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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mxiao8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39:46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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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mxiao8 发表于 Jan 10, 2014 16:41:43 GMT 8
逐月
一、
谢衣一回到寝室,便看到叶海正大刺刺地坐在他的床上捧着他的本本,听到开门声只抬头瞄了他一眼,懒洋洋招呼道:“回来了~”
“你电脑还没修好?”谢衣顺手扯掉网线,果然立刻传来一声惨叫。
“啊啊啊你这样是要害我们团灭的节奏啊!!!”
谢衣不理会他,爬上床抢回自己的本本,关闭游戏检查了一下有没有中病毒,然后坐到书桌前熟练地打开设计图稿浏览起来,“我今天要赶设计,你要玩的话去隔壁借电脑吧。”
叶海麻溜儿地蹿下床,搬个小椅子坐在谢衣旁边,“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你一向是最后一天搞定的……”
之后的话被谢衣轻飘飘瞪过来的一眼噎得咽了回去,叶海缩了缩脖子,别看他这个室友在外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对他可从来不客气。
“明天我约了面试。至于后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谢衣一想起明天的面试就忍不住头疼,“还不都是你把实验室炸了害我们赤字,不然我也不用去找这种虽然薪水高却还要面试的麻烦兼职。”
谢衣说话是惯来的不急不缓,听不出喜怒,叶海却仿佛能感受到一波波怨气向自己袭来,不由得往后挪了挪椅子,哈哈哈笑了几声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听说今天又有人堵住你告白了。没想到上次系花在你这儿折戟之后还会有勇士前来送死啊。”
谢衣闻听此言头更疼了,“你别提了,上回拒绝了离珠之后不知哪儿传出的谣言说我是个gay,这回来的是个学弟。”
“啊哈!”叶海居然露出喜闻乐见的神情,忙又凑近了几分,“那个乐小公子终于抱着必死的决心上了?”
“我对无异来说只是良师益友……”谢衣推开几乎凑到肩膀上的脑袋,往门口一指道:“去,给我把网线接上。”
叶海被使唤也没有像过去一样抱怨,麻溜儿地接上网线又赶紧坐回来。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损友的八卦上,一副标准狗仔队的嘴脸,“我看那个乐小公子对你绝对有意思,你这次的工作就是他给介绍的吧。那条件多高啊,连我这种人才都听而却步了,什么‘要求知书达理文武双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流氓入得东床……’咳,最后这句没有。而且他不是说了,他插班去读高中再考来X大都是为了你啊,多感天动地矢志不渝的感情啊……”
叶海一个人BALABALA,没发现谢衣的注意力早就投注到电脑显示屏上去了。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高天孤月,遥不可及,如冰如霜等等等等,可你不是单恋吗?人哪,还是要善于发现身边的幸福……”
谢衣阴着脸转过身,“叶海啊,别忘了你还欠我十斤乌金、二十两连金泥、 五十根毕方翎,要不现在就折现还给我吧。”
“别别别,我现在连番茄炒蛋都吃不起了。”叶海立刻识相地闭嘴。
谢衣脾气虽好,可人都是有死穴的,譬如一提及这位高天孤月,谢衣总是不介意背上重色轻友的骂名,往叶海肋下插两刀。所以时至今日,叶海依旧对那位能让谢衣单恋的对象知之寥寥。
说起结识谢衣,那可真是一段快乐并着心酸的历史。
当初叶海以全市最高的分数考入了X大机械工程学院,本以为凭着自己天才的头脑和每天早上都会被自己帅醒的容貌肯定会有无数鲜花儿投怀送抱。新生报到时他特地穿上了新买的李维斯牛仔裤,摆一个自认迷人的POSE等着搭讪。有人拍他肩膀时,他在心里想着来了来了忙转过头去,却见立于他左侧的是个俊朗夺人的青年。正想着莫非我的魅力已经大到男女通杀了?就听那人用着不急不缓的调子,微笑着告诉他:“同学,你拉链没拉好。”
叶海一瞬间有种泪奔到厕所的冲动。
总之,他和谢衣就这么认识了,还分到了一个班一个寝室。他也实现了无数鲜花儿争相恐后来找他的梦想,不过都是请他帮忙递情书的。他常常看着谢衣挂着歉意的笑容回绝女生的邀请,在心底流泪咆哮:既生瑜,何生亮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谢衣的确是个天才,和他一起作业完成速度那就像是搭了神舟五号,别人苦逼做了俩月的课题他们在一起捣鼓只需要两天,因此多了不少时间去胡闹。他们向老师借了实验室,集资买材料,搞发明,光卖专利就赚了一大笔,而他们两个也渐渐小有名声。不过每每提起他们叶海的名字总是在谢衣后面的,这一点他也没有不甘心。
过完暑假升入大三,一开学叶海就敏锐地发觉到谢衣变了。他回绝女生的时候不再是找那些干巴巴的理由,而一律换成“我有喜欢的人了”,说这句话时嘴角含笑,双目熠熠闪光,帅得没天理,由不得人不信。
叶海当即决定为了损友的幸福,更为了他自己的幸福,他要严刑逼供!可谢衣口风甚严,他问了一年多愣是没问出个一星半点来,直到他们大四那年乐无异入学。
乐无异是G市四大财团之一乐氏的小公子,从小接受的都是家族重金聘请全世界知名学者授课,从没上过学。不知怎么成了谢衣的狂热粉丝,死活要来X大与偶像零距离接触。难得的是,这含着银勺出生的孩子居然没有半分骄矜之气,除了只知节约怎么写却不知怎么做以外,天天教室门口候着给谢衣拎包,而听说了谢衣有喜欢的人之后更是巴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跟踪调查。谢衣被这一内一外两只弄得不堪其扰,只得承认自己目前还是单恋,对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这下更激起了两只的好奇心。谢衣是什么人啊,在叶海眼里那是横在他桃花朵朵开之路上不可撼动的一块巨石,在乐无异心里更是天上地下仅有的男神!这样的人居然单恋一个人快两年,连告白都不敢,简直是世界七大不可思议。
二、
其实所谓面试就是走个过场,因为面试官是乐无异的大哥,乐氏财团的继承人,人送绰号狼王的安尼瓦尔。这安尼瓦尔是个实打实的弟控,天上地下唯弟独尊,弟弟既然如此崇拜谢衣他肯定也是一百八十分的满意。
说到乐氏,最初是以食品发家,到现在俨然已经可以垄断G市的食品市场,位列G市四大财团之一。这一代的乐老爷娶了个泼辣的外国姑娘,从此成了个妻奴。据说乐夫人生产前已将孩子名字取好,男孩的话就叫乐安尼,女孩的话就叫乐安妮,乐老爷都不敢说个不字。还是安尼长大之后觉着自己名字丢脸,死求活求母亲大人,正赶上母亲怀二胎,于是一家三口商量之下做出个决定,让安尼跟母姓更名安尼瓦尔,而再出世的孩子才跟乐老爷的姓叫乐无异。
每每想及此段血泪史,再看看父亲一副李莲英伺候慈禧的嘴脸跟着母亲转东转西,安尼瓦尔就无比感谢他的弟弟。多亏了乐无异的出生让他摆脱了乐安尼这个丢脸到死和他一身肌肉如此违和的名字。
收回思绪,安尼瓦尔咳嗽了一声道:“那么谢先生,请先看一下这份协议。”
谢衣接过,一目十行看过之后微微蹙了下眉,“伴学?”
“咳,不错,放到古代的说法就是伴读,其实就是陪着听听课很轻松的,以谢先生的人品学识绝对能胜任!”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衣觉得安尼瓦尔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狼看到了肉骨头……他是来参加招聘的吧?他不是来接受推销的吧?
谢衣提笔签了字,将协议向前一推,微笑道:“狼王不必多说了,这样的高薪就算辛苦点也是值的,更何况只是伴学。”
安尼瓦尔激动地站起身,紧紧握住谢衣两只手,充分展现了血统里属于外国人的那份热情,“那么谢先生,今后请多多指教了!”
“额……”
安尼瓦尔提高嗓门唤进秘书,大手一挥道:“备车,我这就带谢先生去别墅!”
“等等!”对这热情有些招架不住,“请问别墅是?”
“哦,那座别墅在市郊的疗养村,是夏家的产业,我们在那儿都有房产,所以从很久以前就是集合到那里共同学习。”
“那‘我们’是指?”等等,那份协议明显没写清楚啊!
“啊,瞧我这记性,又忘了交代清楚了。”安尼瓦尔一拍额头,“是沈氏、沧氏、夏氏、乐氏四家的继承人还有百草医院院长的养子。额……除了我之外的人身体都不大好,所以,我……”
谢衣了然地点点头,“我懂。”就是保父吧。难怪这么热情,估计巴不得找个人和他一起伺候那些少爷小姐。
谢衣长这么大,除了这次叶海炸了实验室连坐到他以外从没缺过钱,但他也看不惯那些富豪一掷千金的作风。无异那孩子只是对钱数没有意识,却也不是喜欢乱花炫富的人。但如今安尼瓦尔口中这些,集合了G市四大财团与大医院院长的儿子,无一不是顶顶的富二代,难免骄矜任性些。
想到这里,谢衣在心里叹了口气。世上哪有好挣的钞票呢,就算是一群王子公主病患者,他也自信能应付得过来,更何况还有……
谢衣满含欣慰地看了一旁的安尼瓦尔一眼。
车子飞驰了约有一个钟头,道上车流渐渐稀少,最后驰入了一片别墅区。谢衣看着那可媲美欧洲城堡式的建筑风格,以及每栋别墅自带的超大花园,不由感叹着不愧是有钱人的消遣。
车子停下,谢衣跟着安尼瓦尔走进一个有着蔷薇篱笆的花园。他不懂园林,只是觉得这间花园瞧上去典雅极了。喝下午茶的小亭子,还未结果的葡萄架,层层花木后若隐若现的白色别墅,鹅卵石铺就的花园小道,以及绿荫草地上偶尔跑过的小兔子,无一不让人身心舒畅。
别墅里隐隐传来箜篌乐声,在他二人推门而入的一刻戛然而止。大厅中央一圈儿巨大的环形沙发上坐了几个人,听到开门声目光齐刷刷地射来。
“哦哦~这就是小乐乐说的那个知书达理文武双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流氓的新世纪标准男神吗,安尼?”
“不要那么叫我……”安尼瓦尔无力道,侧身介绍谢衣,“总之是按你们的要求找了个长得好气质佳身娇体柔易扑倒的……话说我一直想问最后那要求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是小曦啊,她是让你给她找兔子。”
“……”
无视了一旁进入石化状态的安尼瓦尔,最先发话的女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步伐轻盈地飘到谢衣面前。
“哟,小哥儿你长得真俊,有没有男朋友啊?”
“……沧溟小姐你说错台词了……”一个穿着厚厚羊毛衫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在众人陷入沉寂的时候勇敢说出了心声。
“小夏乖,去玩你的积木吧。”沧溟挥挥纤手。
谢衣有些惊讶,眼前的女子该是沧氏大小姐沧溟,却和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沧溟浑身上下透着高贵典雅的气息,宛若女神般夺人眼目,偏却穿着一身暴露得连吧台女都自愧弗如的装束。
谢衣退开一步,勾动唇角温润一笑,“在下谢衣,受雇来陪几位学习。”
沧溟眼睛一亮,伸手拉住谢衣,“这小哥儿对我胃口,来来来,会不会打桥牌?”
羊毛衫少年轻咳一声背过身去,自顾自摆弄起了一个建筑模型,而坐在他对面的白发男子则是淡定地伸手洗起了牌。
“安尼,别石化了来打牌。华月你继续弹你的箜篌吧,很好听哦~”
谢衣在沙发上坐下,看看发到手里的牌,又看了看身边握着牌紧张地看着他的三个小伙伴,轻轻垂下眼,不疾不徐叫牌道:“黑桃。”
伴学?很好。
三、
虽说桥牌是无声的战争,然而四人在不泄露牌情的前提下还是进行了不少交流,也让谢衣很快摸清了状况。
沧溟家是搞服装的,每每开发出新款女装都是由沧溟先试穿,如今她身上这一套儿便是沧氏推出的今夏主打。
坐在谢衣对面的白发队友叫瞳,是百草医院院长的养子,一个医学狂人,年纪轻轻已是外科主任,不过据说身子一直不好,才会和这些病友凑成一局。
那个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还穿着厚厚羊毛衫的少年叫夏夷则,是夏家的三少爷,这些人里最年幼的。本来夏家老爷看着沈氏沧氏的继承人都是病秧子,正得意于自己俩儿子身强体壮时,老天爷就给了他这么当头一棒。夷则小少爷因为体质太弱,从小孤僻喜静,夏老爷怕他憋成自闭症,只好厚着脸皮也把他送入了这个病友组。
至于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沈家大少,沧溟给出的解释是,“阿夜不喜欢打牌,所以总翘课。其实我看是他牌技太烂了不好意思,嘻嘻,别看他那个样子脸皮儿可薄着呢。”
本来一直在旁边安静弹着箜篌的华月听到这句话停下了手,“阿夜只是太忙了。”
“是是是,又有差不多半年没看到他了,这次他什么时候回国?”
华月静了片刻,却听瞳用他那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今早就回了吧,他有call我。”
“为什么只call你?”
瞳看了沧溟一眼,淡定地扯下她手上握的最后一张牌,“……我和谢衣又赢了。”
谢衣从始至终笑得如春风化雨。
沧溟愣了一下,片刻又释然地勾了勾唇角,身子向后一倒,“算了,不玩了,我和安尼根本是绝缘的。”她轻拍了一下沙发后面的夏夷则,“小夏,你要不要来?”
夏夷则一个手抖,辛苦做了半天的建筑模型轰然坍塌。他黑着脸站起身,浑身散发着冷气地冲进了房间。
“唉,小夏生气了。”沧溟叹了口气,伸手拾起一本时装杂志,翻了几页又看向谢衣,“对了小谢,有没有兴趣做模特?我那儿有几件新设计的男装你穿上绝对好看。”
“有机会吧。”谢衣轻飘飘带过。
阳光透过雕花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沧溟翻书的声音偶有响起;瞳带着耳机抱臂坐在电脑前,偶尔和网络彼端的人说上两句话;安尼瓦尔同谢衣讨论着高端机械对食品生产的助益;华月的箜篌声静静流泻。
日光的影子一寸寸偏移,不知不觉竟过了正午。在这仿佛凝定了的静好中,连时光的流动都变得轻忽。
最后打破静谧的是突然从房间里冲出的夏夷则,他手里捧着一个玻璃鱼缸,直接冲到沧溟面前,“我的金鱼怎么死了?”
沧溟扇动着长睫毛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瞳伸手过来,“我看看。”只瞧了一眼,还给夏夷则道:“撑死的。”
安尼瓦尔突然想起什么般一拍手掌心,“上回我弟弟来这里找你你不在,他好心帮你喂了一次金鱼。”
夏夷则刚有霁色的俊脸当即又笼上一层乌云,他想若是沈夜在这里,肯定会说:原来你们都恨我!
晚上回到寝室,叶海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叼着牛肉干,依然捧着谢衣的本本,含混地道一声:“回来了~我留了热水,你可以冲个澡。”
他坐起身,却见谢衣穿着不知哪里买的米白色风衣,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比起平日见惯了的学生模样来更多了几分英气,丝毫不见打工归来的疲态。叶海嘴里的牛肉干一时没叼住,瞠目结舌了半晌才问:“你是去做的什么兼职啊?莫非……”
他正欲做痛哭流涕状大呼挚友我对不起你啊,谢衣已脱了风衣爬上他的床,看着屏幕中因为发呆被群殴得就剩一丝血线的小人儿,十分好心地伸手帮他加满了血。叶海这才回过神来,以雷霆之速解决掉趁火打劫的一群人之后关了游戏,惊疑不定地看着谢衣,“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呵,超大洋房常年空调控温,包午晚饭专车接送,你说这工作好不好?”
“这么好!?”叶海一咕噜坐正了身子,“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都做了什么工作啊?”
“唔,我想想……陪打桥牌陪唠嗑,帮忙试衣服,帮忙准备晚餐……”
“等等等等!帮忙准备晚餐?你!?”
“我只是负责翻菜谱。”谢衣不太满意叶海的反应,不就是上次泡面没泡好,至于这么置疑他的能力吗?
“那你那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沧小姐说我穿着简直就是移动广告牌的效应,要我帮她推广一下客户。”
叶海在内心咬着小手绢儿,“真好,真羡慕,呜呜呜……”
谢衣跳下叶海的床铺,打开洗漱间的门进去之后又探了半个头出来,“对了,我今明两天都不用电脑,你随意。”
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面里映出的褪去了书卷气,显得愈发成熟的自己,谢衣笑了笑。果然是专业人士,出手就是不一样,倒省去了他明天做个什么发型的忧郁。
伸手在上衣夹层里摸出一张门票,看着上面倚在黑色三角钢琴旁的剪影,谢衣觉得只是这么看着这个影子,仿佛都能听见胸腔里血液加速流动的声音。他把那张票贴在心口,欢快地踮起脚尖儿转了一圈儿。
Oh Lucky~
他本以为叶海那么一炸,这张票他是绝对拿不到手了。日前好不容易辗转求得特等席,却突然手头拮据付不起钱,他当时想勒死叶海的心都有了。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这张票给他留下了,拜那群寂寞大少所赐,他终于在开演的前一天将这张票搞到了手。
实在,实在是太幸福了~
谢衣在心里画起了波浪线,一想到明天他又能近距离看到那个人,就有种原地转体三周半再做一个后空翻的冲动。
叶海在洗手间外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手敲门,“兄弟,我内急!”
四、
舒缓的钢琴声缓缓流荡,空气中碰撞的音符摩擦出悠远安和的意象,仿佛一汪静水深流,洗去浮世喧嚣,心上微尘。
浅碧色落地窗纱随着晚风浮动,少女怀抱着玩偶兔子,小小的身躯陷在淡黄色的被褥间,似乎睡得正熟。
一曲弹完,尾声渐渐消散,钢琴凳上的黑衣青年起身来到床畔,微弯下身替少女拨开随着呼吸起伏的额发,而后走到窗边轻轻关上窗扇。
退出少女的卧房后,青年对着一直候在门外的女子轻声交代道:“小曦若又做噩梦了就放这首曲子,如果醒来就告诉她我今天会回来得很晚,叫她不用等我。”
“是。”女子恭敬应道,将臂弯间挂了许久的外套递过去,“少爷不吃过晚饭再走?”
“来不及了,今天为了哄小曦将彩排都推了,我得快点过去。”
“少爷慢走,路上小心。”
刚从电梯里出来便见到一辆黑色宾利车停在面前,沈夜走过去拉开后车门坐入。司机位子上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边挂档边道:“东西都放在你脚边的袋子里,需不需要我飙车过去啊?”
“请安全行驶。”沈夜淡淡回道,拾起脚边的纸袋打开。
谢衣几乎是从出租车里飞奔而出的。
今天他本想早些离开,却被沧溟硬拉着试新款男装试了两个多钟头。好不容易沧溟放过他了,夏夷则小少爷又不知抽什么风儿居然摸出副牌提议打斗地主,输的不要钱不要物就是要一层层地穿衣服。谢衣看着小少爷那仿佛生来就长身上的羊毛衫和沧溟永远和没穿差不多的夏装,觉得这起点不太公平。可小少爷自己却不介意,二话不说洗起了牌,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谢衣却仿佛能感受到他熊熊的斗志。
事实证明夏小公子就是天生的地主手,当沧溟和谢衣都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时他还是那一身羊毛衫。最后沧溟小姐闷了一身汗实在受不住了冲到二楼去洗澡,谢衣隐约看到夏小公子的唇角向上勾了勾。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继叶海之后又一次被无辜连坐了。
一整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巴不得立刻就跑到音乐厅外候着入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如此痴迷,十九岁那年的夏天,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契机,他在书店听到了他的钢琴曲。前奏是沉郁中带着点缠绵的旋律,在某一个瞬间突转高亢,清澈悠扬的表皮下又似乎藏着一缕挥之不去的淡愁。
谢衣幼时曾学过一段时间的二胡,上了高中后还拉过手风琴,就是没有一样坚持到底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喜爱音乐。那首钢琴曲几乎在瞬间便俘获了他,他买了那盘CD,看着CD封面上那一轮皎洁的孤月,凌厉的签名体仿佛能刺破月光直达人眼底。
那张CD的名字叫逐月。
简素雅致的设计,翻到背面演奏者的介绍时,竞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夜光。
夜光,夜之光……
他在唇齿间喃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尝到了化开的温柔。
那段时间正赶上夜光从国外回来,走在音像店里总能听到一些女生的议论。
据说他二十岁出道,凭借着出色的外表和琴技获得了第一波赞誉,后来却突然被爆出演奏风格与四年前去世的钢琴天使流月相似,曾一度销声匿迹。
再之后三年,他却突然在维也纳一鸣惊人,演奏技巧比及三年前更加成熟,融合了流月的轻柔与属于他自己的刚毅,赫然成为钢琴界的新宠儿。但他到底年轻,总免不了被一些人诟病,对此他没有做出过一句还击,甚至除了音乐上的讯息,他的身世绯闻等等也一概不曾有人知。就像那高天孤月,独自俯瞰红尘万千喧扰,用他独特的温度感染着世人,而本身却不沾染一抹尘埃。
这次回国办演奏会他也没有大肆宣传,只有那些一直关注着他的人才知道,但因为他俊逸的外表还是引得不少怀春少女议论纷纷。
谢衣最后还是去买了张门票,算不得多好的位子。反正他只是去听他的音乐,又不像那些追星族一般是想与偶像近距离接触。
可是当整间演奏厅暗下来,唯余一道白色灯光打在舞台中央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人身上时,谢衣感觉他正常跳动了十九年的心脏有了一刻的停滞。
那人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打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从鼻梁到下颌的曲线精致到完美,淡色的唇微微抿着。谢衣从没这么感谢过自己2.0的视力,他看见那人呼了一口气,半阖上眼,轻抬皓腕……
噔——
世界在刹那静寂,又在下一个刹那响起震颤灵魂的乐声。谢衣不舍得眨一下眼,痴痴地看着那人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幻化出华美的乐章,仿若一场五光十色的梦……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美到令人窒息。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事,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那一日是七夕,谢衣仿佛听到了命运沿着轨迹倾轧而来的声音,铺天盖地,无法逃避。
五、
沈夜对G市有着独特的情怀。
他幼时身体不好,天气冷点儿就会生病,沈父见状便将他送到了四季常夏的南方。
那是个街道上栽莳了一棵棵棕榈木的小城,空气干净,生活悠闲,母亲没有公演的时候都会来陪着他。记忆里,他常坐在加高的钢琴凳上,跟着母亲手指的节奏敲击出一串串青稚的音符。
后来父亲将他接回了G市,与一群孩子一起住在夏氏新开发的疗养村。那里远离市区,种植了不计其数的珍稀花木,夏天郁郁葱葱,冬天有温泉雪景,更重要的是还有能一起笑闹的伙伴。小时候公主病长大了女王症的沧溟,寡言少语却很可靠的瞳,保父安尼瓦尔,以及后来加入的比他更怕冷的小少爷夷则与从小就很有做菜天赋的乐无异。那段时光很快乐,可他终究还是感觉少了什么。
沧溟爱画画,安尼爱健身,瞳爱解刨,无异爱做菜,夷则小少爷爱堆积木。虽然大家都很喜欢听他弹琴,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就算后来父亲为他带来了华月,也没能填补上这种空虚。
再之后小曦出生了,母亲却在一场意外中丧生,留下他们第一次合力谱写未竟的曲谱。他想完成母亲的遗愿,让那支曲子被更多的人听到,于是他废寝忘食地练习弹琴,甚至练到胃出血被送进了医院。
可就算如此,仍然值得。
坐在车上看着飞驰而过的景色。入秋了,叶子开始发黄,很快一阵风吹过就会飘落。
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这里是他的根。所以就算在国外获得了怎样的荣誉,他还是会每年都回到G市办一场演奏会。若这世上真的存在灵魂,相信也只有这里会让他的母亲徘徊。
“喂,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前面的人突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沈夜仍然看着窗外,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嗯,没吃。”
“结束之后我来接你去吃饭吧。”
“……不必。”
“嘿,别这样子嘛。知道你嘴刁,我上次找到了一家餐厅,绝对合你口味,我已经定好位子了。”
“……”沈夜本就清冷的声音又沉了几分,“砺罂,我说过别替我做决定。”
“呦,好可怕。”砺罂故意抖了抖身子,呵呵呵笑了几声,不说话专心开车。
沈夜看了眼时间,演奏会是八点开始,而如今是七点二十分。交叉于膝上的十指不安地动了动,心里一瞬间生起叫砺罂飙车的想法,不过马上又他被按了回去。
还有二十分钟开演,谢衣急急奔向检票口,却不留神与一个同样步履匆匆的人撞上。这一下撞得不轻,二人都由于冲力坐倒在地。谢衣抬眼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蓬松的长卷发,他没多想急忙问道:“小姐你还好吗?”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扶正被撞歪的帽檐,站起身拍拍风衣下摆,“还好。”
这下换谢衣呆住了,因为传入他耳朵的分明是一把低沉磁性的男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递到他面前,那个动听的声音再度响起,“抱歉,刚才赶时间没看到你。”
“哦,不是,我也有错。”谢衣握住那只手站起身,还有点沉浸在那个声音中回不过神,眼睛不自觉地飘向对方。
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几乎看不清脸,蓬松柔软的卷发有几缕垂下肩头,一袭黑色风衣,下身穿着紧身牛仔裤,显得他整个人格外瘦长。这装扮,若不出声一时半会儿还真分不出是男是女。
“再见。”
那人似乎真的很急,留下这两个字便快步走开了。谢衣蓦地想起自己也是赶时间的,方才不知怎么了,竟隐约觉得那人很是熟悉,心脏的跳动开始不规律。
难道我是个声控?
