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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3:02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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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4:13 GMT 8
楔子
那一颗人头正在微笑。
它被关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双目紧紧闭着,但嘴角却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与颈下平整的切痕形成鲜明对比。
见到如此诡异的一件展品,场内众人不禁哗然。
主持人在一旁介绍道:“此物名为‘通天’,是谢大师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样作品,至于它的具体用途,目前还无人知晓……”
话才说一半,人群中忽然有人叫道:“眼睛!它的眼睛睁开了!”
1
沈夜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
因此汽车平平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没有半点异样。
谁也不知道,他的车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颗会说话的人头,正坐在他车子的副驾驶座上,笑眯眯地跟他交谈。它右耳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嗓音温厚甘醇,如同拂面春风:“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我可没有救你。”沈夜皱了皱眉,立刻纠正道,“我只不过是在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然后你就自己跳了进来。”
“不好意思,在下正被人追杀,不得不借阁下的车子躲避一二。”
一颗人头也会被追杀?
他现在究竟算死了还是活着?
沈夜心中疑惑,却什么话也没问,仍旧专心致志地开车。没过多久,就听对方继续说道:“在下谢衣,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沈夜抿了抿嘴唇,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谢衣在车里蹦了两蹦,已经瞥见了他随手扔在车上的名片,含笑道:“原来是沈先生。”
沈夜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谢衣接着又问:“沈先生,在下的仇家甚是厉害,不知能否去你家暂住两天?”
沈夜看他一眼,反问:“我能拒绝吗?”
谢衣眉眼温和,笑容无害到了极点:“恐怕不能。”
沈夜便沉默下来。
他身材高大,平时又有在健身,论武力值的话,撂倒两、三个成年男子不成问题。但是现在,他的对手是一颗人头。一颗大白天就跑出来蹦跶,说话文绉绉、慢吞吞,似乎还在被人追杀的人头。谁知道他会使出什么阴险招数?
对于未知的事物,任何人都会心怀恐惧,沈夜也是一样。
事实上,他能保持镇定到现在,已非常人了。
经过一番权衡,沈夜决定采取怀柔手段,先假意答应谢衣的要求,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他家离公司不远,车子开了小半个钟头后,驶进了一片高级住宅区。沈夜停好了车,刚打开车门,谢衣就从副驾驶座上跳起来,“咚”一声跳进了他怀里。
沈夜的脸都黑了。
谢衣在他怀里调整一下角度,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靠着,笑呵呵的说:“在下行走不便,有劳沈先生了。”
这家伙还有个名字叫无赖吧?
沈夜强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不断告诫自己别跟一颗人头生气,抱着谢衣下了车。幸好这幢公寓的住户还不多,沈夜一路走进电梯都没遇见半个人,没人看见这颇具恐怖气氛的一幕。
出了电梯就是沈夜住的房子了,两室两厅的精装修套房,因为还没结婚,他一直是一个人单住。掏出钥匙开了门后,谢衣从沈夜怀里蹦起来,在空中骨碌骨碌翻了两个圈,稳稳落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十分。
沈夜在心底默默打了个分数,随即发觉不对,他可不是来看杂技表演的。他应当仔细观察谢衣的行动模式,从中总结出对方的弱点,然后将这鸠占鹊巢的家伙赶出去。
正想着,沙发上的谢衣冲他笑了笑,道:“沈先生,能麻烦你给我倒杯茶吗?”
“……”
你要怎么喝茶?
沈夜强忍着问出这句话的冲动,进厨房倒了杯水。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故意将杯子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
“多谢。”谢衣道过谢后,在沙发上左滚一下,右滚一下,似乎在做什么热身运动,接着发辫一甩,他脑后那根长长的辫子竟像有生命似的,干净利落的卷起了桌上的茶杯,再缓缓收回来,正好将杯子递到嘴边。
谢衣笑着抿了一口茶水,姿态十分优雅。
沈夜已经无暇计较那些喝下去的水会流去哪里了,只是暗自庆幸刚才没有直接跟谢衣对上,否则他恐怕真的没有什么胜算。不过,或许可以趁其不备,先把那根辫子剪了?
谢衣一边喝茶一边问:“可以开电视来看吗?”
“随你。”
沈夜面无表情的递上遥控器,然后他就见识到了一颗人头是如何换台找节目的。如果要具体描述这个场景的话,就像是……唔,在上演一本恐怖电影。
新闻台正在播放本市今日要闻,女主播甜美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来:“今天下午14点左右,一处地下拍卖会发生爆炸,参与者集体陷入昏迷,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事故原因……”
沈夜扫了几眼电视上的画面,觉得有些眼熟:“这地方离我们公司很近。”
“是啊,”谢衣接口道,“只隔了两条马路而已。”
“肇事者该不会就是你吧?”
“当然不是。”谢衣歪了歪头,笑得极为真诚,但随后又语气一转,道,“是追杀我的人干的。”
2
沈夜第一个反应是冲过去拉上了窗帘。
“不错,”谢衣点了点头,赞许道,“警觉性很高。不过沈先生不必担心,我不会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的。两天时间一到,我就会按照约定离开这里,而且我也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沈夜警惕地问:“怎么报答?”
谢衣笑眯眯道:“无论洗衣、煮饭还是打扫,在下都很拿手。”
这家伙做家事……恐怖电影大连播吗?
沈夜想也不想,马上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你还是继续看电视吧。”
谢衣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沈夜连忙取过遥控器,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喜欢看什么节目?我帮你换台。”
“在下比较喜欢有深度、有内涵、充满悬疑气氛却又不失趣味性的节目。”
“比如?”
“《走近科学》。”
“……”
最不科学的人就是你吧!
沈夜强忍住咆哮的冲动,僵着脸帮他换了台,然后转身进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他一个人独居久了,倒是练出一手好厨艺,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十分诱人。连谢衣都受了饭菜香气的吸引,抛下电视节目不看,“咚”、“咚”、“咚”的跳过来围观沈夜吃饭。
沈夜被他这么盯着,只觉得压力巨大,终于开口问:“你要吃吗?”
谢衣客客气气的答:“在下不须饮食,但是可以尝尝味道。”
沈夜默默递上筷子。
然后就见满桌辫子飞舞。
沈夜不认为一个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吃得下饭,所以他只扒了几口饭菜就停下了筷子,倒是谢衣把每样菜色都尝遍了,最后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道:“多谢款待,沈先生的厨艺当真不错,只比我略差一点而已。”
顿了顿,再次推荐自己:“下次也试试我的手艺吧?”
沈夜依旧坚定不移的拒绝了,满脑子都在想,那些食物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异次元空间吗?
他一整个晚上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竟陪谢衣一起看完了《走近科学》。临睡前,谢衣在沙发上蹦了蹦,伴着客厅幽幽的灯光,微笑着对他道:“晚安,好梦。”
沈夜浑身一个激灵。
他当天夜里梦见一颗人头在前面飞,脑后长长的辫子飘啊飘,自己则拿着一把大剪子在后面追,追得精疲力竭、气喘吁吁,眼看快要追上时,那颗人头突然转过了头来,它的正面——竟然还是一根辫子!
沈夜是被这梦境给吓醒的,醒来后心情严重不佳,脸色堪比锅底。更气人的是,他洗漱过后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谢衣出现在门外的地板上,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跟他打招呼:“沈先生,早上好。”
沈夜直接无视,从他头上跨了过去。
谢衣蹦蹦跳跳的跟上来。
“沈先生,今天天气不错。”
“嗯。”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哦。”
“你不觉得很适合干一件事吗?”
“什么事?”
“晒太阳。”
沈夜脚步一顿,回头与谢衣对视:“……你想晒太阳?”
“是,可惜阳台的窗帘一直拉着。”
沈夜看了看他圆滚滚的样子,恍悟道:“原来你拉不开窗帘。”
“不好意思,又要麻烦沈先生了。”
“如果我拒绝……”
谢衣仍是笑啊笑,笑得仿佛他是这世上最温厚老实的一个人,温柔又体贴的说:“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在下建议你不要做此决定。”
沈夜瞪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大步走过去拉开了阳台的窗帘。
这一日果然天朗气清,金色光芒铺了满地,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谢衣蹦了两蹦,动作娴熟地跳上窗台,脑后的辫子一荡一荡的,显示出他的心情极为愉悦。
“你疯了?”沈夜连忙冲过去抱住他,“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晒太阳,是怕追杀你的人找不着吗?”
谢衣没有做声。
沈夜觉得奇怪,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家伙正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忙着寻找阳光最充裕的位置。
什么叫做得寸进尺,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沈夜叹了口气,心想反正已经惹上麻烦了,也不怕更麻烦一些。正好这天是周末,他不用去公司上班,便搬了把椅子来放在阳台上,又拿了张报纸当伪装,让谢衣躺在自己怀里晒太阳。
谢衣的眼睛一眯一眯的,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渐渐打起瞌睡来。
沈夜直到这时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
单论五官的话,其实他的相貌还算不错,再配上右眼的单片眼镜,和斯文有礼的说话态度,别有一种儒雅气质。
不过,为什么会只剩下一颗人头呢?
谢衣不怕日光,当然不会是鬼怪所化,难道是智能机器人?
沈夜悄悄戳了戳他的脸颊,自言自语道:“要靠太阳能充电吗?”
“在下的身份来历,沈先生还是不要知道为好。”谢衣一直闭着眼睛,这时突然开口说话,“不是在下有心隐瞒,而是我的敌人……实在太过危险了。”
究竟什么样的敌人,才能让这家伙如此忌惮?
沈夜见惯了谢衣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是有些好奇,不过谢衣既然不说,他自然也就不问。他随意浏览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又抬头朝阳台外望了望,刺目的日光下,依稀看见对面大楼的楼顶上似乎站着个人。
那人手里握一柄长长的刀,衣袂随风翻飞,但只一眨眼的功夫,却又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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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4:45 GMT 8
3
沈夜揉了揉眼睛,只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陪谢衣晒了一上午的太阳,直到快中午时,看看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了,才拿了钱包出门买菜。菜场那种地方太脏太乱,沈夜很少踏足,一般都是直接去超市买东西。他想到谢衣的胃口似乎不错,就特意多买了几样蔬菜,但买完才发觉是多此一举,一个强行闯进他家的恶霸,他干嘛费心准备食物?
大概是谢衣的态度太过温和,就连说起威胁的话来也令人如沐春风,所以他不知不觉放松了戒备?
沈夜一边反省自己的失误,一边拎着满满一袋食材往回走,走到小区门口时,两个女学生与他擦肩而过,叽叽喳喳的兴奋讨论着。
“快看快看,那个黑衣服的帅哥又出现了!”
“这两天老看见他在附近转悠,是有剧组在这边拍电影吗?”
“他穿风衣好帅。”
“拿刀的样子更帅!”
……刀?
沈夜想起在阳台上瞥见的那道人影,不由得回头张望了一下,但可能对方走得太快,他并未看见什么拿刀的人。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家后把食材往冰箱一塞,才发现房间里安静得不正常。
谢衣呢?
出门之前,那家伙明明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现在电视机已经关了,而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却不见了。
沈夜也不知自己为啥要关心一颗人头,但想到他之前说过自己正被人追杀,多多少少有点在意。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忽然发现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走过去推开门一看,竟撞见了惊人的一幕——谢衣整颗头飘浮在半空中,发辫的尾端与书房的电脑相连,他的双眼半睁半闭,隐隐发出慑人的光芒,与之相映的是电脑屏幕上飞速跳动的一行行文字。
沈夜没有出声,只静静在门口站着,等了有十几分钟,才见谢衣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缓缓落到了电脑椅上,他的辫子一从电脑上拔下来,电脑就自动关机了。他转头看见沈夜,倒是吃了一惊,道:“不好意思,擅自用了沈先生你的电脑。我只是上网查一些资料,没有动其他东西。”
沈夜双手抱臂,神色晦暗的盯着他,眼底似在酝酿一场风暴:“你查的那些资料……都跟LYC病毒有关。”
谢衣的笑容变得不太自然,避重就轻道:“沈先生眼力甚好,这么远都能看清屏幕上的字。”
沈夜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他走得极慢极慢,但是脚步坚定有力,每一步都发出沉重的声响。最后他伸手把谢衣的头提了起来,平平地与他对视,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
“你跟LYC病毒有什么关系?”
“我……”
“五年前,一种神秘的病毒席卷全球,感染者纷纷陷入昏迷,再也没办法清醒过来。各国医疗机构束手无策,至今没有找到治疗的方法,更加不知道这病毒从何而来。”沈夜语气平静,像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他眼睛里却深藏着浓烈感情,一字一字道,“我妹妹沈曦……就是感染者之一。”
面对这样的眼神,任何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谢衣干脆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沈夜的手缓缓下移,落在了谢衣的脖子上,道:“小曦染病那年才只有十岁,我记得发病前的那个晚上,我坐在床头给她讲童话故事,故事讲到一半她就睡着了,直到今天,我都没能把那个故事讲完。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生病的人是我而不是她,你明白吗?”
“咳咳,沈先生你冷静一点,就算掐我的脖子也没有用。”
沈夜看了看谢衣那半截脖子,拎着他进了厨房,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来扔桌上,问:“如果是剪你的辫子呢?”
谢衣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他犹豫片刻,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如果真要解释的话,必须从物种的起源说起……”
沈夜提了提他的辫子,道:“别说废话。”
“好吧,”谢衣的弱点落在沈夜手上,只得乖乖听话,“事实上,我现在这个样子并非完全体。”
沈夜瞥他一眼,道:“一目了然。”
“我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头与身体并不是分离的,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我的身体被人藏了起来,本身的能力也受到了限制。如果我能找回身体的话,就能……”
“能怎么样?”
谢衣轻轻一挣,就从沈夜手中挣脱了出来,他在地面上“咚”的弹跳一下,一贯温润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采,道:“或许,能找到治愈LYC病毒感染者的方法。”
4
谢衣转眼成了沈夜家的座上宾。
沈夜找出珍藏多年的铁观音,给他浓浓的泡了一杯茶。
谢衣仍旧用辫子卷起茶杯,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喝着茶,只是他那条辫子似乎有些畏惧沈夜,被他瞪上一眼,就要抖上一抖,洒了不少茶水出来。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沈夜主动表示要跟谢衣一起寻找身体,而且比他这个正主还要心急。
“追杀我的人应该就在附近,若是不小心撞上就糟糕了,还是多等几天,避过了风头再说。”
“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你?”
谢衣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又开始打太极了:“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人类的进化……”
“够了,”沈夜摆了摆手,道,“只要小曦能够醒过来,其他的我都可以不问。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被藏在哪里吧?”
“嗯。”
“那就两天后出发。”
沈夜自顾自下了结论,然后起身进房间打了个电话。
“华月,是我。嗯,我要休假……大概一个月左右……我身体没事,只是工作压力太大,想出去散散心……好的,那一切就拜托你了,再见。”
打完电话后,沈夜慢慢在床边坐下了,拿起床头他跟沈曦的合照,一时间心绪难平。
五年了。
他以为小曦再没有清醒过来的希望。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线生机出现在眼前,即使是一颗人头说的话,他也信了。
由于谢衣身份地位的改变,他在沈夜家的待遇也大不相同了,沈夜下午去医院看过沈曦后,回来特意问了问他的口味,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谢衣很给面子的每样菜色都尝了尝味道,末了又继续推销自己:“其实我的厨艺也很出色。”
沈夜真不知他为什么对做菜有这么大的热情,但还是坚定坚决的拒绝了:“等你找回了身体再说吧。”
吃过晚饭后,电视机的控制权当然也归谢衣了。
他晚上原本是睡在沙发上的,但沈夜觉得这样的条件未免太过简陋了,所以忙进忙出的搬了几床被子出来,一层一层的铺在沙发上,再垫了几个垫子上去,叠得又软又舒适,最后将谢衣高高的摆上去,像是供一尊佛像似的供着。
谢衣用辫子擦了擦汗,道:“沈先生,其实不必如此……”
沈夜只回了他一句话:“你是客人。”
谢衣只好接受了他的好意,躺在摇摇欲坠的被子山上跟沈夜道了晚安。沈夜关了客厅里的灯,走到房间门口时,谢衣忽然叫住了他。
“沈先生。”
“怎么?”
“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你就不怕我是随便编个故事骗你的?”
“一颗人头都能开口说话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沈夜没有回头,低声道,“何况我的直觉向来很准,我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人。”
等到沈夜把房门关上了,谢衣才慢慢垂下眼睛,注视着那辛苦堆叠起来的被子山,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谢谢啊,阿夜。”
第二天天没亮,谢衣就悄悄地离开了。
他为了不惊动沈夜,没有像平常那样用跳的,而是从沙发一路滚到了门口。这对他来说略有难度,滚完后连头发都乱了,他独自一个人又不方便坐电梯,只好沿着楼梯“咚咚咚”的跳下去。
没想到刚出公寓大楼,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辫子。
这时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谢衣被倒提着拎起来,整颗头晃啊晃的,依稀能看见地上的一双皮鞋,听见沈夜在身后凉凉的问:“你要去哪里?”
谢衣嘿嘿干笑。
“我就猜到你会偷溜。”沈夜为防谢衣逃跑,将他一把抱进怀里,道,“昨天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找身体吗?”
谢衣无奈道:“此事错综复杂、牵连甚广,一路上定是险阻重重,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我实在不希望沈先生牵扯进来。”
“我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你不明白小曦对我有多重要,为了她,就算赌上我的命也值得……”
“吵死了。”
沈夜为了说服谢衣,正打算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却突然被人打断了。那声音是从一旁的树上传来的:“天还没亮,你们嚷什么嚷?”
谢衣听见这个声音,竟是僵了一僵,低声说:“是他!”
“谁?”
“追杀我的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说话间,一道人影从树上飘然落下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夜终于见到了那个拿刀的男人。
他穿一袭黑色风衣,相貌甚是英挺,眉眼凛冽如淬炼过的锋刃,薄薄嘴唇抿成冷漠的弧线,身姿坚韧挺拔,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危险的魅力。
不过他的脸……
沈夜揪了揪谢衣的辫子,问:“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忘了说,追杀你的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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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5:15 GMT 8
5
谢衣笑着打个哈哈:“这件事一点也不重要。”
“哦?可我觉得相当重要。”沈夜可不肯让他轻易蒙混过去,“说吧,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衣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答:“你死我活的关系。”
说罢,抬头看向那个黑衣男子,微笑道:“我说得没错吧,初七?”
名唤初七的男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缓缓抽出手中古朴的长刀,一步步朝谢衣逼近:“错了,不是你死我活,而是——你,必须得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身上骤然爆发出骇人的杀意。
谢衣连忙喝道:“后退!”
沈夜疾退数步,然后就见谢衣从他怀里一跃而起,脑后辫子随即飞舞起来,跟初七缠斗在了一块。
初七的身法极快,行动犹如鬼魅,出刀更是毫不留情,半明半暗的天色下,只见刀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最可怕的是,只剩下一颗人头的谢衣竟能与他打成平手,丝毫也不落下风。
沈夜静静在旁看着,脸色虽无变化,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谢衣果真是深藏不露。
原来他不仅会辫子功,还会铁头功。
只见那一颗人头像枚炮弹似的在半空中弹跳回转,轨迹多变、角度刁钻,专门攻向初七最意料不到的方位。初七屡次挥刀,都擦着谢衣的发辫而过,接连落空了好几次。
这不明生物大战黑衣杀手的打斗场面虽然略嫌怪异,但是精彩绝伦、惊心动魄,跟武侠大片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沈夜一边欣赏,一边后悔没有拿些零嘴过来边吃边看。
斗到酣处,初七足下轻点,飞身跃上了一旁的树枝。谢衣可飞不了这么高,但他甩了甩辫子,发辫勾住树梢,一下子荡了上去。初七猝不及防,眼看要被他撞个正着,急忙倒转刀柄掷了过去。谢衣在半空中避无可避,挨了这么一下之后,直直飞向不远处的池塘。
亏得沈夜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进怀里,免了他的落水之灾。
“咳咳,”谢衣喘了喘气,道,“快跑!我……不是他的对手。”
沈夜二话不说,抱着他跑回公寓大楼,然后进电梯、上楼、开门、锁门,一气呵成。
谢衣这时才缓过劲来,道:“躲进家里没用,这扇门不堪一击,根本拦不住他。”
“那怎么办?”
“马上开车走人,踩足油门的话,或许能勉强甩开他。”
只是勉强吗?
那个叫初七的家伙究竟有多强悍?
沈夜脑海里刚转过这个念头,他就见识到了初七一脚踹飞防盗门的威力。
好吧,确实厉害。
防盗门轰然倒地,初七看也不看一眼,手中唐刀一挥,朝着谢衣直冲过来。沈夜正好把谢衣抱在怀里,只得勉力招架,不过他总共只挡了三招,到第三招就被初七逼到了墙角。初七似一头姿态优美的猎豹,动作轻巧利落,如影随形地扑向他的猎物。
沈夜还算冷静,连忙把谢衣扔到了沙发上。
初七不悦地皱眉,慢慢贴近沈夜,锋利的刀刃抵上他的颈子。
沈夜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如果初七真像谢衣形容的那么凶残,那他可能下一秒就会被斩断脖子,就此成为谢衣的同类。
但初七却在这个时候顿住了。
先前因为天色太暗,他并未分神留意沈夜,直到这时才看清了沈夜的长相。他幽黑的眼眸里倒映着沈夜的身影,瞳孔猛地收缩一下,像是待机已久的电脑突然被启动,眼底迸发出绚丽的光彩。
一秒。
两秒。
三秒。
与沈夜对视片刻后,初七“唰”的一声收刀回鞘,然后站直身体,一步步倒退着走回门口。他脸上仍是一副冷漠疏离的表情,却把被自己损毁的门重新立了起来,对沈夜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身形一晃,就此消失不见。
沈夜劫后余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疑惑道:“我们还要开车逃跑吗?”
