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瞳沈]重生 by 长安少年沈京饼

寂静之间的路，他很熟悉。

瞳吃力的踏着石阶，一边施法将到旁的灰尘悄悄拂去。他的双腿溃烂、早已切除，取而代之的是两具偃甲。精通术法的他，本可以使用其它方式前来的。

但是他仍是用双脚，一级一级的爬上石阶。
这是一种近乎信仰的心理作用使然。苦行般的旅程，以示虔诚。


寂静之间有矩木核心，乃神血所在。昔年老城主为了医治独女沧溟，曾将她封入矩木之内十数年，直至大祭司沈夜以身相舍，沧溟城主才得以出那寂静牢笼，重回流月城权力中心。

此后，大祭司再也不能于白昼出现。虽然大祭司之强大与精明能干，加上曾经有恩于城主，现今地位能与城主平起平坐──但是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以致于关于他的流言层出不穷。

有人说，大祭司每到夜晚便必须从回矩木、代替沧溟城主承受神血烧灼之苦。
有人说，大祭司的血液遭到诅咒，永世冰冷，且再也见不得阳光。
有人说，大祭司其实身怀重病，必须长时间躺在床上修行，故白昼不得出门。


这些都是流言。瞳心想。好险有些版本，没有传进阿夜的耳里。


他持续的走着。




好不容易走上了最顶端，瞳轻轻的拭去头上的一滴汗，踏进了矩木核心所在。
寂静之间门口有着咒禁，解开的方法只有他七杀祭司，与城主大人知道。
那里藏着阿夜的秘密。真正的，秘密。


矩木因神农之血而茁壮、巨大，枝芽包围了整个石制平台，使得这个空间成了一个隐密的场所。阳光从枝芽间洒下，照亮了这个巨大的空间。

他瞇着眼，看着夕阳下照耀着的一尊石像。

那是尊男子的石像，周身缠绕着矩木的枝芽，像是生在其中一般。石像之精美，言语难以形容。栩栩如生的面容、闭着的双眼、挺拔的身形、精致的五官……无可否认，石像所雕之人当真是位美男子。

他靠近石像，近得彷佛能听见石像的呼吸声，凑在脸边。


瞳总是会提早来到此。一来是因为腿脚不便，二来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细细的看着 “他”的脸。
那是无论如何改造人傀儡，都无法造出的完美脸庞。瞳大概知道原因。

因为神态这种东西，是无论如何都造不出来的。孤高冷傲如天上圆月，独一无二，为他独尊。



太阳快要完全落下了，寂静之间的光线逐渐转暗。今天十五，一轮明月很快的就会高挂于天。


时间到了。瞳悄悄的叹息了一声，犹豫了半晌，轻轻的吻了一下 “他”的脸颊。
他没有勇气吻别的地方，譬如那勾起形状完美的唇。



寂静之间完全没有光线的那一刻，瞳一把摘下他的眼罩。
刺眼的红光一闪，伴随而来是耀眼的翠绿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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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大祭司沈夜十八岁。还是少年形貌的他，身着普通的绿白相间的祭司袍，闯进了七杀祭司的实验间。


‘瞳，我想请你，救救沧溟。’
瞳放下手边书简，看着他。

‘阿夜，你明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爹爹说过了，除了神血烧灼，就只剩这个办法。’年少的沈夜焦急的说到。

接着，他跪了下来。
‘求求你，用瞳术引矩木之力把我封印！这样我就能代替沧溟承受那病！’
‘我不能答应，你是大祭司之子──’

年轻气盛的沈夜立刻靠近，往瞳的脸颊就是一口亲上去。瞳没料到这一举，当下施展术法退出一丈之外。

‘……这是做什么？’
‘爹说，你不会拒绝这个。’沈夜说到，声音有些急促。方才的举动，纵使胆大如沈夜，仍是让他面红耳赤。


紫微尊上大人，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竟能为了效忠城主而出卖自己儿子，当真…..好狠的心。


‘我不晓得你误会了什么。’瞳不打算解辩。他晓得这孩子的脾气，他辩不过他。’但是既是紫微尊上大人的暗示，那么属下便不能不从。’
‘这是我的要求，与父亲大人无关。’沈夜咬牙说道。若是再无解决之法，他的父亲便要将他的亲妹妹小曦送进矩木、以分担沧溟的痛苦。小曦还那么小，以她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负荷──无论如何，这都必须由他自己来担！


‘……瞳术效力极度不稳，你可知这风险有多大？’
‘我认为与使用神血之力一样，都是危险异常。’沈夜眼见对方松口，便快速的回答到。’但是……我受得住。’


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要你的真心话。这是以朋友的身分问的。’

瞳曾经听闻，沈夜相当倾慕沧溟少城主。情与爱乃少年心性，但是不该因为男女情爱而牺牲未来。若是听到这个回答……他便会回绝帮忙。


沈夜楞了一下。 ‘朋…....友？’