他甩甩头准备赶紧入场,突然听到“喀拉”一声,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看是一部手机。
捡起那部手机,他一边跑一边翻看。
简约的黑色翻盖儿款,上面贴满了小兔子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式,连手机挂饰都是兔子玩偶,只有正中间贴着一张大头贴。大头贴上是一个带着兔耳的少女,抱着一个人的手臂笑得正开心。
似乎不像那个人风格……
谢衣将手机调成振动揣到口袋里,他不想失主打电话来的时候关机,更不想铃声干扰到这场演奏会。
音乐厅内,泠泠流丽的钢琴声仿如月光倾泻于大地。
谢衣坐在第一排,双手握成小拳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台上那个人,内心的弹幕一秒十刷。
好优雅,好帅气,不愧是我的男神!
手指真长啊,怎么能动作得这么漂亮?!
这首曲子真好听,男神沉醉于乐曲中的样子太迷人了!
头发今天依旧打理得很顺啊,黑亮黑亮的,咦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有一根毛立起来了?
………………
若是叫叶海或者乐无异看到谢衣此时的画风,估计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六、
演奏会结束后,刚走出音乐厅谢衣便感觉到了口袋中的振动,他这才想起还捡到过一部手机。接通之后对面响起那个百听不厌的男声,只是这一次话声中带了几分急切。
“你好打搅了,请问可否将我的手机还给我,我会付酬谢的。”
“嗯,你在哪儿?我这就给你送去。”谢衣暗想果然是那个人的,那么好听的声音,没想到居然是个萝莉兔子控。
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语速也恢复了沉稳,“不必麻烦了,还是我去取吧。”
“哦,那我在XX音乐厅门外等着。”
“多谢。”
挂掉电话没多久便见那人从音乐厅内走出,依然是黑色长风衣搭配牛仔裤和黑靴,夜风吹拂下长发飞扬,踏着音乐厅外闪烁流离的灯火走到他面前,明明步履匆忙,却偏偏给人一种安然徐行的错觉。
那人走到谢衣面前时有些气喘,帽檐下棱角分明的唇微张,在深秋凉夜里吐出一片溟濛雾气。这一次终于有时间仔细打量,谢衣越看越觉得他眼熟。
“谢谢。”接过谢衣递来的手机,翻开机盖,看到并没有未接来电或是短信,沈夜放心地将手机揣回风衣口袋里。抬头笑了笑正想对拾机不昧的好人再说些感谢的话,却见对方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了?”
沈夜伸出右手在谢衣眼前晃了晃,那只手却始料不及地被抓住。谢衣猛地靠近一步,几乎都快贴上来了,吓得沈夜赶忙抽手退后。
谢衣似乎愣了愣,恍惚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顿时脸像烧起来了一般,也幸亏是在夜里看不明显。他忙把手背过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大脑在此时乱成了一团浆糊,心跳声扑通扑通地,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听不到。最后他听见自己发出了蚊子哼哼一般的音量,“夜光,你是夜光……对不对?”
沈夜正惊疑不定,听到谢衣唤出夜光的名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又顺了顺假毛,确定自己的乔装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再度看向谢衣。
谢衣听不到回应的声音也不敢抬头。方才在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那人的脸,大脑当即轰隆一声宣告死机,接下来干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到那只白皙的手在眼前晃的时候,本能地抓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完蛋了,他会不会把我当成痴汉啊!!!
而此时沈夜心中在想的却是:打扮成这样儿都能认出来,下次该叫砺罂再去给我配副美瞳。
看着谢衣拘谨的样子,沈夜释然地笑了笑,“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大概是自己的乐迷吧,认出自己来太过高兴才一时失态做出那种举动的。
谢衣终于听到了那声轻轻的鼻音,霎时心头一片春光明媚。沈夜走近了一步,轻笑道:“多亏你我才找回了手机,你想要什么谢礼吗?”
谢衣摇摇头。
沈夜挑了挑眉,“什么都不想要?”
我想要你啊……谢衣在心底悄声说,他当然知道这话要是讲出来恐怕连大侠请重新来过的机会都没有。
很矛盾。难得能这么近地看着他,却突然不敢抬眼,怕他的光芒会灼伤这颗心。那个温文儒雅,应对从容的自己在他的目光下荡然无存,只剩下这个怀揣着惴惴心情想靠近却不知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人。
原来我竟是如此胆小……
绞尽脑汁思考怎样回答,不是什么都不想要,却也不想从你那里求些别的什么。可如何说,才能靠近,又不伤了你和我自己?
最后他终于做下决定,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一个“咕噜噜”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噎得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的温度腾腾上涨。
辣块妈妈!你这该死的肚子什么时候叫不好偏偏这时候怒刷存在感!
沈夜听到这个声音时愣了愣,他的胃此时正大唱着空城计,他看了一眼谢衣尴尬的样子,轻轻咳嗽一声,脸也有些发红。他想还是别告诉对方刚才貌似是他的肚子在叫好了……
“那个,你饿了?”
肚子已经消灭了他否决的可能,谢衣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我请你吃饭吧,算是对你的感谢。”
谢衣的眼睛瞬间亮成了一闪一闪小星星,愉悦地猛点头,下一刻却又想在心中拍死自己。怎么能这么欢快地接受,你应该委婉地表示我很饿但是我不想麻烦你但是我真的很饿才对啊……
谢衣有些无力地耷拉下肩膀,什么时候他变成四肢先于头脑行动的型号了?
沈夜全程目睹着对方的反应,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我们走吧,你想吃什么?”他向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回了头,“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谢衣看着他的眼睛,心突然平静了。这个人,他早就决定了要不顾一切去追求的,如今上天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几步赶上去,与沈夜并肩而行,回答道:“初七。”
沈夜有些意外,“本名?”
谢衣看着他,“艺名。”
“……”真是个有趣的人哪。
已近午夜,街上行人不多,灯光与星火汇成这个城市的夜色。二人徐徐漫步在街头,这时间大部分餐馆都已经关门,沈夜想了想,“我知道有一家西餐不错,而且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就是远了点儿。要不我们打的过去?”
谢衣看了看周围,不远处有家兰州拉面的招牌还亮着,他和叶海以前来吃过,味道很正宗。
“你喜不喜欢吃面?”
沈夜想了一下,点头道:“还好。”
“那我们去吃拉面吧,离得近。”
沈夜顺着谢衣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间小小的面馆,不由一怔,随即失笑道:“你这么为我省钱?”
“不是,只是饿了。”谢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呵,那就走吧。”
沈夜率先向着那个方向迈开脚步,而谢衣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不是想省钱,但确实是图个便宜。潜意识里不想叫你……过早和我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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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相识特别小番外:谢衣大大的艺名~
某日,叶海正准备午睡时,突然听到室友带点幽怨味道的声音。
“叶海啊,我觉得我该有个艺名儿才对。”
“艺名儿?你需要艺名干什么?准备去拉二胡卖艺?”
“不是……总之,我需要个艺名,你帮我想想。”
于是两个没有半点儿文艺细胞的理科宅凑在一起,一个想出来被另一个否决,想了一下午,最后叶海终于想出一个响亮有艺术感以及深刻内涵的艺名。
“听我的,你就叫——阿、波、罗!”
太响亮了谢衣被雷倒……他挣扎着爬起来问:“为什么要叫阿波罗?”
叶海十分得意,“你听我一条条跟你说。首先啊,你喜欢的不是一个高天孤月般的人吗,这个名字表现了你登月的决心。其次阿波罗是掌管艺术的神祇,正适合做艺名儿。再者好歹阿波罗是个男神,你追你男神总得和人阶级对等吧。所以不要犹豫了就用这个名字吧,多响亮啊一抛出去能砸死人绝对叫人想忘都忘不了!”
我自己先要被砸死了……
谢衣揉了揉额头,十分坚决地道:“驳回!”
“为什么啊!?”
“我男神那是具有东方古典气息的名字结果你给我整这么个西方二货兮兮的我要说出去不用怀疑立马三振出局!”
叶海发誓他这辈子没听过谢衣这么快的语速……
“算了,不指望你了,我自己想。就叫……初七吧。”
叶海弱弱地道:“根本没我那个响亮啊……”
谢衣不理他,心情很好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人冷峻的侧颜。
初七……七月初七,我遇见你。
七、
面上的很快,热气腾腾的两碗,在没吃晚饭一直饿到现在的两人眼里无疑是绝顶的珍馐美味。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老板正开着电视看篮球转播,体育运动的嘈杂声响让店内有了一股子热乎气儿,也让一直找不到开口契机的谢衣不那么尴尬。
沈夜的手指修长,用起筷子来很漂亮。谢衣时不时偷瞄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吃个面条都能吃得这么……销魂。他脸上的温度又节节攀升,伸手抓过桌上的辣椒,噌地蒯了一大勺。
沈夜看着谢衣红彤彤的面条和同样红彤彤的面颊,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吃这么多辣不好吧?”
谢衣努力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道:“没事,我妈是四川人。”他一抬眼,看到沈夜碗里的香菜被拨到了一边,便问:“你不喜欢吃香菜吗?”
“嗯,不喜欢。”沈夜没什么表情波动。吃了一会儿拨到一边的香菜又漂了回来,沈夜蹙了蹙眉,提起筷子再次把它们拨开。
好,好可爱~
谢衣被自己心底突然跳出的形容吓了一跳。他起身到放置碗筷的消毒柜那里取了一只碗回来,放到沈夜手边,“不喜欢吃就挑出来吧。”
沈夜“嗯”了一声,对着谢衣笑了笑,“谢谢。”
谢衣感觉自己血槽都要空了……
他赶忙又蒯了一勺辣椒加到面里,把辣椒当红药吃总算稳定住了奄奄一息的HP。可等再抬起头来看到沈夜笨拙地挑着香菜叶子,眉心蹙成一团,假发上还有一根呆毛儿骄傲地立着,顿时感觉骨头都要被萌酥了。
救命,这和说好的画风不一样啊!
他忍不住伸出手,“我帮你吧。”
沈夜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最后对香菜的厌恶占了上风,还是乖乖把筷子递了过去。谢衣握着沈夜握过的餐筷,用那双能组装复杂机械的巧手三下五除二将香菜挑了个干净,把筷子递回去时看到沈夜满意的神情,他也说不出的高兴。他默默在内心的小本子上记下:以后要养成不要香菜的习惯。
谢衣本来是很饿的,可是吃了一碗劲辣面条后不知为何就饱了。而沈夜一向吃得少,没多一会儿功夫面碗空了,他掏出手帕擦擦嘴,抬眼见谢衣早已吃完,正眉目含笑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欲开口,一阵熟悉的钢琴乐响起,是逐月。谢衣惊了一跳,赶忙摸出手机。
“喂。”
“喂喂喂,喂你还活着啊!你看看表现在是几点了不回来也不打电话说一声儿想吓死爹啊!?”
叶海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地从听筒里传出来。谢衣把电话拉离耳朵一点,余光瞥见沈夜似乎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神情居然带着几分好奇。他转过半个身子,硬着头皮对叶海道:“你小声点,把隔壁吵醒了来找你打架我可不帮忙。”
“今天是周六,他们比我还嗨。”叶海恢复了正常音量,问:“你在哪儿?干什么呢?”
谢衣把到嘴边儿的“约会”二字咽了下去,只答他:“吃饭。”
“哦,那快点回来啊。我还要打帮战不和你说了。”说完二话没有撂了电话。
谢衣收起手机,转过身来便对上沈夜的目光,那目光带了丝兴味盎然。他问他:“室友打来的?”
“嗯。”谢衣点点头,“想必是玩游戏玩入了迷,被人杀死之后才发现很晚了我还没回去,就打电话来了。”
“游戏?”沈夜眼中闪过一道光,“劲舞团那种吗?”
“唔……”谢衣很庆幸自己没喝水。他看着沈夜不再冰冷的眉目,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暖流。
原来他是这样子的啊。这样……更好。高天孤月固然美,却太冷清了,这样的他带了一丝人间烟火气,仿佛月光带上了温度。
“不是,是大型网游。”谢衣回答他,“不过我有玩劲舞团,不嫌弃的话下次要不要一起?”
沈夜笑道:“好。”
谢衣愉快地决定晚上回去挤掉叶海下载个劲舞团。
沈夜招来老板结账,两人加一起才花了十块多,沈夜瞠大眼,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数字。他掏出一张红色的毛爷爷递过去,谢衣见状摸出裤兜里的零钱道:“还是我来付吧,我这里有正好的。”
“不行,说好了是我谢你的。”沈夜很固执,然而老板才不管他,径自接过谢衣递来的零钱。
谢衣看到沈夜露出不自在的表情,便笑了笑道:“就当是交朋友好了。能和你一起吃一顿饭我已经很开心了,何况你平时也没来过这种店,这次还算是被我硬拉来的呢,所以谁请谁没什么值得介怀的。”
沈夜看着谢衣一脸的真挚喜悦,也只好点了点头。
不多时,沈夜接到一个电话,是砺罂打来的,问他在哪儿。他想了想两人都吃完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便坦然报出了地名儿。谢衣看着那贴满兔子的手机还是感觉说不出的违和,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安静地等着沈夜挂掉电话再转过头来对他说:“我司机一会儿来接我,顺便送你回去吧。”
谢衣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在X大上学,离这里很近。”
“原来你是X大的,我一个朋友的弟弟也是X大的。”
“真的!他是学什么专业的?”
沈夜想了想,“好像是……机械。”
谢衣眼睛都亮了,“真巧,我也是!”正想再问问这日后有可能会是红娘的人的具体信息,外面突然传来摁喇叭的声音。沈夜向店外看了一眼,拎起风衣道:“接我的来了。”
谢衣意识到分别在即,运算速度一流的脑子里瞬间涌上数种方案,可还没等他使出来,便见沈夜对他伸出了手,“可以借用一下手机吗?”
谢衣疑惑地将手机递过去,沈夜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噼噼啪啪摁了一会儿,片刻充满童趣儿的来电音响起。
踩到猫了,踩到猫了……
沈夜摁掉通话,铃声戛然而止,他把手机递回给谢衣,微笑道:“就当交个朋友。”
谢衣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拨出号码,半天没反应过来。沈夜穿上风衣道一声“再见”,走出了拉面店。谢衣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坐上车,车子开出老远才磨磨蹭蹭地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
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拉面店的老板收拾好碗筷出来,便看到那位客人以着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上大街,边捧着手机转圈儿边躲开行人和障碍物,时不时还蹦起来个空中转体,难度系数8.0。
他扶好掉了一半的下巴,暗暗后悔没带摄像机出来。
黑色宾利车的后座上,沈夜轻哼着小曲儿,把鸭舌帽摘下来在指尖转圈儿。砺罂很少见他心情这么好的样子,便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问道:“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嗯,算是吧。遇见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砺罂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几分。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沈夜,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八、
砺罂是七年前认识沈夜的,那时的沈夜二十岁刚刚出道,青涩俊美,更有着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砺罂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迷上了他。
那时砺罂已是矩木组的BOSS,手下小弟数千人,呼风唤雨不可一世。他若看中哪个人只要说一声,自会有人帮他办妥,他也从来是喜新厌旧得厉害。他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威风得意着过了,却偏偏造化弄人,叫他遇见了个克星。
今日沈夜和华月带着小曦去游乐场,给砺罂放了一天的假。他背倚着墙,叼了根儿烟,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不远处喧闹的游乐园。小弟给他打着了火儿,他猛吸一口,再缓缓吐出,如此反复了数次才终于出声儿,“组里一切都正常吧?”
“没有人闹事,只是老大你……”
“别说,老子现在烦躁着呢!”砺罂抓了抓头发,突然盯住那个小弟,恶狠狠地道:“你说老子这六年都是为个啥?”
“……老大别灰心,这不是还没个定论呢吗?”
砺罂又狠狠吸了一口烟,“老子当初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妹,还给他当了六年的司机,六年啊!没事就开车出去寻摸着东西让他开心,知道他嘴挑的厉害,挨家饭店尝试,甚至自己动手做,你看都被油烟熏得这么黑了!”
“……”小弟很想吐槽一句:老大您六年前就是这肤色……
“因为他喜欢干净所以老子天天擦车,里里外外没个地方儿拉下,都快赶上劳模了,结果他居然以为老子是喜欢那破车!这六年他就没因为老子那样笑过!”
“……”
砺罂把烟头扔到地上,狠狠踩灭,招招手,小弟立马儿又递上一根。砺罂叼着烟,看着游乐园的目光愈发阴郁,口气也仿佛自暴自弃一般,“老子现在真担心哪一天没忍住把他给强了!”
说到这一点,小弟真想为他家老大竖根大拇指,居然就这么看了六年,好忍性!
“那……需不需要兄弟们做点什么?”
“做什么?”砺罂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他讨厌黑社会,讨厌地痞流氓,讨厌暴力,你想让他讨厌我啊?”
“……”小弟彻底无语了。他跟了老大十年,到今天才发现他居然是这么的……纯情。
沧溟敏锐地发觉今天的谢衣很不对劲,前两天多儒雅沉稳的一个孩儿啊,今天走路却有点飘。她凭借自己多年经验判断,这面泛桃花神不守舍的样子一定是由于恋、爱、了!
爱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沧溟尤其是其中翘楚,她想通之后立刻将谢衣从夏夷则那里薅过来,直接拉到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
夏夷则和谢衣讨论模型正讨论得开心,谢衣还说下回要给他带自己做的微型机械房子,结果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夏夷则刚想过去敲门问沧溟要干啥,就被安尼瓦尔一胳膊肘子揽了过去。安尼瓦尔做了个嘘的手势,夏夷则在这方面悟性极高,立刻便反应过来,微红了俊脸默默走到一边堆积木去了。
安尼瓦尔感叹着,“其实我这狼王的称号该易主了。”
瞳意味深长地看了那门一眼,风轻云淡道:“是吗?”
外面的人正想着不太纯洁的事情,房间里的人此刻却正进行着无比纯洁的聊天活动。
“华月小姐今天怎么没来?”
“她家大少爷回来了呗。小谢啊,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恋爱了?”
谢衣微笑道:“沧溟小姐慧眼如炬。”
“好好好,你这样的人履历表上却填的单身我还以为你不行呢。”
谢衣:“……”
“那小谢,介不介意告诉你和那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你俩进行到哪一步了?KISS有没有床单滚了吗?……不对你貌似昨天才开始恋爱的这样太快了点,那就说说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吧。”
谢衣想了想,坦然答道:“其实,我暗恋他快两年了,昨天只是机缘巧合,和他一起吃了一顿饭。”
“那一定是烛光晚餐了,真浪漫。不过我看你不像是需要暗恋的人啊,哪儿的天仙这么难拿下,和姐说我帮你。对了,男的女的?”
谢衣早接受了这位大小姐开放的思想,也没顾忌便答道:“男的。”
“好球!”沧溟忍不住拍掌称快,殊不知她这一嗓子又让外面立着耳朵听的三个人想入非非。“小谢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有成为gay的潜质啊!”