“暂时不用了。”
“那个叫初七的是怎么回事?”
“唔,”谢衣从沙发上跳下来,意味深长的笑笑,道,“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算了,我不该问的,看你的动物世界去吧。”
沈夜摆了摆手,走过去查看他家那扇饱受折磨的大门,盘算着还能不能修好。当他费了一番功夫,确定此门已经彻底报废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沈夜挪开只能当摆设用的大门,看见初七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
只隔了半个钟头的时间,他却像是刚走完了万里长征,衣服上沾了尘土,鞋子也多有磨损,身后还背着一个大麻袋。
沈夜蹙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你好,吾名初七。”初七将那个麻袋递给沈夜,语气淡淡的说,“这是见面礼物。”
6
那个麻袋塞得鼓鼓囊囊的,竟然十分沉重。
沈夜只打开来看了一眼,就立刻重新捆上了,尽量保持镇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北虎应该是国家保护动物。”
“哦,放心,它已经失去攻击能力了。”初七舔了舔手臂上新添的伤痕,若无其事道,“而且我特意挑了只小的,正好可以养来当宠物。”
喂喂,搞错重点了吧……
沈夜冷汗直流。
不过仔细想想,他家里都有一颗会说话的人头了,再多一个跟老虎搏斗的男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这份礼物颇为吓人,但沈夜也不好白白收下,他看时间快到中午了,便问初七道:“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初七面无表情。
初七依然面无表情。
初七还是面无表情。
然后他点了点头,简单的说了一个字:“好。”
说完把麻袋往肩上一甩,一路扛去了阳台。
沈夜悄悄问跳过来看热闹的谢衣:“他刚才停顿的那三秒是什么意思?”
“他内心矛盾,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完全看不出来。”
“是啊,他性格太过内敛,应该多向我学习才对。”
沈夜对此不做评价。
恰好昨天买的食材还有剩,沈夜便没再跑超市,拟了几道菜后,开始洗手作羹汤。谢衣强烈要求进厨房帮忙,可惜被沈夜无情地关在了门外,只能跟初七一起排排坐在看电视。
沈夜刚开始还担心他们会为了抢遥控器打起来,暗中观察了几次之后,发现这两人对电视节目的品味竟然相当一致。
……真不知是悲是喜。
沈夜做菜的手势相当熟练,没多久就整出了一桌大餐,不过有初七加入的餐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战场。谢衣跟初七的口味也很相近,总喜欢去抢同一道菜,结果只见辫子舞与无影手来回交错,沈夜几乎没有下筷的地方。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趁着沈夜洗碗的功夫,初七活动一下手脚,把他那柄长刀握在手中,对谢衣道:“你我之事还未解决,来战吧。”
谢衣正在喝他的消食茶,窝在沙发上不肯起来,懒洋洋的问:“非打不可吗?”
初七神情肃穆,显出一种绝世高手的气度,一字一字的说:“这是你之宿命,亦是我之宿命。”
“只要你给我两个月,不,一个月的时间,等我找到克制LYC病毒的方法后,我就任你处置。”
“我知道你想救LYC病毒的感染者,但是救醒了他们,却可能让更多的人陷入绝境。别忘了,砺罂一直都在暗中窥伺,一旦你取回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谢衣静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睛,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
“放弃吧,世上并无双全之法。”
“但是那些昏睡不醒的人,也曾经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也可能是某些人的朋友、恋人、至亲至爱,哪怕只有一线渺茫希望,我也想冒险一试。”谢衣嗓音温润,乌黑眼眸里似有光华流转,“生命至为灿烂,而又永不重来。即使遭受斩首之痛,即使只剩下一颗头颅,我的心念亦不会改。”
“你……”初七眯起眼睛看着他,道,“你当真跟那个人一模一样。”
谢衣笑笑,道:“而且,沈先生的妹妹也是LYC病毒的感染者。”
提到沈夜,初七的表情有明显的松动。
“你也不想看到沈先生为此难过吧?”谢衣趁热打铁,道,“你我都太过了解彼此,无论谁想杀了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如就各退一步吧。你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而我则答应你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谢衣从沙发上跳下来,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初七顿时陷入了沉思。
谢衣继续循循善诱:“你好好考虑一下,不必急着做决定。”
初七一考虑就是一个下午。
谢衣也不去管他,蹦蹦跳跳的跟在沈夜身边:“沈先生,我想晒一晒太阳。”
“知道了。”
沈夜嘴里说着麻烦,却还是搬了把椅子到阳台上,让谢衣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腿上晒太阳。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沈夜用手指绕着谢衣的发辫,问:“你跟初七不打架了?”
“嗯,我提出了一个和解的条件,他正在考虑。”
“怎么和解?”
“我答应把收藏的《走近科学》全集借给他看。”
真的会有人收藏那种东西吗?
而且还只是用借的?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走近科学啊!
沈夜脑海里瞬间刷了厚厚一层弹幕。他现在越来越了解谢衣的性格了,这家伙每次想转移话题的时候,就会开始胡说八道。然而小曦清醒的希望还寄托在谢衣身上,他不敢逼得太紧,只好不再追问了。
谢衣在沈夜怀里悠闲地打着瞌睡。
下午有点起风了,沈夜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犹豫着要不要给他盖上,以及应当盖在他头部的哪个位置。最后统统作罢,只是拿外套遮着挡一挡风。
初七远远看着这一幕,手指抚摸过刀鞘上的纹路,耳边回响起谢衣说的那句话——
为防万一,你在我脑内安放一枚自爆装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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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6:33 GMT 8
7
到了吃晚饭时,初七与谢衣终于达成了共识。
能够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沈夜当然乐见其成,不过最让他忧心的还是阳台上那只“宠物”。
后来还是谢衣使出了忽悠大法,笑眯眯道:“我们过两天就要出远门了,带着宠物上路不太方便,不如先把那头老虎放回去,等沈先生回来之后再养?”
初七没有理他,只是拿眼睛盯着沈夜。
沈夜十分配合的点头:“确实这样比较妥当。”
初七一声不吭,扛起麻袋就走。
沈夜看着他来去如风的背影,忍不住问谢衣道:“你们两人性格相差这么多,应该不是兄弟吧?”
“当然不是。”
“他是制造你的人?”
“怎么可能?”
“难道是量产型机器人?”该不会像拔萝卜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吧?
谢衣微微一笑,悠然道:“我跟初七,就像是一条大道上的两条岔路,虽然各自曲折,但是到了最后,未必不是殊途同归。”
他身上藏了太多秘密,而且显然并不想让沈夜知晓,说起话来总是语意模糊,说一半留一半。
沈夜识趣的没有多问,转身进了厨房准备晚餐。
没过多久,初七就空着手回来了。他先是自发自动的修好了防盗门,然后乖乖坐在餐桌前等开饭,一副打定主意天长地久地住下来的态度。
沈夜对比了一下两人的武力值,确认自己没办法把人赶走后,认命地多做了一份晚餐。
他本来打算让初七跟谢衣一样睡沙发的,但晚上关了电视机后,两个相貌肖似的人开始互相凝视,一个暗暗转动刀柄,另一个悄悄甩了甩发辫。
果然只有电视节目才能让他们暂时休战么?
沈夜头疼不已。
为防自家的沙发被毁,他果断地把那颗人头抱进了自己房间。
“沈先生?”
“反正我的床够大,将就一下吧。”
沈夜留了一床被子给初七,剩下的都用来给谢衣铺床了——仍旧一层一层叠得高高的,以此凸显出谢衣的重要地位。
谢衣再次擦汗:“沈先生,真的不必如此……”
“睡觉。”
沈夜只回了他两个字,顺手关上房里的灯,在他身旁躺下了。
谢衣无奈叹气。
虽然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但他这高高在上的位置,还真是跟沈夜隔了千山万水。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听见沈夜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起来,知道他已经睡着之后,整颗头轻轻一翻,骨碌一声从垫子上滚下来,三两下滚进了沈夜的被窝里。
沈夜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声,并未醒来。
谢衣便心满意足地躺在他枕边,唇畔勾起温和笑意,低声说:“阿夜,晚安。”
一夜无梦。
沈夜第二天一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他跟一颗人头同床共枕的诡异场景。他心脏大受刺激,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偏偏某颗人头还笑得一脸无辜:“不好意思,睡着睡着就掉下来了。”
他说的话字字属实,只不过是故意掉下来跟不小心掉下来的区别而已。
沈夜十分后悔,早知道他就让初七睡房间了,至少早晨醒来时不会被吓到。他正这么想着,起床打开房门一看,才发现初七没睡沙发,而是抱着刀睡在他房间门口。初七见沈夜出来,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目光默默地定在沈夜身上,沈夜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沈夜身后仿佛多了一条尾巴。
收留两个怪人的感受……当真是一言难尽。
由于已经请好了假,沈夜这天便没有去公司,而是去超市买了些出远门用的必需品。谢衣那副“尊容”若是到处乱跑,肯定会吓到不少人,所以沈夜还特意买了个双肩背包,好让谢衣藏在里面。
初七的刀和谢衣的头是绝对过不了安检的,因此沈夜一早就放弃了坐飞机的打算,决定坐火车出门。不过等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才想起来要问:“我们去哪里找身体?”
谢衣正在背包旁跳进跳出,头也不回的答:“巫山。”
“是巫山云雨的那个巫山?”
“不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沈夜没心情跟他对诗,只道:“那种群山环绕的地方,也会有什么秘密实验室吗?”
谢衣正试图用辫子把他喜爱的一罐茶塞进背包里,闻言停下动作,回头笑道:“我们要找的不是实验室,而是一座地宫。”
“地宫?那不就是……陵墓?”
谢衣终于把茶罐塞好了,自己也跳进背包里试了试舒适度,慢条斯理的说:“数年前,一支考察队在巫山脚下发现了一座地宫。这地宫的构筑十分奇特,曾经一度沉于水底,经历过数千年的沧海桑田,才渐渐显露出本来面目。一开始,人们只称它为巫山古墓,后来经多方考证,才知道这座地宫真正的名字,应当是——神、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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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神女墓这三个字,初七的眼皮微微一颤。
但沈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倒是忽略了这个细节。他以为走灵异风的时候,突然变成了科幻风,他以为走科幻风的时候,突然变成了武侠风,他以为走武侠风的时候,又突然变成了盗墓风……为什么自从遇上谢衣之后,就总是在不断地神展开?
沈夜越想越觉得前途堪虑。
但他已上了贼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由于昨晚的前车之鉴,沈夜这天没再让谢衣进房间,由得他去跟初七自相残杀。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竟然没有出现血流成河的场面,那两个人非但相亲相爱的坐在一块,而且初七还在帮谢衣梳头发。
不过初七梳头的手艺着实有些差劲,头发梳得毛毛躁躁的,连辫子也编得歪七扭八。
若是用这条乱七八糟的辫子喝茶……
沈夜强迫症发作,忍不住上前抢下了梳子,道:“还是我来吧。”
边说边把谢衣拎过来放在腿上,拆了发辫重新梳过。
他从小跟妹妹相依为命,沈曦的头发多半是他梳的,所以梳头的手法比初七熟练许多,三两下就把辫子绑好了。
谢衣甩了甩发辫的尾端,微笑道:“多谢……”
话还没说完,已被初七挤到了一边。
初七也不出声,只是把毛茸茸的脑袋凑到沈夜跟前,态度十分自然。
冷酷杀手的形象呢?
难道长了这样一张脸的家伙,全都深谙得寸进尺之道?
沈夜的眉心跳了跳,但见初七睡了两天沙发,头发确实有些乱了,他又实在看不过眼,只好把初七的辫子也拆了重梳一遍。
干完这两件事后,天色已经大亮了。
由于路途遥远,沈夜昨天就买好了两张卧铺车票,简单收拾一下后,便领着一人一头出门了。他们的行李本来就不多,再加上都被初七一个人全包了,沈夜一路上空着双手什么也不必拿了。最辛苦的还是谢衣,一直躲在背包里不能出来,直到找到了他们的铺位,沈夜才打开背包让他透一口气。
谢衣探出头来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一下从背包里蹦了出来,轻松跳上卧铺的上层,靠着窗口晒起太阳来。隔一会儿,又用辫子从背包里翻出他私藏的茶罐,朝沈夜摇了摇,道:“沈先生……”
“要喝茶是吗?我知道了。”
沈夜认命地接过茶杯,开始从行李中翻找特意带来的茶杯。不过他心中仍旧觉得疑惑,谢衣喝下去的那些水究竟去了哪里?用来进行光合作用了吗?
翻出茶杯后,他又顺便取出了两碗泡面,打算午饭就靠这个解决了。但他才刚想动手,就见刀光一闪,泡面的包装盒已被削去了一半。
初七动作极快,从拔刀到收鞘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连气息也丝毫不乱,寻常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如何出手的。而留下来的刀口亦是平平整整,干净利落。
果然好刀法。
只不过,用这样的刀法来对付……一碗泡面?
沈夜皱了皱眉,无奈道:“初七。”
“嗯?”
“出门在外,还是少动刀剑为好。”
“是。”
“你也来一碗泡面吧?”
“好。”
初七十分听话,果然没有再出刀,只是并拢五指,以手掌为刀刃,在另一碗泡面上轻轻一划。只听“嚓”的一声,又一个包装盒被削去了一半。
好。
很好。
沈夜看了看懒洋洋晒太阳的谢衣,又看了看乖乖等吃泡面的初七,再次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除了这点小插曲之外,接下来的一天再没发生什么事了。谢衣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到晚上就自动滚回背包里睡觉了。初七从早到晚都抱着刀发呆,睡觉时也是差不多的姿势。
倒是沈夜极少出门,还不习惯睡卧铺,夜里睡得不太安稳,朦朦胧胧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啊晃。他竭力睁开眼睛一看,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暗沉沉的车厢里,只见一颗人头从车顶上悬挂下来,正正落在他头顶的上方,随着火车行驶的节奏,一左一右的来回晃动着。
沈夜深吸一口气,将快要跳出来的心脏重新咽回去,一把扯下谢衣的头,压低声音问:“三更半夜的,你挂在这里干什么?”
谢衣朝窗外望了望,笑得无辜又无害:“赏月。”
“什么?”
“今晚月色甚美,浪费了岂不可惜?”谢衣瞧着那一轮明月,不知想到了什么,嘴里轻轻吟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沈夜真不明白一颗人头为什么会喜欢伤春悲秋,但为了睡个好觉,他还是把谢衣拎到了枕边,道:“算了,要看月亮就看个够吧,你只要别挂在那里吓人就好。”
反正早跟人头同床共枕过了,再多一次也是无妨。
沈夜这么自我安慰着,心想人的承受能力果然是逐级上升的,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
谢衣睡到了他的身边,却反而不去看月亮了,只道:“沈先生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无所谓,只要别是鬼故事就行。”
谢衣不由得笑起来,说:“当然不是。”
“那你说吧。”
“许多年前,有这么一个科学家,他从小在机械方面有着过人的才华,很小的时候,就能造出活物般的小猫小狗。等他到了而立之年,终于制造出了一个人形机器人。那个机器人有着人类的外表,会动会笑会说话会走路,乍看上去,与普通人并无差别。”
“那就是你?”
谢衣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继续说道:“可是没过多久,科学家就发现,他所制造的这个机器人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黑暗料理吗?”
“……在下的厨艺很好。”
“哦。”沈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弹幕说出来了,真是糟糕。
谢衣咳嗽两声,道:“总而言之,因为这个缺陷括弧不是厨艺差括弧,科学家不得不把这个机器人分解开来,将头部与躯体分开保存。虽然只剩下头颅也能自由行动,但是对于他来说,心中始终觉得遗憾。”
“会么?我看你过得挺快活的。”
谢衣安静地躺在沈夜身边,眼睛里泛起微微涟漪,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般,微笑着叹息道:“怎么会不遗憾?即使爱上了某个人,我也并没有……拥抱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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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7:14 GMT 8
9
沈夜的心猛地一跳。
他自己也觉得莫名,明明已经吓成习惯了,怎么还会被震到?难道是一颗人头谈情说爱的场面太过惊悚?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剥夺人家谈恋爱的权利,因此他拍了拍谢衣的头,安慰道:“我们不正要去找你的身体吗?等找到之后,自然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也对,”谢衣的目光从沈夜身上掠过,笑得眉眼弯弯,“等我找回了身体……”
他语气拖得长长的,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不知怎地,沈夜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发凉。他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闭上眼睛道:“我先睡了,你自己慢慢看月亮吧。”
隔了一会儿,当他快要沉沉睡去之时,听见谢衣的嗓音如春风般拂过耳际:“嗯,我正在看着呢。”
沈夜不知谢衣到底看了多久的月亮,反正他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谢衣还枕在他胳膊上呼呼大睡。初七倒是早就起了,看到这一幕后,一言不发的把谢衣整个头拎起来,飞快地塞进背包拉上拉链。
“唔……”
圆鼓鼓的背包在床上弹了弹,相当诡异的扭曲起来。
初七却看也不看一眼,若无其事的对沈夜解释道:“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查票了。”
沈夜“嗯”了一声,总觉得他更像是公报私仇。
不过这两人间的关系太过复杂了,一会儿你死我活,一会儿又相亲相爱,也不知究竟是敌是友。沈夜不方便参与其中,等到乘务员来查过票后,才把谢衣解救出来。谢衣也不记仇,从背包里出来后仍是笑眯眯的,只是脑后的辫子在暗处悄悄甩动。
沈夜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度过了两天一夜,最后顺利到达了C市。由于去巫山没有直达的火车,他们接下来只好改坐大巴。
没想到半路上却出了意外。
车开到一处偏僻的乡间小路时,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冲上来一群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二话不说就开始四处找人。
初七跟沈夜一起坐在后排的角落里,见了这个阵仗,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沈夜十分警觉,立刻问:“他们是来找谁的?你还是谢衣?”
“都一样。”初七冷笑一声,道,“蝼蚁而已,无甚可惧。”
沈夜环顾四周,道:“刀剑无眼,最好不要伤及无辜。”
“是。”初七一对上沈夜,冰冷的眼神就软化下来,甚至还松开了手中片刻不离的长刀,“我另找一件趁手的兵器就是了。”
说着,打开了装谢衣的那个背包。
谢衣一下蹿出头来,问:“怎么回事?”
“麻烦找上门了。”
“是砺罂派来的人?”
“除他之外,也没别人了。”
谢衣点点头,道:“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初七看了沈夜一眼,道:“我答应了主……沈先生,不动刀剑的。”
“有道理,车上这么多人,万一不小心……”
眼看谢衣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初七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还差一件兵器。”
“所以?”
初七没有答话,只是伸手扯住谢衣的发尾,将他从背包里揪了出来,随意甩了两下之后,自言自语道:“不错,还算合适。”
沈夜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到了这时才明白初七的意图,连忙叫道:“初七,等一下!”
但初七已经纵身跃起,轻飘飘的落在了那群黑衣男子面前。
他穿一件黑色风衣,面容英俊,神情冷漠,浑身都透着一种心狠手辣的杀手气质——如果,他手中的武器不是一颗人头的话。
显然他自己并不知道那颗人头有多影响形象,把谢衣的辫子当成鞭子一般,握在手中轻松甩动着,嘴里低喃道:“总共八个人,你们一起上吧。”
“什么?”
那群黑衣男子还在震惊中,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纷纷问道:“你是什么人?”
“不相干的就赶紧滚开!”
“这家伙该不会就是谢衣吧?”
初七根本不屑回答,手腕一抖,手中的鞭子就飞了出去,谢衣的头直直撞向某个黑衣男子的胸口。
“唔……”
对方闷哼着倒退几步,显然只挨了这一下,就已经伤得不轻。
剩下的人见同伴如此,不由得有些惴惴,但初七一旦动起手来,就没有中途停止的打算。只见他脚下步法变化莫测,身形如鬼魅一般在车内穿梭来去,手中鞭子舞得密不透风,每一鞭都正中敌人要害。
谢衣的头就这样在人群中飞来飞去,一时只听“咚咚咚”的撞击声不绝于而。
整车人都惊呆了。
“他、他手里挥的是什么?”
“好像是颗人头?”
“吓,杀人狂魔吗?”
沈夜大抵是所有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他一边欣赏初七打架的英姿,一边默默的想,拿人头当武器,恐怕既是前无古人,也是后无来者吧?