‘是。’
‘这个……我是综观大局考虑的。其实爹说了，他打算让小曦进矩木……’

瞳惊讶了一下。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但我觉得，原因不是因为别人，而是我认为我可以，而且我知道怎么做。’沈夜的语气忽然转为坚定。一双深沈的眸子里头，似乎有着整片的夜空。

那里头无限宽广，有光芒也有黑暗。


瞳那一瞬间竟看得有点失神。

……罢了，那便赌一把。成功率估计……六成吧。
他不是会花时间犹豫之人。

瞳站了起来。

‘走吧。’
‘咦，你答应了？’
‘趁我还没回心转意，随我到寂静之间。’瞳看着他。 ‘若我猜得不错，你是秘密行动，紫微尊上还不知你来求我，对吧？’

沈夜愣了一下，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
‘那就动作快。若我猜得不错，小曦进矩木之事大约就在今晚，最慢不过明晚。否则你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找我。’
‘瞳你果然看事情都十拿九稳啊……’沈夜搔了搔头。

‘走不走？’
‘当然走。但其实，我还有个问题……’
‘问吧。’
‘你当真，喜欢男孩子？’沈夜好奇的问到。脸上又多了几分赤红。

瞳瞪了他一眼。 ‘走了。’



情爱之事，轮不到我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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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妖瞳之术，催发矩木之力，将封印中人重新解放于世间──

每晚，孤高的夜总是在璀璨的光芒之中苏醒。

那一瞬间的生命重现于世的美好，让瞳深深的爱上这项任务。
再辛苦，他也愿意为了 “他”──沈夜，用上他本不愿用的瞳术。


翠绿光芒缠绕成繁复的法阵、石像的肌理开始于法阵中溶解，化为活人的肌肤。藤蔓纷纷散开，还给予双脚自由。

每一晚，流月城大祭司都会在这之中重生。这就是大祭司身上唯一的秘密：他以白日之时为代价，成为沧溟疫病的羔戮，还半日的时间于神血。


重生之人──沈夜缓缓的睁开眼睛，瞳已经跪下，双手奉上一套墨黑长袍。
他全身赤裸，肤若新生之儿，但是肌肉却线条分明、优美挺拔。

瞳没敢抬起头。

“瞳。”
华丽且低沈的嗓音，说明了他已是个成年男子，而非当日之少年。

“属下在。”

沈夜接过长袍，缓缓的穿上。








“你是不是每天都偷亲本座？”

瞳的手指抖了一下。他猛然抬起头来，脸上有着凝重。

“阿夜，被封印时你有感觉？为何不早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被封时若是闭锁五感则无苦无痛，但若有感觉的话便是术法出了问题，他该承受多大心理上的痛苦？

“关心则乱。瞳，本座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沈夜似笑非笑的理着衣带，看着他。

瞳这才知道，上当了。

“……”
“你，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属下……像大祭司大人致上最深的歉意。”这不是他惯用讲话的方式。所以听起来呆板无比，还毫无诚意。


沈夜蹲了下去，捧起了他的脸。然后又是毫不犹豫的亲了一口。没什么情调还很笨拙的亲法。


“起来吧。”
瞳皱起眉头。 “阿夜，你明知到我把你当朋友。”
“那你偷亲本座是个什么意思？”
“小孩子别问太多。”

“我俩相差不过数十岁。算起来也算是同备份。”如此别扭，本座怎会看上这样的人？

沈夜看着他，不耐烦的说道。 “本座还要去跟沧溟交接换班，时间其实也不多。说。你是什么意思？”

瞳看着他。他缓缓的，试探性的说道： “阿夜，你不觉得冒犯？”



这实在不是人赃俱获、投案伏法的态度。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对话的两人都有点意思了。
可叹活了百年，这两人仍是不晓得该如何表达情感。


沈夜已经理好了衣袍，走向了寂静之间的出口。
“我这百年来，每天一睁眼就是看到你。忽然有一天，本座觉得你其实…….真的挺好。挺好。” 他没有回头，但是耳跟却整个红了。


瞳觉得他彷佛有点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那原本只是个试探性的问题，嗯……却没想到自己当真做了。一切来的这么快。


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当真令人着急。瞳实在不知该做什么，沈夜也一样。

但是这种事，其实不需他人教导。


所以沈夜笨拙的响应了。
“明日，本座给你一个时辰。”



那一瞬间，瞳彷佛觉得心中有什么裂开了，像是那优昙花在夜中忽然一绽，瞬间散发出醉人的芳香。


他先开窍了。
“……那属下便回去拟稿。”
“嗯？……拟什么稿？”为什么要拟稿。
“一切阿夜你想问我的问题，的答案。”瞳巧妙的回答道。

“喔？……那本座就期待着了。”沈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
看来他没懂。


瞳忽然期待起来，沈夜看见生平第一封情书时，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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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