“……”谢衣内心语言:沧溟小姐我见你第一眼真没想过你是个腐女子啊……
不过沧溟的确算是个神队友,服装造型品味在那儿摆着,还熟读了无数耽美小说,对于第一次恋爱就选择了一个高难度的谢衣来说,提出的建议都是建设性的。
“首先,你要知道他喜欢什么。”
“我只知道他不喜欢香菜……”
“再者,亲友好感度很重要,你需要知道他亲人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亲人……”
“要随时做好准备迎接命运的邂逅,机会是要自己创造的,比如你可以等在他上班的必经之路上装作偶遇的样子。”
“他貌似不上班……”
两人进行了一系列建设性的谈话,最后沧溟拍拍谢衣的肩膀,竖起一根拇指,“好家伙,选了个这么高难度的。没关系,姐还有办法,你说他讨厌香菜那多半有点挑食,你只要能牢牢掌握住他的胃自然可以让他离不开你。”
于是当天晚上谢衣便找到乐无异,委婉地表示自己想和他学做菜,吓得乐无异当场就哭了出来。
九、
打,还是不打,这是一个问题。
是夜,谢衣坐在书桌前,将手机翻开,犹豫半晌又合上,没过一会儿又翻开……如此反复了七个回合,叶海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谢衣的手机摁下了通话键。
谢衣吓了一跳,忙抢过手机想要挂断,不想那边竟很快接通了。
“喂?”
华丽的低音炮炸响,轰得谢衣一瞬间头脑空了,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险些拿不稳手机,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初七?”
谢衣深呼吸一口气,总算镇定下来。“是,是我,这么晚了有没有打搅你休息?”
电话那边的沈夜笑了一声,“无妨,我刚哄妹妹睡下。”
“你有妹妹?”
“嗯,今年十二岁了。”一说起妹妹,沈夜的语气明显轻快许多,“天天吵着要我讲故事,尤其喜欢听神话故事,可我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讲呢,只能弹琴哄她睡觉。”
谢衣笑了笑,他听得出来,沈夜格外疼爱这个妹妹。这样的人,必然是很温柔很温柔的。
“抱歉,我一个人讲了这么多。你呢,找我有事情?”
谢衣当然没什么事情,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罢了。换做平时他一定会想出一套完美的说辞,但此时此刻他的智商明显没上线。于是他就那样把自己交代了,“没什么事,你继续说,我喜欢听。”然后呵呵呵笑了几声。
更可悲的是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处在智商低下的BUFF中……
沈夜似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轻咳一声消去不知为何涌起的尴尬。
谢衣听到他的咳嗽声却着了急,“你感冒了?是昨天晚上着了凉?生病了的话喝点热水吃了药早些睡吧。”
沈夜听着电话里传来的谢衣的声音,失了沉稳有一种恨不得奔到他身边的急切,心下一暖。于是他放柔了声音道:“我没事。”转念,却又起了逗逗他的想法,低低笑问道:“你在关心我?”
“当然。”谢衣想也不想地答道,说完对面好半天没有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只得硬着头皮圆话道:“当然在关心,我还希望听到你更多更好的音乐呢。”
沈夜静了片刻,最后在谢衣忐忑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时缓缓开口:“我知道了,我会保重。”顿了顿,又道:“你也……保重。”
谢衣听着从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还在回味最后那一句话,他能在眼前想象出沈夜说话时的神情,却不敢确定他说话时的心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那句保重究竟只相当于再见,还是真的含有关切?与他短短的一通电话,他的心情且浮且沉,患得患失,直到结束通话后许久仍然感觉恍惚。
叶海看着谢衣此时的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这兄弟是彻底栽了。
沈夜靠在床头,盯着手机沉思不语。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对方的话语里带了不可言说的暧昧。
还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话这么直接过。
沈夜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到床头,躺下,把自己裹到厚厚的被子里。
唔……还是被子里面温暖~
少有人知道,生来富贵,在钢琴上有着非凡才能的沈大少爷,情商却少有上线的时候。像砺罂那样磨磨蹭蹭六年时间一直在暗送秋波的曲线球沈大少爷是感觉不到的,他身边一直不乏对他好的人。他最接不了的,是初七同学误打误撞抛出的直球啊。
见谢衣还在拿着手机发呆,且有发呆到天荒地老的趋势,叶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拍醒。他把椅子转个个儿,骑坐在上面,胳膊搭在椅背上,“兄弟,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谢衣收了手机,淡定道:“谈什么?”
对于这一秒变男神的技能叶海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垂下脑袋枕在胳膊上,“当然是谈你家男神。”
谢衣挑了挑眉,对于“你家男神”这一称呼十分受用,连带着看叶海的目光也颇带了几分慈爱。叶海被这目光盯得浑身发憷,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他赶紧挥着胳膊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还是良家少男!”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谢衣颇有君子风度地一笑,转过椅子啪啪啪敲起了电脑。叶海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刚凑过去却见谢衣已经关掉了页面。
“好了。”
“你做了什么?”
“拍了一套中外神话大全精装版。”
“哈?”
谢衣伸伸胳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站起身向着洗漱间走去,路过叶海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
叶海笑了笑。“对了我看你手机里存的备注名是‘啊!男神’,你这样被人看到了不好吧?”
“就算被看到了有人会认为这是说自己吗?”
叶海想了想,“嗯……好像也是。”
谢衣觉得好笑,安慰道:“放心,我手机里的备注名都是咏叹调的。”
“哦?那我是什么?”
“你自己看喽。”说完谢衣便闪进了洗漱间,顺便反锁上门。
叶海给谢衣打了个电话,看着来电显示上跳跃闪烁着的三个字“噗~逗比”,突然觉得他很有很有必要和室友谈谈人生,让他重新认识一下自己。
十、
沈大少爷吃得又少又挑,低血压,时差紊乱,有严重的起床气,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在上午十一点之前把他吵起来。也因此当今天卧室里的电话在九点半乌拉拉地响起时,大少爷在睡梦中毫不犹豫地扔了一个枕头过去。
咣当,听筒被砸掉地上,传出嘟嘟的忙音。大少爷又把自己往被子里面裹了裹,继续睡。
然而不到三分钟,客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大少爷烦躁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由于起的太急了头有点晕。他坐了一会儿,却忘了自己起来做什么,于是又倒回被窝里,连头一起蒙住。
沈曦拖着兔子玩偶,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了房门,“哥哥哥哥,有电话。”
沈夜一个翻身坐起,冲妹妹温柔地笑了笑,“小曦乖,哥哥一会儿就去接。”
“哦…”沈曦应了一声,拖着兔子玩偶摇摇晃晃地蹭到了床边,迷迷糊糊地钻进哥哥的被窝儿,打了个哈欠然后呼呼呼地睡着了。
沈夜揉着额角,总算渐渐清醒过来,垂眼看到妹妹香甜的睡颜,唇角的弧度越发柔软。客厅里的电话还在不知好歹地响着,沈夜怕惊了妹妹的梦,只得披了件衣服走出卧房。
“喂。”没好气的声音。
“诶呀夜少啊你总算接了!怎么,刚醒啊?我早说了你的作息太乱该调一调,这样对身体不好……”
会叫他夜少的只有安尼瓦尔一个人,沈夜很少冲他发脾气,便缓了缓口气道:“有事快说。”
对面的人听出他情绪不佳,立马止住了滔滔话头,开始讲正事儿,“那个……你也知道我们现在都在夏威夷度假吧?”
“嗯,沧溟前两天给我打过电话,我说我刚从那边回来就不去了。怎么?”
“然后现在别墅的钥匙就只有你有了。前两天我去看我弟弟,觉得他笔电里的设计有趣就带到别墅去了,结果忘记还给他了。刚才我弟弟来电话说那里面有他下堂课的作业,是他做了半年有望和他的大偶像谢衣进行技术讨论的!我拜托你了夜少啊你帮我取一下笔电给我弟弟送去吧,要不他会讨厌我的,可能会一个月不和我说话的……”
“……”沈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作为一个妹控了十二年的人来说,他很能理解安尼瓦尔,可是……
你吵到我妹睡觉了好不好!?
打发了安尼瓦尔,沈夜摁铃叫来楼上的女佣,告诉她自己要出门,好好照顾小曦,有事打手机找他,然后简单穿了一身便下了楼。
砺罂依然是二十四小时待机随叫随到,看到沈夜穿的少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件外套。沈夜接过来穿上,坐到车后座,“去别墅。”
车子飞驰在路上时,沈夜突然想起那个很有意思的青年也在X大,不知道会不会正巧遇上他。
乐无异焦急地在教学楼外踱步。刚才安尼瓦尔打电话来说他已拜托别人把笔电送去了,可是这眼瞅着就快上课了……
啊啊啊啊啊——
乐无异双手抱头。那可是他花费无数心血完成的作业啊,一定能得到教授的称赞然后允许他去和偶像一起搞实验。梦想啊,总是在只差一步实现的关头出乱子,老天爷你绝对是在玩儿我啊啊啊啊啊——
正当乐无异念着“我不甘心,我怎么能甘心”时,有人一拳敲上呆毛把他从自我臆想中敲醒。他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戴了墨镜的眼。久不见面,他其实不太能认出对方,但头上那撮毛儿却像认亲戚一样啵儿地向着对方头上那撮毛儿靠近。
乐无异由于呆毛异常兴奋的表现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咬牙道:“沈、夜!”
沈夜将电脑包甩到乐无异怀里,勾起一边嘴角,笑道:“乐无异,你还没长高啊。”
天雷勾动地火……哦,不对,是呆毛间一瞬间闪过噼啪噼啪的激烈火花,乐无异恨不得用目光将对方捅穿一个洞。他也勾起一边嘴角,努力让自己笑得和对方一样狂霸炫酷,下巴一扬道:“哼,你不也是这么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找到。”
这两人打小儿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看不对盘。那时乐无异因为呆毛总比同龄的小伙伴高上一点儿,他对此颇为自得,每次洗头都是优先将呆毛捋顺了的。之后他见到了少年沈夜,本来就长得比他高,居然也有呆毛!小小乐无异一瞬间便将对方定义为自己人生的第一号敌人,并把这种敌意贯彻落实了这么多年。
上课铃声蓦地响起,将乐无异惊得一蹦,他赶紧抱着电脑往教室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了回头撂下句狠话,“沈夜,我诅咒你一辈子交不到女朋友哈哈哈哈……”
沈夜当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推了推墨镜,在校园众女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淡定地坐回车里。“好了,走吧。”
他看了一眼乐无异离开的方向。他本来还想问问,机械学院有谁艺名儿叫初七吗,不过……算了。
因为是在校园区,车子开得很慢。砺罂从后视镜里看了沈夜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来这里真的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沈夜收回投在窗外的目光,“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送个电脑,何必劳您大少爷亲自跑一趟,你……”
“砺罂,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砺罂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这几天一直敏感的神经嘎嘣一声宣告断裂。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子拐入一条小巷,然后踩下刹车,回头。
“不要干涉你的事情这句话老子听了六年了!六年,陌生人都混成知己了,更何况老子当初还对你有恩,你就是这么待老子的!?”
沈夜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却被砺罂打断。
“不要告诉老子你来这里真就只是为了送个电脑。就算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老子也知道,老子看了你七年了!”他说着,双手扶在椅背上,身子前倾,越发的咄咄逼人,“老子是贱民出身,比不得你大少爷的尊贵,老子拥有的一切都是拼血拼刀子换来的。老子放着福不去享,死乞白赖地给你当个司机使唤,你要老子不爆粗口老子就不说,你要老子不干涉你的生活老子忍了这么多年愣是碰都没碰过你一下,你当老子这是为的啥!?”
“砺罂,你……”沈夜直觉得不妙,伸手去拉车门,发现不知何时车门已经锁死,而砺罂也一下子穿到后座来,死死钳住他的肩。
十一、
“老子不是没有工作,老子不缺钱,更不是喜欢这破车!沈夜,你给老子听好了!”砺罂决定豁出去了,这六年来小心翼翼,生怕他不开心不快意,不对他要求什么,竭力控制着想要靠近的心情,最怕最怕的是由自己亲手伤了他。可是为什么,他就连对自己笑一笑都吝啬?
“老子只是喜欢你……”
七年前第一次见面,他还是名不见经传的钢琴新人,在演奏会的最末做着收尾工作。没有人看好他,甚至有一半儿的人早已离席,灯光也黯淡得如同胧月残辉。然而他从幕布后走出,眉目冷峻如霜胜雪,身姿挺拔满载少年人的骄傲,披着晦暗光华,却夺目胜过中天明月。
砺罂突然觉得自己维持了一天的烦躁就那样消散了。他是个俗人,那一次会去听演奏纯属脑抽风,而对于沈夜,他最初也只是惊艳,想要据为己有。可是他偏偏奈何不了他,因为他还有着另一个身份——沈氏的大少爷,被人保护得严严实实。
“老子头一次想要一个人想疯了却得不到,所幸一年之后,总算叫我得到了个接近你的机会……”
沈曦六岁那年曾被人绑架,是沈氏商业上的竞争对手雇人做的。绑匪很专业,沈氏动用了各种渠道都没能救出小曦,连沈父也开始犹豫是否为了小女儿放弃这偌大的产业。
那段时间,沈夜都快急疯了。砺罂看在眼里,派出矩木组的所有人搜寻沈曦。终究黑道儿有黑道儿的手段,还真叫他找着了。
小姑娘被看守得很严实,砺罂怕手下办得不好亲自去救,为了保护小姑娘还挨了两枪子儿,被送进了急救室。他在忍着疼痛时不断骂自己,真是疯了!可是一想到沈曦受伤他会怎样心疼,身子就不听使唤地往枪子儿上碰。
住院的时候,沈夜来看过他几次,无外乎是些感谢的话。砺罂看着他冷冰冰的样子,心里想着,要是他能对我笑一下,或许我立刻就能原地满血复活。终归只是伤重时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后来想起自己都想笑自己。
沈夜问他需要什么,他谎称自己没有工作,希望沈夜给他安排个活计。
“老子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只会开车,是因为想着,当个司机,就天天都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你……老子要多少男人女人没有,怎么偏偏栽在你这么个小白脸儿身上?”砺罂头抵在沈夜颈窝儿,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仿佛顶礼膜拜一般,轻轻触碰。
沈夜陷在巨大的震撼里,却本能地排斥着,挣了挣,反而被砺罂压制住了手脚。他突然怒不可遏,偏头躲开砺罂的触碰,冷冷吐出两个字:“恶心!”
砺罂只觉体内一阵气血上涌,糊住了思考。他疯了般一口咬在沈夜颈侧,狠狠地,撕扯一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底巨大的躁动与悲伤。沈夜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更加用力地想踹开身上的人,无奈四肢都被压在后座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空气里飘起了血腥味儿。
沈夜感到颈上被咬破的伤口此时正被砺罂的舌尖巡顾,又湿又痒,说不出的恶心。他忍无可忍地吼道:“滚!”
“啪啦——”
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传来,沈夜听到砺罂闷哼一声,接着身上骤然一轻。他惊魂未定地抬眼,刚好看到初七从前座蹿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踹开车门拉着他跑了出去。
初七脚下生风一般,沈夜被他拽着跟得很吃力,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他:“初、初七。”
听到他的声音,初七热血沸腾的大脑才冷静下来,忙停下脚步,放开他的手腕转过身。
沈夜跑得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膝盖上,努力平复着呼吸。初七看着他面泛潮红,呼吸不稳的样子,忙上前给他拍背顺气,不经意间又看到了他颈侧的血痕,目光暗了暗。
他本来是出来取快递的。前几日拍的中外神话大全精装版到了,他签收之后正准备回寝室,却见到一辆很眼熟的车开过。脑中迅速过滤着信息,很快得出结论——那是夜光的车,于是谢衣乐颠颠儿地跟了上去打算找准时机来一场偶遇。
可他跟着跟着却发现那车拐进了一条小巷,然后停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谢衣有点担心地走过去,透过单反玻璃,隐约看到有人影在动。他正犹豫该不该敲窗打个招呼,便听到车内传出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滚!”
非是怒极,沈夜绝不可能说出这个字。他的声音里有愤怒有厌恶有惶急,透着丝沙哑。
谢衣瞬间脑中一空,使出全力把手中的神话大全冲着副驾驶的玻璃砸去,然后撑着车顶跳起,腰部用力,双脚踹开已有裂纹的玻璃,直接穿过破碎的窗子进到车里。乍一眼看到后座上有人伏在沈夜身上,他眼睛都要烧红了,一把扯过那人的领子狠狠一拳揍趴在驾驶席上,然后拉了沈夜就跑。此刻冷静下来,才觉得有丝丝痛楚在全身蔓延。
沈夜终于喘匀了气,直起身,正想说句谢,却看见初七颊畔有一道伤口在淌血。他忙摸出手帕触上那道伤口,初七“嘶”了一声,反射性地抬手碰上沈夜的手背,惊觉触手的冰凉。
沈夜的外衣丢在了车上,此刻上身只穿着一件V领毛衫,白皙颈项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齿痕,血渍凝结。初七脱下外衣抖了抖想给沈夜披上,却抖出一地玻璃碴子,而外衣到处都是划破的口子,破破烂烂,已然不能再穿。但他到底还是为沈夜披上了,姑且能挡挡寒,也顺便遮住那个刺目的痕迹。
沈夜感觉到衣物落在身上的触感时怔了怔,温暖包裹住身躯,就像钻到被窝里的感觉一样好,可初七为他披衣……总觉得怪怪的。他伸手想把衣服脱下来,一不小心擦到颈侧的伤口,疼痛提醒了他自己的脖子如今有多么的见不得人,于是他改为将衣服裹得紧了紧。
方才只顾着跑没注意,此时停下来了开始打量四周,两人才发现所处的地方离商业街不远。沈夜一摸裤兜,钱包手机都在,再看一眼初七一身破烂装备,当即下了决定。
“去买几件衣服吧。”沈夜指了指不远处的服装店。
初七的眼里映出沈夜披着自己衣服的样子,不自觉泛起温柔的涟漪,他轻缓地笑了开来,应道:“好。”
十二、
进了服装店,沈夜直奔帽子中心,随便摘了一顶扣脑袋上把脸遮住,然后才开始选衣服。
初七曾跟着沧溟做过两天的挑选男装特训,练习如何看着衣服想象出人穿上的样子,以便挑选出最适合的搭配。他一件件看过,脑中图像不断刷新,却悲哀地发现,脑中的沈夜不论穿上哪件衣服都是一样的好看。他陷入了纠结,一抬眼看到对面柜台旁挂着的一排围巾,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沈夜随手挑了几件黑色系的外衣,正想看看初七选得怎么样了,却在服装区找不到人,转了一圈儿才看见正在挑选围巾的青年。初七捧着一条毛绒绒的白围巾,正和店员开心地交谈着什么。沈夜正想走过去叫他,却见他结了账,捧着那条围巾向这边走来。
“你没选衣服?”沈夜蹙眉打量着初七的一身乞丐服。
初七笑了笑,“还没。”他举起那条围巾在沈夜脖子上绕了几圈儿,然后偏头看了看,道:“果然不错。”
沈夜怔了怔,从初七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围着那条围巾的样子,青涩得像个学生。他顿时又感觉到了那种不自在,想把围巾扯下来,可是看着初七一副满足的笑容,脸颊上还挂着伤,就好像自家公寓楼下那条总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眼睛却一闪一闪发光的小狗,叫人无法拒绝。
“你……这么长时间就选了这一条围巾?”
初七点点头,“嗯。圣诞节快到了,就当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好了。”他说着说着,突然亮晶晶的眼睛一黯,现出几分沮丧来,“本来想送你的礼物刚才被我顺手拿来砸玻璃了……”
“哦?是什么?”砸玻璃……威力不俗。
“一套中外神话大全,上次你说令妹喜欢听神话故事……”
沈夜当时不过随口一说,却不想初七记住了,还特地为此准备了礼物。他有些感动,对初七的好感度一下子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他笑了笑道:“无妨,这条围巾就很好。”说着,把脸轻轻埋在那片毛绒中,长长的睫毛垂下,现出一个如同沉溺在梦境般柔和的神情。
初七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脸颊又开始发烧,忙转过身去,“那,那个,我去挑衣服了。”
还沉浸在沈夜刚刚的神情中,初七也不看衣服样式,只看一眼尺码,随便选了一件上衣与一条裤子便钻进了试衣间。可在试衣间里,初七看着手头的衣裤,囧了。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秋装和夏装放得那么近啊!他上身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羊绒衫,下身却拿了一条颇有夏威夷海边风情的大花裤,这样要是穿出去不成了深井冰了!
最后初七默默地把那条裤子挂在试衣间里,只穿了羊绒衫出去。他的身材本就极佳,只是平日里选装偏宽大舒适衬不出来,选色也多是淡雅柔和的,如今一经黑色紧身毛衫勾勒,登时现出一种刀刃般锋锐的俊美来。沈夜何曾见过这样的初七,默默打量了半晌,然后伸手挑出一条黑色高腰裤递过去,“试试。”
初七受宠若惊地接过,很快换好了出来,这下子气质衬托得更明显了,惹得店里一阵唏嘘。女店员在一边搓着小手发花痴道:“实在是太有感觉了,配上这逼真的伤痕妆,简直是电影里走出来的杀手啊!先生您是模特吗?”
初七好像没有听到周围的声音,只是紧张地盯着沈夜问:“如,如何?”
沈夜点了点头,“不错。”
初七心里花儿都开了,努力按捺下想转圈儿的冲动。而沈夜看着他指间颊畔的伤痕,却蹙起了眉。
“就这身了吧,我们走。”沈夜刷了卡结了账,披上刚买的外衣走出店门,初七忙跟上。到了街上,沈夜四处张望着,初七跟在后面,盯着他挺拔的背影,那条白色围巾和他的一身黑衣意外的搭,初七心里吃了蜜一般甜,面上笑出了小花儿。
一对母女从身旁走过,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回头指着他们,童声清脆脆地响起,“妈妈妈妈,你看那两个哥哥穿的是一样的诶。”
母亲赶忙捂住不懂事的女儿的口,回头对着初七讪讪地笑了一下,然后搂着女儿的肩膀走了,不过她刻意放轻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初七耳中。
“囡囡听话,现在社会开放了,我们不能歧视他们。”
沈夜只顾着找药房没听见这些,初七听在耳里却觉得很受用,见还有路人以或惊艳或奇怪的目光瞅着他们,便加快了脚步,离沈夜更近了一些。
沈夜到药房买了创可贴、消痕膏、纱布、碘酒,想不起还需要什么,便先捧着这些出来了。初七很自觉地接过那堆东西,拆开一个创可贴贴到脸上,然后继续跟在沈夜后面走,看在外人(除了那些眼光比较弯的)眼里就是一个保镖一个大少。
沈夜正在烦恼到哪里给初七包扎,作为一个无比珍爱十指的钢琴家,初七指间那些被碎玻璃划开的伤口让他看着心疼。自己家太远,初七的学校那肯定是不行,最好还能洗个澡,想必初七身上有不少碎玻璃,而他……
沈夜抬手抚上围巾,被咬破的那块皮肤还隐隐抽疼着,而只要一想起那个男人趴在他身上,呼吸喷在颈间,他就有种把那里搓掉一层皮的冲动。
抬眼瞅了瞅,这里是闹市区,车流繁华行人众多,要买什么都有,可若说清净的地方……沈夜的目光落在了写着“XX大酒店”的高楼上。
宾馆,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十三、
初七此刻很紧张很紧张很紧张,紧张得几乎抱不稳怀里的药物,空旷的电梯里似乎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他擂鼓般的心跳。
从跟着沈夜走进宾馆的那一刻起,初七的思维就处于停滞状态。其实只要稍稍想想便能明白,沈夜不过是想找个地方给他包扎,但对于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地对沈夜抱有非分之想的初七来说,就算明白也难免想入非非。
真是……太引人犯罪了!