那群黑衣男子应当也非泛泛之辈,但是到了初七面前,竟是毫无招架之力,从头到尾都只有挨打的份。初七动作潇洒,出手如行云流水,一边挥动鞭子,一边轻声数着:“一、二、三……”
数到“八”的时候,最后一个人也被谢衣的铁头功撞了一下,应声倒地。
初七抬了抬下巴,握着鞭子的手往后一收,谢衣的头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的落进了他的怀中。
嗯,打完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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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这么大闹一场后,别说是继续坐大巴了,恐怕连警察都要找上门来。所以沈夜果断拎起行李,一等初七打完架,就拉着他冲下了车。
一车的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倒是没人阻拦他们。
初七边走边把谢衣的头塞回背包里。
沈夜瞥了一眼,发现谢衣经过这一场混战后,似乎已经晕头转向了,不由得问:“他还好吧?”
“放心,死不了。”
“初七。”
“是。”
“你就算赤手空拳,应该也能解决那群家伙吧?”
初七挺了挺胸膛,一秒速答:“当然。”
“那……为什么还要用谢衣的头当武器?”
“哦,”初七面无表情,淡然道,“顺手而已。”
所以说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沈夜考虑到谢衣的人头安全,忙把背包抢过来自己拎着,道:“我们半路就下了车,也不知离神女墓还有多远?”
初七抬眼看向前方,静了一会儿才说:“不远了。”
“你也认识路?”
自相识以来,初七一直对沈夜言听计从,这时却安静下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脚下步伐异常坚定,遇上岔路也从无犹豫,显然很清楚神女墓位于哪个地方。
两人这一路走去,只见群峦叠翠、郁郁葱葱,似已到了巫山脚下。
傍晚停下休息时,谢衣总算缓过劲来,靠在沈夜怀里道:“看来今晚要露宿山林了。”
“不是快到了吗?”
“嗯,不过夜里难辨方向,还是明早再进地宫比较好。”
沈夜心想抱着一颗人头去盗墓,确实也够吓人的,因此同意了他这个提议。好在露营的装备他也早有准备,初七手脚极快,三两下就把帐篷扎了起来。
“今晚我来守夜。”
初七铺完被子后,抱着刀道。
“我也一起吧。”谢衣在地上蹦跶一下,笑容如春风和煦,“正好我们可以聊一聊关于‘武器’的话题。”
“随时奉陪。”初七唰一声抽出长刀,拿衣袖轻轻擦拭锋利的刀刃。
又到人头大战的时间了吗?
沈夜习以为常,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慢慢聊,别破坏周围环境。”
说完就钻进帐篷里睡觉了。
“好的,阿夜。”
“是,主人。”
待帐篷拉上后,谢衣与初七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句,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跃了起来——
沈夜这晚又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一根辫子追着跑,眼看快要追上时,前面突然跳出来一柄唐刀。刀与辫子激烈的争斗起来,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但是两者势均力敌,始终没有分出胜负。最后它们干脆停战,一起朝他扑了过来。
沈夜一惊而醒。醒来后发觉鼻端痒痒的,果然有一条辫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他转头一看,只见谢衣就睡在身边,脸孔近得几乎与他鼻尖相抵。
沈夜伸手拨开脸上那条辫子,神情僵硬地翻了个身。
不料他又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初七就躺他的另一侧,同样紧紧地把头挨过来,闭着眼睛睡得正熟。
这两个家伙……就是这么守夜的?
沈夜冷哼一声,一手拽住一条辫子,狠狠往下一扯。
“啊——”
半分钟后,谢衣跟初七通通被踢出了帐篷。
初七揉了揉发疼的后脑,道:“我就说应该一决胜负的。”
“你我要分出胜负,起码得打上一个晚上,岂不是太浪费时间了?”
初七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不如下次猜拳决定?”
“……”
谢衣沉默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样子,然后弯起嘴角,笑得温柔和善、温文尔雅、温和可亲、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总之等沈夜穿戴整齐从帐篷里出来时,那一人一头又在打闹了。他连看都懒得多看,自顾自洗漱完毕,又收拾好了行李,朝那两人招呼道:“别打了,上路。”
打架的两只这才停下来,一个飞身跳进沈夜怀里,另一个握了刀紧跟在身后。
清晨的山间雾气蒙蒙,别有一番动人景致。
沈夜在谢衣的指点下,沿着一条荒僻小路朝山林深处走去。这条路走得颇为辛苦,越到后面越是杂草丛生、不辨道路,走了大半天,他们才在一处堆满乱石的地方停了下来。
谢衣环顾四周,似乎有些疑惑。
沈夜便问:“怎么回事?迷路了吗?”
“多年不来,跟记忆中不太一样了。”说着,转头去问初七,“你还记得入口是在哪里吗?”
“我去附近看看。”
初七说罢几个纵跃,瞬间消失在了树林里。
沈夜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道:“这些石头堆放得十分古怪,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谢衣沉吟道:“走近些看看。”
沈夜便抱着谢衣走上前去,没想到才走到一半,脚下忽然踩中一块凸起的石头。
轰隆。
那一堆石块轰然倒地,现出一道黑色的缝隙来,一直蜿蜒至沈夜的脚下。沈夜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初七”,整个人就直坠下去,就跟谢衣一起跌进了浓浓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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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7:51 GMT 8
11
重重树影遮天蔽日。
翠绿的藤蔓纵横交错,似一座牢笼的形状。
他独自站在寂静的神殿中,身上黑色法袍庄严肃穆,长长的下摆直拖到地上。他久久凝望眼前这株巨大的神木,口中逸出一声叹息。
他与他的族人,皆在这牢笼之中。
听到这叹息声,一个少年从石柱后探出头来,悄悄走到他身后,蹑手蹑脚的去踩他衣袍的下摆。
他似有所觉,忽的回过头来,斥道:“胡闹。”
少年吓了一跳,却并不畏惧他的威严,笑嘻嘻道:“师尊。”
他淡淡“嗯”了一声,问:“今日的功课可完成了?法术学得怎么样?”
“都学完啦,弟子可不敢偷懒。师尊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怎么眉头皱得这么紧?”少年边说边抬高手,天真地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他心中一动,不由得握住了那只手——
沈夜从黑暗中醒来,身处的仍是黑暗。他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肚子上跳来跳去,伸手一抓,正抓住谢衣的辫子:“别跳了,好吵。”
“沈先生,你醒了?”谢衣见他醒来,不由得松了口气,三两下滚到他的胸口,问,“你身体怎样?有没有受伤?”
“不要紧。”
沈夜见他真心担心自己,倒是颇为感动,试着动了一下手脚,确认都无大碍后,摸索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从他的角度望上去,只能看见头顶的一点微光,应该就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但是想要再爬上去,却是太过困难了。他又看了看四周,黑暗中依稀可见冰冷的石壁和一条长长的甬道。
“这里……就是你所说的神女墓?”
“没错,只不过这是另外一个入口。恐怕这几年里,也有别人来过此地。”
“难道是那个叫砺罂的?”
谢衣吃了一惊:“沈先生,你怎么知道……”
“猜对了吗?我听你跟初七提过这个名字。”
谢衣只好点头承认了:“大巴上那群黑衣人就是他派来的,他一直想得到我的身体。”
沈夜一下安静下来。
谢衣这才发觉话中有歧义,连忙补充道:“咳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你的身体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是某种大型杀伤性武器吗?
“反正已在神女墓中,再过不久你就能亲眼见到了。”谢衣笑笑,道,“我们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吧。”
“初七怎么办?”
“他认得路,想必很快就能同我们会合了。”
沈夜往前迈了几步,只觉黑暗中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跌上一跤。他原本是买了照明装备的,可惜行李全都在初七那里,现在一样派不上用场。沈夜边走边感慨了几句,后悔没有带个手电筒在身上。
谢衣听后,立刻在地上弹了一下,轻松跳进沈夜怀里,道:“这个简单。沈先生,你开一下我辫子后面的开关。”
沈夜记得谢衣发辫的尾端可以跟电脑相连,这时便依言按下了上面的开关。
只听“咔嚓”一声,谢衣的双眼猛地一睁,从眼睛里射出两束白光,瞬间照亮了幽黑的甬道。
“不好意思,这几天没晒太阳,电力有点不足。”谢衣一转过头来,那两束光就打在了沈夜脸上。
沈夜默默地扭开头去。
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真相。
谢衣的完全体……应该就是变形金刚吧?
为了展示自己的照明能力,谢衣又从沈夜怀里跳了出来,在半空中做了个漂亮的转体运动——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沈夜盛情难却,只好握紧谢衣的发辫,硬着头皮提起这盏人头灯笼,继续往前走去。
墓中的甬道十分曲折漫长,黑乎乎的像永远走不到底。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遇上什么岔路,沈夜不时跟谢衣聊上几句,倒是并不寂寞。不过谢衣打太极的本领实在是太强了,沈夜旁敲侧击了半天,也没问出那个砺罂是什么来头。他根据有限的情报分析了一下,猜测各路人马都在抢夺谢衣的身体,其中谢衣与初七是亦敌亦友的关系,跟那个叫砺罂的则是死敌。
他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前方豁然开朗。
这座地宫的构筑极为奇特,从顶上泻下一缕缕的微光,即使没有谢衣照明,双眼也能清晰视物。走出甬道后,前方原是一处开阔的空地,但因经历数千年的沧桑沉浮,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当中最特别的,是一块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石块。石块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光芒,走得近一些,可见上面刻有暗色纹路,像极了某种古老文字。
“师尊……”
沈夜仿佛听见一声叹息。
他顿时想起了先前在黑暗中做的那个梦。梦中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似在何处见过。
沈夜松开了谢衣的辫子,一步步朝那块巨石走过去,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快要触及巨石时,忽听谢衣喊了一声:“沈先生,等一下!”
然后就见那颗人头飞快地朝他飞来,“咚”一声撞在他胸口上,撞得他踉跄后退几步,差点口吐鲜血。
沈夜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谢衣,你干什么?”
谢衣甩了甩辫子,道:“此石中封有回溯记忆的‘三世镜’,不能随意碰触。”
“若是碰了,会怎么样?”
“自然是回想起往世记忆。若是心志不坚之人,可能会迷失其中,再也分不清自己是谁。”
沈夜点了点头,脸上并无惊讶之色。他再次朝那块石头伸出手去,到一半时,又收了回来,慢慢握成拳头,问谢衣道:“我的前世……跟你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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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的脸色变了变,一下僵在那里,连原本甩来甩去的辫子,也悄悄缩成了一团。
沈夜一把揪住他的辫子,道:“装傻也没用,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那天在停车场里,你会跳上我的车,应该也不是巧合吧?”
谢衣被他拎着晃来晃去,无奈道:“我原本只是想远远看上一眼而已。”
果然是前世今生的戏码么?
沈夜只花了一秒钟就接受了这个设定,道:“说吧,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沈先生曾是……”谢衣微微眯起眼睛,因忆起了前尘旧事,连语气都变得愈加轻缓了,“我的授业恩师。”
沈夜想起梦中的那一声“师尊”,倒是不觉意外,一脸平静的说:“嗯,继续。”
“呃,沈先生……”
“肯定不只是师徒关系这么简单吧?你刚才特意阻止我碰那块石头,就证明你并不希望我记起前世之事,不是吗?”
谢衣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这确实是我的一点私心。转世之人除了命魂未变之外,其他的无论记忆、情感还是经历,都已经与前世不同了。沈先生自然有你自己的人生,没必要牵扯太多前世纠葛。”
“但我已身在局中,与其妄加揣测,不如干脆知道真相。”沈夜说着,松开谢衣的辫子,重新将手伸向那块巨石,“你既然不肯说,那我只好自己一探究竟了。”
谢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阻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眼看着沈夜的右手块要覆上石块时,脚下地面忽然一阵颤动,一支尖尖的利爪从地下猛地钻了上来。
“师尊小心!”
谢衣大叫一声,动作迅疾地甩动辫子,长长的发辫像软绳一般圈沈夜的腰,拉着他后退数步,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一击。但是那块巨石却没这么好运,被从地底突然冒出的利爪握在掌中,连同三世镜一起捏了个粉碎。
碎石纷飞四散。
沈夜这时也回过神来,就势在地上一滚,躲开了飞溅而来的碎石块,同时留心观察了一下那支利爪的动向。他所料不错,没过多久,地下又窜出了另一支利爪,再次向他袭来。
这两支利爪巨大无比,动作虽然迟缓,但是破坏力惊人,每一击都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半个地宫被它弄得尘土飞扬。好在沈夜事先判断出了他的行动目标,靠着谢衣在旁协助,连续数次躲过了它的攻击。
数击不中后,那一双利爪似乎迟疑了一下,慢慢缩回了地底。
一切恢复平静。
沈夜这时才有机会停下来喘口气:“怎么回事?刚刚那是什么怪物?”
才刚走完前世今生的剧情,马上就换成生化危机了?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就不能让人消化消化吗?
谢衣神色凝重,望了望满地狼藉,沉吟道:“可能是我的一个故人。”
说罢,咚咚咚几下跳上了附近的一根断柱,朗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贪狼祭司大人。”
“嘿嘿嘿。”
黑暗中响起一阵怪笑。
接着就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沈夜戒备地看向那个方向,但是等了半天,最后从另一条甬道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个普通男人。他同样穿一身黑西装,双手插在兜里,嘴里叼着根烟。他的相貌算不上英俊,但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极具个性,叫人过目难忘。
谢衣叹了口气,道:“风琊,果然是你。”
“哼,谢衣,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老子的对手仍然是你。”
“对手吗?你当真……投靠了砺罂?”
那个叫风琊的男人将烟头扔在地上,抬脚狠狠踩灭,冷笑道:“当年流月城的人为了适应下界浊气,不惜与心魔合作,感染魔气成为半人半魔的怪物。后来虽举族搬迁龙兵屿,但魔气早已融入命魂之中,生生世世轮回不灭。如今心魔复生,不知他从哪里弄出一个LYC病毒来,魂魄中染有魔气之人无一幸免。老子若是不投靠砺罂,现在岂不是也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医院了?”
他打量一下只剩下一颗头的谢衣,恍然大悟道:“哦,老子差点忘了,活傀儡跟偃甲人应当不受影响,对不对——谢衣亲手所制的偃甲人?”
闻言,谢衣脸上的表情震了震。但他很快又恢复平静,道:“逆天而行,岂无果报?当年之事,如今自要做个了结。”
他们两人的对话,沈夜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全部合在一起,却又是一团乱麻。不过是个病毒而已,怎么又跟心魔扯上关系了?流月城这名字如此耳熟,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有些后悔没有早点碰触那块巨石了,现在三世镜已毁,想恢复前世的记忆也来不及了。
沈夜这样想着,另一边的风琊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向他轻慢地行了一礼,道:“大祭司别来无恙?”
沈夜眉心微蹙,没有理他。
风琊嘿嘿一笑,道:“大祭司从前眼光甚差,收了谢衣当徒弟却不收老子,没想到轮回转世之后,你的毛病还是没变。”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谢衣,道:“大祭司难道忘了,当初在捐毒沙海里,是你亲手斩下了这谢衣偃甲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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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8:33 GMT 8
13
纵使沈夜的心脏早已锻炼得刀枪不入,听到这句话后,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冲击。他眼底难得露出讶异之色,却仍旧没理风琊,只是抬头望向谢衣,问:“他说的……可是真话?”
谢衣沉默地闭了闭眼睛。
沈夜低头看一下自己的手掌,再慢慢收拢五指,道:“原来如此。”
这双手,曾经斩下过某个人的头颅。而那个人明明记得一切,却仍旧同他结伴而行、谈笑自若。
这究竟是何等滋味?
谢衣静了一会儿才道:“我与师尊,确实曾刀剑相向,不过……”
就在他斟酌字句之时,风琊已抢先一步道:“看来大祭司尚未恢复前世的记忆。没关系,待老子解决了这个偃甲人之后,自会细细与你说明。大祭司若想救昏睡不醒的族民,也并非毫无办法。”
沈夜终于看他一眼,似乎陷入深思之中。
谢衣忙从石柱上跳了来:“沈先生,不要信他!砺罂一直心怀不轨,若是与他们结盟,后果不堪设想!”
“哼,区区一个偃甲人罢了,也敢在老子面前啰嗦?”
风琊低喝一声,眼睛里光芒大盛,一双手臂突然变长变大,渐渐幻化成锋利无比的巨爪,正是先前袭击沈夜他们的那对爪子。他的脸孔也变得狰狞扭曲,嘿嘿笑道:“谢衣,受死吧——”
谢衣自被他揭破身份后,始终有些心神不定,虽在乱石堆里纵横跳跃,灵活度却大不如前,好几次都差点被风琊的利爪击中。他甩了甩发辫,竭力寻找反击的机会,但风琊魔化之后,身体也变得坚硬如铁,谢衣一头撞过去,反而被他撞飞出来。
风琊趁机狠狠一爪挥落,眼看快要击中谢衣时,忽然有人在他背上砸了一下。
“呃……”
风琊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身体轰然倒地。
谢衣余势未消,又在地上弹了两弹,才看清是沈夜拿着块石头站在风琊身后。
“沈先生?”
“我观察过了,这家伙的弱点应当是在肩背处,现在看来果然没错。”沈夜把石头一扔,朝谢衣招了招手道,“他只是暂时昏迷而已,我们快走!”
谢衣再不迟疑,咚咚咚的蹦过去,像往常一样跳进了沈夜怀里。沈夜的身体微微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放松下来,轻轻抱住谢衣的头,大步向前走去。
穿过这一块开阔的空地后,又是一条曲折的甬道,只不过这次是蜿蜒着向下的。黑暗不辨方向,谢衣没有开口指路,沈夜也没有特意去问,两个人极有默契的都不做声。
过了许久,谢衣才率先开口道:“沈先生,刚才风琊说的话……”
“他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我只听你亲口解释。”
“为何信我却不信他?”
沈夜想也不想的答:“看脸。”
“……”
谢衣默默在心底给风琊点了个蜡,低声道:“可惜三生石已毁,要追溯前尘旧事,只能由我口述了。”
“记得简单明了。”
“嗯,此事要从天柱倾塌说起,当年……”
“之后神农神上一去不回,流月城……没想到沧溟城主也身染绝症,前任大祭司……所以师尊你就……”
谢衣温润的嗓音在漆黑的甬道里不断回响着。
沈夜听得昏昏欲睡,再次懊悔刚才没碰三生石,听谢衣讲故事真是一种折磨。“还没到重点吗?”
“快了。”
“可以按快进键吗?”
“唔,我尽量。”
在沈夜的催促下,谢衣总算加快了速度,讲到心魔入侵流月城,为了是否与心魔合作一事,沈夜与谢衣师徒决裂,两人大战一场后,谢衣不敌落败,却在两位友人的帮助下,悄悄逃往下界。
“谢衣在下界生活了二十二年,四处找寻解救族人的方法,同时,他还制造了一尊人形偃甲。”
沈夜想起风琊说的话,恍悟道:“你就是那个偃甲人?”
“不错,我是为了传承偃术而存在的。我继承了谢衣的记忆、情感和偃术,并且一直深信不疑的认定,我就是真正的谢衣。甚至在捐毒重遇师尊时,我也以为,自己又一次跟师尊刀剑相向了。”
沈夜不由得停下脚步:“我就是在那里……将你……”
他虽然常抱着谢衣跑来跑去,却从未仔细看过他的颈子,现在想来,那切口平平整整的,确实像是被人砍下来的。
谢衣说话颇为啰嗦,提到此事时,却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道:“偃甲人被斩下头颅也并不会死,只是灵力一时中断,失去了意识而已。我脑中的冥思盒未曾受损,之后被带去了流月城,流月城倾覆前,又被带去了龙乒屿。此后时光悠悠,经历过千载岁月,我辗转流落到了一个科学家手中。”
“是你提到过的那个极具天赋的科学家?”
“嗯。他修复了我的身体,令我重新睁开双眼,也令我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沈夜听见谢衣在黑暗中低声笑起来。
“原来我并非谢衣。”
“原来那些记忆情感皆是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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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脸色一沉,抓住谢衣的辫子狠狠一拽。
谢衣“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好痛。”
“知道痛就好。”沈夜仍扯着他的辫子,提高音量道,“就算记忆与情感是别人的,但你游览过的名山大川呢?你欣赏过的春花秋月呢?你喝过的茶、吃过的菜呢?难道这些也都是假的?”
谢衣默不作声。
沈夜接着道:“你我虽然相识未久,但这一路结伴而行,也算是相互扶持,难道这些也不算真实?至于谢衣这个名字,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千千万万,重要的是你个什么样的人,而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沈先生说得对,在下不该妄自菲薄。”谢衣静了一会儿,才重新微笑起来,道,“不知在沈先生看来,我到底算什么样的存在?”
沈夜的手缓缓抚向他颈下的伤痕,快要碰到时,又猛地收了回来,低声说:“你,是个有趣的人。”
谢衣轻轻一笑。
因是在黑暗之中,沈夜看不清谢衣此刻的表情,也不知他对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却感觉谢衣的发辫在他手背上扫来扫去,隔了一会儿,又大着胆子往前一些,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
柔软发丝小心地缠在指间,微微有些发痒。
沈夜心中一动,只觉得既别扭又诡异,却偏偏舍不得甩开谢衣的辫子。他于是换了个话题,道:“我刚才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也不知道走这条路对不对?”
“没错,这条墓道的尽头有一扇石门,门后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不是什么东西,”沈夜纠正道,“是你的身体。”
“是是是。”谢衣往沈夜怀里靠了靠,从善如流。
沈夜一面往前走去,一面道:“你刚才的故事还未讲完吧?制造出你之后,真正的谢衣去了哪里?”
