头望了望沈夜所在的阁楼,初七想到沈夜往下界投柜木,搞污染,弄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样子,起止是起冲突这么简单。如果不是对方只是怀疑他们的来历,而不是指明他们的身份,初七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这样说,否则怎么每次踩痛脚都一踩一个准。 而乐游耳看着初七的反应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对方的神情无疑告诉了他那些胡说八道的猜测很可能都是正确的,他结结巴巴地试图为自己这张嘴争取一些生机。
“你们……要是得罪的是下界的普通人,还是有办法能够处理的,那个,应该没有得罪那些修真门派吧?要是是那些名门大派会很麻烦的,当然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些什么皇亲国戚啊,地方势力啊什么的还是少交际的好,下界人尤其这堆人规矩特麻烦。”
初七沉默地想着……不知道那个叫百草谷的门派算吗,还有个半鲛人在的太华山不知道算不算,至于乐无异这个镇国公的儿子什么的,西域国邦的皇子什么的…… 初七单手拄着自己的下颚,有些感叹——自己主人树的仇家可真不少,还个个都质量级的,这是用生命在选有难度的挑啊。
乐游耳也不说话了,他这算是彻底看出来了,镇里新来这两个人不仅身份不轻,这惹的事也是要多头痛有多头痛,这个偏远的地方怎么就招来了这两座大神。 绿色的结界轻巧地挡住了二人的话语,他看得出来楼上那个叫沈夜的人身上的灵力几乎溃散,也不担心自己的结界会被对方探知,像是在考虑是否要交代清楚,他的面色有些踌躇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其实并不知晓你的身份,这一点我并没有欺骗你。我猜出你们的身份,还是在见到那个叫沈夜的男人后。” “我和他,都是族内的‘巫’,所以才能感受到他身上微弱的神力。”
初七一脸迷惑的表情告诉了乐游耳对方并没有听懂的事实,乐游耳抓了抓头发,试图解释得更简洁明了一点。 “‘巫’是什么你不知道吗?就是侍奉神明的人,因为虔诚的信仰什么的会获得神明的庇佑,我们上古遗族不是都有负责这些的巫祝们吗?” “难道这个叫沈夜的人不是?我看他身上属于巫的气息挺浓厚的啊,一进屋我就感觉到了的。”
这下初七明白了,对方原来说的是大祭司啊。 然后他还有些震惊了,原来当祭司还有这副作用? 那他身上怎么没有?
初七当年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流月城深造的政治接班人,但他其实妥妥的是披着文科生皮的理科生,当年成为破军祭司的时候,谢衣点的工科技能点绝对比他点的文科技能高多了,他本励志当个科学家,谁料师尊让他入庙堂。 而沈夜也多多少少知道谢衣的这个脾性,但自己这个徒弟又挺有责任心,所以虽然对复杂繁琐的祭祀程序不感兴趣,但看在自己师尊作为流月城大祭司的面上,每个月大大小小的祭祀还是一场都没逃下,能取则去的。虽然其实去了也不会轮到他做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站在高高神坛上,一次次重复着族内的神祭,有时间看着族中供奉的冰冷的石像,和匍匐在神明身下一脸冰冷,却仍然面带恭敬的沈夜,尚且年轻的谢衣不止一次的困惑。
“师尊,我以为你不信神农大神了的?” “不,本座并没有不相信。” “可我看生灭厅的记载,神农氏不是很早就已经离开了流月城了吗,我们也失去了他对我们的庇护对吧?” “你很聪明,谢衣。”
抱着厚厚的宗卷和礼器,跟在沈夜身后,准备着这一届神农祭的谢衣,看着同样穿着厚重礼服,本身就像是一个华丽的奉献给神明的器具一样,沈夜就那样背对着他,优雅而低沉地说道。
“本族只是需要一个信仰,而选择了神农而已。”
“本座信仰神农,可已经不希冀他对族民的拯救,若只是期盼神的恩赐,我族只有灭亡的命运,谢衣你要好好记住。” “只是在这个空旷寒冷的流月城,人总是需要一些坚持自己的东西。”
初七看着面前的医生,用那层带着朦胧绿光的手触到了自己,从他身上初七感受到了曾经在大祭司神殿经常感受到的气息,他当初本以为这只是神殿肃穆的环境给自己带来的幻觉,说来在流月城大大小小的神殿里,他的确从师尊所在的大祭司神殿体味的最深。 【即使是这样的信仰,依然会拥有所谓的神力吗?】
“灵力的修习可能会因为根基的受损而失去,而神力只会因对神的信仰的消失而失去。”初七听到乐游耳对他平静地解说到。 “那个叫沈夜的男人并没有失去他的信仰。” “否则你以为凭他那副残破的身体,又失去了灵力,怎么能撑到现在?” ==============================================================================
“师尊,你怪神农氏吗?请原谅弟子的不敬……弟子只是有些在意……” “比起神农,本座更厌憎族民的命运而已。” “……那师尊你为什么还次次都要事必躬亲地忙碌这些没有作用的祭祀呢?” “因为族民需要如此。” 大祭司一职,本身就是这场祭典上最华丽的礼器。
何其讽刺……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告诉初七,沈夜身上居然还有神力的存在。 可他现在,万般感激。 ============================================================
沈夜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他倒没有因为被突然留在屋子里有什么不适,说来在大祭司神殿的日子里,反而是这样一个人坐在大殿里处理事宜的情况更多,直到收了谢衣做弟子后,那个神殿才热闹了些。用手按在自己腹腔的位置上,沈夜感受着受神血焚烧痛苦的内脏。