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告诉他以后不能对男人如此疏于防范,可是……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啊!?
正当初七陷入激烈的心理挣扎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沈夜开了间豪华套房,一间客厅两个卧室,卧室里自带卫浴。他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取出一打儿创可贴,对初七道:“坐过来一点,我先帮你把手指上的伤处理了。”
初七乖乖地坐了过去,因为紧张一直在不停地搓手。沈夜额角抽动了一下,只得又道:“把手给我。”
初七听话地抬起两只爪子递过去。沈夜托起他的左手,用棉签儿沾了点碘酒,开始仔细地处理那些细小的划伤。
初七感觉到沈夜的呼吸扑在自己指尖,痒痒得,让他忍不住想乱动。可是低头看着沈夜专注仔细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半敛下遮住那双深邃的眼睛,他又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初七痴痴地看着他,感受着他不算娴熟的动作,只觉心口一窒,好几口气提不上来。
真是享受并着折磨!
初七按捺下心底冒出的那点儿旖思,默念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以着老僧入定般的觉悟抵抗面前这天大的诱惑。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不是空,空不是色……遭了,念错了……
初七的挣扎沈夜当然不知道,他在为那双手上药时心心念念想的只是:这么漂亮的一双手,划成这样太可惜了。再一想都是因为自己,心底的愧疚就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沈大少爷对处理伤口没有经验,而初七此刻还在默念清心咒,所以光一双手上药就上了四十分钟两人谁也没感觉到不妥。沈夜涂了一遍又一遍的碘酒,贴上防水创可贴,之后还觉得不够又用绷带把初七的手捆成了十根儿萝卜,等初七好不容易停下念经,便发现自己的手如今除了能打拳击什么也干不了了。
沈夜看着自己的作品蹙了蹙眉,“好像不太对……抱歉,我以前从来没给人包扎过。”
初七赶紧挥着萝卜手道:“不会不会,包的很完美,严严实实的,肯定不会感染细菌。”
沈夜失笑出声,伸手抓住一只萝卜,“算了,还是拆了吧。”
“不不不不不,真的很好,我没有任何不便。”初七抽回手来,指着沈夜的颈子道:“比起我,你那个更需要好好处理啊。”
沈夜摸上自己颈间的伤痕,虽是以那样耻辱的方式留下的,他倒也没显出讳莫如深的姿态,拿起桌上的碘酒消了毒,抹上消痕膏,再贴上一块纱布,倒比给初七处理的时候利索了许多。完毕之后,他看了初七一眼,“你最好去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你的手真行吗?”
难道说不行,你会帮我洗?
初七感觉自己的鼻粘膜有点脆弱,赶忙停止了乱七八糟的想法,重重点头道:“没问题!”
“那就好。”沈夜提起一个服装袋,拿出一黑一灰两件浴衣,问初七,“你喜欢哪个颜色?”
初七感觉自己真的要顶不住了,随手一指,然后立马转过头捂住鼻子。沈夜拎起那件黑色浴衣,笑了笑道:“一会儿见。”
温暖的水流冲刷在身上,一直察觉不到的疲惫也涌了上来。初七笨拙地操纵着自己的两只萝卜手,洗发膏挤不出来,沐浴液洒的一身都是,绷带浸了水沉沉的,似乎对伤口不好。可是,他就是舍不得,把那个人那样认真缠上的绷带解下。
苦笑一下,看来还真是病入膏肓了呢。
初七费了好大劲儿洗完这场澡,将那件灰色浴衣披在身上,束上带子。浴衣间滑落了什么东西,初七捡起一看,被水汽蒸得红润的俊脸登时更红了。沈夜居然连换洗的内裤都给他准备了!
浴室里摆了一面等身的镜子,初七从镜中看到自己:浴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露出大片大片胸膛,很是魅惑。他突然想到那人的浴衣也是同款的……
初七一头扎回花洒下,将龙头一拧,凉水兜头浇下。
该死,他居然硬了!
沈夜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慵懒地躺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等到头发也快干了再换上新买的高领毛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翻杂志边等初七。
真慢啊……他这边一切都搞定了初七居然还在洗,莫非真的是手不方便?
十四、
沈夜又等了一会儿,一本杂志都快翻完了,初七居然还没有出来。想到初七身上有伤,莫不是比他想象中的严重?
沈夜阖上杂志,走到初七的房门前,敲了敲。
房间里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听声音想必痛极。沈夜拧了拧把手,发现房门是锁着的,他提高音量唤道:“初七?”
“等一等,我马上开门。”初七急急应了声,之后又半晌没有动静。正在沈夜犹豫着要不要找服务生来时,“咔嚓”一声门终于开了。
初七穿着那件灰色浴衣出现在门后,面色不是洗浴后的红润,反倒有些苍白,他赧然地看着沈夜道:“不好意思,洗得久了些。”
沈夜摇了摇头,“无妨,你没事就好。”说话时目光悠悠扫过初七裸露在外的肌理。
他选的浴衣是宽松款的,虽然很长,一直遮到脚踝,然而胸前的设计却是个超大V领,堪堪遮住一些不宜瞅见的地方。之前看初七试衣时就知道他身材很好,可是也没想到会这么有料,肌肉明显但不虬结,皮肤是健康的白皙。沈夜以前经常看到安尼瓦尔光着膀子健身,那身材也是没得说,可和初七一比起来……咳,他还是觉得这边的更赏心悦目。
沈夜以着纯然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却苦了初七。之前在浴室里冲了半天凉水,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想穿上衣裤时却发现如今的萝卜手拉不上拉链。他正小心翼翼地奋斗着时,沈夜突然敲门,于是悲剧发生了……
后来他急急忙忙换上浴衣来开门,却不想沈夜会对他的浴衣装有兴趣,沐浴在倾慕之人的目光下,初七感觉自己那不省心的弟弟又有抬头的趋势。
沈夜的目光最后落在初七狼藉的双手上,当即眉心一蹙,抓住一只手举到跟前,“都成这样了,你怎么不拆了绷带?!”
被他激动的语气吓了一跳,初七赶忙道:“没事啊,我贴了防水的创可贴……”
沈夜拉着他往沙发的方向走,“拆了!我重新给你包。”
“不用不用,你那么认真包上的……”
沈夜把初七摁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拆绷带,沉声道:“不管是多认真包上的,包的不好,就要拆掉重来。”
初七不说话了,由着他摆弄自己的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微蹙的眉和紧紧抿起的唇,还是那样认真的样子,让自己的视线完全无法移开。
这一次沈夜吸取了教训,虽然包扎手法依然拙劣,但至少给初七留下了自由活动十指的余裕。包扎完毕,他抹了抹额上细小的汗珠,抬头看初七,却见初七也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刚刚还略显苍白的脸此刻红得不像话。
沈夜奇怪道:“你病了吗?”说着,手径自摸上对方的额头,被触手的高温吓了一跳,“你——”
初七也因额头突然接触到的凉意一惊,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头有点疼,嗓子也不太舒服。
沈夜急忙给服务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送来退烧的药,之后紧张地看着初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能看清这是几吗?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发烧了,莫非是因为细菌感染?”
沈夜越想越有罪恶感,站起身踱了两圈儿,看到客厅里有电脑,几步走过去开了机,想上网查一查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初七明白自己这是感冒了,估计是凉水冲了太多的原因。他从小就很少生病,但一生病症状来的又快又明显,现在倒不至于烧得神志不清,顶多是有点恍惚。他不忍见沈夜焦灼的样子,开口安慰道:“没有大碍的,我从小就是这体质,看着吓人,其实只要睡一觉就没事了。”他想走到沈夜身边去,却怕自己会传染给他,只能乖乖地坐在原处,“你已经替我包扎过了,还送了我衣服,为我做的够多。等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回去吧。”
“不行,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自己回去?”沈夜想了想,又道:“我送你。”
初七笑了,带着几分促狭道:“让大钢琴家送我回去,可不得上校报头条?”他换了个姿势,掏出手机来,“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叫室友来接,反正他一天到晚闲得很。”
沈夜坐回沙发上,拿过初七的手机,“你手不方便,我替你打吧。”翻看着通讯录,半晌,满头黑线地问:“是哪一个?”
“……P打头那个……”
沈夜拨通了电话,递到初七耳边。那边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喂~”
谢衣开门见山道:“叶海,来接我一下。”
“你在哪儿啊?为什么要我接?你怎么了?”
对于连珠炮似的提问,谢衣只给出了最简洁的回答:“我发烧了。”
“什么!?”叶海瞬间提高了几个分贝,“哈哈哈你居然也会生病,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好好好,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XX大酒店2707号房。”
对面瞬间静默了。
“有人和你在一起?”
“嗯。”
“………………那个兄弟啊我突然想起我一会儿有急事不能去接你了你找别人吧,不过我今晚也不会回寝室,你自己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别一不小心歇菜了。就这样我事务繁忙先挂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谢衣真不知道是该夸叶海机灵还是骂他乱机灵。
沈夜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沉思了片刻,提出建议,“要不今晚我陪你在这里住下吧,你发着烧寝室还没有人,这样不太好。”
初七很想告诉他大学寝室除了室友还有隔壁邻居以及宿管大妈,但要他拒绝沈夜这么美好的提议除非他被烧成了傻瓜,于是他很开心地应下了。
沈夜看初七的状态似乎变好了,也稍稍放下心来,又坐回电脑前查阅起了资料,不过心底却有一丝小小的抑郁。
方才扫了一眼初七的通讯录,半天没看到疑似自己的备注名,直到翻到最后一个“哇~呆毛!”。沈夜有点忧郁地想:原来自己排到了最后一位啊……
十五、
沈夜少时体弱,发烧是常有的事,虽然他是被照顾的那一个,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一、发烧了应该多喝水。
沈夜觉得白开水凉的太慢,于是直接到超市买了一箱矿泉水,初七扛上来的。
二、用湿毛巾热敷额头。
沈夜让初七在沙发上躺平,将自己投好的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隔一段时间再给他换一块。初七看他忙得连个网都上不好,果断端了盆热水搁在沙发边,自己投毛巾。
沈夜露出不自在的神情,“其实你不用这么照顾我的。”
初七眨眨眼睛一脸天真迷茫,“明明是我受照顾才对啊。”他拿下额头上的毛巾,踌躇道:“其实……还有更快的退烧方法。”
三、脱去过多的衣服或松开衣服有利于散热,用酒精或温水进行擦浴,主要的擦浴部位为前额、颈、腋窝、腹股沟及大腿根部……
沈夜接收到此讯息,脸上一阵发热。初七一直很自觉地穿着大敞怀的浴衣,性感的腹肌若隐若现,他在陈述此方法时眸光正直面不改色,可是沈夜光想想就觉得好生……色气。末了,初七总结陈词道:“酒精和温水这里都有,我去房里擦擦想必会好得快些。”
沈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别过脸去,对初七摆手道:“去吧……小心着凉。”
初七端着小盆儿进了房。沈夜又坐到了电脑前,目光不自觉地瞄向初七的房门。
奇怪,他刚刚为什么要脸红,明明都是男人啊。
正困惑地想着,踩到猫了的铃声突然响起,沈夜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面色骤然冷了下来。
初七进了房间之后才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拍了拍烫得吓人的双颊,内心的小人儿在挠墙。
啊啊啊,我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居然能在他面前面不改色地说这些,难道真是今天掉节操的事情做多了已经没有节操可掉了吗!!?
来电显示:司机。
沈夜盯着屏幕跳动的光片刻,手指轻轻挪动按下了接听键,却没有开口说话。对面也是一阵沉默,沈夜倒没有直接挂掉,索性接上耳机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对不起……”
沉默蔓延良久,听筒对面才传出一个声音,沙哑、沉重,三个字便耗尽了毕生气力一般。
沈夜敲击键盘的手停顿了刹那,最后“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会辞职。你的车我已经走了保险,车里的东西都送回到你家去了,你放心,这辈子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沈夜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开了口,“砺罂。”
对面的人话音骤止,连呼吸都仿佛凝滞。沈夜叹了口气,拿起手机,让转椅转了个方向,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夜色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我不会耿耿于怀,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了。这六年承你照顾,当初小曦那事也多亏了你,我很感激。只是你求的,是我给不了的。”
砺罂苦笑一声,半晌没有下文,沈夜仿佛听到了那边压抑的哭声。他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但直觉得总该说些什么,最后他放柔了声音道:“我们可以做朋友。”
对面又沉默了很久很久。
“可是沈夜,老子不打算和你做朋友。”砺罂呵呵呵笑着,声音里没半分泣意,仿佛刚刚的哭声只是错觉,“老子只当这次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子也不愁找不到中意的,你不必可怜我。”砺罂顿了顿,“其实老子一直想说,你的情商真是低的可以,老子暗恋了你六年你都没有察觉。沈夜,这世界上没有人是不求目的对你好的,你也在老子这事儿上长长记性。好歹是老子痴恋了六年的人,别最后落得个孤寡结局,倒显得老子没眼光!”
说完这一长串话,也不给反应的时间,砺罂便挂了。沈夜看了手机一眼,默默地收起来,回头却见初七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个靠垫,一双眼睛清亮亮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你擦好了?”
“嗯。”初七淡淡答一声,盯着走近的沈夜,问:“是今天那个人打来的?”
沈夜一惊,想想也没必要瞒他,便点了点头,“他来和我道歉。”
“还说了什么吧,看你神色不对。”
沈夜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坐下,揉了揉额头,瞥眼见初七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叹了口气。
“初七,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很痛苦?”
初七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很认真地答道:“不会,那是件很甜美的事情。你……从来没喜欢过人?”
沈夜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小就是和一群特殊的人一起长大的,偶尔会有不认识的女生跑过来和我告白,我问她们是谁,她们就哭着跑走了,我想她们一定讨厌我了。”沈夜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成名后有乐迷来给我送花,不过多半都被保镖拦下,她们在很远的地方喊着喜欢我,可我还是不知道她们都是谁,为什么喜欢我。除了少时的几个玩伴,我从没和人亲近过。”
初七静静地听着,沈夜愿意和他说这些,他不知有多高兴。他克制住自己想把沈夜圈入怀里安抚的冲动,听他慢慢说下去。
“砺罂……他也说他喜欢我,可我从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啊。当初他救了我妹妹,我很感激他,却厌恶他一身的痞气,但因为他于我有恩我便让他当了我的司机,只是不准干涉我的生活。现在想来,这六年他真是对我很好。但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不自觉地想要拉开距离……”
沈夜将手肘撑在腿上,额头抵着交叠的双手,声音轻邈得如同雾气,“他刚刚和我说,世界上没有人会不求目的地对我好。初七,你又为什么要对我好?”
十六、
听到沈夜问题的第一个瞬间,初七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答案。
第二个瞬间,他心里又闪过了千百种回答,只是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这样暧昧的夜,这样好的时机,面对这个辗转追寻的人,那几个字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沈夜抬眼看他,目光如一池被搅乱了的秋水,泛着迷乱而清澄的光。初七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呼吸又是一窒。
他们,还离得太远,只要稍稍不留神,他就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可他,不愿骗他。
初七缓缓低下头,托起沈夜的一只手,一个献祭般虔诚的轻吻落在那纤细的指尖,“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会告诉你,和我真正的名字一起。”
沈夜的手指瑟缩了一下,如一只被惊起的蝶。初七抬起头看着他,微笑涟漪般轻缓漾开,“但,不是现在。”
沈夜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抽出手来什么都没说。
“你生着病,早点去睡吧。”
初七眨眨眼,无辜道:“太早了,睡不着。”
沈夜抬腕看了眼时间,刚刚十一点,的确太早了,他也睡不着。“那,看电视?”
“嗯。”
这时间也没什么好节目,更何况是对两个平时不爱看电视的人,沈夜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调到音乐台放着歌,自己又拿起一本时装杂志。
初七听了会儿电视上的钢琴演奏,在舒缓的音乐声中开口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弹的钢琴。”
沈夜抬头扫了一眼电视上的人,微微笑了笑道:“若是这里有钢琴我倒是可以弹给你听。”
我的专场独奏会吗?
初七的心里甜蜜了一下。
“哥哥,哥哥,小兔子给你打电话了——”
宁谧的氛围中突然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把初七惊了一跳。沈夜无比自然地取过手机接通,语气温柔得让一边的初七骨头都酥了。
“喂,小曦。”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啊?”
沈夜看了初七一眼,“哥哥如今在外面,今晚回不去了。”
“呜……那哥哥,你那里能不能上网?”
“能,怎么?”
“帮小曦打坏人!哥哥你快上小曦的号去XXX房间,那里有个人说小曦手短反应慢,你狠狠打他不要留情,最好把他打得再也不敢上这个游戏!”
沈夜挑了挑眉。居然敢说他妹妹?很好。
登上沈曦的号,找到XXX房间,果不其然那个嘚瑟的人还在,见到沈曦的号上来又发出了一句话。
“怎么,还没被少爷调教够啊?”
沈夜二话不说,直接开始PK。
初七搬了个椅子在旁边观战,他耳力也是极好的,方才兄妹俩的对话是一字不落地听了来。他看着沈夜玉葱般的十指操纵着键盘和鼠标,几乎次次都是perfect,简直要逆天。
一舞毕,对手发出一记长号:你开挂!!!
沈夜一挑长眉,淡定地敲出两个字:再来。
他不止要让这家伙再也不想上游戏,还要好好刷新一下他的三观!
围追堵截式地刷了那个渣男半宿,最后以对方泪奔下线结束。沈夜揉了揉肩膀,私聊里传来讯息:哥哥,好样的!
沈夜笑了笑,退出小曦的号,转头看到初七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他脚一蹬椅子后滑,给初七让开位置,“你玩吧。”
初七挪到电脑前,申了一个女号,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沈夜的妹妹发出了好友申请。
伪装新人(这个也不算伪),伪装软妹,一边上网搜少女风的讲话方式一边求曦大神笼罩,不出多久已和沈夜的妹妹混成了一锅熟。不过到底时间太晚了,约好下次一起玩的时间后沈曦就下了线。
初七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长长呼了口气,一转头看到沈夜身子略略歪斜地倚在沙发上,膝上摊着一本书,睫毛在眼睑处遮下两片扇状的阴影,嘴唇翕动呼吸轻缓,竟是睡着了。
初七心脏一紧,周围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重了,慢慢地小心地踱步过去,被蛊惑了一般伸出手,在即将触到那皎洁面庞的一刻手指一缩,怏怏垂落。
初七站在沈夜身前,以他自己都不曾想见的温柔目光看着他,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弧。日光灯将他的影子投在他身上,带着一种隐秘的夙求,初七屏住呼吸,缓缓俯下身去。
落下的吻,如蝶翼般轻柔。
略显干涩的唇擦过那微微翕张的唇瓣,只留下一闪即逝的微妙触感。品尝着这偷来的甜蜜,初七抿唇笑了笑,到房里取了条毛毯,动作轻柔地盖在沈夜身上,然后关了灯,自己蜷缩在另一个沙发里,抱着靠枕,将脸埋在里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夜再度醒来已是夤夜,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歪倒在沙发上姿势也不甚美观。他起身揉了揉额头,过了好半晌才想起自己是陪着初七宿在了宾馆。
那,初七呢?
沈夜环顾了一下四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很快捕捉到初七像只松鼠一样蜷缩在一旁的沙发里,脸颊贴着靠枕,嘴角挂着笑,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他还穿着那身松松垮垮的浴衣,身上什么也没盖。
沈夜蹙了蹙眉。真是不省心,这样岂不是病得更重了?
沈夜很想把初七叫起来让他到房里睡,却不忍惊了他的好梦,只得叹息着把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轻轻搭在了初七身上。
初七动了动,似乎要醒来,沈夜一惊之下缩回手,却见他只是翻了个身子,抿抿嘴继续睡得香甜,把毯子压在了身下,浴衣下摆被蹭得缠在了腰间,一双毫无遮掩的长腿裸裎在沈夜面前。
沈夜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走到屋里又抱出一叠毯子要给初七盖上,却听到初七梦呓般低喃着两个字。沈夜耳力极好,此时却有些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他凑近了些仔细聆听,终于确定了不是自己的幻觉。
“阿夜……”
不是夜光,而是阿夜。
他从不曾告诉初七自己的名字,他不确定初七唤的人是不是自己,让初七睡梦中还心心念念,露出那种满足笑容的人,不管怎么说至少和自己拥有相同的昵称。
听着耳边一遍遍响起的熟悉的呼唤方式,沈夜的心情有点复杂。他抖了抖毯子想赶紧给初七盖上,目光却不经意地瞄到了睡梦中人下身的变化,脑中顿时如炸开一样,再也无法冷静。
若说是晨勃,这也太早了吧!
沈夜恨恨地看着又翻了个身把他新盖上的毯子也卷到身下的初七。
这小子,居然敢叫着他的名字做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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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初七的春梦
广袤无际的黑暗空间,有些微亮芒自那人身上漫溢开来,奇美的十指间流泻出忧伤沉郁的音符。他坐在黑色三角钢琴前,一席深黑的燕尾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打到后面,神情端肃而陶醉。一如几年之前,初遇的那一天。
初七屏住呼吸上前,越来越接近那个弹琴的身影,微微颤抖的手探出,即将触碰到的一刻,琴音戛然而止。初七一惊,那人转过头来,轻声问他,“为什么要对我好?”