“他……”
谢衣才说了一个字,他的声音就被另一道冷淡的嗓音盖过了:“总算找到你们了。”
“初七?!”
初七拿着手电筒从一条岔道里转出来,明亮的光线在沈夜脸上晃了晃,确定他平安无事后,紧绷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一些。
谢衣笑道:“就知道你会追上来。”
“废话。吃的东西都在我这里,主……沈先生要是饿了怎么办?”边说边从背包里翻出食物和水。
在这危机四伏的地宫里,沈夜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倒是没顾上其他。现在听初七这么一说,才觉得果然是又渴又饿了。
沈夜接过食物后,谢衣也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凑到初七身边问:“我的茶罐呢?”
初七瞥他一眼,反问:“古墓里怎么会有热水给你泡茶?”
谢衣又默默地滚了回去。
初七仍是举着手电筒替沈夜照明,道:“我来的时候,发现三生石已经毁了。”
“嗯,是风琊干的,他果然跟砺罂结盟了。”
“不出所料。”初七淡淡应了一声,眼睛却是看向沈夜。
谢衣知他心意,连忙补充道:“沈先生还没来得及碰触三生石,所以他并未恢复前世的记忆。”
初七的目光沉了沉,眼底的暗纹在黑暗中尤为动人,低声道:“……如此甚好。”
他一贯沉默寡言,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打着手电筒直到沈夜吃完东西,然后一扬手中的刀,道:“后面的路不太好走,我来开道。”
沈夜便朝谢衣使一个眼色。
谢衣心领神会,极有默契地跳回他怀里,三个人继续上路。
越往前走,道路就越是崎岖。
脚下不断冒出零碎的石块和细小的裂缝,有时则是一大处缺口,必须用跳的才能越过去。幸亏有初七在前方开路,将一些障碍物一一扫除,沈夜走起来才没那么辛苦。
沈夜借着微弱的光线瞧了瞧四周的石壁,道:“这地方……像是曾经坍塌过?”
谢衣点头道:“据推测,地宫曾经发生过一次严重的倾塌,大部分道路都被乱石掩埋了。考察队进行保护性挖掘时,才把这条道路清理出来。而根据地宫的构造,被埋住的地方应该是整座神女墓的中心,也就是神女棺椁的所在。”
“这墓中当真有神女的尸体?”
“当年,考察队的人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打开尽头那道石门,但是在一片废墟中,并未找到任何与神女有关的物件。所谓巫山神女,终究只是襄王一梦而已。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却在乱石堆里发现了一个男人。”
“盗墓贼?”
“当然不是。”谢衣笑着摇摇头,道,“那人穿着古代衣饰,既无心跳也无气息,像是在千年之前就已死去。可是他的身体并未腐坏,面目也是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清醒过来。”
沈夜惊讶地挑了挑眉。
谢衣则瞧一眼走在前方的初七,压低声音道:“有一个考察队的成员试图去搬动他的身体,然后,真正惊人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在神女墓中沉睡了数千年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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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9:01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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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能想象到当时的场面有多么吓人。不过他本身倒没受影响,冷静的问:“这个人……是否就是初七?”
“沈先生是如何猜到的?”
“对于神女墓的道路,初七显然比你更为熟悉。而且我曾经观察过,发现他并无心跳。”只是由于会说话的人头珠玉在前,他一直以为初七也是机器人或者克隆人。
现在想来,初七跟谢衣长了同一张脸,又跟他一样沉睡了千年,那么他的真实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沈夜大胆猜测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初七的态度就很不寻常,他应当也认识我的前世,难道他就是另一个谢衣?”
谢衣笑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若这样叫他,他可未必会承认。”
“什么意思?”
“此事太过复杂,我亦不太清楚来龙去脉,还是由他亲口向你解释吧。”
沈夜便没再追问了。
如今看似解开了许多谜团,但沈夜发觉自己非但没找到真相,反而越陷越深了。谢衣的身份,初七的身份,流月城,LYC病毒,还有躲在幕后的砺罂……各种线索纷繁杂乱,沈夜一时间理不清其中的头绪,总觉得还缺少了一样关键性的事物。
不,应该说还缺少了一个关键人物。
那个人究竟是谁?
沈夜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眼前的墓道已逐渐开阔起来。又越过一条深深的缝隙之后,初七几个利落的纵跃,在一道巨大的石门前停了下来。
沈夜抬眼看去,只见那道石门古朴庄严,似一座巍峨的山峰矗立于此,虽千秋万世,刀剑利刃,皆无法摧折万一。
一贯淡定从容的谢衣,想到自己的身体就在门后,自然也有些按捺不住,从沈夜怀里跳下来后,直接一头滚了过去。但他快要撞上那扇门时,却被初七挥刀拦了下来。
“且慢。”
“初七?”
初七慢慢转动刀柄,盯着谢衣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谢衣先是一怔,接着就微笑起来,道:“放心,在下向来说到做到。等我取回身体,分析出LYC病毒的成分后,自会启动脑内的……装置,绝不落入砺罂手中。”
初七深深看他一眼,这才收回长刀,左手按在石门上。
也不知他开启了何处的机括,那道石门从中间开始缓缓朝两侧分开,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声响。
“嗡——”
石门一开,一阵尘土扑面而来。
沈夜咳嗽几声,跟着那两个人走过去一看,却被门后的景象震住了。
他听说神女墓曾经塌陷过,以为里面自然又是断壁残垣、乱石丛生,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呃,一堆现代化的高科技设备?!
崩塌的穹顶靠几根机械柱支撑着,四个角上的照明灯亮得晃眼,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正中央那一台大型计算机,隔得老远也能听见它高速运转的声音。
这是某个神秘组织的地下基地吗?
是谁把这些搬来墓室中的?又是靠什么供电的?
沈夜满脑子都是疑问,眼见谢衣已经蹦蹦跳跳地冲了过去,便转头问初七道:“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初七淡然道,“某个无聊人士把这里改造成了实验室。”
疯狂科学家?
沈夜立刻想起了谢衣两次讲故事时提到那个人。
他以为那家伙只是个路人甲,现在看来,或许他才是一切的关键?
说话间,谢衣已经跳到了那台计算机前,发辫尾端与计算机接口相连,整颗头飘在半空中,眼睛里发出诡异的光芒。
计算机屏幕上的文字飞速跳动着,沈夜听见谢衣低声喃喃道:“输入密码……SY……确认完毕。”
“滴——”
计算机发出一声短促的声响。
随后就见中间的地面缓缓崩裂,露出了一个黑乎乎入口,原来墓室之中还有地洞。
谢衣回头看了看沈夜和初七,朝他们摇一摇辫子,道:“我去取回身体了。”
说罢就咚一声跳了进去。
沈夜一听那个密码,就猜到是自己名字的缩写,莫非这间实验室的主人也是自己的旧识?
修复谢衣头颅的人,让初七苏醒过来的人,还有建造实验室的人,如果都是同一个人……那么……
沈夜看向面无表情的初七,问:“这间实验室的主人到底是谁?”
初七微微皱眉,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飞快地拔出刀来,狠狠往地面一斩。
他这一刀威力惊人,只听地底轰隆声响,似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扭动,最后终于破土而出,却原来又是先前那支利爪。
“是风琊!”
“来的正好。”初七嘴角微微上翘,神情冷峻更胜锋刃,“沈先生,你退后一些,我来对付他。”
沈夜十分了解初七的战斗力,因此依言退到了角落里专心观战。
初七身手不凡,打斗的姿态尤其潇洒,进退间如行云流水,风琊的两支利爪轮番上阵,却连他的一片衣角也摸不着。常常刀光还在左边,人影已到了右边,迅捷如风,却又悄无声息,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夜看得正出神,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抱上来,轻轻拥住了他的腰。像是等待了太久太久,这双手微微有些颤抖,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用着世上最温柔的声线念出他的名字:“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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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
沈夜第一次听见谢衣这样叫自己,不知为何,竟莫名心跳了一下。
“你取回身体了?”他边说边转过头去,想看看谢衣成为变形金刚……不,成为完全体的样子。
“不要回头!”谢衣将手臂收紧一些,在沈夜耳边低声说,“是陷阱,我们中计了。”
“什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砺罂他们先一步找来这里,在我的身体上动了手脚。”他语速比平常更慢,似乎连说话都变得艰难了,“我的主程序已被入侵,就算想启动自爆装置也来不及了。”
“自爆装置?那是什么?”
谢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拔下发辫尾端的发饰塞进沈夜手中,道:“这里面有LYC病毒的相关资料,带上它跟初七一起去静水湖。”
“等一下!”沈夜一把扣住谢衣的手,只觉那双手修长柔韧,又带着些微凉意,“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说罢转过身去。
然后,他终于见到了完整版的谢衣。
长身玉立。
谢衣穿一袭古代的白色长衫,因辫子被他自己解开了,一头黑发披散开来,更衬得他气质温润,皎皎如天边之月。
即便是这种时刻,他唇边也噙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叹息道:“沈先生,松手吧。我的身体已不受控制,恐怕会不小心伤到你。”
边说边从沈夜手中挣脱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语道:“不过也无遗憾了,至少我的这双手,曾经拥抱过……”
最后几个字,低得几不可闻。
沈夜只模模糊糊听到几个音节,正想叫他再说一遍,却见谢衣神色一变,原本温和含笑的眼眸,瞬间变得空洞无神。他身体的动作也变得极不协调,飞快地从沈夜身边绕过,朝正在打斗的另外两个人冲了过去。
初七对战风琊,原本已经稳占上风,但谢衣加入之后,形势又是大变。谢衣以掌为刀,速度虽然远远及不上初七,但是深谙以柔克刚之道,一招一式皆攻其不备,战斗力比人头时期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初七吃了一惊,差点被他击中。
沈夜忙在旁边提醒道:“谢衣的身体被砺罂动了手脚,现在已经不受他自己控制了。”
“原来如此。”
初七虽被两人围攻,却仍旧镇定自若,手中长刀寒芒凛冽,对失去神志的谢衣道:“为防你落入砺罂手中,我只好依照与那个人的约定,亲手将你毁了。”
话落,再不理会风琊的利爪,只是挥刀朝谢衣斩落。
沈夜看得心惊,正想出声阻止,却听石门外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
“呵呵呵呵,贪狼祭司大人,通天之器既已到手,何必再做无谓的纠缠?”
风琊“啧”了一声,道:“老子还没打够。”
“我知道你跟谢衣有仇,但以后多得是报仇的机会,还是先成大事要紧。”那人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容貌身材,似乎朝沈夜的方向望了一眼,道,“一别千载,大祭司风采依旧,当真令人欣喜。”
沈夜皱眉道:“你是何人?”
那人又是呵呵一笑,道:“原来大祭司不记得前尘旧事了,不过不要紧,咱们以后……多得是机会叙旧。”
话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人不知引爆了什么东西,一阵气流从石门外直冲进来。
初七顾着沈夜安危,忙扑过来挡在他身前。
等烟尘散去后,只见墓室内空荡荡的,早不见了风琊等人的踪影。而刚刚找回身体的谢衣,自然也跟他们一起消失了。初七并不迟疑,立刻提刀追赶上去。但神女墓中岔路甚多,他们显然已事先找好了退路,初七绕了一圈之后,最终还是空手而回。
沈夜追不上他的速度,一直在原处等着,见他独自回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而问道:“谢衣被他们抓去,可会有性命危险?”
“暂时没有,以后就不知道了。”
沈夜点点头,仍是维持一贯的冷静,只是紧握的双拳稍微泄露了一点情绪。他闭了闭眼睛,等平静下来后,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初七。
“我就说用SY当密码太过简单了。”初七听后冷哼一声,道,“若是早听我的,把密码改成ZRZNLWJZNL,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沈夜不太清楚那一长串字母是什么意思,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谢衣救回来。”
初七沉吟片刻,道:“我并不知道砺罂他们躲在何处,看来只能先回静水湖了。”
“谢衣将发饰交给我时,也让我去静水湖,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事到如今,总该告诉我真相了吧?”
初七抿了抿嘴唇,难以下定决心。
沈夜道:“你和谢衣,似乎都不希望我恢复前世的记忆,但我已经涉入太深,绝不可能在此时抽身离去。”
“等见到了住在静水湖的那个人,沈先生自会知晓一切。”
“他可是这间实验室的主人?”
“何止?他是所有事情的起因,也是……偃甲谢衣的制造者。”
沈夜曾经听过这个故事,惊讶道:“制造出偃甲人的,不正是谢衣本人么?”
“没错,”初七缓缓颔首,道,“这世上既然有沈夜的转世,自然也就有谢衣的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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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09:30 GMT 8
17
“我还以为……你就是谢衣。”
“我?”初七牵动嘴角,仿佛笑了一下,“我不过是个已死之人。”
他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随后就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神女墓再说吧。”
刚才那一场混战中,初七拿着的行李也不幸遇难,被风琊的利爪扯得七零八落。初七瞧一眼满地狼藉,直接抬脚跨了过去,沈夜却出声喊道:“等一下!”
他打着手电筒一阵翻找,最后从背包的角落里找出谢衣最爱的那罐茶叶,握在手中看了看,然后塞进自己衣兜里,对初七道:“走吧。”
这一路再未遇上什么阻碍,两人顺利出了神女墓。
他们在附近的旅馆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又坐上了去静水湖的火车。来时是三个人,离开时却只剩下了两个,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初七沉默寡言,沈夜也不是喜欢说笑的人,两人多半时候都是相对无言。就算偶尔说上几句话,初七的回答也都十分简洁。
“乘务员快来查票了,把你的刀藏好。”
“是。”
“要吃泡面吗?”
“好。”
“砺罂他们为什么要抓走谢衣?”
“为了毁灭世界。”
“……”沈夜静了一下,问,“这个算冷笑话吗?”
初七没有回答,只是抱了刀闭目养神。
沈夜从他嘴里打探不出有用的消息,只好转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看着看着,手不知不觉地伸进衣兜里,轻轻摩挲茶罐上的花纹。
一夜无话。
他们第二天就下了火车,经过一番转车后,终于到了静水湖。
那是一处三面环山的僻静之地,湖泊虽不甚大,湖水却是难得的清澈澄净,而湖中心更是有一座小岛,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沈夜远远望见岛上似有建筑,便问:“没有渡船,我们怎么过去?”
初七倒转刀柄,在旁边的山壁上重重一撞,接着只听一阵轰隆声响,湖面上竟然浮现出几块巨石,直通向湖心的小岛。
初七身形极快,简单几个起落,就越过了那些石块。沈夜紧随其后,没多久也到了岛上。岛上翠竹掩映,总共不过一幢房子,却建造得极具特色。屋外多有各种齿轮作为装饰,屋顶上更建了一个浑天仪,在风力作用下缓缓转动。
门上是装了门铃和对讲机的,初七却并不敲门,几步上前,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叮咚——欢迎光临~”
门开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活泼的声音,接着就见一堆花花绿绿的彩纸从天而降,正洒在初七的身上。初七身手虽好,却没能提防这个,顿时粘了一身的纸片,连脸都黑了。
而那道声音又道:“怎么样?心情是不是很愉悦?接下来请选择往左边走还是右边走。温馨提示,左边有陷阱,右边畅通无阻。”
初七想也不想就走左边。
结果这一路上果然遇到各种陷阱,有的颇为幼稚,有的却十分惊险,不过通通被初七用暴力手段碾压了。
沈夜紧跟在他身后,倒是没出什么状况。
经过一番波折后,两人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房间。房间外是一道电子门,初七还没抬脚踹门,门就自动开了。屋内的构造跟神女墓的实验室极为相似,四周同样有机械柱子支撑着,顶上的照明灯亮得晃人眼睛,正中央是一台大型计算机,一整面墙都被改造成了电子屏幕。
此时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是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笑脸。
初七一走到屏幕前,墙上的几个摄像头便纷纷对准他,之前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总算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__^*) ”
“失败了。”
“我还以为你绝对不会失手。╮(╯▽╰)╭”
“是我疏忽了。”
“他……取回身体了?”
“是。”
“然后又落入砺罂手中了?”
“嗯。”
“真是糟糕,世界很可能会因此毁灭。o(︶︿︶)o”
初七没有接话,却转身指了指沈夜,道:“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几个摄像头立刻根据他手指的方向调整角度,朝沈夜站的位置看过来。
“这位是……?”
“沈夜沈先生。”
初七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响,屏幕上的那张笑脸闪了闪,忽然间消失不见了。天花板上的几盏灯也跟着熄灭了,所有设备不再运转,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隔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灯才一盏一盏的亮起来,一切恢复正常。
同时沈夜面前的地板“砰”的弹开了,从下面跳出来一张舒适的座椅,旁边更有机械手臂送上热腾腾的茶水和看似美味的小点心。
沈夜怔了怔,不太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是怎么回事,抬头一看,只见屏幕上那张笑脸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连先前那道声音都变得更为欢快了:“不好意思,我刚才太过激动,不小心断电了。~\(≧▽≦)/~ ”
18
说完,把椅子往沈夜面前推了推。
沈夜盛情难却,正犹豫着要不要坐下来吃些东西,却见初七身形一晃,一下冲到他身边,伸手夺过那块点心,手掌一拢,那不知名的点心顿成粉末。
初七毫不在意的擦了擦手,对沈夜道:“茶可以喝。”
那道声音显得有些委屈,小声嘀咕道:“明明点心也很好吃啊。o(╯□╰)o”
初七根本不去理他。
那道声音便清了清嗓子,终于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是谢衣。”
沈夜早猜到他的身份了,但心中甚是疑惑,忍不住说:“我以为谢衣该是人类。”
谢衣轻笑一声:“我数年前感染了LYC病毒,身体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只能以这种方式跟沈先生相见,真是失礼了。”
“跟小曦一样的病症?”沈夜想了想,点头道,“对了,你曾经也是流月城的人。”
那天在神女墓中,风琊说流月城人皆身染魔气,一遇上LYC病毒就会昏睡不醒,谢衣自然也难以幸免。
谢衣道:“看来沈先生已知道前世之事了?”
“我并未碰触三生石,只是听另一个谢衣提过几句,剩下的许多谜团,都要靠你来解答了。”
“沈先生想知道的事,我自然是知无不言。”
说着,屏幕上那张笑脸跳了一跳。
然后就见屋里的灯渐渐暗下去,由原本的炽热明亮,转变成淡淡的幽蓝光芒,从天花板上一束束倾泻下来。整个房间的格局都发生了改变,刻意模拟出浩瀚星辰的空茫感,让人仿佛置身茫茫星海。
沈夜无语地环顾四周,问:“这是干什么?”
“哦,培养一下谈心的气氛。沈先生不喜欢看星星吗?要不要换成月亮?≧﹏≦”
“……算了,这样就好。”
沈夜在椅子上坐下来,喝了一口机械手臂递上的茶,努力让自己适应这风花雪月的环境。他虽然有许多疑问,但恐怕谢衣再度当机,所以只问了几个迫切想知道的问题。比如砺罂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什么抓走偃甲谢衣,以及……如何救他回来。
谢衣听后沉思片刻,道:“前世之事,沈先生已经知道不少,我就不多赘述了,只由十年前开始说起吧。十年前,巫山古墓刚被世人所知的时候,我跟随一支考察队深入地底,对古墓进行保护性挖掘。就在地宫的废墟中,我不小心碰触了那块三生石,记起了前尘旧事。”
虚拟的星辰在头顶缓缓运转。
不知是怎样的回忆,令谢衣的声音也变得温柔多情:“虽说往事已不可追,但既然回想起来,总忍不住沉湎其中。我当时就想,若能找到师尊的转世,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了。只是人海茫茫,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年月。恰好那时偃甲人的头颅辗转回到了我的手中,我便试着修复他的身体,又给他升级了一下系统,由他来帮我找人。”
“难怪他当时会出现在我公司楼下的停车场。不过我记得他说过,他本身存在着一个重大的缺陷。”
“没错,阿偃修复后不久,我就发现了这个缺陷。为防万一,我只好将他的身体藏在了神女墓中。本来此事也无大碍,不料几年后,心魔竟卷土重来,还制造出了LYC病毒。我一心想研制出对抗病毒的疫苗,但还未成功就先被感染了。我陷入昏迷后,阿偃代替我继续进行研究,可惜由于分析不出LYC病毒的具体成分,研究一度陷入了瓶颈。”
沈夜取出偃甲谢衣交给他的发饰,道:“现在已经知道了。”
谢衣控制摄像头看了看,道:“要得到这份资料,阿偃必先取回自己的身体,可他一旦成为完全体,就有可能落入砺罂手中。我们两人在此事上发生分歧,始终找不到两全之策,最后他独自离开找寻身体,而我则让初七前去阻拦。”
沈夜望了默不作声的初七一眼,总算明白他当初为何追杀一颗人头了。
“那家伙究竟有什么特别的?难道真是大型杀伤性武器,动一动手指就能毁灭世界?”
“都是我的错。”谢衣的声音显得有些低落,“当初为了方便找人,我对阿偃的身体做了一些改造,特意增加了一项新功能,让他可以自由入侵其他电子设备,其中也包括……国防系统和军用卫星。”
这个不就是黑客么?
只是找个人而已,要不要这么夸张?