说实话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感到迷茫,换谁一睁眼被告知时间已经过去了100多年,周围全变了个透不会不迷惑的。再没有什么流月城的责任,失去了几乎所有在意的人,身边跟着一个古古怪怪长得像谢衣的男人,没有了目标,灵力也几乎全部失去,沈夜整个人都失去了前进的力量一样。
他现在的情况很艰难,沈夜自己知道, 可他没有了目标,他不知道怎么做。
或许他应该询问一下那个叫初七的人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他却很难相信对方,这是他长期养成的习惯,即使这个人据说是自己徒弟留给自身唯一的东西,而对方至今为止对他的善意沈夜也都看在眼里。 可他还是很难相信这个男人,因为他诡异的态度。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在意着他是不是睡得不舒服,在意着他是否不舒适,在意着他的病情,在意着他穿的衣服,在意着他的住宿,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为他寻求救助。 从来没有人,即使是当年的谢衣,也没做到这个地步。
沈夜不止见过一次谢衣像来自天上的太阳神鸟,将自己的光热撒给烈山部的族民,也带给自己那份光与热。 而初七,似乎却是将自己全部的光与热都献给了他。
那种诡异得让沈夜不适的热切和关心,那种对方害怕自己消失的心情。那种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照料自己,即使沈夜后来暗中表示出自己不会离开的意思,仍然像看着一个五光十色的泡沫,没有表现出来的患得患失,都会让沈夜对初七的善意产生一些零碎的触动。 就是这样偶尔小小的回应,都会让对方整个心情都好了起来。沈夜不是傻子,他除了有些感动外,也不能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这个“偃甲”怎么只会是这样简单的关系。
“你在看什么,初七。” “主人,属下没有看什么。”
你一直在暗中看着本座。
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包含的太多太多,沈夜不是个瞎子,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他很好奇如果这个叫初七的男人一直如他所说跟在自己身边,以前的那个自己居然会没有察觉?他居然默认这样一个人跟在自己身旁如此之久,真是让沈夜好奇不已。 总不至于一百年后的自己反而成了个视而不见的瞎子吧。
自他继任大祭司以来,暗中这样窥伺他的目光就从未少过,甚至从童年开始,作为前任紫微大祭司的儿子,他就很难在身边找到几然纯粹的目光了,而谢衣当年与他的第一次碰面,才让他印象如此深刻。
这会是自己的弟子,或许也会是流月城下一任的紫微祭司。 沈夜在接受了谢衣后便下了这个决定,而谢衣也没让他失望,无时无刻不让他为自己的决定自豪。在谢衣学会了一个新的法术时,在他制造出第一个偃甲鸟赠与自己时,在他拿着自己作为礼物打造的武器与他人比试取胜时,所有的一点一滴,沈夜全部记得清清楚楚。
他几乎参与了自己这个弟子10多年的生活。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主人,谢衣在100多年前就死了。】
死了? 沈夜静静地坐在房间,空旷安静的氛围让人的思维也跟着天马行空,正因如此沈夜其实很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思考,突然体内神火的灼烧让沈夜有些难耐地低喘了一下,失去强大灵力的压制,他体内神血的平衡其实已经开始腐蚀他的筋骨,这几天不时发作的暗隐的痛苦,都让他产生一种又回到当年自己和小曦被关入柜木的那个雨夜,也是这样被灼烧四肢,恨不得把一切消散在那片炙热里,毁掉所有能感知器官的感觉。
而就是这种反弹百倍的痛苦,在前几天自身再也压制不住神血发作的时候,让他做出了那般耻辱的事情。
像是融入了这片黑暗的环境,空气中只能隐约听到沈夜压抑的呼吸,时间渐渐流逝,而沈夜也没在意这种变化,甚至没有在意为什么这几日形影不离的初七居然消失了这么久,其实对他而言,就算这个长得像谢衣的人抛下他离去也无所谓,毕竟带着自己这么个累赘,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 沈夜在痛苦和理智中理清了这几日和初七的相处,越发确定对方不会只是个无知无感的活傀儡亦或偃甲,因为那双眼睛实在太过复杂。即使是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当初的“一”,曾经的华月,面对他时也不曾如此。 华月对他似乎有着那么多难以诉说的隐衷,可他并不知晓,也无从猜测。 而初七,他更是完全看不透这个陪在身边的人。
这世上从来没什么不会改变的事物,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太久。 就连他一醒来,也发现什么都不是了一般。
沈夜看着推开房门,莫名带着一脸疲惫回来的初七,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热气腾腾的东西,用尚且僵硬的微笑生硬地对他打了个招呼。 “主人,我回来了。”
初七看着这几日从来不会对他的行为有太大反应的沈夜,对着他疏离有礼,却毕竟是一个笑容地回应了他。 “你回来了。”
有什么毕竟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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