初七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发不出声。他依稀记得自己回答过这个问题,可是……他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沈夜还在注视着他,漆黑的眼中泛着潋滟的波光。初七一时迷醉在了那流丽的波光中,蓦地伸出双臂将他紧紧箍入怀中,心头有什么冲破了束缚,叫嚣着要他实现某种冲动。
“我喜欢你……”他吻着他的耳廓,梦呓般呢喃道:“我爱你……”
怀中的身躯没有因为他的告白消失到找不见的地方,甚至没有挣扎抗拒,初七松了松手臂,看向那人的眼睛,却见那双冷寂的眼中浮起了丝丝笑纹。沈夜的唇凑近初七耳畔,吐息轻柔。
“傻瓜。”
他的声音从来就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能轻易勾缠起初七心底的罪恶。
沈夜纤长的手指向下探去,隔着紧绷的牛仔裤抚上初七已硬胀到发烫的欲望,在初七倒抽一口冷气时贴上那发烫的耳廓,“你想抱我?”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勾魂。
初七蓦地打横抱起他,让沈夜坐在扣下的钢琴盖子上。四周一片黑暗,唯独他们身边漂浮着淡淡的荧光,让初七将沈夜每一根睫毛的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跻身进沈夜腿间,手从沈夜的衬衫下摆探入,一颗一颗由下而上解开扣子,扯去领结,露出性感的胸膛和锁骨。沈夜的身材并不壮硕,长年藏在深色衣物下,皮肤出奇的白皙,手感细腻如最好的工匠打磨出的新瓷。初七流连着这种触感,手指从前胸抚上腰侧,弄得沈夜痒痒的,不自觉双手撑住琴盖,肩膀微微耸起,使得锁骨的形状更加突出。
初七整条右臂环住沈夜的腰,上身凑得极近,见沈夜这副模样只觉血液上涌,不由得用口衔住一边锁骨细细吻咬,在上面留下淫靡的水泽与淡红色的牙印。
“不……呜啊……”
沈夜抬起右手推着初七的肩膀,想让他停止这磨人的行为,而初七顺势向下,改为含住一侧乳珠。这下快感更明显了,沈夜呜咽一声右手紧紧抓住初七肩膀。
舌尖在乳晕上打转儿,时不时轻咬一下敏感的乳尖,左手灵活地动作着抚慰没有得到唇舌眷顾的另一方。沈夜被初七弄得身体发热,一拨又一拨混合着酥麻的刺激感涌上大脑,他不自觉地张口喘息着,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渍渍的水声与凌乱的喘息交混着响起。
初七一边动作一边回忆沧溟塞给他的那些高H耽美小说中的内容,一个不留神下口稍稍重了些,激得沈夜轻呼了一声。低沉性感又带点沉湎情欲中特有沙哑的声音,当即让初七把什么技巧都抛到脑后,只凭着本能去爱抚膜拜这具肖想了太久的身躯。
他是如此地渴望他,想要他。想把他紧紧拥在怀里,呼吸相融,心跳相合。想冲入他的最深处,破开他的疏离与隐秘,让这轮可望不可即的高天孤月堕落在他怀中。
想到发疯。
可他依然那么遥远,若即若离,一不小心就再也触及不到。那种想要靠近又怕惊走的心情;那种明明珍视无比却每每兴起亵渎欲望的心情;那种因他一颦一笑甜蜜半晌,又因求不得黯然神伤的心情……复杂沉重到让他明知虚幻,也要贪欢这一晌。
哪怕此后万劫不复。
初七终于从那片皎洁的胸膛上撤开,凝视着沈夜气喘到绯红的双颊,那翕合着的唇对他是致命的诱惑。他左手托住沈夜后脑,俯下身将那两片唇含入口中,舌头钻入温热的口腔,一寸一寸舔舐过内壁和贝齿,勾住躲闪的舌交缠,甚至数次往对方喉咙里钻,噎得沈夜上不来气儿,一个劲儿地用软绵无力的手推他。
感觉的怀中人的身子越来越软,初七终于停止了这要命的吻法,改为轻咬着他的唇瓣,同时右手解开沈夜的腰带抽出扔到一旁,将西裤连着内裤都拉下一段距离,手一路摸索着来到股沟。
沈夜闷哼一声,臀部肌肤接触到冰冷的钢琴,让他颇为不舒服地扭动了两下。初七放开他的唇,微微仰起身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沈夜前胸大敞,两颗红珠充血挺立,下身裤子褪到了大腿根。视线上移,原本一丝不苟的发此刻变得凌乱,一撮不容忽视呆毛高高翘起,双颊绯红,眼中隐含雾气,不断开合着喘息的唇被吻到红肿。
此番景致,叫初七如何忍耐。他一把扒下沈夜的裤子,让两条光裸的长腿呈现在视野中,蓦地抓住脚踝分开抬高。沈夜惊呼一声,感觉自己要从琴上滑下去了,腿赶忙环住初七的腰。
“让我……下来……”
沈夜喘息着道。钢琴上空间太窄,再这么下去他早晚要摔下来。
初七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伸手一托将沈夜抱了下来。
脚接触到地面,增加了几分实感,沈夜手扶初七的肩膀调整着呼吸。
“真是……野蛮。”沈夜嗤笑了一声,“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在这种地方……”
初七倾身含住他的嘴唇,轻轻厮磨,也笑道:“我是迫不及待,而且我怕……”带着沈夜转了个身,将他抵在钢琴侧面,“你会消失。”
手指寻觅着握住他的右手,执起放到唇畔,张口将食中二指的第一指节含入,舌尖儿扫过因练琴起的薄茧,留下淫靡的水泽。
这只手,修长优美,手指变幻间能舞出最曼妙的音符。初七一想到这里不由得血脉贲张,牵着沈夜的右手便向他身后探去。沈夜一惊,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触碰到那难以启齿之处周围的褶皱,顿时明白了初七的企图,本能般抗拒挣扎起来。初七将他另一只手臂连同腰身一起搂住,下颌抵在他肩膀,柔声道:“别怕。不好好开拓一下等会儿你会受伤的。”
“你,你……”
沈夜羞愤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在初七的牵引下慢慢探入自己的后穴,温热内壁立刻裹缠上闯入的异物,他已经分不清那怪异的感受是来自手指还是身后的位置。
钢琴家的手指又长又细,分外敏感,此刻一寸寸钻入他自己身体最隐秘的那个地方。等到食指全部没入,初七又牵着它缓缓抽出,内壁挽留般地缠上来,双重刺激之下沈夜彻底没了挣扎的心思。等到食指进出顺利,初七又牵起他的中指,依样往里推送。
沈夜此时大脑一片混沌,只能由着初七执着他的手抽插,两根手指渐渐进出顺畅起来。初七见那小穴已有软化的趋势,抽出沈夜湿漉漉的手指,放到唇边亲吻,另一只手拉开拉链释放出自己早已硬热的欲望,抵在了入口处。
“放松……”
初七一手扶在沈夜腰后,一手抬高他一条腿,腰部使力往里一撞,却由于入口附近皮肤太湿漉而生生滑开。
初七在性事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菜鸟,却也是个天赋出众的菜鸟。他见状将沈夜的腿拉得更高了一些,放开托在沈夜后腰的手,握住自己的性器一点一点将龟头送入那个紧窒的小洞。
“唔嗯……”
最隐秘之处被比手指粗大许多倍的事物侵入,沈夜不由的蜷紧了十指。后背抵着坚硬冰冷的钢琴,身前却是热到灼人的侵占。
性器进到一半已是举步维艰,虽经过了润滑,青涩的身体还是难以接纳如此庞大的阳物,初七只能握住沈夜的腰,轻轻抽动起来。
“啊,呜……不……”
沈夜仰起头,喉结蠕动着,剧烈喘息。初七的动作由轻柔到凶猛,渐渐大开大合,整根凶器捅入再狠狠抽出。沈夜有些吃不消,手臂乱舞着想阻止。
“别,别,停下……”
初七怎么可能停下,他笑了一声,故意曲解了对方的意思,“嗯,不会停下的。”
沈夜被他一噎,张开眼狠狠地瞪着他,眼角抵受不住刺激开始发红,眸中水雾几乎要溢了出来。初七叹了口气,还是怜惜占了上风,稍稍放缓了节奏。
“阿夜,阿夜……”
他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却潜意识里想这样叫他。被湿热肠壁包裹的感觉太妙,他从不知世上竟有这等极乐之事,就算要他做上一辈子也不会餍足。
前端擦过一点时,沈夜身子一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后穴一阵收缩,将初七箍得险些射了出来。他等了一会儿,待沈夜终于平静下来后,才又开始抽插,这次浅浅抽送几次后再长驱直入顶上那一点,每每都会迫出沈夜喉咙深处的吟哦。
“阿夜,阿夜,我好喜欢你……”
“唔……啊啊……嗯……”
“好喜欢好喜欢你,想一直一直这样抱着你,要个够……”
“啊哈……嗯……”
“阿夜,阿夜……”
反复叫着这个名字,与身下疾风骤雨的进攻一般,感情浓重得叫人无法拒绝。沈夜睁开雾蒙蒙的眼睛,勉力抬起手,捧住初七的脸。
“怎么……一副……唔……一副要哭的神情?”
初七也不懂自己心里的悲伤从何而来,只是仰望了太久太久,那些无法说出口的疲惫,此刻尽数化为悲伤流入心里。
沈夜轻叹了口气,双手拉近初七的脸,将唇贴上了他的,舌尖儿钻过缝隙,舔舐上牙齿。初七一惊,却立刻反应过来托住沈夜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同时回报给身下之人更深重的撞击。
心里那点悲伤,此刻酿成了蜜酒,清甜醉人。
一阵阵快感从相连之处涌上,沈夜渐渐适应并享受到了欢爱的感觉,后穴被插的又麻又爽,前面没有得到过抚慰的欲望也颤颤巍巍立了起来,抵在初七腹部。
初七感觉到了,伸手轻轻撸动那根柱体,让它在自己手中充血胀大。
“阿夜,阿夜,和我一起……”
即将攀上快感巅峰时,初七感到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然后……
“初、七——”
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直直钻入耳中,震得初七一个激灵直接射了出来。他睁开眼,朦胧的月光下,方才在他身下辗转的人此刻正伏在他身上,满面羞愤。
初七感觉到下身湿黏一片,惴惴地垂眼看去,大脑当即轰隆一声宣告死机。
根本没时间沉浸在春梦的余韵里,初七赶忙放开禁锢住沈夜的手臂,看他黑着脸直起身,一句话不说冲进自己的卧室。
这回……真完了……
初七把脸埋在靠枕里,想着干脆憋死自己得了。
刚刚他似乎……在沈夜身上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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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阿夜,阿夜,和我一起……”
即将攀上快感巅峰时,初七感到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然后……
“初、七——”
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直直钻入耳中,震得初七一个激灵直接射了出来。他睁开眼,朦胧的月光下,方才在他身下辗转的人此刻正伏在他身上,满面羞愤。
初七感觉到下身湿黏一片,惴惴地垂眼看去,大脑当即轰隆一声宣告死机。
根本没时间沉浸在春梦的余韵里,初七赶忙放开禁锢住沈夜的手臂,看他黑着脸直起身,一句话不说冲进自己的卧室。
这回……真完了……
初七把脸埋在靠枕里,想着干脆憋死自己得了。
刚刚他似乎……在沈夜身上射了……
次日清晨,沈夜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儿出来的,看到客厅里同样在COS熊猫的初七,颇为不自在地扭开了视线。
“烧退了吗?”
初七乍然听见他的声音,忙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他没有看向自己,于是出声答道:“已经好了。”
“那便好。下楼去吃早餐吧。”
沈夜出乎意料的平静反而让初七觉得不安,见他整理好随身钱物,向着门口走去,初七忙开口道:“昨晚……真是对不起。”
沈夜摇了摇头,“无妨,正常男人都会有这种冲动。”
“我没有说什么奇怪的梦话吗?”
沈夜背影一僵,随即轻描淡写道:“只是不断呼唤一个名字罢了。是你喜欢的人吧?”
“阿夜……”初七缠绵温柔的呼唤再度响起,沈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对上初七的眼睛。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眸闪过一丝决意,目光一瞬间炽热起来,他盯着沈夜,声音轻柔仿佛絮语一般,“是你。”
沈夜愣了愣,将上下文衔接,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是你喜欢的人吧?
——阿夜……是你。
怎、么、可、能!?
沈夜冷峻的眉目间闪过一丝慌乱,忙不迭地道:“别开玩笑了!”
初七站起身向他走去,黑衣勾勒出劲瘦的线条,气质一瞬间锋锐起来。沈夜脑中突然回响起那个女店员的形容:真像从电影里走出的杀手,致命危险。
初七停在沈夜面前,突然放下所有担子般释然一笑,“没有开玩笑,我喜欢你。”
接连两天之内被两个男人告白,沈夜觉得有必要修正一下自己的三观……不对,有必要修正的是他们的三观!他定了定神,颇为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初七,我觉得男人间该是单纯的友谊……”
“我对你的心情从来就不单纯。”初七打断道,单膝跪地,托起沈夜的一只手,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下印下一个亲吻,如同宣示忠诚的骑士。
“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是这双手,瞬间夺去了我的魂魄。”他仰起脸看他,目光温柔而深刻,唇角泛起淡淡的弧度,“你是那样遥远,我多怕惊走你,可我直觉这一次若不说出口,我会后悔一辈子。”他将右手按在胸前,缓缓地,一字一字道:“这颗心的主人是你,只有你。”
沈夜用面无表情来表达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平静地与初七对视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低醇的声音震荡着唯一听众的心绪。
“初七。”
“是。”
沈夜抽回自己的手,搭上初七的肩膀,拍了拍,很客观地作出结论,“你肥皂剧看多了。”
初七顿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哭还是该哭。
沈夜迷乱在自己的心绪中,只能用这样近乎搞笑的方式敷衍,以求得冷静的时间。初七的表白带给他的感觉与砺罂截然不同,面对砺罂自己是漠视是轻蔑是毫不在意,而面对初七,他却更想探究对方的真意。对一个不过见了两面的陌生人,他究竟喜欢什么?而喜欢,又是什么?
把陷入思潮的沈夜拉回现实的,是落在唇上不容忽视的触感。干涩,温热,蜻蜓点水般乍合即分,却如微风吹送的涟漪,久久不散。沈夜瞠大了眼,眼里映出初七的笑,如一只偷了腥的猫。
回味了一下那份触感,似乎……也并不讨厌。沈夜后退一步,摇了摇头,“初七,我不懂。”
初七的笑里浸染了几分欢快,“你不懂,我教你。”
沈夜看着他瞬间孩子气满满的笑容,心底一软,惯来孤冷的神情也松动了几分。一直以来他的生活里只有小曦和钢琴,这突然闯入的青年,有太阳般的热度,又有黑夜一样的沉稳,也许真的可以告诉自己,那些他从来都不懂的悸动。
沈夜点了点头,“好,你昨天的冒犯就作为学费了。”
“没问题!”初七兴奋得无法言喻,转念一想,又有些忐忑,“那我们是不是两清了?”
沈夜转着钥匙走向门口,突然回首微微一笑,“怎么可能两清?刚刚那一吻你没经过我的允许,现在是你欠我。”
那是初七从未见过的笑容,褪去了月的高华,鲜活得,像个凡人。
初七乐颠颠地跟了上去,脚步像走在云端一样飘。
谁欠谁又有什么要紧,总之,欠着就好~~
十八、
见不到沈夜的日子很难熬。本来已经习惯了的寂寞,在那短暂的接近之后竟放大了数倍地来蚕食内心,谢衣每日里像得不到浇灌的花儿一样蔫着,靠偶尔的电话和短信补充生命能量。叶海目睹了室友的惊天变异,感觉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接触爱情了……
“我说,那份打工你还去不去?”
“他们都去度假了,要到圣诞节才回来。”
“哦……对了乐无异这次课题做的不错,他说教授已经允许他跟着你搞实验了。”
“最近没有实验的兴致……”
叶海忍无可忍地把摊在书桌上名为谢衣的海蜇皮掀开,“你还能不能振作了?不是很顺利吗怎么搞得跟失恋了似的?!”
谢衣搅着手指,委委屈屈道:“他又还没答应我,我天天看不到他万一他被什么怪蜀黍盯上了怎么办?而且我想他啊,好想见他啊,我连一张可睹物思人的海报或是照片都没有……”
叶海又气又无力。都说恋爱的人智商为零,他这聪明一世的室友此刻的智商怕都跌到绝对零度了。
“第一,你喜欢的是个大男人不是什么萝莉,而且他没有你也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第二,我可以预见寝室里挂上他的海报你会是什么状态所以还是免了吧,而且没有他你也蹦蹦哒哒了二十多年。所以别消沉了恢复你谢大男神应有的姿态吧。”
谢衣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又趴到了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机,“唉,他什么时候再给我打电话呢?我要不自己打过去?”
叶海表示他再也不想管这个白痴了,不,他压根儿不认识这个白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两人都惊了一跳。谢衣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秒速接通。
“喂。”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对面人轻笑了一声,醇美的声音里带着点慵懒,“没看窗外?”
谢衣忙跑去阳台,趴在栏杆上仰望澄明的夜空,“现在在看了。”
“嗯,那再等一会儿吧。”
时间在彼此静默的呼吸声中流过,谢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感觉什么都不用说,听着对面人轻浅的呼吸感受这份静谧,对他便已是一种幸福了。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兴奋的惊呼,谢衣抬头正看到几道流光划过天际,在深蓝的幕布上铭刻下转瞬即逝的痕迹。耳边又响起沈夜惑人的语声,“许愿了吗?”
谢衣轻轻“嗯”一声。
沈夜似乎很感兴趣,“许了什么愿?”
谢衣张了张口,最后化为春水漫卷似的一笑,“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叶海靠着阳台拉门吹了声口哨,一边表示着“真酸真酸”一边寂寞地滚到了床上,把自己裹入被子里。
沈夜那边沉默了半晌,最后是少女清亮的嗓音打破静寂。
“哥哥哥哥,我上次和你说在游戏里给你收了个徒弟,你还不快上去看看。我们约好了周末一起玩儿的。”
“嗯,哥哥这就上。”沈夜安抚了妹妹一声,转而对谢衣道:“我先挂了。”
“嗯,晚安。”
挂掉电话后,谢衣秒速奔到电脑前,打开客户端登录上游戏。他险些忘了,和沈曦约好的人不就是他吗……
看到好友列表里那个唯一的名字亮起,谢衣很活泼很少女地打了个招呼。
『私聊』[小天使]:师父好~~~
『私聊』[曦大神]:………………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平安夜,整个城市燃起了火树银花。雪花飘飘洒洒,寒风吹不淡青年男女的热情,街上一对对并肩走过的情侣,让这个夜晚永远不少喧阗与浪漫。
谢衣一个人宅在寝室中,电脑连着音响,舒缓的钢琴乐在静寂的空间流泻。
节日的夜,连叶海都被拉去联谊,他却只想在这个夜晚里冲一杯浓香奶茶,静静与他心中唯一之人弹奏的钢琴曲相伴。
手机铃声响起,是乐无异打来的。谢衣关了音响,接通。
“师父师父,你现在是一个人吗?怎么不来和我们一起过节?”
少年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蹦出来。谢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成了乐无异的师父,只是等反应过来,那少年已这么叫习惯了,他也便懒得纠正。白捡一个徒弟谁不乐意?
谢衣接上耳机,捧着奶茶,在氤氲甜香的热气里懒懒开口,“太冷了,不爱动。”
早几天乐无异便邀请过他,说是平安夜沧溟他们会回来,约好大家一起去新开发的温泉度假村过节,却被谢衣拒绝了。谢衣当时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尽管在之前的电话里沈夜已经说了自己平安夜会和朋友一起过,他却还是不愿答应下来别的。
“大家是要去泡温泉,师父你也一起来暖暖身子嘛。沧溟姐直嚷着要你来凑一桌搓麻,夷则也惦记着你上次说的机械房屋模型,哦,对了,还有沈夜和他妹妹也来了,师父你还没有见过他们吧?”
“嗯,我……”谢衣正欲说话,听筒对面突然响起熟悉的钢琴声,沉郁悠扬,是他绝对不会错认的旋律。
“逐月……无异,你那边谁在听这首曲子吗?”
“啊,那个啊。”乐无异轻轻啧了一声,不爽地道:“是沈夜那家伙弹的。那家伙没什么优点,就是钢琴弹得还不错。”
谢衣瞬间怔愣住了,脑中许多片段飞速闪过。
夜光,沈夜……
那个人举手投足间仿若天生的高贵,对社会对人情的冷淡陌生。
——我从小就是和一群特殊的人一起长大的……
似乎,一切都串起来了。
谢衣豁然开朗,然后,笑容便止不住。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牵绊只消一个转身便消失殆尽,却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他们的生命已有了交汇的轨迹。
“师父,师父?”
乐无异听不到谢衣的声音又叫了几声。谢衣心情奇好,一下子站起身,打开衣柜。
“无异。”
乐无异松了一口气,“师父你怎么了?突然一句话都不说吓我一跳。”
谢衣的声音飞扬得如同中了千万彩票,“我马上过去。”
十九、
再一次走入别墅时,谢衣比从前所有时候都要紧张,心跳声扑通扑通异常响亮,也不知是因来的太急了还是其它什么。
穿着麋鹿装的乐无异兴奋地将他迎了进去,“师父你来的好快,我还准备去接你呢。”
偌大的客厅被装点得很有圣诞风格,高耸的圣诞树旁堆满了礼物,二楼栏杆间缠着彩带,窗帘和沙发布也换成了雪夜圣诞风格的。屋里热气腾腾飘着一股烤火鸡的香,宁谧的钢琴曲缓缓回荡,似一场温柔飘零的雪,充满罗曼蒂克的情怀。
“呦,小谢,你终于来了。”沧溟穿着一身暴露的女版圣诞老人装对他挥挥手,旁边的夏夷则闻声转过头来,耳朵弄成了鳍状,一身诡异的金鱼装,礼貌地点了下头,“谢前辈,好久不见。”
谢衣拍了拍身上的雪,温润笑道:“好久不见。”
沧溟步态优雅地走到谢衣面前,豪爽地一勾对方肩膀,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问:“如何?我不在的时候可与那位有什么进展?”
和沧溟贴得太近,几乎都可以感觉到她那霸道的曲线,谢衣有些赧然。换了平时他或可泰然处之,反正他对女人不感兴趣。而如今,耳边还飘荡着沈夜的钢琴声,一想到那个人近在咫尺,他便一刻也不想维持这个暧昧的姿势。
幸运的是超级师控乐无异刚好在身边。
“啊啊啊沧溟姐你你你你和我师父……!”乐无异震惊地指着两人,忙不迭地伸手要分开他们,尽管他现在能伸出的只有鹿蹄,“不行不行沧溟姐你都有沈夜那家伙了,你可不能脚踩两只船再来祸害我师父!”
福兮祸之所伏,古人诚不欺我也……
譬如谢衣此时,刚刚被乐无异从沧溟的臂弯中拯救,下一刻便又被他信口道出的噩耗砸懵了。
“咦?这就是无异哥哥总挂在嘴边的男神谢衣哥哥吗?”熟悉的少女声音唤回了谢衣的神智,他蓦地抬头看向声源处。
钢琴声不知何时停了,一身雪白兔装的少女蹦跳着从楼梯上跑下来,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谢衣,脸上突然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果然长得好帅呢!虽然没有哥哥帅。”
“明明比沈夜帅一千倍好不好!?”乐无异发表抗议,换来沈曦插腰一瞪,“哥哥是世界上最帅的人!”