身为被找寻的对象,沈夜顿觉心情复杂。
谢衣接着说道:“心魔以吞噬人类的七情六欲为生,越是激烈的情感他就越是喜欢,譬如憎恨、恐惧、绝望等。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我猜测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挑起战争。”
现今几个世界大国都持有核武,若真的发动大规模战争,确实会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
沈夜当即道:“看来我们必须尽快救回谢衣……唔,你称他做阿偃。”
“没错。”谢衣语气一转,又变得轻快活泼起来,还开了房间里的音响,配上一段激昂的音乐,“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落在我们三个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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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10:25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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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沈夜回想当初,他不过是去地下停车场取个车,不小心让一颗人头跳了进来,绝对没想到剧情竟会这样发展。
初七倒是十分淡然,抽出刀来看了一眼,再唰的一声收回鞘中,一副随时准备上阵打架的态度。“我可以帮你对付心魔,不过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那个东西我已经完成了,等这件事解决之后,你的心愿自能达成。”
闻言,一贯面无表情的初七神色微变,眼底掠过浅浅浮光,但瞬间又被他压抑下去,只是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隔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对谢衣道:“我过去看看。”
“好啊。要不要使用我最新研制的升降梯?保证快捷、畅通、无陷阱。”
初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临走之前,特意俯身在沈夜耳边说了一句话。
谢衣等初七一走,就立刻变换了房间里的背景,由原本的星空变成了海滩,还特意配上了“沙沙”的海浪声。谢衣的声音也像这海浪一样温和动人:“沈先生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块点心?”
沈夜反问:“你知道初七刚才说了句什么话吗?”
“什么?”
“他说,千万别吃你做的东西。”
“……o(>﹏<)o”
沈夜察言观色,猜想谢衣跟初七之间应当是合作关系。两人先前或有约定,初七代替不能行动的谢衣出门办事,而谢衣则助他得偿所愿。只是初七看似无欲无求,沈夜倒猜不出他会有什么心愿。
反正已经把话说开了,沈夜便直接问出了对初七身份的疑问。
谢衣果然知无不言,马上就答:“初七他……曾经也是谢衣。”
“曾经?”
“谢衣下界二十二年后,于捐毒沙海被沈夜捕获带回。他当时重伤垂死,被送回流月城时,已告回天乏术,只能靠偃甲和蛊虫续命。”
沈夜发觉了他话中的矛盾之处:“若谢衣未死,并且就是现在的初七,那他是如何轮回转世的?你们两人,应当不可能同时存在。”
“此事跟神女墓有关。”谢衣笑笑,耐心解释道,“我随考察队进入神女墓后,发现地宫中的磁场极为独特,当遭受外界强烈冲击时,附近的磁场亦会随之扭曲,从而创造出一个时间虫洞——也就是所谓的穿越时空。”
“穿越?”沈夜惊讶道,“难道初七并不是在墓中沉睡了千年,而是……”
“他是直接由神女墓崩塌的那个时间点穿越过来的。”
“原来世上真有如此玄妙之事。”好吧,前世今生都有了,穿越时空也不算什么。
“我对此也极感兴趣。我在神女墓中建造实验室,就是为了研究那里的磁场。”
沈夜心中一动,问:“你的研究有成果了吗?”
“我……”
谢衣刚要回答,就见房门自动开了,初七提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伸手往沈夜面前一送,道:“外卖。”
沈夜这才想起自己跟谢衣聊了很久,确实有些饿了。谢衣非常贴心的变出一张桌子来,席间又积极向沈夜推销自己新创的菜式,可惜都被沈夜一一婉拒了。
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饭后,谢衣给两人安排了休息的房间。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过疲累,沈夜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他梦见浩浩黄沙,他与一人刀剑相对。他仗着神力破开那人的结界,正要动手之时,却忽然看清了那人的相貌,那是——谢衣?!
“师尊早安!师尊昨晚睡得怎么样?早上想吃什么?师尊师尊师尊~”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沈夜吵醒,最后的师尊两字不但重复多遍,而且还自带立体声环绕效果。
沈夜黑着脸从床上坐起来,抬头瞥向角落里的摄像头,问:“这是什么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那吵嚷声才消失不见,换成谢衣略带抱歉的声音:“是这个房间自带的morning call,不好意思,我昨晚忘记关掉了。”
沈夜哦了一声,反正也无睡意,便干脆起床梳洗了一番。他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初七抱着刀守在门外,照例把一个塑料袋塞进他手中,道:“外面买来的早餐。”
吃过早餐后,三人又在先前那个房间相聚。
谢衣用机械手臂摇了摇沈夜带来的发饰,道:“我昨晚分析了一下LYC病毒的相关资料,已找到研制出特效药的方法了。”
沈夜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也就是说……小曦和你都能从昏睡中醒来?”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整个研发过程至少需要三个月,而砺罂那边却是一天也不能耽搁了,所以……”
“无妨,我跟初七两个人去就行了。你查到砺罂的老巢在哪里了吗?”
“当然。”谢衣的声音显得颇为得意,“非但如此,我还连夜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我把本次行动命名为——”
沈夜扭头对初七道:“我们去收拾行李。”
“是。”
两人说完转身就走。
谢衣连忙在后面喊道:“等等!( づ ̄ 3 ̄)づ我不取名字就是了,至少来讨论一下作战计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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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砺罂复生之后,招揽了一帮穷凶极恶之徒当他的手下,如今俨然是某个黑帮组织的老大了。因此讨论作战计划时,沈夜跟谢衣一致认为不必跟心魔硬碰硬,先想办法打入敌人内部,见机行事比较妥当。初七则表示他只负责打架,不发表其他意见。
讨论结束后,谢衣忍不住感慨道:“可惜三生石已毁,师尊没办法恢复前世记忆,否则凭借神血之力,大可与砺罂一战。”
“区区心魔,何足挂齿?”初七抬了抬眼皮,淡然道,“自不必借助神血之力。”
“也对,等我的身体一能行动,立刻就会过去帮你们。”谢衣笑笑,把房间背景换成了向着夕阳奔跑的画面,“勇敢的小伙伴们,快去创造奇迹吧~”
沈夜顿觉胃部一阵翻腾。
初七瞬间消失不见,片刻后,扛着行李出现在沈夜面前:“沈先生,可以出发了。”
沈夜赞许的点点头:“走吧。”
“咦?这么快?不吃一顿饯别饭再走吗?我连菜单都已经想好了!┭┮﹏┭┮”
在一串稀奇古怪的菜名的送别下,沈夜与初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静水湖。
之前谢衣用特殊手段查过砺罂的老底,发现他名下有不少产业,其中位于S市的一幢大楼最为可疑。虽然表面上看只是普通的商业大楼,但时常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士进出,谢衣怀疑砺罂的秘密基地就在此处。
按照初七的说法,谢衣做的菜绝对不能吃,但他收集的情报还是值得信赖的,所以两人并无犹豫,连夜赶去了S市。到达目的地后,沈夜并不急着行动,而是带初七去买了西装和墨镜——跟砺罂手下那帮人一模一样的行头。
初七知他心意,三两下换上了西装,却只把领带捏在手中,在旁边看着沈夜打完了领带,才十分自然地凑过头去。
沈夜无奈道:“不会打领带?”
“嗯。”
“……我来吧。”
沈夜接过初七手中的领带,轻轻套在他脖子上,修长手指一阵翻飞。他平时是惯穿西装的,手势相当熟练,打完领带后,又替初七整了整衣领。
然后两人动作一致的戴上墨镜。他们两个身材高大,本身又都是不苟言笑的人,这么一打扮,还真有几分黑道中人的气质。凭着这一身伪装,两人顺利混进了砺罂的大楼,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整幢楼共有二十多层,沈夜与初七分头查看一番后,终于在地下停车场发现了一扇隐藏得极好的小门。
沈夜看了看门锁,道:“是指纹锁。”
初七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长刀,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沈夜连忙阻止了他暴力破坏门锁的念头:“不要打草惊蛇。”
初七便应了一声,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使出他飞檐走壁的功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没过多久,他又像扛行李似的扛回来一个被敲晕的黑衣男子。靠着此人的指纹,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开了门锁。
门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部电梯,直通地下三层。沈夜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初七自然紧随其后。
电梯门开后,所见的又是另一个世界。
沈夜眼前是纯然的黑色,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面,全部都是漆黑的颜色。地底的空间原本很大,却被人为分隔成了一个个小间,每间房间外面都有一扇密闭的铁门,似一间间阴森恐怖的牢房,气氛压抑到极点。
沈夜随手推开其中一扇门,只看了一眼,又立刻把门关上了。
初七倒是见怪不怪,镇定道:“那个是魔化失败的试验品。”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怪物生产基地吗?”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初七忙拉着沈夜躲进一旁的阴影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其中一人也是西装墨镜的打扮,另一人则穿一身白大褂,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着。
“怎么回事?过了这么久都不能破解通天?老大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能拆解的都已经拆解了,但是有人在他头部安装了爆炸装置,如果强行突破的话,恐怕……”
“再试一试吧。要是实在不行,就把核心部件取出来,把剩下的毁了。”
两人渐行渐远,谈话声也渐渐听不见了。沈夜从黑暗中走出来,右手慢慢握成拳头,问:“他们刚才所说的……可是谢衣?”
“应当没错。”
“所谓拆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谢衣必不肯为砺罂所用,他们想达成目的,自然要费一番功夫。”初七知道沈夜心中所想,道,“沈先生不必担心,偃甲人只要冥思盒未损,就有办法重新修复。”
这一点沈夜当然知道。
谢衣被砍下了头颅,还不是活蹦乱跳的?能喝茶能说笑能打架,甚至武力值都与初七不相上下。
但是……
沈夜闭一下眼睛,手指摸索着寻到一直带在身边的茶叶罐子,低声说:“但他既有七情六欲,亦有喜怒哀乐。即便是偃甲人,若是受了伤,也一样会觉得疼痛,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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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10:57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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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自是答不上来。
而沈夜也并不需要答案。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因此几次呼吸之间,就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转头对初七道:“我们继续找人。”
初七将刀一扬,仍旧在前开路。
这地底的秘密基地颇为空旷,两人一路往前,甚至能听见自己空洞的脚步声。
由于不知谢衣被关在何处,他们只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过去,有时门后空无一物,有时则能看到各种魔化失败的试验品。多数试验品都是关在笼中的,但初七推开某一扇门后,突然对上了一双泛着莹莹绿光的眼睛。
黑暗中看不清那东西的形貌,初七只觉劲风乍起,一团黑影直扑过来。他来不及抽刀出鞘,便眯了眯眼睛,反手狠狠一击。
“嗷……”
那东西被刀鞘所伤,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但它显然战力不弱,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重新站了起来,幽绿的眸子里透着狠劲。
初七毫无所惧,正欲抽刀迎战,却听外面响起了长长的警报声。
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有入侵者!”
“快找!”
沈夜与初七对视一眼。
“被发现了。”
“无妨,沈先生你先去找人,这里我来解决。”
初七说着摘下墨镜,扯松领带,不慌不忙的把领带叠好了收起来,然后才拔刀出鞘,摆出一副应战的姿态。
沈夜是清楚初七的实力的,对他自是十分信任,点头道:“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初七应了一声,仗着出色的身手在那怪物身边游走起来,他明明占尽上风,却并不痛下杀手,反而一点点将它引向闻声而来的人群中。
众人见了那怪物,不由得一阵骚动。
沈夜趁机闯了过去,一个人大步向前,在这迷宫似的地底寻找谢衣。他一路上遇到不少闻讯而来的黑衣男子,听说初七那边打得极为激烈。也不知找了多久,远处隐隐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总而言之,这道菜的重点就在最后加的蓝莓果酱,增加了甜度,丰富了口感,绝对是点睛之笔。”
“但这道菜不是水煮肉片吗?”
“对啊,把甜味和辣味融合在一起才更加美味。”
“……”
“不喜欢吗?那也可以在黑胡椒牛肉里加一点抹茶口味的……”
沈夜听到这个声音,只觉一颗心跳得甚急,像是被人猛地拎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缓缓地归于原处。
名叫谢衣的人,怎么个个都如此热衷厨艺?
他这么想着,嘴角却往上弯了弯,连他自己也未察觉,脸上竟已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在一道门前立定了,听了一会儿里面的谈话,确定除了谢衣外只有一个人看守之后,抬手敲了敲门。
“什么人?”
沈夜压低声音道:“有入侵者闯进来了,我过来看看情况。”
刚才那一声警报各处都听到了,看守者不疑有他,走过来开了门。
沈夜早有准备,等门一开,立刻一脚踹了上去,正踢中那人的胸口。他身手虽不及初七利落,但好歹也是练过的,再加上那看守者毫无防备,三两下就被撂倒了。
这屋子里的灯开得极亮,与外面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沈夜顺手带上门,一转头就看见满地零件的碎片,他目光渐渐往上,接着又见到被拆解开来的躯体。
沈夜不禁屏住了呼吸。
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根铁链,此刻正垂吊着谢衣的头颅。
谢衣的一头长发是早已散开的,右眼上戴的单片眼镜不知去了何处,左边的头盖骨则被人打开了,露出里面复杂的金属线路与缓缓转动的齿轮。
这并非真正的人类。
不过是残酷冰凉的金属。
不过是一具……偃甲人而已。
沈夜一下子握住了拳头,眼中有惊愕、有愤怒、有更多复杂的情绪,但最后又逐一沉淀下去。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认识到谢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而谢衣也正望着他。
谢衣眸色温和、面容沉静,像第一次在停车场相遇,他一头跳进他车里时那般微笑着,叹息似的开口道:“沈先生,你怎么来了?我现在这样丑陋的模样,实在不愿让你看见。”
的确丑陋。
但沈夜并不舍得移开眼睛。
他盯住谢衣看了一会儿,忽然间笑了笑,仿若冰雪初融。
“不过是散了头发而已。”沈夜朝谢衣伸出手,掌心里静静躺着他的那枚发饰,道,“我来帮你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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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瞧着沈夜,眼底掠过浮光碎影,真正目光如水。他怕泄露太多情绪,连忙又闭上了眼睛。
沈夜已走上前来,动手解开了缚着他的铁链。谢衣头部的构造甚为精妙,又装有某个爆炸装置,沈夜不敢轻易碰触,捧着他头颅的双手微微有些不稳。
“这个要怎么装回去?是不是还少了什么零件?”
谢衣睁眼道:“沈先生不必介意,随便装一下就行了。”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但沈夜还是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将那头盖骨合上了。他随身并未带着梳子,而且也不敢耽搁时间,因此只是以手指为梳,三两下将谢衣的黑发束拢起来,用发饰扎成了辫子。一面又对谢衣道:“刚才初七在外面大闹一场,吸引了砺罂手下的注意,但恐怕他一个人抵挡不了多久,我们要尽快赶去跟他会合。”
谢衣点点头,眼睛瞥向地面,道:“在下的身体……”
沈夜看向被拆解过偃甲躯体,皱眉道:“这身体还能用?”
“制造不易,自要爱惜物力。”谢衣笑道,“麻烦沈先生帮我把手脚装回去吧。”
沈夜从没想过他有一天还要干这种事,但事急从权,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有谢衣从旁指点,他总算没把手脚装错位置。等到组装完成后,那躯体果然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主动伸出手捧起谢衣的头颅,往自己脖子上按去。
不过……
沈夜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出声提醒道:“装反了。”
谢衣哈哈一笑,又重来一遍。但这次才刚装上去,他的头就骨碌一声滚了下来,正滚到沈夜脚边。
沈夜俯身捡起谢衣的头,无奈道:“时间紧迫,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说完就抱着那颗头走出门去。
而那具无头的身体自然也乖乖跟在后面。
沈夜觉得拍恐怖片也不过如此了。亏得他心里素质过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在漆黑的走道里行动如常。
谢衣倒是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怀中,脑后的辫子一甩一甩的,笑眯眯的问:“沈先生已经去过静水湖了?”
“当然。”
“那么,想必也见到了那个人?”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沈夜道:“他还在昏迷之中,我只听见了他的声音。”
“LYC病毒……”
“我把相关资料交给他了,他说会尽快研制出抑制病毒的特效药。”
“那就好。”谢衣心心念念的就是此事,到这时才算松了口气,“相信再过不久,感染病毒的人就能清醒过来。小曦,还有那个人——他费尽心力修复我的身体,为的就是找到沈先生你。”
“他要找的,是流月城大祭司沈夜的转世。”沈夜牢牢抱着怀中那颗人头,低声说,“但前世之我,与今世之我,其实并不相干。”
“沈先生?”
“谢衣,”沈夜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一字一字问,“你要找的人又是谁?”
谢衣神色一变,似是大受震动。
他的躯体与心意相通,原本好好的跟在沈夜身后,这时因心绪混乱,便也跟着乱了脚步,一下子撞到了沈夜背上。
沈夜猝不及防,踉跄着往前两步。
那无头的身体急忙过来扶他,不料又绊了一跤,两人一头摔成了一团。
沈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哼哼道:“谢衣,这就是你的回答?”
谢衣在地上跳了两跳,竟不知如何作答。
沈夜叹一口气,拎着他的头发将他提起来,装回到那具身体上。
两人的身高相差不大,这时正好四目相对,沈夜直直望着谢衣,道:“你若无话要说,那便算了。”
说罢转身欲走。
但刚迈出步子又收了回来,把一直带着的茶罐塞进谢衣微凉的手中,道:“这是你的东西,我暂时保管了几日,现在物归原主。”
沈夜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同自己置气。但他深知该以大局为重,并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做完了该做的事,就继续往前走去。
谢衣仍旧跟在他身后。
他的头这次没再滚落下来,但是却不出声了,安安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是按原路返回的,走了没多久,就听前方传来阵阵野兽的低吼声,正是先前袭击初七的怪物发出的声响。
沈夜回头道:“就在前面了,我们……”
话说到一半,却被谢衣打断了:“沈先生。”
谢衣的容貌本就生得清俊,这时眉眼间更是揉进了一抹温柔之色,眼中心上,皆只沈夜一人。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要碰一碰沈夜的面孔,但最后却只停在了沈夜耳畔,那表情似欢喜又似忧伤,轻笑着说:“若我真是谢衣,我想对你说的,又何止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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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11:25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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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瞧他一眼,低沉嗓音比平日更沙哑几分:“是不是谢衣有什么关系?在我眼中,你就是你,独一无二。”
说罢,一把捉住谢衣的手,扯过来压在自己嘴边,深深吻了上去。他双唇火热,在谢衣掌心里轻轻拂过,极尽旖旎缠绵,像是悄无声息地……吻上了他的心。
谢衣心头一颤。
他闭了闭眼睛,将多余的情绪强压下去,苦笑道:“沈先生应当知道,在下并非人类。”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
谢衣微凉的手指挣了挣:“那沈先生为何……?”
“想亲就亲了,哪有什么为什么。”沈夜仍是抓着他的手不放,五指轻轻一扣,便将那只手扣在了掌中,道,“你的千言万语我先记下了,等离开这里之后,再找你一一讨回。”
谢衣无可奈何,又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只好跟着沈夜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到近处,才发现初七早已驯服了先前那头怪物,此刻正骑在怪物的背上,周围砺罂的手下七零八落的倒了一地。二十多个人围攻他一人,竟都动不了他分毫。
初七眼力甚好,远远瞥见沈谢二人,正欲开口说话,却突然眉峰一蹙,手中长刀朝着他们的方向掷了过来。
那刀刃锋利无比,似一道寒芒在半空中划过,直直插入沈夜身后的地面。
然后就听一声惨叫,一只巨大的利爪从地底钻出来,长刀透掌而过,鲜血淋漓。原来风琊早已赶到,一直躲在暗处伺机偷袭,不料却被初七识破了。
初七从那怪物身上一跃而下,几个起落奔至两人身边。
而谢衣也将沈夜护在身后,道:“我来对付他。”
说话间,风琊的另一支巨爪也已袭来。
谢衣缓步上前,一把拔出初七的那柄长刀,回头笑道:“刀借我一用。”
初七点点头,说:“速战速决。”
谢衣的刀法与初七大不相同。
初七出刀讲究一个快字,又快又狠又准。谢衣却是一派风流态度,一招一式如分花拂柳、闲庭漫步,当真优雅到了极点。那一柄无双利刃到了他的手中,竟似成了一支画笔,泼墨江湖,笔绘山河。
谢衣还是人头形态时,就能跟风琊打成平手,这时自然更占上风。风琊被逼到极处,仰头大吼一声,自身灵力忽然又暴涨了几分,两支巨爪所到之处,似有裂石摧墙之势,威力无可比拟。就在这生死相搏的紧要关头,谢衣的脖子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接着就见他身形一滞,整颗头就这么滚了下去。
……又掉了。
沈夜是见怪不怪,风琊却看得怔住了,犹豫着该攻击头还是身体。
而谢衣丝毫未受影响,人头在地上蹦跶几下之后,咚一声朝风琊飞去,长长的辫子像鞭子一样扫向风琊的眼睛。他无头的身体更是没有闲着,一套刀法唰唰唰的使出来,照样是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一人一头配合起来天衣无缝,立刻扭转成了二对一的局面。
沈夜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谢衣为什么带上这具身体了,根本就是战斗力x2了。
谢衣一面使鞭子一面使刀,狠狠压制了风琊一阵,眼看他已无还手之力了,那颗头才蹦蹦跳跳的回到沈夜身边,理所当然的跳进了沈夜怀里。
初七瞧了瞧他的身体,又看了看他的头,道:“你身上多有损毁,必须要赶紧修复。”
“我知道,等离开此处之后,就要劳烦你帮忙了。”
“砺罂可曾达成目的?”