“不对,师父才是!”
“是哥哥!”
“是师父!”
“让华月姐姐或者沧溟姐姐来评!”
“该叫大哥来评!”
………………
两个盲目崇拜的孩子就谁的偶像更帅问题争执不休,彼此吹胡子瞪眼睛,大有决斗一场的架势。谢衣在心底默默扶额,祈祷乐无异可千万别把未来小姨子的仇恨拉到他身上了。
“初……七?”
正自无奈,突然听到低沉优美的男中音唤出他的艺名,谢衣蓦然抬首,对上站在二楼楼梯旁的男子惊诧的目光。
沈夜仍是一袭黑衣,微卷的墨发间一对毛茸茸的猫耳融化了几分冷峻的气质,他看着谢衣,犹疑问道: “是初七吗?”
实在……实在是太萌了!
谢衣感觉自己的鼻粘膜有些经不起冲击,内心仿佛有一万只猫爪在挠。他强自收慑心神,张了张口,却在对沈夜的称呼上犯了难。
叫夜光不合时宜,叫阿夜太过亲昵……眼看着沈夜缓缓走下楼梯,目光始终定在自己身上,谢衣紧张得要死的脑回路终于计算出了一个称呼,他不假思索地就将之叫出了口。
“师父。”
沈夜楞了,正想问他们难道认识的沧溟楞了,乐无异张大嘴傻楞了,沙发上一直事不关己的夏夷则特地扭过头来用表情表示他也楞了……
谢衣刚说完,立马紧随大部队的脚步楞住了。只有懵懂的沈曦眨了眨眼,“咦咦咦?你是哥哥的徒弟?”
乐无异第二个回过神,“怎么可能!!?师父,这是不可能的对吧,你有什么是他能教的!?”棕发青年控诉犯人一般指向沈夜,表情愈发的苦大仇深。
沈夜难得地对乐无异的言论点头首肯,“我也想知道。”
就算是谢衣本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偏偏冒出了这么个称呼,只能把原因归结为最近和沈夜在游戏里师徒相称多了,条件反射。而此时他只能为自己的条件反射努力圆话……
“不不不,是我失言了。因为我是你的乐迷,私下里总想着拜你为师,方才一时激动才……”
沈夜微微眯细了眼,看着谢衣温柔中带点尴尬的笑容,总觉得眼前的谢衣和一直以来与自己相处的那个……不太一样。
乐无异刚准备松一口气,听到谢衣居然对沈夜神往已久,忍不住又炸了,呆毛翘的比什么时候都高。“师父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乐无异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时候,谢衣很没义气地无视了他。他优雅地伸出一只手,眼眸含情地看着沈夜,温润笑道:“在下……谢衣。”
沈夜握住了伸来的手,感觉对方指节间的薄茧有意无意地摩擦过自己手指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痒。他看向谢衣,对方眼里承载着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沈夜笑了笑,淡淡回复了自己的姓名,“沈夜。”转眼瞥见乐无异颤抖的呆毛,坏心突起,问谢衣,“他是你徒弟?”
谢衣点了点头。沈夜抽回自己的手,轻轻“哦”一声,唇角微微上扬,“谢衣,你说想做我的弟子,我准了。”
“什么!?”乐无异一声惨叫,换来沈夜挑衅般的得意目光,两根儿呆毛间又隐有电光闪过。谢衣见状稍稍思量了一下:嗯,徒弟就是用来干活的,所以……
他拍了拍乐无异的背,扬起如沐春风的笑容,抬手一指沈夜,“无异,叫太师父。”
乐无异三观已碎……他抽了抽嘴角,既扛不住谢衣的笑容,又死也不愿平白比沈夜低了两辈儿,最后只能指着他们控诉一声,“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安尼瓦尔正在厨房切火鸡,猛地一只麋鹿冲进来,泪奔进他的怀抱。
二十、
热热闹闹地分吃了火鸡之后,乐无异终于有了点儿回到现实的感觉。方才经历了一场人生观的洗礼,现在他也想开了。师父还是师父,至于太师父……
沈曦扯了扯乐无异的袖子,“无异哥哥,陪小曦去打电动吧。”
乐无异低头迎上女孩甜美的笑容,心底涌起一阵释然。
沈曦还管他叫无异哥哥呢,从这边来算他和沈夜还是平辈儿的!
乐无异愉快地陪着沈曦上楼打电动去了。
由于瞳今夜接到一个急诊需要迟些到,大家一边等着他一边进行沧溟口中的平安夜例行活动——搓麻。
搓麻开始前,沧溟又以不容抗拒的气势把谢衣拖进了小房间,门一关,隔绝外界一切猜测。
“说吧,你和阿夜是怎么认识的,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谢衣愣了愣,虽说本来也无意瞒着沧溟,但这位大小姐目光锐利至此,不由得他不惊讶一下。
沧溟见他不语,背靠门板抱着手臂悠然道:“你喜欢阿夜吧。”
“喜欢。”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反应。
沧溟的目光变得深邃莫测,她勾唇一笑,一瞬间给人高贵冷媚不可攀折的疏离,“眼光不错。”她颔首道,谢衣心中不知为何升腾起一股不安。便见沧溟垂眼,万般情绪都隐藏在了幽密的睫毛后,“居然……看上了我的未婚夫。”
谢衣脑中轰隆一声,如炸雷滚过。他盯着沧溟变冷的眼睛,和他从未在这个高雅女性脸上看到过的嘲讽笑容,脑中突然回响起乐无异刚刚的无心之言。
——沧溟姐你都有沈夜那家伙了!
原来……原来竟真是如此吗?!
“我今年二十七岁了,追求者能排开十条街,而我却一直单身,你可有想过这是为什么?”沧溟盯着谢衣的眼睛,盯住他的震惊与动摇,“因为我在等阿夜啊,等他从痴迷的钢琴事业中抽身,接掌沈氏的大权。我们这种出身的孩子,婚姻怎么可能由自己掌握?”她挪动玉足,步履跹跹,缓缓走近谢衣,“不是阿夜就是安尼,这是摆在我面前仅有的两个选择。我选了阿夜,他也只能选择我,我们十年前就已经订婚。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你都可以去追求去拥抱,我会帮你,唯独阿夜……”沧溟轻软的声线变得冷硬,一字一顿宣誓一般道:“他是我的。”
谢衣对上那双天生慑人的眼睛,缓了缓心神,静静问道:“你选择他,只是因为在那两个人里更喜欢他一些?”
沧溟微微瞠大眼,“是或者不是,于你有什么分别?”
谢衣轻浅一笑,“若是,那他对你只是二选一,却是我世界的独一,我绝不会放手。”
沧溟目光闪烁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软化了方才的咄咄逼人,“可惜,不是……”她闭了闭眼,神情因回忆而柔和,“在我接触过的所有男人里,他是最冷漠但也最温柔的。就算我可以选择更多的人,我想要的也只有他一个。”
高傲如沧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足见用情至深。她重又睁开眼看着谢衣,“阿夜注定了要继承沈氏,和我结婚可以给两家带来最大的利益。更何况这不只是一场商业联姻,我爱他,他也必定会爱上我。小谢,我很喜欢你,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来迷惑阿夜,你放弃吧。”
理由充足,情感深重,出言善意,令人动容。
然而谢衣却还是摇了摇头,笑容如三月春风,拂去一切迷惘尘埃,“如此说来,这婚约也并非阿夜本意。他爱着钢琴,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他。”
沧溟似没想过他会如此固执,怔然之后露出苦恼的神情,“我大概没有和你说过,阿夜少时曾经向我告过白。”
“无所谓。他过去喜欢过谁都无所谓,他未来只会喜欢我一个。”谢衣惯来温雅,却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近乎自负的骄傲。他的眼中是温润的决意,柔和如水,却最是坚不可摧,“沧溟小姐,你爱他,我也爱他,我们都自信是世上最爱他的人,何妨公平竞争?”
“你呀。”沧溟揉了揉额角,“如此固执,当真不会后悔?”
谢衣启唇,轻轻吐出重逾千斤的二字,“不悔。”
“好,好,好。”沧溟似是怒极反笑,抬起纤纤素手搭上谢衣肩膀,“那便不要怪我……”她凑近谢衣耳畔,呵气如兰,语调蓦地一转,“把阿夜这个大麻烦推给你了!”
“哈?”就算是谢衣也为这神转折惊呆了。
沧溟突然敛去一身冷冽,看着谢衣惊呆了的神情,捧腹笑出了声,“哈哈哈,小谢你真是个好男人,过关了过关了,阿夜可以放心地交给你了。”
“沧溟小姐……”谢衣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容变得欣悦又无奈。
“诶呀小谢你放心,我绝对绝对对阿夜那个情商短缺的家伙没想法,就算哪个姑娘对他有想法也会被他超级钝感的神经打败到无力再战的。”沧溟又拍了拍谢衣的肩膀,“我寻摸了这么多年也没寻到合适的人把阿夜嫁出去,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儿的,被我稍稍一吓就打退堂鼓了。小谢你放心,如果阿夜不开窍,我就把他捆好打包送到你床上,你直接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有事儿我罩着!”
二十一、
沧溟和谢衣刚从房间出来便对上几道热辣辣暧昧闪烁的目光。安尼瓦尔上下打量着谢衣,似乎在看他有没有缺骨头少肉。谢衣对着这样的打量,讪讪笑了笑,指着自己头上的犬耳道:“沧溟小姐只是给我选衣服。”
选衣服选了这么久?
众人交换着眼神,夏夷则轻咳一声,彼此心照不宣。
“别傻站着了,来来来,在瞳来之前我们先搓两桌儿。”
沧溟拉着谢衣坐到麻将桌旁,自己也在他边上坐下。沙发上的沈夜飘来怪异一眼,然后扭过头继续看自己的杂志。
谢衣的目光直直定在沈夜那对儿猫耳上,移不开视线,很没志气地发起了花痴,内心狂刷弹幕。沧溟眼见他这无可救药的模样儿,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在谢衣肩上将他拍醒,果然又收到沈大少有意无意瞥来的一眼。
“小夏,阿夜,人不够,快上桌凑。”
沧溟女王发号施令。夏夷则想了想,平安夜偶尔玩玩也不错的样子,便起身走过来在谢衣对面坐下。
他们平时这项活动不常举行,主要是大家参与度不高。瞳要是在倒不会推辞,但没人想被他这个次次满贯的家伙虐,至于安尼瓦尔,那是下下之选,牌技太烂把把点炮……还算正常人的夏夷则性子孤傲,三请四请也未必能请到,沈夜更是从来都不屑于参与。
眼见三缺一,沈大少就是不来,任你目光灼灼,我自岿然不动,杂志又轻轻翻过了一页。沧溟笑了笑,转头对谢衣道:“阿夜总是这个样子。不过是小时候输掉被我们摁着扮了几回萝莉,就一直记恨到现在……”
沈夜“啪”地一声合上杂志,迈着一双长腿走过来坐下,将面前的麻将一推,“来!”
谢衣窥见他隐隐发红的双颊,面上微笑温润和暖,内心却在悄悄计划着怎么把沈夜小时候的相片弄到手。
虽然只是等人间隙的娱乐,但在桌的都是一旦出手必然认真的人,尤其是沈夜,分毫不见方才的轻慢之态。唯一始终在状况外的只有他身边的谢衣了,目光时不时地被身侧男子牵引走,呼吸着似乎充满了他味道的空气,心下一阵飘飘然的恍惚。见他长眉微蹙似在认真思索,也不由得跟着思索起来。
嗯……他需要的该是二条,真幸运刚好有。
谢衣手指一拨二条打出,沈夜面上一喜,将牌一推,胡了∩﹏∩~~~
新一轮开始后,众人又都陷入了深刻的思考,只是谢衣思考的方向……有点不一样……
他大概是需要南风,好~
南风一出,沈夜又开心地把牌一推。
沧溟质疑的目光瞥来,对上谢衣一脸纯良的笑,两次点了炮的青年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懊恼。沧溟想了想,沈夜牌技虽说不上好,但他人聪明打的也不烂,连赢两次……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接下来一连三轮都是同一个人点炮同一个人和,沧溟终于不淡定了。
“谢、衣——”
“什么事,沧溟小姐?”
沧溟心道你还敢和我装无辜!她高冷一笑,“没什么,小谢,只是你要努把力了。点炮最多的人一会儿我会请他穿我精心设计的服装。”
…………
三位男士齐齐汗颜,沧溟精心设计的服装……敬谢不敏!
这场骤然热血起来的麻将大战最后以三位男士持平,沧溟女王稍稍领先的点炮战绩结束。
瞳出现在门口,不过从下车到走过花园这短短的一段路,身上已落了厚厚一层雪绒。淡静的视线瞥向战了一轮方歇的四个人,“哦,在切磋?真难得阿夜也会上桌,用不用我准备惩罚道具?”
毫无起伏的声音却说出叫人不寒而栗的话,对着瞳这个总是面无表情但深不可测的男人,就是沧溟也不敢轻易接下话茬。
瞳也不继续这个冷话题,手向外面一指,“不是说要去温泉吗,快走,天冷死了。”
大家欢喜地走上停在外面的房车,藤架上梦幻般的雪花灯亮起闪烁,仿佛明灭的烟火照亮一张张笑着的脸庞。沈曦蹦的太开心,不留神脚下一滑,沈夜和谢衣同时伸手来扶。扶小姑娘站稳后,沈夜投过去感激的目光,谢衣回以微微一笑。
走在后面的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沈夜只觉脊背一寒,忙抱着小曦遛上了车,剩下谢衣一个人接受瞳研究一般的打量,那犀利的视线仿佛能洞穿每一寸发肤。瞳最后伸手拍了拍谢衣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与他擦身而过先钻进了车里。
后来在温泉村,谢衣被瞳叫住,接过他递来的某件邪恶物品时,他才明白了瞳那时是在研究什么……他捧着那东西如捧烫手山芋,立刻揣到裤兜里。瞳又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苍白的面色看不出丝毫变化,“我应该没估量错尺寸吧?”
谢衣双颊如滚火,对应着瞳的一脸波澜不惊,不由腹诽:阿夜,你认识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正在更衣的沈夜蓦然觉得背后又是一凉,回头瞅去,偌大的更衣室只他一个人。
是错觉吗?总觉得最近有许多人对他……不怀好意……
二十二、
“师父师父~我们一起泡吧~”
乐无异只在腰间围了块温泉布,头顶着毛巾和小木盆跑过来,身后跟着唯恐他滑倒随时准备着的安尼瓦尔。
“哥哥哥哥~和小曦一起泡吧~”另一边少女欢快地奔进兄长的怀抱,扯着兄长的手撒娇。
沈夜内心一本满足,安尼瓦尔幽怨地看了他们一眼,依然巴巴地跟在叛变弟弟身后。
“师父你怎么学夷则穿这么多啊?像我这个样子泡起温泉来才舒服呢!”乐无异上上下下看了谢衣良久,发出不满的感叹,而彼时谢衣却正在认真地思考着自己是否也要叫着“师父师父一起泡吧~”冲到沈夜旁边去。
“乐乐,你回头看看你哥哥。”沧溟的温泉装扮照旧暴露,不过和她平时也差不太多,大家都很习以为常,估计就算哪天她挂着几片树叶出现在人前也不会太大惊小怪。她“好心”提点了一下,乐无异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许久的哥哥,忙回身予以安慰,而沧溟则趁此时机勾住谢衣的脖子将他拖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沈夜目光不受控制地瞥向那两个人,正对上沧溟促狭的眼神,当即心底涌起一阵怪异,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滋味发酵开来。
虽说沧溟不拘小节惯了,但那是对从小一起长大,穿过一条裙子的他们,对外人可从没见她这样子过。谢衣的笑容温润到春风逊色,他认真地侧耳倾听着,那样的神情在沈夜面前从未出现过。临话了,沧溟侧了一下头,从沈夜的角度看去便像是她的唇轻轻擦过谢衣的脸颊。沈夜当即扭过头去,莫名其妙的恼怒涌上心头。
“小谢还是和我去男女混浴的池子吧,泡温泉就是要大家坦诚相见的嘛。”
沧溟最后一句话加大了分贝,直直钻入牵着妹妹的手刚准备离去的某人耳里。沈夜脚步一顿,转头看来。
沧溟笑得更开心了,拉着谢衣走到沈夜面前,“诶,阿夜,小曦已经大了可不能再和你一起洗了,还是把她交给我吧。”
“交给你去男女混浴池子?”沈夜挑了挑眉,“免了吧,我带小曦去那边单独的池子泡。”
沧溟扑哧一笑,“都说小曦大了和哥哥一起不好。嗯……这样吧,我带小曦去单独的池子,谢衣呢就交给你了。”她凑近了一点,笑得像个狐狸一样,“谢衣是第一次来,很紧张很紧张的,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哦。要不回去唯你是问。”
沈夜只觉浑身一冷,沧溟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挖了个坑等着他跳。
小曦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很乖巧地扑入了沧溟宽大的胸怀,“嗯,沧溟姐姐说的对,小曦长大了,小曦是个大姑娘了,哥哥,男女授受不亲。”
“扑哧——”沈夜感觉他遭到了会心一击……
“咦?师父,那个谁,你们要一起泡啊~带上我带上我~”乐无异又开心地蹦了过来,却被夏夷则一把揪住腰上那块儿布。夏公子的声音阴测测响起,冰雪一样透凉,“乐兄,在下觉得有必要和你探讨一下温泉着装问题,我们去那边喝个小酒儿好好聊聊。”
“诶诶,夷则你别扯我的遮羞布啊,啊,要被你薅掉了——”
“没关系乐兄,什么都不穿更舒服。”
“弟弟,我的弟弟,你放心,你不去泡温泉哥哥也不会去的。”
………………
闲杂人等散后便只剩下沈夜和谢衣两个人,瞳早就和他带来的一个名字奇怪的助手一起做按摩去了。二人寻了处僻静池子,半个身子浸泡在温水里,疏松了筋骨,驱散了疲惫。
谢衣舒服地吁了口气,隔着袅袅雾气看向不远处的沈夜。对方素来寡言,此时胳膊搭在池边,星目半阖,脸上浮着若有若无的一层红晕,纯粹享受着温水萦绕的舒爽。他上身也是赤裸的,常年隐在深色下的皮肤出乎意料的白皙,线条完美,不健实也不瘦弱。水雾凝结成珠缓缓滑落,如同在描摹美好的山河曲线,最后在腰际隐没入水。谢衣的视线定定瞅在那处,沈夜的腰出乎意料的纤细,看得他口干舌燥,直觉不妙想移开目光,却一寸也移不动。
感受到灼人的视线,沈夜睁开了眼,唤了一声“初七”,声音慵懒低迷,绝对杀伤。谢衣感觉自己的耳膜被炮轰中了。
沈夜唤出口才惊觉不对,忙又改口,“谢衣。”
“你喜欢唤我初七就那么叫好了。”谢衣泅水过来,托起沈夜一只手,吻落在指尖,“从此以后‘初七’便是只为你一个人存在的名字。”
沈夜“唰”地抽回手,指尖儿还余留着痒意,谢衣似乎特别喜欢吻他的手指。挨得太近了他有些不自在,瞥开视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阿夜。”谢衣双手撑在池壁,头抵上沈夜肩窝,感觉到那温热的肌肤一颤,“我终于找到你了,阿夜。”
“……你叫我什么?”
“阿夜。”谢衣抬起头来,笑得温柔,“不叫阿夜难道叫师父?何况我这样称呼也不是第一次了,阿夜不介意吧?”
“……”沈夜扭了扭身子,“你让开一点。”
“不要。”谢衣耍起了无赖,“沧溟小姐嘱咐了要阿夜照顾我的,我现在有点头晕起不开,阿夜借我靠靠。”说着头又贴了上来。
沈夜扶着谢衣肩膀将他推开,听到沧溟的名字,又想起了心中耿耿于怀之事。深邃的目光落在谢衣脸上,犹豫半晌,他还是开口问道:“谢衣,你和沧溟……”
“沧溟小姐是个好人。”谢衣随着他的心意放松了肢体,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沈夜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喜欢你?”
谢衣忍不住失笑出声。沈夜被他的笑声惹恼了,本来问出这种问题就不是他的风格,这家伙居然还敢笑!
“别笑了。沧溟总是和你说些悄悄话,姿态亲昵,便是对我她也没有这样子过……”
“阿夜。”谢衣正色打断,“你究竟是在吃沧溟小姐的醋,还是……我的?”
二十三、
“说什么吃醋,我怎会……”沈夜条件反射性辩解,话到一半儿蓦然反应过来,微微瞠大了眼睛看着谢衣,“这是吃醋?”
“不然你以为呢?”谢衣眼底融入了笑意,忍不住勾起嘴角,“阿夜,你在乎我。”声轻如叹,带着悠远的缠绵。
漆黑的夜幕突然绽开大朵的烟花,五光十色绚丽非常,光华流溢落在相望之人的眉心,将他每一次睫毛的颤动都清晰传递。沈夜的神色有迷茫有顿悟,有犹疑有坚定,最后归于一片深邃的平静。他仰起头望向夜空,氤氲水汽外是如絮的飘雪,大如蝶翼,纷纷扬扬,掩去苍茫原本色彩。
夜色深眸中涌动的波涛归于岑寂,冷淡素容泛起一抹和暖笑意,“谢衣。”
谢衣一直等待着,等他理清自己的思绪与感情。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应声道:“嗯?”
“Merry Christmas。”
夜幕中的烟花也汇成这几个字母,沈夜的眼眸清亮,褪去了孤月的冷,如同落入了漫天星光。他看着谢衣,“之前你送了我围巾,不想要回礼吗?”
谢衣心底痒痒的,如同被谁堆满了温暖的毛絮,幸福比温泉水更真切地侵占着四肢百骸的知觉,他伸出手去,捧上那张自初见便一直萦绕于心的脸,对方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拒绝。
“自然。”他笑道,俯身吻上那双樱桃色泽的唇。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他将思念揉入啃食,舌头撬开齿关钻入口腔,卷住同类邀缠共舞。四唇紧紧贴合,无法下咽的涎水顺着嘴角流落。
沈夜没想到他来势如此凶猛,胸口憋着一口气上不来,手想推拒最终却穿过腋下自背后攀上那健实的肩,承受着这个窒息般的亲吻。本以为谢衣和他一样是个菜鸟,怎么吻得这么老练?
沈夜又哪知,如今的场景,他面前这人早已在梦里练习了无数遍。
自鼻子里哼出声来表达不满,终于让谢衣放开了他。二人出了一身大汗,如此肢体相缠心意相通裸裎相见,此刻均有些身子发热。沈夜急喘着平复呼吸,正欲质问谢衣迷之技术的由来,抬眼便见对方眸色深沉,风暴般涌动着几乎要吞噬掉自己的情绪。
“阿夜……”谢衣嗓音透着沙哑,体内欲火升腾,几乎把持不住。换了谁朝思暮想之人这般在侧,前一刻还问出想不想要回礼的话,仍能无动于衷的不是柳下惠就是李莲英……不,柳下惠都办不到!
“阿夜,我……”
“哥哥——”“师父——”
同时响起的声音吓得两人一个激灵,沈夜一把推开谢衣。
“师父你在里面吧?火锅已经备好了,沧溟姐说要大家一起来庆祝下节日。”
“……师父?”
“……师父,徒儿进来了?”
谢衣说不清是想扶额还是想捶墙。
那边沈曦也在不断呼唤着哥哥,沈夜可怠慢不得自己的宝贝妹妹,立刻上了岸擦擦身子连声应着:“小曦别急,哥哥马上出来。还有乐无异你也别叫魂儿了你师父好着呢,这么浅的水淹不死。”
“太师父你说话能不这么毒吗……啊呸呸呸什么太师父我可不承认!”
谢衣也上了岸,虽然大好气氛被打断很不爽,但转念一想这里也不算是个良地,培养一下成熟稳重的君子之风也好。听到沈夜和乐无异的对话,忍俊不禁道:“嗯,不叫太师父也可以,叫师……”
沈夜一记眼刀飞来,谢衣硬生生咽下了原本想说的字,改道:“公……”
乐无异抗议,“师父这还不是一个意思!?”
沈曦脆生生的童音响起,“很好啊无异哥哥,那你以后也要叫我……嗯,叫我什么呢……叫我太师妹!”
太师妹……这究竟是哪一辈儿的啊OTL……
笑闹过后,众人又凑到了一方长桌旁,桌上堆满形形色色的食材,按沧溟的话说,冬天这么冷大家凑一起就该吃火锅。
吃火锅的时候没些娱乐活动又太过无聊,夏夷则和乐无异划起了酒拳。夏小公子年纪轻轻酒量不小,很快就把乐无异喝倒了,开始了与狼王安尼瓦尔的决斗。
乐无异醉倒在地说起了胡话,一会儿叫夷则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叫师父,据某不愿透露姓名人士事后统计,他共呼唤夷则23次,哥哥14次,师父46次,甚至还有沈夜1次,不愿具名人士表示很伤心。
“哥哥哥哥,小曦想去洗手间。”
沈夜站起身牵着妹妹的手走出房间,谢衣原本也想跟去,可一个小孩子上洗手间两个大人跟随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何况沈夜脸皮儿薄,估摸着也不想这么早便让人察觉他俩之间的暧昧,便又坐回了原位。
沧溟戳着地上的乐无异,她也喝了点儿酒,脸色红扑扑的,“小谢啊,若不是乐乐从来都视金钱如粪土,我一定会认为你欠了他很多钱。”
乐无异打着酒嗝又唤了一声“师父”。谢衣笑笑,眼里带着暖意,“遇见无异是我的幸运,因为他我才得以结识你们。”
“终极目标还是那根木头吧。”沧溟嘻嘻笑着,双眸因酒意半明半昧,蓦地染上了一分落寞,“小谢,你要待阿夜好好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呢喃般的语声终止于一道刺耳的鸣叫,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伴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少女带着哭声的呼喊。
“哥哥——”
谢衣飞奔而出,向着传来声响的方位,心脏咚咚跳着叫嚣着某种不安。冷风掠过,吹起额前乱发,他不断地在心底祈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而待他赶到现场时,一瞬间只觉自己连指尖都被冻住,僵冷一片……
二十四、
“哥哥,哥哥!”
沈曦哭喊着跑向倒在地上的兄长,却被严厉的男声喝止。
“小曦,不要过来!”
沈曦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砸落,急得直跺脚,却不知该怎么办。
满地的玻璃碎片,浓得散不开的酒味儿弥漫在空气里,闻着便似要醉倒。积雪被汤汤酒水融化,天寒地冻,沈夜只在浴衣外披了件薄衫,怀中紧紧护着一名少女,脸上被碎玻璃片划出的数道伤口正淌着血。
在他身后,一脸货车头撞到树上,由于冲上了斜坡车身倾斜,车载的货物被甩下来,碎了一地,看残骸应是瓶装烧酒。
沈夜坐在碎片间,不敢轻易动作,由于跑来的时候太急切拖鞋被甩在一边。此刻他双足赤裸,白净细腻如上好瓷玉的脚上鲜血淋漓不忍睹视。
他怀中的少女似被吓晕了,身子软趴趴的一动不动,那货车上的箱子还有摇摇欲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砸下来。沈夜想离开这样危险的处境,然而周身热辣辣地痛着,手脚却仿佛僵冻了,完全不听大脑指令。
温泉旅馆的老板娘跑了出来,见此情景急得直哭,“囡囡,囡囡!”
“她没事。”沈夜淡淡说一句。
方才他在洗手间外等小曦,透过玻璃拉门看到院子里一个小女孩因为要捡皮球险些被卡车撞到,幸好司机猛地一打轮儿躲过了,然而车却一头冲上斜坡,撞到树上。小姑娘懵懂不觉危险,还站在原地不动,车上货物因为冲撞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沈夜冲过去将那女孩儿护在怀里,凭着敏锐的反射神经堪堪躲过当头砸中的危机。
然而……他现在半边臂膀几乎没有知觉,无数碎玻璃扎在皮肉里,鲜血流淌看着吓人得紧,幸好天冷有许多伤口很快冻住,不至于将他染成个血人儿。
沧溟等人很快追了出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靠着一向的涵养才没有叫出声。沧溟把哭个不停的沈曦揽在怀里柔声安抚,目光逡巡着看到那将落不落的货箱,脸色一变喝住要冲过去救人的安尼瓦尔。然而喝住了一边顾不得另一边,谢衣此刻早已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踩着遍地碎玻璃直接冲了过去。
“谢衣!”
沧溟急了。看沈夜如今的样子是动弹不得,谢衣要一下子带两个人,万一动作过大惹得货箱下落,那一下子就是三条命!
沈夜听到了沧溟的呼声,隐约见到一个影子冲了过来,却看不清。失血的眩晕一阵又一阵袭来,他本想再安抚小曦几句话,可是实在没有力气开口。
谢衣冲到沈夜身畔,却没有停留,哪怕眼角余光瞥见的血色让他恨不能立刻将那人揽到怀中,替他承受痛苦。他一把跳起将那即将落下的货箱狠狠一推,角度掌握得很好,刚巧让它翻滚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抓着货车边沿一用力,翻跃跳了上去,摁住一切不安稳因素,冲着惊慌得连车都不敢下的司机吼了一声:“倒车!”
司机得令立即执行,车子呜鸣着缓缓开下斜坡,谢衣在上面阻止了更多货物不稳下落,待到终于停在了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吁了一口气。
谢衣跳下车子的同时安尼瓦尔已走近浸在酒与血中的那两个人,想要碰触沈夜的手在看到他一身伤口,衣服上还挂着玻璃碴子时为难地缩了回来。沈夜眼见面前人影晃动,定了定神,挪动手臂将怀里的女孩放开,声音细若蚊吟,“先……把她……”
下一刻一双手臂强硬地将沈夜捞起抱在怀中,碰到伤口疼得他“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谢衣将大衣盖在那冰凉的身躯上,眸中盈满悔恨与心疼。他抱着这个至为珍重,至为爱慕,至为想要守护,此刻却伤重流血的人,不想再弄疼他控制着手臂的力度,抑制着想要把他紧紧揉入怀中再不放开的冲动。
沈曦挣脱沧溟的怀抱跑了过来,“哥哥!”
沈夜见到妹妹,凝聚力气抬起手,被自己一手的鲜血骇到,想要摸上妹妹头顶的手终是无力垂下。沈曦一把捧住那要垂落的手,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头顶上,眼角挂着泪花儿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哥哥,疼不疼?”
沈夜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光这一动作便疼得身子一阵抽搐。
瞳快步走了过来,时间紧迫隐形眼镜都没有带,不知道拿了谁的大花边镜框,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他按摩按得正舒服,听到阿夜出事了便立即赶来,当看到谢衣怀里的人时就算镇定如他也不禁微微瞠大了眼睛。
“找个地方将阿夜放下。看起来没有危及性命的大伤,不过这些琐碎伤口也够麻烦的。十二已经去开车了,我带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谢衣没有放手,或者说想放也放不了。他此时方才后怕一般开始颤抖,手哆嗦得不成样子。一想到差那么一点点儿就可能永远失去他,他都不知道刚才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冲上去。
“谢衣。”瞳又叫了一声。
谢衣定了定神,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如常,“我也去。”
瞳看了他一眼,青年一脸坚毅,纠缠只是浪费时间,便点点头道:“也好。”
“小曦也去!”
“你不行!”沧溟走过来把小曦拉开,蹲下身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小曦乖,瞳那地方儿你去不得,别让阿夜操心。”
“小曦,小曦不让哥哥操心……”泪珠儿在眼里滚了又滚,被小姑娘伸手抹去,她扬起小脸儿,“瞳叔叔,谢衣哥哥,你们……你们一定要把哥哥好好地带回来。”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把一个好好的哥哥带回来。”
二十五、
外伤易处理,玻璃也都没扎到太关键的地方。将碎片取出伤口洗净消毒包扎后,忙了一整晚的瞳揉揉太阳穴,问守在病床旁的谢衣,“你不去睡一觉吗?”
谢衣摇摇头,双眼布满血丝,显得格外憔悴。他伸出裹着纱布的手,用露出的指尖碰了碰昏睡之人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令他瑟缩了一下。
“他发烧了。”
“伤口感染,不发烧就是铁人了。”
病床上的人双颊烧的通红,嘴唇干裂,唇色苍白,眉心痛苦地拧在一起,昏睡中偶尔溢出一两声呻吟。那呻吟声声打在谢衣心上,揪疼一片。他想方设法减轻他的痛苦,却不谙护理之道。
瞳看着好好一个俊朗青年一晚就把自己折腾得如斯憔悴,有点儿不忍。想想要是谢衣也病倒了一下子照顾俩真是个麻烦,便出言宽慰道:“阿夜能挺过去的。他虽然是个大少爷,可病痛没少挨,才不会娇气得这点儿伤就受不了。”
谢衣一听心里更是难过。从前沈夜痛苦的时候他不在他身边,无论怎样他也没法陪他那已过去的二十余年,但作为补偿,他会交出这辈子剩下的全部时间。
谢衣难过的样子瞳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宽慰起了反效果,只得又道:“阿夜有护士照料,你在也只是个妨碍,赶紧到隔壁睡觉,别给我添麻烦。”
“我想陪着他……”
“陪着他你能睡着吗?”瞳叹了口气,“好了,阿夜醒了我会通知你的。”
谢衣眨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可不陪着他我也睡不着啊。”
怀柔政策失败,瞳懒得再浪费口舌,直接叫来彪悍的护士长把战五渣状态的谢衣架走,扔到了隔壁空病房。
谢衣背刚沾到床单便立马儿弹起,又要下地,被彪悍的护士长死死摁住。瞳抱着手臂站在床边,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是想叫我给你打一剂安眠针?”
“……”谢衣顿时安静了。
瞳点点头,“很好,好好休息。”
瞳出去后,谢衣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然后抬起包满纱布的手,感受着指间那细小的微痛。
这一夜一点都不平安,起起伏伏发生了太多事,他直到此时依然心绪难平。指尖轻轻触上干涩的唇瓣,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拥吻的热度。氤氲雾气间他以为终于能抓住他,可是为什么一瞬间,距离又被拉远?究竟要到何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雾才能完全消散?
疲惫感太深重,谢衣终于撑不住眼帘的重量,由着睡魔将他拉入虚无的梦乡。
再被瞳叫起时已经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白窗帘照在枕畔,谢衣花了三秒钟清醒,然后蓦地翻身坐起,起得太急一阵头晕目眩。
“阿夜醒了?”终于止住头晕后,谢衣开口问。
“刚醒。”瞳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边眼镜,双眼隐在反光的镜片后看不清楚。
“我去看看他。”谢衣下床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他还好吗?”
“不好。”瞳答得干干脆脆,拉了个椅子坐下,在谢衣惊愕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其它还好,只是伤的有点儿不是地方。手指腱鞘受损,感染发炎,虽不至于就此废了,但琴却是弹不了了。”
谢衣那一瞬间的感受不啻于五雷轰顶。不能弹琴……对于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这是何等残酷的事情!
谢衣捏紧了十指,指间的疼痛不及心底万一,“阿夜他……知道了吗?”
“我主治的不是这方面,若不是阿夜夤夜醒来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我可能也想不到会这么严重。”
谢衣立即下床,开门,奔到隔壁病房,手搭在门把手上的一刻却迟疑了。
好怕……看到他失落,难过,甚至一蹶不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是他的手?那双能幻出五光十色梦境的手啊……
谢衣终究还是推开了门。
窗帘拉着,房间里有些晦暗,熹薄的日光中浮动着细小的微尘。沈夜倚靠床头坐着,裹着纱布的手搭在被上,面上没有明显痛苦的神情,一片空茫却更让谢衣觉得悲伤。
听到响声,沈夜缓缓转过头来,那昨夜满载星光的眼眸里此刻只剩空洞。谢衣心中一痛的同时又涌上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愫,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门重重阖上发出“咣当”一声,沈夜吓了一跳,再回过神来谢衣已经屈膝压在他身上。床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深深下陷,谢衣的手紧紧扣着他的肩,用力得让沈夜微微蹙眉。
“谢……”
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便被牢牢封住唇舌。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个吻,不似最初的一触即分,也不似第二次的狂风骤雨,谢衣轻松撬开沈夜齿关,舌头探入口腔细细舔舐,在呼吸不稳前及时撤开,牵出一道暧昧银丝。
沈夜大口喘息,眼底终于有了些情绪,就算是不满也好歹有了生气。
谢衣将头搭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不要这样好不好?”
“啊?”
“我知道你很难过,可就算没有钢琴,你还有朋友,有妹妹,有其他很多很多……”谢衣抬起头,认真地看进那双眼,“你还有我。”
沈夜眨了眨眼睛,一刹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么说,就算没了这双手你也还是喜欢我?”
“我爱你。”谢衣蓦地凑近,脸贴着脸,睫毛打架呼吸相融,很有几分气恼地道:“诚然一开始只是被这双手吸引,但爱上的却是你的全部。不管怎样,只要你仍然是你,我便在你身边永不离弃,你赶也赶不走。”
感人肺腑的表白,可沈夜还是一脸状况之外。谢衣气上来了,别看他平时温和,他可是很有脾气的人!
一把将神游之人压入床铺,不愧是瞳准备的豪华病房,床又大又软。谢衣扯开病服衣领,俯身吻上那诱人的锁骨,“你一定想不到我对你的欲望有多强烈……”一边呢喃着手一边向下,扯开束腰的衣带,随着肌肤渐渐坦露,吻也蔓延到胸口。
“看来瞳医生的药还是很有效的,划伤都差不多好了。”
“等等,你……”
谢衣伸出舌头舔上挺立的乳尖,沈夜身子一阵颤栗,呼吸也变得急促。
“你……听我说……”
“手伤了又不是治不好,不管要治多长时间我都陪你。所以……你怎么可以露出那样绝望的眼神?你怎么可以……觉得自己生无可恋?”
谢衣的话声染上了悲哀。若你生无可恋,我便要成为你生命的意义,决不允许你,擅自逃走!
“等等,我……”沈夜觉得谢衣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想要解释清楚,可对方的动作让他无法冷静将话说完。
作乱的手突然停下,谢衣抬起身子,轻轻替沈夜将衣襟敛上,“所以你知道了,你对我有多重要。”
危机解除沈夜松了口气,继而不解,“谁和你说的我生无可恋?”
“你刚刚的眼神明明……”
“哈?”沈夜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衣,迟疑片刻,才道:“我只是……刚起床的时候有低血压……”
二十六、
“………………”
谢衣的内心世界五色斑斓,好不精彩。他又想哭又想笑,目光一转瞥见沈夜微红的面色。凌乱的喘息未定,那双眼却已恢复了夜色一般的沉静,清澄澄映出他的倒影。谢衣只觉心中有一根弦被拨动,痒痒的,情不自禁地倾身靠近。
“谢衣?”沈夜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俊颜越挨越近。不是误会解除了吗,他又想干什么?
“阿夜。”谢衣将头埋进沈夜肩窝,趴在那耳畔轻声呢喃,“我反思了一下,我们之间总是隔着距离,这样不好。”他轻笑了一声,惹得身下人微微颤栗,手又不规矩地滑到了那线条优美的腰间,声音暗暗加重,“所以我决定了,要和你……亲密无间。”
随着话音落地,谢衣一脚蹬开搭在沈夜下身的被子,微一用力便已跻身那双腿之间。沈夜清楚地感觉到两人的私密之处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一起,从对方身上传来不可忽视的热度。他惊讶地瞠大了眼,视线缓缓下移,“你……又来?”
“嗯,又?”
“上次在宾馆你就交代在我身上,这回……”沈夜想伸手指一指,然而甫一动作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倒抽一口气忍下,继续道:“这回是中午,你怎么……”
“哦~”谢衣抬起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得意味深长,“在你面前,它无时无刻不精神。”
“你——”这般羞人的话,他竟轻易说出口!
沈夜自负修养良好,然而此刻却有几分打人的欲望,手不能动,他抬脚便是一踹……完全没有意外地被谢衣接个正着儿。谢衣捏着那触感绝妙的脚踝,一路摩挲着到了膝弯,伸手一托,俯身坏笑道:“阿夜如此迫不及待?”
“胡闹!快放开!”
“阿夜不觉得自己该付点儿责任吗?”谢衣动了动腰,欲望和沈夜的隔着布料摩擦,“毕竟它是因为你才这样的。”
“是你自己心念不正,上一边儿撸去。”
“阿夜还记得,要回我一份圣诞礼物吗?”谢衣倾身压近,托在膝弯的手顺势滑到腿根,隔着裤子握上仍然雌伏着的性器,惹得身下人倒抽一口冷气。他啄吻上还带着依稀划痕的面颊,“阿夜就把自己给了我好不好?”
沈夜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条腿搭在谢衣肩上的动作羞人又不舒服,对方的热度贴在他的腿根勃勃跳动着,感受清晰。他虽然在感情上有些迟钝,但男人的欲求又怎会不了解?知道谢衣此刻和他说话已然是在忍耐,刹那掠过百种心思,最后归为挑眉一笑,“好啊,不过等价交换,叫声‘主人’来听听。”
反正早晚要行到这一步,他也不想叫谢衣忍得辛苦,但骨子里的傲气还是不允许他屈人之下,所以,至少占点儿口头便宜吧。
“主人。”谢衣叫得无比顺口。得他应允,心如吞蜜。“你早已是这颗心的主人。”青年低头,吻上敞开的胸口,舌尖儿轻轻在乳晕上打转儿,忽而衔住一侧红樱,吮咬厮摩。
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受涌上脑海,沈夜努力平复着呼吸,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想要抓住在他胸前卖力劳作之人的发丝,手指微微弯动便是一阵剧痛。他身躯猛颤了一下,谢衣见状,心疼地抓住他的手腕,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纱布上。
“不要再动了。”
“我知道,只是不习惯。”沈夜眼眸黯淡了一瞬,语气无谓,心里何种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谢衣左手拢住那双皓腕轻轻压在沈夜头顶,右手摸索着拉开病床边的抽屉,取出里面的医用胶带,在那双腕上不松不紧地缠了几圈儿。
“你做什么?”沈夜诧异地瞠大了眼,本能地要挣扎,被谢衣伸手摁住。青年眸中泛着哀怜,如冬日的湖水,将人吞没,“这样你就不会乱动了。这奇迹的十指虽然暂且被封藏,但终有一天会重生得更加耀眼。”青年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睑,“现在,还是好好保护起来吧。”
沈夜双手被缚头顶,虽不满意,却也如谢衣所说制止了乱动的冲动。他微一晃神,下身蓦地一凉。谢衣干脆利落地扒下了他的裤子,腰部以下顿时裸裎在空气中。由于骤然受冷,一双修长白腿微微战栗着,线条美好,肤质细腻如玉,虽有细微瑕疵,却不掩那种浑然天成的美。
谢衣看得血脉贲张,眼底骤然燃起灼人的欲焰。沈夜觉得羞耻,本能地要合拢双腿,却被谢衣强硬地捏着脚踝抬高,膝弯挂在他双肩上,随着他倾身的动作身下私密之地一览无余。
谢衣的目光带着噬人热度,逡巡在沈夜下身,令冷静自持的男子止不住羞耻的颤抖。他动了动腿,气急败坏地催促,“要做快做!”
谢衣笑了笑,“如主人所愿。”唇吻上锁骨,一只手握住身下人半挺立的分身撸动,另一只手不规矩地潜入后方,在那即将接纳自己的小穴附近暧昧打转儿。沈夜“嗯”了一声扭过头去,磁性的低音灌在耳里更是催情,谢衣冲动地探了根手指进后庭,刚刚进入不到一个指节便被紧紧夹住寸步难行。
“唔——”沈夜扭动了一下。从未被侵入的地方遭到开拓,疼麻感顺着脊椎汇入大脑,他紧闭着眼不愿看自己羞耻的样子,身体的感受却是更加清晰。
二十七、
谢衣尝试着再向里探入,沈夜身子一阵瑟缩,一声痛吟不受控制溢出齿关,谢衣立刻不敢动了。
“疼?”