“当然没有。否则外面岂会这般平静?早被他挑起世界大战了。”
“自爆装置既已无用,我出去后就帮你拆了。”
“多谢。”
谢衣热络地跟初七聊着天,他的身体则在另一边收拾风琊,把一心两用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沈夜默然无语,只觉得这样的谢衣比以前更加诡异了,拍恐怖片都不用找人配戏,一个人就能演完整场戏。
而他却偏偏……对这个家伙……
就在此时,先前包围住他们的黑衣人突然让出了一条道,齐刷刷喊道:“老大!”
黑暗中有一人缓缓行来。
因为光线太过昏暗,他又全身上下都裹在一袭黑衣之中,面容模模糊糊的,始终看不清楚。
但沈夜心中清楚知道,此人应该就是砺罂。
谢衣与初七也摆出了戒备的姿态。谢衣唤回了自己的身体,头身再次合二为一,初七则取回了长刀,明晃晃的刀刃对准砺罂。
四周迅速安静下来。
砺罂并不理会被谢衣击败的风琊,反而将视线落在沈夜身上,呵呵笑道:“我正头疼着如何请大祭司过来做客,没想到大祭司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妙极。”
沈夜没有做声。
砺罂又道:“大祭司身负神血之力,难道甘心只当一个普通人吗?你我二人联手,便是这整个世界,亦可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夜还没来得及说话,谢衣与初七已先开口了,一个说“痴心妄想”,另一个则只说了一个“滚”字。
砺罂却未将他二人放在眼里,一步步朝沈夜走过来,声调忽高忽低,嗓音里藏着无尽诱惑:“大祭司不必急着做决定,不妨在我这里多住几日,好好考虑一番。”
说罢,手指轻轻一弹。
只见一团黑雾从他指尖弥漫开来,瞬间扩散到整个空间。
谢衣等人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却料不到有此变故,还是初七率先反应过来,喊道:“快闭气!”
沈夜听到此言时,已经慢了一步,吸进了一些雾气。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茫茫然一片,像被拉进了冰冷漆黑的深潭之中。
但是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手指修长有力,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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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睁开眼睛时,他的手正与谢衣牢牢交握。
四周静谧一片,其他人尽数消失不见,只剩下他和谢衣两人身处在陌生的空间中。一天一地都是浑浊的光与影,极目远眺,所见的除了虚无仍是虚无。
这里自然不是砺罂的秘密基地。
沈夜环顾四周,道:“这是什么地方?”
“应当是砺罂设下的幻境,那黑雾就是连接的媒介。”
“初七呢?”
谢衣想了想,道,“初七身手最快,想必没有被吸进来。”
沈夜低头把玩他的手指,道:“你的身手也并不弱于他,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为了我,对不对?”
他问得笃定,谢衣竟无法否认。
过了好一会儿,谢衣才放弃似的叹了口气,道:“沈先生既已猜到,又何必再问在下?”
“想听你一句真心话,实在是不容易。”沈夜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嘴角,将谢衣的手握得更紧。
谢衣也不挣扎,任由他这么握着,正色道:“初七一个人留在外面,定是十分焦急,我们要尽快出去才行。”
“只是这地方一无所有,也不知道出口是在哪里?”
“但凡此种幻境,无论施术者的灵力如何高深,也必定有其破绽,我们只要多加留心,必然能找到出路。”谢衣侃侃而谈,虽然陷此困境,却是神色如常,“不过心魔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用魔气诱发出深藏在心底的欲念,这一点要格外提防,免得中了他的诡计。”
沈夜自无异议。
两人便携手朝前走去。
这幻境极为特别,或明或暗的光影交错变化,两人走了许久,却好似一直在原地打转,若非沈夜跟谢衣都是冷静的性格,恐怕早已失去耐性了。沈夜边走边同谢衣说话,想尽办法诱他说几句“千言万语”的内容,但谢衣打太极的功力何等高深,兜兜转转的绕了几个圈子,反而把沈夜自己绕进去了。
走着走着,地下忽而漫起一阵雾气,微风一般从两人身旁拂过。
沈夜开始并未放在心上,但越是往前,这雾气就越加浓重,等他惊觉之时,一转头已不见了谢衣的身影。他右手原本是与谢衣相握的,这时也是空无一物了。
沈夜心下一凉,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心知这幻境不会毫无玄机,只要找到出口,自能与谢衣相会了。因此他仍是不紧不慢地迈出步子,边走边观察光影的变化。
当天上的光与地上的影轮转过一遍后,浓雾渐渐散去,沈夜身处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皓月黄沙。
他身处茫茫大漠,视野里是一望无际的沙海,天边冷月高悬,四下寂静无声。
沈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衣饰也已换过了,变成了一身黑色的祭司法袍,胸前繁复的金饰晃得人眼花。
这是前世的他?
沈夜正自疑惑,却忽听背后飒然风起。他警觉性极高,扭头一看,只见苍茫月色之下,一柄利刃正对准自己,而持刀之人……竟是谢衣。
谢衣仍是一身白衣,面容温文尔雅,只是一贯含笑的薄唇,此刻紧紧抿着。他目光坚毅凛然,好似一汪静水幽潭,纵狂风骤雨,不能摧折半分。他手中长刀始终对牢沈夜的心口,低声道:“往者已不可追。你我师徒之义早已断绝,旧日种种如川而逝,何必重提。”
“谢衣……”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足下授业之恩,谢某永世不会忘怀。只可惜,足下所谋太深,道不同不相为谋,请恕谢某不能苟同。”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如金石之音,一下下撞在沈夜胸口上。
不知为何,沈夜听了这番话后,只觉得气血翻腾,像是有无名业火在他体内蔓延开来,五脏六腑皆受灼烧,连理智亦要一并焚毁。他听见自己冷笑着说:“我来,是为亲口问你一句话——你,可曾后悔?”
谢衣沉了沉眸子,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悔。”
“好、好、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沈夜大笑三声,每说一个好字,声音便提高一分。失望,厌憎,不甘,种种情绪积于胸口,像随时都要炸裂开来。他体内自有一股强悍灵力,掌风轻轻一扫,便逼得谢衣后退数步。紧接着又是一个瞬移,乍然出现在谢衣身前。
谢衣急忙举刀,沈夜却比他更快一步,一把制住了他握刀的手,抬手一折,锋利的刀刃就架在了谢衣自己的颈子上。
谢衣力不能敌,脸上却未现慌乱之色,只静静望着沈夜。
沈夜倾身向前,在他耳边道:“……有何分辨、是否后悔、曾否顾虑为师……百余年来,为师无数次想要问你。而你,当真是不错。”
“谢某惭愧。”
“今日之后,为师只当从未结识谢衣此人。”
沈夜说话之时,那刀刃也正一寸寸压上谢衣的皮肤,白皙颈子上很快现出了鲜红血珠。
只要稍一用力,就可斩下这个人的头颅。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谢衣。
沈夜这样想着,持刀的手竟有一丝颤抖。
谢衣却并不畏惧。他眼神平静安宁,纵在死亡面前,也没有片刻动摇。只是当刀刃划过脖颈之时,他忍不住最后望了沈夜一眼,嘴唇微微蠕动,轻声地念出两个字。
阿夜。
这一声叫得十分生疏,因他从来不敢宣之于口。
这一声又叫得再自然不过,因他早已在心底,重复过千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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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9:12:37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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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虽然微不可闻,但沈夜听在耳中,却觉得心头一震,失控的神智有片刻的清醒。但很快的,那灼烧般的痛苦又扩散开来,似有一道诡秘嗓音在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话。
“谢衣……叛师弟子……”
不,那都是前世之事,如今的谢衣并未背叛过我。
“他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
不可能!
“他所爱的,不过是前世之你。”
这一句话正中靶心,沈夜咬了咬牙,竟是无法反驳。
那道声音变得更为低哑,继续哄劝道:“来吧,用你的手,亲手杀了他。他死了之后,就只属于你一个人,谁也抢不走啦。”
这条件实在诱人。
沈夜似是心动,将谢衣的刀握得更紧,眼底杀意涌现。下一瞬,却猛地回过身来,一刀劈向虚无的半空。
只听“嗤”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刀锋旁轻飘飘地掠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沈夜眯了眯眼睛,道:“区区挑拨之计,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呵呵呵,大祭司当真目光如炬,不过……谢衣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话一说完,那黑影就随风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沈夜追了两步,回头一看,刚才与他兵刃相向的那个谢衣也已不见了。
是幻象?
还是前世记忆?
沈夜回想起来,只觉浸了一手冷汗。若非谢衣那一声阿夜,他恐怕早就迷失在幻觉之中,亲手斩下谢衣的头颅了。
亲手……杀了所爱之人。
沈夜握了握拳,暗道砺罂果然擅于玩弄人心,一下就找到了他心中弱点。而他布置的这个幻境更是陷阱重重,亦幻亦真,令人难辨真假。不过最让沈夜担心的,则是砺罂消失前留下的那句话,不知谢衣现在有何遭遇,是否也像他一样被幻觉所困?
沈夜深知其中厉害,自是片刻也不敢耽搁,继续朝前走去。
随着他的脚步,地上的黄沙渐渐散去,又变化出了另一番景象。
他走过冰封的雪原,走过冷寂的神殿,走过繁华的古镇,一切景物都像是真实存在的,甚至能听见鼎沸的人声,但他一直没有寻到谢衣。直到幻境内的光影再次发生改变,地上为光,天上为影,一切颠倒过来之后,他才踏入了一座山林。
空山寂寂,偶尔一两声鸟雀的啼鸣,反而衬得这深山野林愈发清幽。
哗啦。
沈夜信步向前,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流水之声。
他不知在这幻境中走了多久,虽不觉疲累,倒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了,于是循声走了过去。穿过一丛树林,拨开层层绿叶之后,他在月色下瞧见一处水潭。
潭水并不算深,水质清可见底,山涧处有活水倾泻而下,镀上一层银辉似的月光之后,别有一种晶莹剔透之美。
沈夜走到近处,才发现水中早有一人。那人原本沉在水底,听到他的脚步声后,方缓缓浮出水面。
沈夜先看到一头乌黑的长发,接着是光洁的额头与笔挺的鼻梁,然后是微微带笑的嘴角。他相貌生得极好,眉眼尤其温润,便是不笑的时候,也是脉脉含情。沈夜见了这熟悉的面孔,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谢衣,原来你在这里。”
沈夜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动气,他四处找寻谢衣,深怕他中了砺罂的诡计,这家伙却优哉游哉的在此戏水!也不知偃甲人泡了水后会不会短路。
他大步走到潭边,张嘴就问:“你可曾遇上砺罂?有没有被他所骗?有没有受伤?”
沈夜问了一大串,谢衣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看。
他这时已经完全浮出水面,潭水只到他的腰际,上身的衣衫被水打湿了,薄薄的贴在胸膛上,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长发一滴一滴滚落下来,两条腿在水底若隐若现。虽是这般模样,却丝毫不染淫/靡之气,依旧是清风明月,坦坦荡荡。
沈夜一时移不开眼睛,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唤道:“谢衣?”
谢衣微微仰头望着他,像醉了酒般,眼神一片迷蒙,低声应道:“……师尊。”
沈夜听了这个称呼,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是谢衣的幻境。
他所见的,是前世之事,而谢衣所见的,又是何时何地?
沈夜伸手去扯谢衣的胳膊,试图将他叫醒,不料被谢衣反手一拽,自己反而跌入了水中。幸而潭水不深,沈夜扑腾几下后,也就在水中站稳了。
谢衣与他面对面站着,双眼细细打量着他,像是要确定他究竟是真是假。隔了半响,谢衣忽然一笑,伸手将他抱住了。
沈夜未有防备,被他抱个正着。
谢衣的唇凑近他耳边,声音似醇酒般动人,语气却惆怅到了极致,微笑着低喃道:“师尊,你……终于肯入我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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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听得此言,只觉心中一阵钝痛,明知谢衣认错了人,却并不舍得将他推开。
他知道谢衣被制造出来之后,曾在下界生活了百年,这百余年来,他独自思念着一个人,却连与那人在梦中相会,亦是不能么?
不知是不是身在幻境的缘故,沈夜仿佛变作了前世的自己,抬手抚过谢衣的头发,道:“你当初若不离开流月城,你我师徒二人,岂非仍可日日相见?”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个道不同!”沈夜哼地一声,手指倏然捏紧谢衣的肩膀,“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心怀眷念?”
谢衣略微退后一些,定定地望住沈夜,天边那一轮孤月,恰好映入他眼睛里。他眼角眉梢皆含情意,一字一句道:“弟子思念师尊,乃是情之所钟,身不由己。”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嗓音变得又轻又软,似藏了绵绵相思之意。
而这般情衷,他却只敢在梦中一诉。
沈夜纵是铁石心肠,此时也不由得意动情生。
两人本就相拥而立,鼻尖几乎抵着鼻尖,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谢衣又唤了一声师尊,头微微一侧,便吻上了沈夜的唇。
这一吻十分轻巧。
似翩然而过的蝴蝶,只在沈夜唇上轻轻一碰,便即振翅而去,像是怕惊扰了这难得一遇的美梦。
但沈夜受他撩拨,岂会就此餍足?当下扣住谢衣的腰,追逐着吻了过去。谢衣紧闭的牙关,三两下就被沈夜撬开了,唇舌悍然侵入,勾着他的舌头与自己交缠起来。
“唔……嗯……”
谢衣出不了声,只鼻腔里哼出两声模糊的声响。
两人衣衫尽湿,这时又紧紧贴在一起,肌肤不经意地摩擦间,愈发令人觉得难耐。沈夜一面吻他,一面伸手探入谢衣的衣内,在他右侧的乳.首上重重一捻。谢衣低喘一声,身体受惊似的一僵,那乳.尖却颤颤地挺立起来。
沈夜这才放轻力道,肆意地玩弄那处。
谢衣不禁喘息道:“师尊,别……”
沈夜从善如流,果然松开了手指,接着却是俯下身去,张嘴含住了他挺立的乳.尖,用牙齿轻轻碾磨起来。
谢衣只觉那敏感之处传来丝丝痛意,然而疼痛的同时,却另有一种酥麻感沿着脊背窜上来,令他连神智都有些恍惚。只听沈夜用低哑的嗓音问:“你叫我什么?”
“师尊……”
沈夜眸色微沉,在他乳.尖上狠狠一咬。
谢衣“啊”的一声,白皙身体在水中挣动起来,终于叫道:“阿夜!阿夜……”
沈夜这才满意,转而用舌尖舔弄他的乳首,将他的胸膛舔得湿透,在月光下愈显淫.靡。他只专心伺弄此处,另一侧却故意空着,连碰也不曾碰过。左边那受了冷落的乳.珠也早已充血,在寒风中巍巍的颤抖着。
谢衣挺了挺胸口,求助似的看向沈夜。
沈夜知他心意,抬头凑近他耳边,低低笑道:“你自己碰它。”
谢衣在情事上并不扭捏,听了此话后,只略一迟疑,便自己用手抚上了那处,学着沈夜的样子揉弄起来。
他这时衣衫半褪,眼眸微闭,胸膛上印着点点红痕,自有一种难言的风情。
沈夜静静欣赏一阵,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手掌亦从谢衣腰部滑过,一点点没入水中,在水下寻到了谢衣最要命的那处,灼热的手掌包裹上去。
谢衣蓦地睁开眼睛,那眼底也似漾着一汪碧潭,随时都要满溢出来,颤声道:“阿夜……”
沈夜最喜欢听他这样叫法,在他唇边亲了亲,道:“你平日里,是不是也会这样碰触自己?”
谢衣咬牙不答。
沈夜也不相迫,只是寻到那肉.茎上的孔眼,用手指按了上去。
谢衣禁受不住,顿时连腿都软了,断断续续道:“有过……几次。”
沈夜仍不肯放过他,手掌裹着那处滑动起来,同时腰身往前一挺,将自己同样炽热的部位压上去,问:“你干这事的时候,心里想着的人是谁?”
谢衣受逼不过,主动勾住沈夜的脖子吻上去,用沙哑的嗓音道:“我的心中……就只有沈夜一人而已。”
沈夜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头一荡,再也把持不住。
他背靠在水潭边缘,将谢衣拉过来坐在身上,胯下勃发的肉.刃,正抵在谢衣臀.缝处。谢衣“嗯”了一声,一边同他接吻,一边除下两人湿漉漉的衣衫。沈夜胯.下那物又硬又热,模拟交.合的动作在谢衣腿根处磨蹭,没过一会儿,就将谢衣股.间弄湿了一片。
谢衣情动不已,下.身同样胀得发疼,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沈夜制住了,抓过他的手指来亲了亲。
谢衣不解地蹙眉:“阿夜?”
“别急,马上就让你快活。”沈夜沉声一笑,仍是抓着谢衣的手指,沿着他的腰线探入臀部的缝隙,摸索着寻到了那紧闭的孔.穴。
谢衣像是明白了什么,身体不由得绷紧了。
沈夜在那孔.穴外一阵揉弄,待那处放松下来,便借着水流的润滑,猛然将两人的手指刺了进去。谢衣的内部既软且热,被迫打开的一瞬间,冰凉的潭水涌进来,刺激得甬道一阵收缩,紧紧咬住了入侵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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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低声道:“好紧……”
谢衣面上发烫,只觉两根手指在身体内部翻搅着,每一次的扩张,都带进更多的流水,刺激得穴.口的软肉一抽一抽的。其中一根手指原是他自己的,在沈夜的动作下,能清楚感觉到体内是如何的火热紧窒,又是如何被迫接纳异物的入侵,一点点变得柔软起来。
“嗯……”
因为有水作润滑,谢衣身下的孔.穴很快就放松下来,非但能吞吐下两根手指,而且搅动抽.插时,还发出咕啾咕啾的羞耻声响。
谢衣本已情动,被沈夜这一番撩拨后,腿间的硬.物又胀大了几分,不满地在他小腹上蹭了蹭。
沈夜同样忍得辛苦,见他如此,便撤出了两人的手指,将自己早就蓄势待发的肉.刃顶了上去。那柔软孔.穴刚被手指玩弄过,还没来得及闭合,外翻的嫩肉一下就裹住了粗.大的顶端,沈夜稍一用力,就顶进去了一半。
谢衣急促地喘息一声,身体半是疼痛半是麻软,不由得仰起了脖子。
沈夜凑过去舔吮他的喉结,下身耸动连连。他怕谢衣经受不住,一开始只在穴.口浅浅抽送着,待谢衣适应之后,才扣紧他的腰往下一压,肉.刃没根而入,直进到肠.道的最深处。
谢衣张了张嘴,却是连叫也叫不出来了。
他初经人事,只觉沈夜那物热得吓人,在他体内进进出出,似要将他的身体劈成两半。虽是十分疼痛,但当沈夜抽离之时,他的穴.口却又自行收缩,像是舍不得他离去。沈夜每每整根拔出,只留一个头在穴内,下一次则更深的撞击进去。
如此挞伐一阵后,谢衣的穴.眼被肏得软了,渐也觉出其中滋味。尤其沈夜下身的耻.毛正抵在他股.间,每次起起落落,都似有若无地擦过他敏感之处,令他觉得心头发痒,不知不觉间,竟配合起他的动作来。
“啊……啊啊……”
谢衣双手按在沈夜胸膛上,有些吃力地扭动腰部,穴.口一下一下地吞吐着沈夜的巨物。刚开始只是乱顶乱撞,后来当那肉.刃擦过体内某一点时,谢衣忽觉下腹一紧,背上似有热流窜过,差点泄了出来。他虽勉强忍住,但声音已变了调。
这般变化,沈夜立刻就察觉了,之后再挺动腰身时,便对准了那一点撞过去。他体力甚好,谢衣被他弄得浑身乱颤,不由叫道:“嗯,慢点……”
“如你所愿。”
沈夜低语一句,果真慢慢缓下来,硕大的顶部抵在那处,细细地磨了磨。
谢衣闷哼几声,说不出哪种方式更折磨人,只觉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简直支持不住。
做到情热时,沈夜抱着谢衣换了个姿势,让他趴靠在水潭边上,自己从后面压覆上来。这个姿势进入得更深,沈夜才刚顶进去,谢衣就已受不住了,一会儿“师尊”一会儿“阿夜”的乱叫起来。
沈夜拨开他的黑发,轻轻吻他光滑的后背,接着又在他颈后咬了咬,唤了一声:“谢衣。”
“嗯?”
谢衣有些失神地回头,沈夜扳过他的下巴,用唇碰了碰他的眼睛,道:“我之心意,亦是如你一般。”
谢衣先是一怔,然后像是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连脚尖也绷得紧紧的,腿间那物无人碰触,却因沈夜这句话攀上了极点,一抖一抖的吐出一股白.浊。
谢衣发泄过后,身体仍陷在高.潮的余韵中,竟连潭壁也抓不住,差点掉入水中。
沈夜忙将人搂过来抱在腿上,张嘴咬住他的耳廓,正欲调笑两句,却见谢衣喘了喘气,坐在他身上扭动腰身。
沈夜也正在要紧处,哪经得起这样刺激,叫道:“谢衣,别动!”
谢衣非但动得厉害,还故意收紧了身下的小穴。
那软热之处本就销魂,再这么一缩一夹,沈夜登时也缴械投降,在他体内射了出来。
谢衣一个哆嗦,力气全无的靠在了沈夜身上。
沈夜又气又恼,在他臀上拍了一下,道:“谢衣,你……!”
“怎么?”谢衣回眸一笑,抬头亲吻沈夜的下巴,问,“阿夜不喜欢吗?”
沈夜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隔了好一会儿,才以指为梳,轻轻梳理谢衣散乱的长发,垂眸道:“我……自是欢喜。”
谢衣又是笑笑,伸手在水中搅了搅,弄碎了倒映在水面的月影,道:“天快亮了。”
他嗓音仍带着情事后的沙哑,自言自语道:“可惜,好梦易醒。”
沈夜愣了愣,这才想起两人还在砺罂的幻境中,谢衣受了魔气影响,只以为是在做梦。他原想开口解释,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反而有另一道嗓音响起,与他的声调极其相似,几乎辨不出真假:“谢衣。”
沈夜的心顿时凉下去。
他早该料到,砺罂绝不会毫无企图,他布下这一切幻象,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空隙!
沈夜握了握拳,听见那声音模仿着他的口吻,带着无尽诱惑之意,对谢衣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永远别再清醒,只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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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4, 2014 9:23:48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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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答应他!
沈夜心急如焚,只是说不出话来。
他这时已识破砺罂的阴谋了,谢衣若是答应了,自会为魔气所惑,从此深陷在幻境之中,再也无法脱困。
谢衣听了此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弯了弯嘴角,笑如春风。
“世事本如一场大梦,有缘则聚,无缘则散,尽兴即好,何必在意一时一刻的相守?”谢衣双手勾住沈夜的脖子,主动将唇贴上他的嘴角,道,“何况我与阿夜,皆不是只重私情之人,阁下何等可笑,竟敢冒充于他?”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谢衣眼底光芒倏现,双手在沈夜身后结了个印,咒诀一念,靠着强大的灵力逼得砺罂现身。
一团黑影从沈夜身侧掠过,呵呵笑着飘上了半空。
谢衣毫不迟疑,一掌劈向水面,激得水花四溅。他同时使一个凝冰诀,霎时凝水为冰,化冰为刃,朝砺罂直飞去。
砺罂虽被冰刃击中,却丝毫不受影响,阴阳怪气道:“呵呵呵,真不愧是大祭司的弟子,果然不好对付。既然这幻境困不住你们,那就只好到外面再决胜负了。”
说罢,再次如雾气般消散无踪了。
谢衣沈夜则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似翻转过来,眼前一切渐如潮水般退去,等回过神来时,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虚无之地。眼前一望无垠,既无山林亦无水潭,只剩下交错的光与影。
谢衣到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与沈夜对视一眼,见彼此衣衫整齐,却是紧紧挨在一起,不禁微觉尴尬。“阿夜……唔,沈先生,谢某刚才以为不过是一场幻梦,是以多有冒犯之处,你……”
“无事。”沈夜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道,“虽然揭穿了砺罂的诡计,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谢衣环顾四周,道:“我先前曾观察过,发现每次光影交替时,幻境都会发生变化。”
“看来玄机就在这里了。”
“嗯,等下次变化之时,找准时机蓄力一击,或许就能破境而出了。”
沈夜点点头,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不由得抬手按了按。自从见过幻境中的沙海,并差点斩下谢衣的头颅后,他一直觉得胸口发热,时时传来灼烧般的痛楚。
沈夜只当是幻境的缘故,倒并未放在心上。
谢衣自然也没察觉,自顾自蹲下敲了敲地面,又背了几道许久不用的咒诀,一心想着破困的方法。沈夜没有前世的记忆,更不懂什么灵力法术,这方面帮不上忙,只好在旁边看着。
眼见谢衣那张俊脸在面前晃来晃去,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那番情事。
虽然是中了砺罂的陷阱,但他确实也是情难自禁。
而谢衣呢?
沈夜现在十分肯定,谢衣必然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这份喜欢当中,有几分是对自己的,又有几分是为了前世那个沈夜?
“他所爱的,不过是前世之你。”
砺罂挑拨时所说的那句话,恰是沈夜的心结。
谢衣偏在此时叫了一声“沈先生”,伸过手来,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沈夜怔了怔,有些别扭地转开头去。
谢衣只是笑笑,道:“我跟静水湖那个人一样,原本只想着找到你之后,远远看上一眼就够了。前世与今生大不相同,沈先生既然过着平常人的生活,何必再去打搅?可是一旦见了面,又忍不住想跟你说几句话。”
“你搭讪的方式,实在与众不同。”这么一颗会说话的人头突然跳进车里,他没被吓晕已算万幸了。
“我自知神女墓之行,乃是九死一生,赴死之前,当然想任性一回。谁知跟沈先生相识后,又变得更加贪心,奢望有一双能抱住你的手。”谢衣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道,“我从前的情感记忆,或许承继自静水湖那人,但是与沈先生相处的每一日,莫不是真心相待的。”
谢衣这一番话,算是表明心意了,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沈夜回应。
“沈先生?”
谢衣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沈夜虽然板着一张脸,耳根却有些发红。他回想起水中那一场欢爱,不免觉得心跳加速,凑过去亲了亲沈夜微红的耳尖,低声道:“方才虽然只是幻觉,但你我毕竟已有过交颈之好,我自然会对沈先生负责的。”
沈夜瞥他一眼,道:“谁要你来负责?”
谢衣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那就是沈先生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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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5, 2014 6:44:51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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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回握一下谢衣的手,道:“并无不可。”
两人正说着话,幻境中的光影已经一点点的开始变化了,原本天上是光、地上是影,界限分明,而此时边缘部分却变得模糊起来。
沈夜知道正事要紧,连忙松开了谢衣的手。
谢衣念出一段咒诀,掌心里泛起淡淡光芒,当光与影相互交替时,他俯身将手按在地上,嘴里大喝一声:“破!”
这个法术一下打破了幻境中的秩序,光与影交错混乱,整个空间变得混沌不堪。接着就见脚下的地面碎裂开来,现出黑魆魆的一条缝隙,谢衣和沈夜双双坠落进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两人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们虽在幻境中耽搁许久,但事实上,只过了短短一瞬而已。
甚至连砺罂放出的黑雾都还没完全散去,初七一边用刀柄驱散雾气,一边转头问:“你们没事吧?这雾有古怪,小心别吸进去。”
沈夜跟谢衣互相望一眼,同时道:“没事。”
初七似觉意外,分神朝他们看了看,说:“没事就好。”
谢衣趁着浓雾未散,简单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风琊已经被我解决了,剩下的普通人不足为惧,凭你我二人之力,应当能与砺罂一战。”
初七挑眉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闯出去就是了。”
说罢,他将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一声呼哨。
先前被他驯服的那头怪物听到声响,立刻狂奔过来,一路横冲直撞,倒是撞翻了好几个敌人。
初七伸手在它身上一按,翻身骑了上去,回头道:“上来。”
谢衣跟沈夜身手也都不差,一一坐了上去。
初七也不知是如何驯服这怪物的,只轻轻一扯,它就仰天大吼一声,顺从初七的心意掉了个头,朝出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时黑雾已经完全消散,几个黑衣男子想要上前阻拦,但都被初七用刀挥开了。那怪物速度极快,背上坐着三个人,却还是疾奔如风,没多久就到了出口。只是载他们下来的电梯太小,一时间挤不进去。
初七面无表情的拔刀出鞘,跃起来连斩数刀,直接在众人头顶破开一个大洞,打通了上下两层。
碎石纷纷落下。
谢衣沈夜都被这简单粗暴的手段震住了。
初七若无其事,喊了一声个“跳”字,那怪物便背着他们三人一跃而出,落到了上层的停车场内。停车场也是在地下的,这时也不知是什么时间了,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只大门口传来一点微光。
逃离得如此顺利,谢衣反而觉得不对劲了:“怎么一直没人追上来?”
“我们速度太快,普通人追不上吧。”
“但是砺罂呢?他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我们离开。”
谢衣话音刚落,熟悉的怪笑声就再度响起:“呵呵呵,没错,我已经在此恭候几位多时了。”
在砺罂的笑声中,门口的几道大铁门缓缓落下,同时四周的灯光一打,把整个停车场照得如同白昼。
沈夜被晃了一下眼睛,等适应过来,凝神细看时,才发现砺罂身后是一排荷枪实弹的蒙面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最新式的枪械炮火,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们三人。
“如何?”砺罂得意洋洋的在空中飘来荡去,“这是我近年来收集的军火,相当壮观吧?血肉之躯毕竟敌不过武器弹药,只要我一声令下,马上就能让你们灰飞烟灭了。”
沈夜冷静道:“你这么做会引起骚乱的。”
“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正是挑起世界大战。”砺罂语气一转,道,“大祭司大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肯跟我合作,那么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可以跟你联手统治这个世界。否则……嘿嘿,休怪我手下无情!”
他半是胁迫半是利诱,用那怪异的嗓音说出来,格外觉得刺耳。
沈夜神色不变,只答了三个字:“我拒绝。”
“啧啧啧,大祭司还是跟从前一样冥顽不灵。”砺罂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道,“我再给你十秒钟考虑,好好享受剩下的人生吧。”
“十。”
初七踏前一步,挡在了沈夜身前。
只是狙击手们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任凭他本领再强,也无法逃出升天。他想了想,问谢衣道:“舜华之胄能否挡住枪弹?”
“只能抵挡一时,但灵力总有用尽的时候。”
“九。”
“或者再退回地下?”
“没用的,砺罂肯定截断了我们的后路。”
“那……”
初七神情凛然,谢衣却仍是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微笑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你在我脑内安放的自爆装置,威力应该够大吧?”
初七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起刀柄挡在他胸前,道:“别乱来。”
“八。”
随着砺罂念出这个数字,谢衣的头骨碌一声滚了下来,在地上弹了一弹之后,准确无误的跳进了沈夜怀中。
“谢衣,你……”
谢衣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令人如沐春风。他仰起头,轻轻吻上沈夜的唇,语气温柔至极,像在倾诉最动人的情话:“阿夜,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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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Jan 23, 2014 21:13:35 GMT 8
30
话一说完,谢衣就从沈夜怀里跳了出来,在半空中翻滚两下,义无反顾地飞向敌方阵营。
“谢衣,别去!”
沈夜刚想冲上去阻拦,就觉胸口一阵翻腾,先前的灼痛感又涌了上来。
他当然明白谢衣想干什么,这分明就是同归于尽的架势。谢衣脑部装有自爆装置,若是这时启动,或许真能炸死几个敌人,但是冥思盒一毁,便再无修复的可能了。
即使是偃甲人,那也是会笑会说话,会欢喜会悲伤的……他所爱的人。
想到这里,沈夜只觉得心如刀绞,许多凌乱的影像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破碎的记忆一一浮现脑海。
往者已不可追。你我师徒之义早已断绝,旧日种种如川而逝,何必重提。
……有何分辨、是否后悔、曾否顾虑为师……百余年来,为师无数次想要问你。而你……当真是……不错。
今日之后……为师只当从未结识谢衣此人。
永别了——破军。
永、别?
沈夜单手按着胸口,慢慢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原本微闭的眼眸里,忽现凛冽光芒。胸口翻腾的灼烧之痛,亦随他心意流转,瞬间化为强大灵力,流淌向四肢百骸。
另一边砺罂刚数到“三”字,就发现了从天而降的谢衣的人头,他一时闹不明白这玩意滚过来干嘛,但心知谢衣绝不会干多余之事,连忙命令道:“开枪!”
谢衣在地上弹跳一下,直冲进人群之中,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刚准备启动自爆装置,就觉得脑后一痛,辫子被人一把扯住,然后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沈先生?”
谢衣惊讶地回头,发现沈夜正飘浮在半空中,原本的一头短发已然长及腰际,眼神冰冷淡漠,脸上的表情也与平日大不相同。
“砰砰砰……”
砺罂的手下听从命令开了枪。
但沈夜早在周身布下结界,再强的火力也伤不了他们分毫。
虽在枪林弹雨之中,沈夜却如闲庭漫步一般,使出瞬移之术,在人群中倏忽来去。每次突然出现,都能轻而易举地夺下蒙面人的武器,弹指间就将那些枪械毁得粉碎。
砺罂见他如此身手,当然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呵呵笑道:“看来,大祭司身上的神血之力已经觉醒了。”
沈夜扫他一眼,冷笑道:“这可多亏了你处处相逼,应当多谢你才是。”
说着,沈夜的身形忽然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竟已身在砺罂背后了。他一手抱着谢衣的头,另一手并指如刃,朝砺罂的背心斩去。
砺罂的身体就如雾气一般,在他这一击下四散而去,但等他收回手时,又飘飘荡荡的重新聚拢起来。
“大祭司故技重施,又想毁我魔核?”砺罂哈哈笑道,“我岂会如千年前那般,轻易让你得手?”
“是么?”沈夜神色淡淡,道,“若将你彻底毁了,又当如何?”
他边说边展开掌心,手掌里渐渐凝起一个灵力球。那球体越胀越大,白光刺目,当膨胀到极限时,沈夜一掌将它推向了砺罂。
砺罂急忙催动魔气抵御。
但是两者交锋,魔气的黑雾渐渐不敌灵力球的白光,最后竟一点点被光芒吞噬。砺罂“唔”了一声,只咬牙吐出“沈夜”两个字,黑气所聚的身体就已被灵力球打散。那球体的力量太过强大,落地之后,甚至还砸穿了地面,在地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大坑。
全场皆惊。
沈夜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回地面,浑然忘了其他人的存在,只低头对谢衣道:“接下来,轮到你我算一算账了。”
“沈先生……”
沈夜下颔一扬,沉声问:“未得本座的允许,谁准你擅自送死的?”
谢衣已有心理准备,反问道:“大祭司,你恢复记忆了?”
沈夜没有答他,只是问:“谢衣,你可知错?”
“我……”谢衣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沈夜哼了一声,捧起谢衣的头颅,深深吻了下去。
与谢衣温柔的亲吻不同,他吻得霸道又决绝,似要用烈火将两人一同燃尽,连骨血也融在一起,再无法分辨彼此。末了,他在谢衣唇上重重咬了一口,一字一字道:“记住,你既是本座的人,你的生死,自然也当由我掌控。”
谢衣喘了喘气,唇色微红:“那么,大祭司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
沈夜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至极,容不得半分违逆:“我要你长伴左右,永不分离。”
闻言,谢衣微微一笑:“师尊有命,弟子自当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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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却眉心一皱,又一次抬手按住了胸口。
谢衣从他怀里滚了出来,急得在地上直蹦跶:“沈先生,你怎么了?”
“没事,”沈夜调整一下呼吸,道,“只是神血作怪罢了。”
“凡人身躯,终究无法承受神血之力,沈先生还是少用为妙。”
“若非情势危急,我也不会轻易动用。”沈夜闭一下眼睛,慢慢平息体内激荡的灵力,胸口的灼烧感顿时减轻许多。待压制住神血之力后,他眼底光华尽敛,除了头发变长外,其他倒与平日无异了。
这时初七也已赶了过来,身后还跌跌撞撞地跟着谢衣的无头身体。
快到沈夜跟前时,初七忽然把刀往地上一插,单膝跪了下去,唤道:“主人。”
“初七……”沈夜一怔,连忙伸手扶他起来,“我虽然恢复了部分记忆,不过前尘往事,对我来说便如一场旧梦,我早已不是前世的沈夜了。”
初七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我明白。”
千秋万世,他的沈夜……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砺罂消散之后,他手下那些蒙面人自然也就群龙无首了,有的还扛着枪继续待命,有的则干脆丢下武器逃跑了。停车场内喧闹嘈杂,乱成了一片。
谢衣一边跳回去跟自己的身体合体,一边问初七道:“沈先生不宜再动灵力,剩下的我们一人一半?”
“好。”初七一把抽回长刀,率先冲了出去。
谢衣三两下装好了头,回身朝沈夜笑笑,很快追了上去。
与沈夜刚才震慑全场的表现不同,这两人动起手来,又是另一种赏心悦目。初七伸手迅捷无比,谢衣则连打个架也是姿态优雅,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砺罂那群手下本就军心溃散,被他俩这么一阵冲杀,更是自乱阵脚。没多久,两人就杀出一条路来,顺利打开了停车场的大门。没想到门开后,等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一排坦克?!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走错片场了吧。”
“呵呵呵,大祭司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你我之间的决战,这才刚刚开始。”某道阴魂不散的嗓音再度响起,怪笑着说,“这些原本是我打算用在战争中的,现在就先拿来招待你们了,且看大祭司的神力,究竟能抵挡几分!”
一听见这熟悉的笑声,沈夜等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仔细一找,果然在某辆坦克上方发现了一道黑乎乎的影子。三人互相看了看,齐齐露出一副“怎么又是你”的表情。
“看来想彻底消灭砺罂是不可能了。”
“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沈夜朝谢衣初七伸了伸手,道:“你们两个,到我身边来。我看看能不能用瞬移术闯出去。”
“一次传送两个人,恐怕太费灵力。”
“无妨,快过来。”
谢衣跟初七便一左一右的站到了沈夜身边。
沈夜默念咒决,正打算发动神血之力,耳边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的机械脚掌从天而降,一脚就将一辆坦克踩得粉碎。沈夜仍旧保持着念咒决时的严肃表情,视线顺着那只脚慢慢往上,最后定格在钢铁铸造的庞大身躯上,只觉得剧情越来越诡异了。
而另外两个人也跟他一样仰着脖子,面露错愕神情。
沈夜:“那是什么东西?”
谢衣:“好像是高达机器人。”
初七:“……”
沈夜:“我没看错的话,它刚才一脚把砺罂踩扁了?”
谢衣:“确实没错。”
初七:“……”
沈夜按了按额角,转头对谢衣道:“我们该不会还困在幻境中没有出来吧?”
谢衣点头道:“有可能。”
初七则依然用一串省略号表达心情。
那机器人体型庞大,好似一幢高楼大厦,虽然动作迟缓,但是威力惊人,“砰砰砰”几脚下去,就把砺罂的坦克统统破坏了。四下尘土飞扬,至于砺罂本人,大概也在它脚底下化为飞烟了。
惊叫声不绝于耳。
能逃跑的人大概都已经逃光了,只有沈夜他们三个人还淡然的站在原处。
那机器人左右张望一阵后,像是终于找准了目标,缓缓俯下身,泛着金属光泽的眼睛与沈夜对视。
沈夜镇定的回望过去。
然后就见驾驶舱的门开了,一张含笑的俊脸从里面探出来,嗓音轻快活泼:“师尊,我来救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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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那个叫砺罂的怎么样了?”
“他被高达一脚踩扁,就此化为宇宙尘埃了。”
“好棒!”沈曦拍了拍手,开心道,“这个故事真有意思。”
“小曦喜欢听就好。”
沈夜摸了摸她的头,又替她压好被角,柔声说:“你的病才刚好,医生说不能太累了,快点躺下来休息吧。”
沈曦乖乖躺了下来,眨着眼睛道:“哥哥再给我讲个故事。”
“小曦听话。”
“那哥哥等我睡着了再走。”
“好。”
“明天再来医院看我。”
“当然。”
沈曦伸出手扯住沈夜的衣袖,这才笑着闭上了眼睛。她感染LYC病毒后昏睡了太久,虽然注射了谢衣研制的特效药,但也无法一下子行动如常。她目前正在恢复期,身体很容易疲劳,没过多久就沉沉入睡了。
沈夜等她睡熟后,才将她那只手放回被子里,起身离开了病房。
外面天气极好。
一走出医院大门,沈夜就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三个相貌肖似的年轻人——初七仍是一身酷酷的风衣,偃甲谢衣穿了件白衬衫配无框眼镜,谢衣则是一副休闲打扮。三人都是年轻英俊,又长得一模一样,一起站在耀目的阳光下,当真似一幅油画一样。
沈夜忍不住驻足欣赏。
谢衣眼尖,一眼就望见了他,使劲挥了挥手,隔着马路大喊:“师尊~”
路人纷纷侧目。
沈夜只好快步过了马路。
谢衣一见他就问:“小曦妹妹怎么样了。”
“小曦恢复得很好,再过不久就能出院了。你的身体状况呢?”
“早就痊愈了。”谢衣边说边伸手勾住偃甲谢衣的肩膀,朝沈夜眨了眨眼睛,道,“阿偃的身体我也已经修复好了,而且还做了特别调整,就算进行剧烈运动也没问题。”
“……胡闹。”
谢衣委屈道:“我这可是为了师尊的幸福着想……”
“啰嗦完了没有?”初七拿刀敲了敲地面,冷然道,“办正事要紧。”
“对对对,今天约师尊出来,是为了给初七送行的。”
“送行?”沈夜望了初七一眼,道,“时光机已经造好了?”