沈夜缓了缓凌乱的呼吸,闭着眼摇了摇头,“不算什么。”
明明是疼。
谢衣顿了顿,小心撤出手指,感觉到那紧绷的身子因自己的离开而放松。他翻了翻抽屉,翻出一管儿消痕膏,当下毫不犹豫挤出大半抹在指间,再度探了进去。
后穴被异物入侵的感觉并不好受,哪怕谢衣极尽轻柔,吻不断落在颊畔胸前分散注意,依然不能让沈夜放松一分。等到终于能够顺利进入一根手指,二人均已是大汗淋漓。谢衣吁了口气,正准备继续扩张,却见沈夜睁开了那双夜色般宁静的眼,直直盯着他,缓缓开口,“我不是玻璃。”
谢衣一愣,耳边那惑人的语声继续响起。
“不会一碰就碎,所以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沈夜双腿一动,主动压下谢衣,看进他的双眼,“我接受你,便是默许了你怎样对我,别小看你,也别小看我。”他的声音本身清冷,在这样的时刻响起却是致命的诱惑,“情事本该尽兴欢愉,你这样磨磨蹭蹭,我们谁都不舒服。”
谢衣眼底有光闪过,微笑不自觉地在唇边漫开,忍不住俯身衔住了那两片唇,交换一个浓情深吻。
他爱上的人,清贵,高傲,难以攀折,然而真正触及,却又会发现那内心的柔软。这样口是心非的性子啊……谢衣发现他又无可救药地沦陷得更多了一些。
不再迟疑,第二根手指带着深重的欲求探入,旋转扩张。沈夜闷哼一声,未出口的呻吟尽皆被谢衣封住咽下。后穴渐渐湿软,手指进出顺利,带出一阵又一阵淫靡水声。
谢衣蓦地抽出搅动的手指,解开裤头,释放出自己早已硬热挺立的欲望,从裤兜里掏出之前瞳递给他的保险套戴上。居然尺寸正好,他越发觉得瞳那个男人深不可测。
“你……怎么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谢衣笑了笑,“秘密,不告诉你~”话罢将欲望抵在那湿漉漉的小穴口,一下子推送而入。
“唔——”
沈夜瞳孔骤然张大,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滚烫的硬物撑开,深入到从无人造访的境地,内壁不受他意识控制,蠕动着缠上去,比起疼痛,更多的是另一种不可思议的麻痒,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喉间的呻吟。
谢衣甫一进入便被紧紧包住,那感受美好得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叫嚣。他握住沈夜的腰,缓缓抽出,穴肉挽留一般裹缠上来,再随着他一记有力的顶入被带回。
“嗯,啊……”沈夜大口呼吸着,意识仿佛都要被顶出体外。谢衣也不知是压抑了太久还是什么,一开始便毫不留情,大开大合,狠狠贯穿,每一次都比上次顶入得更深。有汗水滴落在小腹,在身上人狂猛的抽送中,沈夜的欲望也被勾起,分身颤颤巍巍挺立。
谢衣见状更兴奋了,抽插时狠狠磨过内壁,一阵又一阵快感升腾而起,龟头擦过一点时,沈夜身子一阵痉挛,后穴蓦地绞紧,谢衣几乎瞬间被夹射。
沈夜一声呻吟冲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发出了怎样的声音,俊脸当即通红。谢衣爱惨了他这副样子,又倾身过来细细啄吻那滚烫的耳垂,下巴,锁骨,一直吻到充血挺立的红樱。下身抽插如狂风骤雨,在即将濒临顶点时却停下了,继而浅浅抽送。
如被抛上云端再狠狠摔下,温吞的厮摩完全无法满足被勾起的欲求,沈夜难耐地扭了扭腰。过了片刻,体内性器狠狠一撞,复又恢复了那迅疾的节奏。
沈夜被折腾得有些失神,快感源源不断几乎将他淹没。他一直是个清新寡欲的人,初次情事便如此凶猛且漫长。他在心里暗骂这谢衣可真不像个雏儿,接吻熟稔连做爱也这般……但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因为谢衣下一波攻击又至,无边的酥麻自相连之处涌上,他咬住下唇,却依然抑止不了体内那点被擦过时自唇间溢出的破碎呻吟。
谢衣不知积攒了几辈子的精力,每每要攀上顶峰时便停下歇息,愣是一次都没射地将沈夜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当最后那孽根终于舍得离开时,沈夜身子一软,承受不住眼皮儿的重量直接睡了过去。
谢衣满足地叹息一声,那湿漉红肿的小穴一时无法闭合,翕动着仿佛邀请他再一次造访。他赶紧把目光移开落在那人的睡颜上,疲惫让沈夜入睡得很快,谢衣轻柔地拨开垂落在那额前的湿发,额头的热度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
解开缠在手腕上的胶带,转身下床,取出柜子里备用的棉被轻轻为熟睡之人盖好,再到病房自带的卫生间里简单清洗一下。谢衣回到床畔,又凝视了半晌沈夜安和的睡容,麻溜儿地脱了衣服裤子钻进被子里,将心上之人揽在怀中,头埋在对方颈窝,露出餍足的笑容。
阳光透过窗帘照入室内,正是午后好时光,谢衣毫无睡意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犹带情欲气息的体香中。
二十八、
沈夜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着,翻不了身,尝试着动了动,疼痛从尾椎一直蔓延到四肢,他“嘶”了一声睁开眼睛。
入眼一片漆黑,一个温热的肉体贴着他的背压在身上,胳膊死死环着他的腰。沈夜第一反应是小曦,可是小曦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抬起手想要摸一摸,指尖骤然传来的剧痛让他瑟缩了一下。
“你醒了?”
黑暗中传来温雅的男声,环着他腰的手松了松,拉开了床头的灯。光明侵入眼的一刻,沈夜终于回忆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切。
“谢衣……”
初醒的嗓音带着丝丝慵懒,唤出他的名字,听在耳里无比受用。谢衣挪了挪姿势,扶着沈夜坐起,牵起那双手柔声道:“你睡着的时候已经换过药了,还疼不疼?”
“疼,全身都疼。”沈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调侃。
这话也不全是假的,他现在的确浑身都疼,尤其是那被狠狠侵犯过的地方,更是……
“咳。”甩开谢衣的手,扭过头去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虽然是两厢情愿的,但一想到自己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这样那样,沈夜就忍不住想要报复社会。
改天去向沧溟借几本耽美小说来修正一下自己的三观吧。
“对不起,我做的太过了……”谢衣耷拉下脑袋,双眼隐在发帘后,沮丧道:“我一看到你……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明明你刚刚受了伤,我却还在这种时候抱你……”
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要立起耳朵来才听得到。沈夜并没有怪他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衣比他还沮丧,但想了想还是该安慰一下,便凑近了些,却冷不防唇上一热,被叼个正着。
谢衣细细舔舐过那双唇瓣,在口腔的每一个角落都播种上自己的味道后,方才徐徐撤开,欣赏着那人因呼吸急促绯红起来的面颊,轻笑了一声,头一低抵在沈夜肩窝。
“阿夜,我明天就去办理休学手续。”
“什么?”沈夜一时没听懂,反应过来之后诧异地睁大了眼,“为什么?”
X大是多少人梦想着的学府,乐无异当初也是焚膏继晷削减了脑袋才考上的。作为乐无异疯狂崇拜的对象,谢衣就算在X大也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他当初还曾动过挖角的心思。可如今谢衣说要休学……
“上学对我已经没什么意义,就是多张文凭而已。”谢衣双手轻轻拥住沈夜,心疼地把一夜瘦削的身体紧紧揽在怀里,“比起那些,我有更想得到的。”
沈夜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摆,最后只得轻轻环上谢衣的背,想像哄小曦那样拍拍他,但碍于手上有伤只得作罢。谢衣继续讲了下去,“瞳医生已经告诉我了,你决定出国去做复健。你手指的伤不算重,但若想像以前般灵活,只能慢慢将养练习。我陪你去。”
“胡闹。”
“不是胡闹。”谢衣抬起头,清俊的脸上泛起一抹轻忽微笑,声音却含着不可逆转的坚定,“我说过,永不离弃,你赶也赶不走。我谢衣的许诺,出口就是一生。”
若说不感动,怎么可能不感动……但沈夜冷静惯了,苍白的脸上仍是那淡淡的神情,他向后靠了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得到这份感情,是因为它;牵起这段缘分,是因为它。如今失去了这双手,那些已经得到的却还在原处,不舍不离。对于谢衣口中的爱,他仍是不懂,却朦朦胧胧感觉到,就算不用这双手,他也切实地抓住了什么。
“阿夜……”
谢衣见他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不由不忍出声。沈夜回神,对上那双盈满心疼的眼睛,释然地笑了笑。
“放心,我没事。”床头灯暧昧地勾勒出温柔轮廓,男子的声音和缓一如春雨拂过,“刚开始得知伤到了手指时的确难以接受,但我并不是那样脆弱的人。我的生命,有三分被钢琴占据,三分给了小曦,还有三分属于那些友人……”眼波流转闪烁,静静传达着即使身陷污泥亦不自弃的坚强,“还有那么多能将生命填满的事物,就算真的失去这双手,也不过空掉一块,远远不到自暴自弃的程度。何况,我这手又不是治不好。”
“那我呢?”谢衣直视着他的光华,轻声问:“我在你生命中,占了多少?”
沈夜笑了笑,“余下的都是你的。”
“原来我只占一分啊……”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但转念一想,换为一声轻叹,“一分也是好的,只要能填充进你的生命。”
“傻瓜。”
“嗯?”
微凉的触感贴上唇角,温热的舌尖儿伸出,猫儿般轻轻一舔,在青年来不及回神的间隙迅速撤开。沈夜笑得也如猫儿般轻悄,冷峭的线条如浸月色般柔和,“有了你,我的生命才有十二分完满的可能啊。”
他从没说过这样的甜蜜话,第一次说出口,竟是谙熟于心般自然,造成的效果也是轰炸型的。谢衣愣了愣,等到反应过来沈夜主动吻了他,当即脑内一热,迅速化身饿狼扑食状。
一阵天旋地转,眩晕过后沈夜发现自己已被按在了床上。
“喂,你还来!”
“阿夜再来一次嘛,就一次。”
“一次一个小时!我年纪大了受不了,你起开我要睡觉!”
“不急,留到飞机上睡。我有义务将你填满啊~”
“不要擅自略句,等等……混、蛋——”
二十九、
巨大的落地窗外,晴空明媚如海,熏风吹荡起白纱帘,裹挟着微微潮湿的气息徘徊屋内。白色三角钢琴静静矗立,琴凳上的青年手腕翻转,指间流泻出的音符融合在熙熙日光中。暖光将他的眉目勾勒得一片柔和,他弹完小半支曲子,蓦地停手,转头问一旁默默站立的男子,“如何?还……不算太差吧?”
男子迎上青年怯怯又期待的目光,不语,只是伸出一只手,葱削般的五指在琴键轻盈跳跃,一连串儿曼妙音符随之流出。
“这一段,音太浮。”声音沉缓而冷冽,顿了顿,复又恢复几分温度,“不过对于初学者来说,算不错了。”
青年微笑着起身将琴凳让出,待男子落座后轻轻环上对方的腰,下巴抵在肩头,贴着耳畔低语,撒娇般亲昵。
“是~师尊。”
“不许用这么奇怪的称呼。”沈夜低斥一声,心里却也知道不可能有效果。
“那你希望我怎么叫呢?主人?阿夜?”谢衣牛皮糖一般黏在背上不起来,抬起一只手轻轻附上搁于琴键的手背,缓缓摩挲。伤痕都已消失不见,纤长的十指一如从前白皙,跳跃在琴键上时,有着令人目眩的美丽。
半年前,临上飞机之前,沈曦被沧溟拽走,美其名曰不应该去打搅他们俩度蜜月,让当时被折腾了大半宿本就有点走路不稳的沈夜一个趔趄,险些没栽倒,幸好谢衣一直留意着及时扶住了。
乐无异经过几天时间调整,碎了无数次三观之后,终于接受了他师父被他最讨厌的人勾引走了的残酷事实。特地来到机场,和师父进行了长到可以发表论文的告别谈话之后,他走到沈夜面前,忿忿道:“沈夜你必须待我师父好,要像供着灶王爷那样供起来,不然我诅咒你,诅咒你……”
由于多年来诅咒内容是千篇一律的找不到女朋友,在发现不适宜了之后乐无异竟一时想不出该诅咒什么了。正在焦急思索间,蓦地瞥见身侧的沧溟,脑内突然灵光一闪,大声道:“诅咒你做下面的那个!”
“……”沈夜的脸色瞬间黑了,呆毛“啵”地一声翘得老高,宣示着进入战斗状态。谢衣见状忙赔笑着上前安抚,勾肩搭背将人拐到一边,“阿夜别生气别生气,在下面有什么不好,在下面省力气……诶呦!”
沈夜冷哼一声收回作案的脚。
回忆的间隙里,钢琴声已自顾响起。谢衣直起身,静静听他弹完,才用袖角轻拭了拭那鬓边隐约的汗迹。
“今天就到这里吧。”
沈夜摇了摇头,“明天是小曦生日,我想提前录一支曲子祝她生日快乐。”
谢衣有一刻的犹豫,但心知拗不过他的固执,只得点头道:“好,我帮你。”
经过半年时间的悉心调养,沈夜的手指已大略恢复到从前的灵活,只是偶尔弹奏时会有些微刺痛,若一连弹奏太长时间则会吃不消。待长长的一支曲子弹完,琴凳上的黑衣男子已是大汗淋漓,他静静平息了一会儿手指的颤抖,看在谢衣眼里,心疼无以复加。
“放出来我听听。”
录音播放不到一半,沈夜的眉已深深蹙起。他蓦地转身,手腕一压作势再弹,“不用放了,删掉。”
谢衣愣了一下,“为什么?你那么努力才弹完的……”
“不管是多么努力弹的,不好就要删掉重来。”
沈夜的回答让谢衣恍然忆起了半年前在宾馆房间,他为他包扎伤口的一幕幕。那时的欣喜,烦忧,忐忑,欲求……皆历历在心,恍如昨日重现,而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过去半年。他们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不变的是那让人心疼的固执。
“对了,谢衣。”沈夜突然转过头,“你申请的休学时间是多久?”
“一个学期。”谢衣淡淡道:“我还可以申请延期。”
“不必,我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回去上学吧。”
谢衣沉默了一瞬,走上前再度深深环住那让他眷恋的躯体,头埋在微卷的发间,嗅着洗发露的清香,几近沉迷,“我陪着你不好吗?”
沈夜放松了身体,靠进身后人的怀抱,“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你已经陪我走过去了,你做的足够了。”
“我不愿离开你……”
沈夜叹了口气,手指抚上青年泛起落寞的脸庞,笑了一声,“好啦,我们又不可能每时每刻黏在一起,等我手恢复了,公演多得是,你还能一直跟着不成?”手背轻轻在那颊上拍了拍,“乖,回去上学。”
谢衣眨了眨眼睛,抓住沈夜的手贴在自己颊上,静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唇角荡起浅浅笑纹,应道:“好,不过……”
黑影压近,沈夜感觉不妙时已蓦地被人打横抱起,他惊呼一声反射性地环上谢衣的颈项。俊朗的青年笑得狐狸般狡黠,“阿夜刚刚又把我当成孩子了,说好了不把我当孩子看的,违约,要受罚。”
言罢已抱着惊喘不定的人向着卧房走去。
“等等谢衣,我还要给小曦……唔……”
以吻封缄,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三十、
将人扔上柔软的床褥,然后翻身压上,谢衣驾轻就熟地剥去一层层衣物,让那皎洁如月光的皮肤裸裎在空气中,继而唇舌覆上,膜拜般一寸寸亲吻。
纤细修长的十指埋入青年柔软的发丝,微微蜷紧,沈夜咬住唇瓣抑制那会让人血脉贲张的声音。不管亲近了多少次,他依然放不开那高傲的矜持,这点让谢衣又爱又恨,只能每每卖力做到他没有余力去羞耻。
沈夜的声音和他的钢琴一样,有着瞬间攫住人灵魂的魔力,叫床声更是悦耳到叫谢衣发狂。只是他总是卖力忍着,谢衣也不忍心每次都做到他失神,然后承受第二天早上被扫下床的危机。
只是这次,两个人都仿佛失控一般,拥抱,亲吻,撕咬一般用力疯狂。沈夜微凉的手指触上贴着自己大腿的灼烫欲望,没有受惊一般放开反而把它圈住,学着谢衣每每挑逗自己时的动作,生涩地捻抹撸动,惊得谢衣反而如坏掉的机器人般,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艺术家的手指孕育着太多奇迹,练琴而起的磨茧擦过铃口,引得青年一阵战栗,浑身细胞都叫嚣着舒爽,快感铺天盖地将人湮没。谢衣眼前如蒙了一层雾气,尽管他梦里肖想过这双柔软的手无数次,在现实中却一次也不敢亵渎,更遑论让沈夜为他……做这种事。快感全然脱离掌控,未多顷,青年嘶吼着在那只手中一泄如注。
沈夜看着指间的白浊,眼睛一眯,猫儿般慵懒笑道:“原来你也会这么快啊。”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青年腿间疲软下来的欲望,“好了,我替你解决了,互不相欠。起开,没吃晚饭我现在有些饿了。”
谢衣毫无预兆地将说话人儿掀翻过身,从背后压着,手指径直分开臀缝在那隐秘的所在外徘徊两圈儿,然后猛地钻进去。
沈夜呼吸一窒,后庭蓦地绞尽。他咬了咬牙将脸埋入柔软的枕头中,手死死抓住身下床单,将谢衣方才射出之物抹得到处都是。
早就知道这家伙不做上一次不会罢休,简直就是精力无穷的怪物。
沈夜在心里愤恨着。
这个姿势看不到谢衣的动作,他只能凭感觉。插入后庭的手指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根,旋转扩张,偶尔曲起轻轻刮搔内壁,总是引得沈夜一抖不自觉地夹紧作乱的家伙。
手指撤出,灼热沾着粘滑的硕大抵在穴口,谢衣双手扒开那柔软的臀瓣,腰部用力,肉楔长驱直入碾平内壁所有皱褶。沈夜喉头一哽险些没叫出来,那孽根与他的身体早已培养出了默契,甫一进入便顶到敏感点上,让他身子一弹,穴肉不受主人控制地紧紧绞住入侵者,给对方带来极大的愉悦。谢衣俯下身,随着他的动作契入沈夜体内的物什也跟着变换角度,他凑近了身下人耳畔,轻笑一声,“阿夜饿了,我来喂饱不就好。”
沈夜的耳根霎时通红,这些羞耻的调情话,谢衣是越说越顺口了!
拽过一个枕头垫在被进入之人腹下,谢衣拉高沈夜腰臀,分身缓缓抽出再重重捅入,干得身下之人一阵又一阵痉挛,喘息越发急促凌乱。
“阿夜,阿夜,叫出声儿好不好?”
“休……唔,休…想……”
沈夜双眼迷蒙,固执地咬住下唇,耳际淫靡的水声不断。谢衣一只手抚慰着身下人的欲望,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及肩的卷发,细细碎碎的吻落在白皙后颈。这半年时间他屡屡阻止沈夜剪头的想法,他始终记得那日踏着流离灯火而来的男子,夜风中飞扬的微卷长发,是怎样蛊惑人心的风采。
及至要攀上顶峰时,谢衣又伏在那人耳畔,轻声呢喃,“阿夜,我可以射在里面吗?”
“……”沈夜懒得理他。以前也说过不行,但哪一次照办过?虽然事后总是一副做错了事请求原谅的态度,并且积极抱他到浴室清理,最后变成了鸳鸯浴。
谢衣得不到回答也不再追问,腰胯动作得愈快,最后狠狠一记贯穿,在最深的流连之所释放而出。与此同时沈夜也在青年娴熟的撸动中达到高潮,眼前一时乍起无数烟霞,烧得神识一片迷乱。他长呼出压抑在胸腔的那口气,眼皮儿一垂,疲惫不堪地扑倒在被褥间。
静静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待到呼吸恢复了平时的频率,谢衣用胳膊肘撑在床上,手指缠玩着卷曲的黑发,轻唤了声,“阿夜。”
疲累之人轻轻溢出一个鼻音,“嗯……”
“阿夜,待你的手完全好了,单独为我弹一首曲子可好?”
沈夜眼帘动了动,缓缓睁开,“你想听什么?”
“逐月。”谢衣笑得甜蜜,“那是我们之间一切的开始。”
“等我手好了,你要听什么,我都弹给你。”沈夜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懒洋洋,骚动得谢衣耳膜酥酥痒痒。谢衣推了推几乎要睡着的人,“阿夜,醒醒,先清理了再睡。”
“嗯?对……”床上之人摇摇晃晃撑身坐起,腰上一阵疼痛,又倒了回去,谢衣忙出手扶住。
“我帮你。”
沈夜睇了谢衣一眼,“不准做多余的事情!”
清洗过后沈夜更困了,倒在床上脸往枕头里一埋,任谢衣怎么叫也不理。
“阿夜,你不是饿吗,想吃哪一家的外卖?”
“……”
“要不我来做吧,上次看美食节目学到了一样新菜,正好做给你尝尝。”
“……”
“阿夜,阿夜……算了,一会儿再叫你起来吃吧。”
半个钟头后,沈夜被住在楼下的女仆一声惨叫吵醒,空气里飘荡着什么东西糊掉了的味道。
“着火了啊——”
“……………………”
三天后,谢衣和校方联系回国继续读书,顺便给沈曦捎来了哥哥亲手录制的生日CD。CD封面一只简笔画的小兔子叼着块写着“兄”字的月饼歪着脑袋,旁边是圈圈体的“Happy Birthday”。
乐无异对于师父回归打心底儿里高兴,连续请了三天客。叶海跟着蹭了几顿,直接导致胖了四公斤,他哀怨地看着吃的比他还多却苗条依然的谢衣,在心底里咬着小手绢儿怨恨起了苍天不公。
分开的日子里,谢衣依旧会经常去那栋别墅,与其说是打工,倒更像是看朋友。每晚在阳台打一通越洋电话,其甜蜜程度堪比金丝果酱,全屏闪光弹闪得光棍儿叶海同学由羡慕嫉妒恨到发愤图强,提前迈入了春天。
农历十五,夜里星淡月圆,谢衣沐浴着泠泠流华,蓦地一笑。
“阿夜,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诗。”
“什么?”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谢衣用常人百分之七十的语速深情念出这句诗,听筒对面的人一阵静默,半晌,低低一笑道:“我这边是白天。”
————完————
——————————————我是庆祝完结喜大普奔的分割线!——————————————
本来没想炖肉,后来想想大家这么饥渴没有钢琴PLAY就炖点儿肉渣吧,可是一炖肉渣就炖了个全套的是怎么回事啊口胡!终于能打上这个“完”字了,前前后后写了快两个月,构思之初只是想为谢沈添点块儿砖,毕竟那时候谢沈文……太少了!看着这两个月中谢沈文一篇篇多起来楼主好开心~以后也要努力安利哦小伙伴们~
这是楼主第一篇现代文,不管是同人还是原创,也是第一篇傻白甜,真是值得纪念~所以什么社会压榨豪门风波在楼主的文里通通没有,楼主只是想写甜,所以倾轧为数不多的甜蜜搞笑脑细胞写出来一篇这个东西。若是看文的姑娘感觉到了甜,那楼主就满足了~
以及,我完结了一篇,答应了写肉番的那位可不能赖账啊!填完一个坑可以放心还债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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