“三个天才凑在一起,区区时光机自然不在话下。好了,我们快去静水湖吧。”谢衣说着,拉了初七走在前面。
剩下两人落在了后面。他俩也不多话,只是相视一笑,在拥挤的人潮中,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静水湖离得不远,四人开车过去,晚饭前就到了。谢衣趁机提出搞一顿饯别盛宴,偃甲谢衣积极表示可以由他掌勺,但两人的热情很快就被沈夜跟初七联手镇压了。
谢衣只好悻悻地取出了时光机。
时光机造型奇特,外形像是一枚巨大的扭蛋,沈夜十分确定这是谢衣的个人兴趣。初七倒是毫不介意,提了刀就准备出发。
谢衣拉住他的手道:“你当真非走不可?”
初七目光沉静:“我心上之人,就只有流月城大祭司沈夜一个而已。”
即便是他的转世,自也无法代替。
偃甲谢衣调好了时光机的程序,推了推眼镜,道:“你选的这个时间,正是流月城倾覆之时。”
“我知道。”
“凭你一人之力看,恐难扭转乾坤。”
初七手握长刀,本身亦似一柄无双利刃,不忧不惧,锋芒慑人。他是已经知道结局的,却仍旧用着再平静不过的语气,缓缓道:“无论如何,这世上至少有一人,与那个人心意相通、生死与共。”
说罢,他嘴角微现笑容,深深望了沈夜一眼,右手按在胸前,行了一个古老的神农礼。
然后决绝转身,再不回头。
时光机阖上后,在轰隆隆的巨响声中消失不见。
送走了初七,三人都微觉落寞。
谢衣尤其爱热闹,提议道:“不如我们来大吃一顿?”
“我来做饭。”沈夜连忙挽起了袖子,“你们两个……等着开饭就好。”
三人正准备回屋,却听“砰”的一声,有东西落在屋前的空地上。他们定睛一看,正是刚才载着初七离开的时光机。
“怎么回事?初七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不是机器出问题了?”
“怎么可能?已经调试得很完美了。”
谢衣最关心他的发明,立马冲了过去,打开了时光机的门。没想到门开后,里面坐着的并非初七,而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乌发如墨,精致眉眼与沈夜有几分相像,只是穿着打扮十分古怪,衣服的材质与众不同,脸色更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谢衣一下子怔住了。
围上来的另外两个人也觉惊讶。
“这是谁?”
“怎么会在时光机里?”
“不对,时光机明明是新造好的,现在这个……变旧了许多。”
“可是上面有我们的纹章。”
“别吵了,让他自己说吧。”
少年身体虚弱,睁开眼来看了众人一眼,就又重新闭上了,断断续续的说:“我来自一百年后的未来,我是……来找谢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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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师尊小时候这么可爱。”
“沈先生当然从小就人见人爱。”
“啊,师尊的睫毛好长!”
“头发也很柔软。”
“可惜初七走得太急,看不到师尊小时候的样子了。”
“要不要去接他回来?”
“好啊,干脆把前世的师尊也一起接过来吧。”
沈夜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两个谢衣坐在床边,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而床上昏睡不醒的少年,就是他们话题的中心。
少年昏迷前曾报上名字,说他自己名叫阿夜。
三人听后“哦”了一声,立刻接受了他是沈夜转世的这个设定。反正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后,区区前世今生这样的小事,已经无法让他们惊讶了。
不过由于这个沈夜是少年的形象,谢衣们对他格外好奇,为了守在他身边,甚至主动放弃了做晚饭的权利。沈夜这才得以松了口气,一个人轻轻松松地搞定了晚餐,端着餐盘进来道:“吃饭了。”
或许是食物的香气太过诱人,躺在床上的阿夜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师尊醒了!”
“是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阿夜望着眼前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先是一阵茫然,接着逐渐清醒过来,挣扎着从床坐起来,道:“我是来找谢衣的!谢衣……在哪里?”
“放心,你眼前这两个就是谢衣,跑不了的。”沈夜把碗筷递给他,道,“先吃饭吧。”
“两个?”
“说来话长,边吃边说。”
阿夜果然是恶狠了,捧着白饭就狼吞虎咽起来。谢衣忙把菜也端了过来,偃甲谢衣则微笑着给他夹菜。他身体如此虚弱,跟长期营养不良也有关系,吃下一碗饭后,体力恢复了不少。
沈夜便问他道:“你说,你来自一百年后的未来?”
“没错。”阿夜一抬头,就跟沈夜视线相撞。
一瞬间,两人像是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然后又同时转开头去,在心底默默地想:嗯,还是我比较帅。
沈夜咳嗽一声,接着问:“你为什么要找谢衣?”
阿夜停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身处的那个世界,已经快要毁灭了。”
“为什么?是砺罂又死而复生了?”
“砺罂是谁?”阿夜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摇了摇头道,“毁灭世界的,是人类自己。随着工业的发展,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到了一百年后的未来,地球已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了。雾霾常年笼罩天空,几乎看不到太阳,干净的水源越来越少,植物无法自然生长。人口数量锐减,到处都充斥着疾病与死亡,就算勉强存活下来,也要为了争夺食物自相残杀。那个世界——是真正的末日。”
阿夜说到这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其他三人虽未亲临其境,但听说人类的未来竟是如此,不免也觉得心有戚戚。
沈夜尤其能体会他的心情,猜测道:“你穿越时空回到这里,是为了找谢衣帮忙?”
阿夜点头道:“我听说在这个时代,有一个名叫谢衣的天才科学家,我所乘坐的时光机就是他制造出来的。所以我想,如果是他的话,是不是能够改变未来?”
说着,他乌黑的眸子里现出一点希冀之色,目光在两个谢衣身上徘徊了一阵,最后落在了戴眼镜的偃甲谢衣身上,充满期待地问:“谢大师,你能帮我吗?”
“等一下!”谢衣立刻打断他的话,指了指自己道,“师尊……不,阿夜,为什么不找我?”
阿夜淡淡扫他一眼,想也不想地答:“你看上去不太可靠。”
谢衣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我哪里不可靠了?我们两个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唔,从头到脚都不可靠。”
“你坐的那个时光机可是我造的!”
“你一个人?”
“虽、虽然是集合了三个人的智慧,不过……”
阿夜这时已吃完了饭,双手抱住胳膊,哼笑道:“看吧,幼稚的样子也很不可靠。”
“好吧,既然如此,就让你看看我的最新力作。”
眼见他们的对话正朝着小学生吵架的方向发展,沈夜朝另一个谢衣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出了房间。
沈夜边走边疑惑道:“那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一个小鬼较上劲了?”
谢衣像是猜到了原因,意味深长地笑笑,道:“沈先生要不要跟我打一个赌?”
“赌什么?”
“我赌不出三天,某人就会跑去未来拯救世界。”
“赌注呢?”
谢衣凑到沈夜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沈夜的眸色一下转深,忽然扯过谢衣的胳膊,将他按在一旁的墙上,身体紧压上去,与他前额相抵,道:“你可要愿赌服输。”
“当然。”谢衣只是笑笑,微一抬头,温热的唇就贴上了他的唇,“沈先生若不放心,可以先收一点利息。”
34
沈夜收了一晚上的利息,第二天心满意足之余,不得不赞叹一下某人逆天的黑科技。
至于科学性……
这个故事里有这个玩意吗?所谓的科学只存在于电视节目中。
趁着谢衣还在熟睡,沈夜悄悄起床溜进厨房,快手快脚地做好了四人份的早餐,端了其中两份回房间,与谢衣靠在床上一起享用。只是才吃到一半,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是哪里跑来一个拆迁大队,要把静水湖的房子给拆了。
他俩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忙穿好衣服跑出去一看,果然是某个疯狂科学家又在倒腾时光机了。阿夜的身体看上去恢复了许多,抱了胳膊在旁边看着,一副监工的模样。
沈夜走过去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哦,修理一下时光机,毕竟是一百年后的东西了,多多少少有些故障。”谢衣专心致志地捣鼓着那些零件,头也不回地应道。
沈夜眼皮一跳,想起了昨晚那个赌注,问:“这么急着修理,是近期就要使用吗?”
谢衣比了个手势,道:“两天后出发!”
“……”
沈夜真想把那两根手指扳回去。
回头一看,只见他家那只谢衣偏了偏头,正对着他笑啊笑,用口型无声的说:沈先生,是你输了。
愿赌服输。
沈夜也只好认了。
不过反正利息都收了,而且想到赌注的内容,沈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无论谁输谁赢,他——都不吃亏。
由于心情不错,沈夜便站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
倒是偃甲谢衣开口提醒道:“沈先生准备了早餐,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阿夜在未来世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一听食物两个字眼睛就亮了起来,马上跟着他走了。谢衣则是废寝忘食,摆了摆手道:“我正忙着,待会儿再吃。”
沈夜凑过去看了看,问:“你真打算跑去未来?”
“当然。地球就要毁灭了,人类还在等着我去拯救。”
沈夜无语了一下,真不知道他这自信从何而来。“那你打算怎么救?”
“呃……”谢衣挠了挠头,显然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天性乐观,并不为此烦恼,“先去了再说,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好吧。
沈夜叹气,算是明白他的思维逻辑了,又问:“你表现得这么积极,究竟是为了未来世界的存亡,还是为了……阿夜?”
闻言,谢衣的动作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接着又来个向后转的动作,边走边说:“我有个零件忘在仓库了,我去拿一下。”
“谢衣,”沈夜在他身后道,“你走路同手同脚了。”
谢衣猛地停下脚步。
他并不回头,始终背对着沈夜,声线比平常低沉许多:“我前世毕生所求,不过是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虽然最后事与愿违,但至少在其他的时空里,我希望……一切能如师尊所愿。”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那背影倒是与初七十分相似。
沈夜知他心意,便不再过问此事了,以谢衣的本事,想必去了未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昨天答应了小曦去看她,沈夜吃过午饭就开车回去了,临走前还特意给三人准备了一些食物,免得阿夜还没回去未来,就先被谢衣给毒死了。
两天时间匆匆而过。
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等到送别那天,见到某人改造完成的时光机时,沈夜的额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淌下汗来。
“我能理解你拯救世界的心情,不过,用得着开高达过去吗?”
谢衣一脸笑容,理所当然地说:“有备无患嘛。”
阿夜显然也颇受震撼,看了一眼淡然微笑的偃甲谢衣,小声说:“我现在要求换人还来得及吗?”
谢衣不予理会,一把将他抓上时光机……不,是已经跟时光机合体的新高达。驾驶舱的门缓缓阖上,谢衣使劲朝沈夜挥了挥手:“师尊拜拜~”
在一阵轰鸣声中,高达渐渐消失不见了。
沈夜难掩担忧之情:“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家谢衣倒是淡定:“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沈夜想想也对,道:“小曦过几天就出院了,你也搬过来跟我们住吧。”
“好啊。”谢衣望他一眼,含笑道,“那两个人都走了,沈先生会不会觉得有点可惜?”
沈夜静了一会儿,轻轻握住谢衣的手。
“没什么好可惜的,我知道要跟我共度一生的人是谁。”这时已是夕阳西下,沈夜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嗓音里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会左右摇摆、犹豫不决,那就不是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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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鳜鱼 发表于 Feb 1, 2014 15:05:29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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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一天,从早上醒来看见恋人的脸开始。
沈夜一睁开眼睛,就见谢衣躺在身旁,温润眉眼如描似画,正冲着他笑啊笑,在熹微的晨光中对他道:“沈先生,早安。”
“早。”沈夜嗓音慵懒,比平日更富磁性,“你早上想吃什么?”
“难得今天休假,沈先生再多睡一会儿吧。”
“没关系,我……”
话才说到一半,谢衣就凑过头来,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唔……”
沈夜哼了一声,呼吸渐趋急促,不由得勾住他的舌纠缠起来。谢衣在情事上一贯热情主动,沈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边辗转亲吻,一边伸手探入被中。
谢衣睡前没有解开头发,这时发辫已有些乱了,却用发尾绕上沈夜的手,在他掌心轻轻扫动。
“别闹。”沈夜觉得心头也痒起来,一下制住他的头发,手掌从被沿滑了进去。
但摸索一阵后,并未寻到熟悉的身体,反而触到了一样软绵绵的物体。
这是啥?
沈夜俊眸微眯,慢慢坐起身来,一把掀开了被子。
果然,映入眼中的并非玉体横陈的香艳场景,而是……两只伪装成身体的枕头。在他身上点了半天火,结果只剩下一颗头在床上而已么?
沈夜沉下脸,山雨欲来。“你的身体呢?”
谢衣笑容无辜:“去洗手间了,马上回来。”
“去洗手间需要用枕头当伪装?”沈夜毫不留情地揭破他的谎言。
谢衣只能微笑以对。
沈夜揪起他的辫子来晃了晃,正打算继续逼问,却听厨房的方向传来一声异响。沈夜眉头一皱,心底浮现不祥的预感,连忙翻身下床,快步冲向厨房。
但他还是来迟一步。
厨房里已是一片狼藉,谢衣无头的身体一手拿锅一手拿铲,正在为今日的早餐做奋斗。见到沈夜出现,他还企图毁灭证据,手忙脚乱地把锅铲往自己身后藏。
沈夜看看身体再看看头,问:“你这是干什么?”
“准备早餐。”
“就凭这副样子?”没有头,他找得到煤气开关在哪里吗?
谢衣的头在地上蹦了蹦,一脸自豪:“在下的厨艺已臻化境,只靠手感亦能做出美食。”
然后把吃东西的人通通毒死?
沈夜毫不犹豫,立刻没收了一切锅碗瓢盆,并且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定下规矩:“以后不许再进厨房。”
谢衣的辫子甩了甩,跳起来撞向沈夜的胸口:“为什么?”
沈夜想也不想地答:“为了世界和平。”
“……”
更正!
多灾多难的一天,从阻止恋人毁灭厨房开始。
将一场灾难扼杀在摇篮中后,两人顺利吃上了沈夜做的早餐。由于是假日,吃过饭自然要去医院看望沈曦。趁着穿西装打领带的间隙,沈夜问谢衣道:“找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谢衣正翘着脚喝他最爱的茶,眯眼道:“已经有方向了,就怕沈先生你不同意。”
“只要不从事跟食品相关的行业,其他我都没有意见。”
“那真是太好了。”谢衣轻啜一口茶,道,“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得应该找一份既符合我的兴趣,又能发挥所长的工作。所以最适合我的职业就是……”
“是什么?”
“去《走近科学》剧组当道具师。”
沈夜的手一抖,差点扯坏手中的领带。
“沈先生?”
“唔,”沈夜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祝你成功。”
好吧,至少毒不死人,不是么?
沈曦的病已经好了许多,再过不久就能出院了。沈夜早几天前就把谢衣介绍给她认识了,或许谢衣那张笑脸天生就讨小孩子喜欢,两人十分投缘,没过几天就混熟了。沈曦整天“谢衣哥哥”、“谢衣哥哥”的叫着,搞得沈夜都有些吃味了。
这天去医院也是一样,谢衣一奉上探病用的小礼物,沈曦就兴高采烈地跟他聊了起来。反而沈夜受尽冷落,只能窝在一旁看电视。
电视上播的是本地新闻,因为年关将近,记者随便挑了几个路人问问新年心愿。这类节目多半没什么意思,沈夜随意看了几眼,却在背景画面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而走在他旁边的那个人,似乎是……
沈夜心中一动,回头道:“谢衣。”
“嗯?”
“初七坐时光机回去后,还能再回来吗?”
“当然可以。”
“再带一个人过来呢?”
“理论上说也是可行的。怎么了?”
“不,没什么。”
世界这么大。
或许,只是他眼花看错了吧?
沈夜没在这件事上多费心思,只把目光投向近在身旁的那两个人。沈曦弄乱了谢衣的头发,正拿着梳子帮他重新梳理,嘴里嚷道:“谢衣哥哥,我给你梳两个辫子,行不行?”
“行行行,只要小曦喜欢就行。”
沈曦便愉快地玩起他的头发来,同时朝沈夜一努嘴,道:“哥哥讲故事给我们听。”
“好,小曦想听什么故事?”
“就听……我生病前哥哥讲了一半的那个故事吧。”
沈夜当然记得那个故事,从抽屉里找出书来,清了清嗓子,缓缓念道:“很久很久以前,城堡里住着一位王子……”
午后的阳光静静照进病房里。
和煦温暖,晒得人昏昏欲睡。
沈夜的故事才说了一半,另外两个人就靠在床上睡着了。沈曦果然给谢衣梳了两个辫子,样子颇为可笑。
沈夜忍不住笑笑,凑过去在两人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后继续说他的故事。
最后,王子与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白头偕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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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了,自己撒个花~
挖坑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能够完结,感谢同萌的GN们陪伴了我两个月,大家新年快乐!
关于出本的事,我先搞个印量调查吧http://vote.weibo.com/vid=2540581&source=feed
看具体情况,能做的话就加几个番外,诸如《开着高达救师尊》、《人头失踪记》、《主人,我养你吧》之类的,不行的话也会在春节期间写个小番外的~
另求会画封面的GN!
番外 除夕
哗啦啦——哗啦啦——
除夕这天,麻将牌相互撞击的声音伴着鞭炮声一同响起。
沈夜端坐着洗牌,脸上虽无表情,实际上压力巨大。他左手边坐着谢偃,右手边坐着谢衣,对面坐着初七,被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包围着,真可谓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稍不留神,就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东风。”
“三筒。”
“碰!”
“啊,我胡了!”
沈夜仔细拿捏着手中的麻将牌,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他自己也搞不懂,怎么打个麻将都要如履薄冰?
对了,一切的起因,都是由于——谢衣。
今年沈曦终于从沉睡中醒过来,而他身边也多了个谢偃,他们原本打算三个人一起过年的,不料到了除夕这天,谢衣一大早就跑来敲门,邀请他们去静水湖过除夕。
“人多热闹嘛。”谢衣如是说。
沈夜想想也有道理,问了谢偃沈曦都没意见,便开车去了静水湖。到了那里才发现,不只阿夜早在等着了,连初七跟另一个人也被谢衣拉了过来。
“人多热闹嘛。”谢衣仍是那句话。
前世来生,偃甲傀儡,通通凑在了一起。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沈夜当然不会为此震惊,倒是沈曦被弄迷糊了,看看谢衣们和沈夜们,疑惑道:“怎么哥哥跟谢衣哥哥都变成三个了?”
沈夜摸摸她的头道:“多几个哥哥陪你不好吗?”
沈曦眨眨眼睛,忽的漾出笑靥:“当然好。”
说完就朝阿夜扑过去了,小孩子跟小孩子总是更有话题。
虽然搞定了沈曦,但真正的难题尚未解决。按照传统,除夕夜的重头戏是团圆饭,而谢衣跟谢偃都对此表现出了狂热的兴趣。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三个沈夜虽未多做交流,但是心意相通,马上进行了阻止。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众人一致决定,由沈夜陪两个烹饪爱好者打麻将,拖住他们进厨房的脚步,另外再派初七在旁助阵。
由于关系到大家能否看见明天的太阳,沈夜打麻将打得兢兢业业,片刻也不敢懈怠。幸好有初七这个战友帮忙,几圈麻将打下来,另外两人渐渐觉得有趣,不再嚷嚷着要进厨房大显身手了。
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沈夜还进厨房看了看情况。
阿夜在未来被饿坏了,料理起食物来尤其拿手,沈夜进去一看,大部分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阿夜手拿一瓶牛奶,正仰着头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怎么喝这么多牛奶?”
“唔,”阿夜把空瓶子扔了,霸气地一抹嘴,道,“我要快点长高,免得谢衣天天摸我的头。”
沈夜望着他乌黑的发顶,忍不住也伸手摸了一把:“放心,会长得比他高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沈夜离开厨房时,与初七带来的那个人狭路相逢。
那人穿着不合时宜的黑色祭司长袍,胸前金饰亮得晃眼,一头黑发长及腰际,眸色幽深,气质沉郁,眉间难掩恹恹之色。
沈夜跟他相对而立,就像是在照镜子似的,两人互相凝视,谁也不肯侧身让路。
五分钟后,沈夜终于开口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穿着这身衣服,跑起步来是什么感觉?”
“……本座拒绝回答。”
哗啦啦——哗啦啦——
又打过几圈麻将后,期待已久的年夜饭上桌了。为了活跃气氛,没能进厨房的谢衣们还各出了一个节目。
谢衣表演节目——单口相声《我的师尊》
谢偃表演节目——魔术《拍皮球》
初七表演节目——杂技《飞刀》
表演得当然很卖力,至于效果么……实在是一言难尽。
总而言之,这一顿热闹的年夜饭算是有惊无险的吃完了。隔壁的游戏室有张乒乓球桌,一吃完饭,谢衣就拉着阿夜去打球了,沈曦负责当裁判。初七则托了个盘子,拼命的往上面堆水果和小点心。
沈夜好奇道:“你这是干什么?”
“陪主人去屋顶看烟花。”
说罢,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拉开窗户,直接从窗口跳出去,三两下攀上了屋顶。
沈夜摇摇头,转身问谢偃道:“我们呢?”
谢偃偏头微笑:“喝茶,看春晚。”
沈夜便泡了壶热腾腾的的茶,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隔壁的游戏室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谢衣,你又耍赖!”
“哈哈哈,这叫做兵不厌诈。”
“哥哥加油!”
窗外烟花绚烂,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屋顶上,想必有两个人正并肩欣赏这美景。
三生三世,皆有这个人陪在身旁。
沈夜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不由得握紧身边那人的手,伴着新年的隆隆钟响,在他耳边道:“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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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沈三谢的甜蜜番外~
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马年吉祥,事事如意^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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