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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 发表于 Jan 9, 2014 22:47:10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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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 发表于 Jan 9, 2014 22:47:27 GMT 8
往事如烟
乐无异还是把沈夜扛回了长安,他想起了师父口中那“一人一城”,既然城已经塌了,也只能按照师父的心愿救下这“一人”了。 乐无异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还在他床上晕着的太师父,说理解但不赞同,鬼才理解他;说是恨他,那为何又把他抗回来了;说是同情,他这人完全罪有应得。 后来他还是放弃这么复杂的问题,认命的进屋查看沈夜伤势。既然救了那就救了吧,想太多迟早要把自己逼疯的,三观这种东西够谈上中华上下五千年的。 沈夜受伤极重,和乐无异战斗中过程中旧伤复发,后来又被心魔附身的小曦暗算了一下,本来就伤得不轻,如今到了下界浊气浓郁,对他身上又是极大负担。 乐无异见沈夜昏迷中似乎也不得安生,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似乎又竭力克制。无异对他的太师父是彻底无语了,不仅行事手段让别人纠结,他自己也要纠结,现在昏过去都不忘了纠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说实话乐无异并没有特别期待沈夜活过来,活了不会特别高兴死了也谈不上太伤感,不过尽人事听天命,听起来没心没肺,但乐无异现在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 因为知道沈夜是流月城人体质特殊乐无异也不敢乱给他用什么药,就这样僵在这里已有一个星期了。 乐无异再次推门去看沈夜的时候,沈夜竟已经自己转醒,如今正靠坐在床边,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挣扎坐起来,额头上有汗,脸色比昏迷时候似乎更苍白的几分。 “你救了我?”沈夜见来人是乐无异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从容淡定,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一般,只是声音沙哑。乐无异身为偃师耳朵灵光的很,很容易分辨出沈夜声音里掩藏很好的颤抖。 “恩”乐无异点头,随即就是一片沉默,乐无异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对沈夜简直无话可说,他挠了挠头,想劝一句,又觉得不合时宜,到了最后还是自觉的什么都没说。 气氛顿时僵了起来,沈夜倒是悠然自得,也不打算理乐无异,从容的又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那……那个……你们到了下界到底要吃东西不?”乐无异在床边站了傍晌,终于下定决心问了一句,虽然沈夜醒来他自己也不知是喜是忧,但总是要尽尽地主之谊的。 见沈夜睁开眼饶有兴趣的看他,乐无异吓得后退了一步。 沈夜发现这样挺有趣的,也不说话,只若有所思的看着乐无异,直看得乐无异想要夺门而逃才缓缓开口道:“大概……是要的吧。” 乐无异无奈,他到底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为啥把人扛了回来还要被人调戏!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的熬了滋补的粥给沈夜端了去。 流月城人不吃不喝对滋味自然没什么判别,沈夜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乐无异也觉得很正常,后来直到沈夜独自行走世间,才知道当年他这徒孙的手艺是如何出众。 说实话沈夜就这么淡定的在自己家里住了下来乐无异一直觉得挺诧异的,当时在流月城沈夜一心寻死,怎么自己违背他心意救了他之后不见他问“为何救我?”也不见他提出“让我自生自灭”之类的要求? 不过若是当真沈夜脸色苍白神色倔强的和自己说“你还是杀了我吧”……善良如乐无异都觉得自己肯定会动手的,这刺激他那个小心脏还真是受不起。 后来的日子意外的平静,沈夜好像很淡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在乐无异家里安心养病,心安理得的接受徒孙看似纠结但却实打实无微不至的照顾。 沈夜的病日渐好起来了,偶尔能出门在院子里慢慢走上几步,不过脸色依然不好,下界浊气太盛,他一身灵力恐怕再难恢复,因为少了灵力神血灼烧却更加难以忍耐。不过沈夜如今也懒得像从前一样强作镇定,痛得狠了索性蹙着眉头低低呻吟两声,反正如今他在意的人都死了个干净。 乐无异有时候会听到沈夜房里传来的低低呻吟声,时长时短,久的时候整夜不停。他觉得自己该暗叹恶有恶报才对,这莫名其妙的心里沉甸甸酸涩涩的情绪是哪里来的? 沈夜的呻吟总是让他心烦意乱,最后乐无异无奈只能去后厨熬桂花粥喝来安抚自己的情绪,索性多熬了一些,给第二天依然神色不振的沈夜送去。 无异隐约知道沈夜大概不像表面他表现出的那么从容,流月城一战埋葬了沈夜毕生的责任、信仰、一直的坚持和他身边所有的人。他不止一次见到沈夜半夜三更一个人在院子里乱晃,有时候晃得乐无异心里发慌,不是同情怜悯,也不是憎恨厌恶,只是觉得呼吸不畅,看了让人心里难受。后来他还是抱了酒爬到屋顶上和正在晒月亮的沈夜谈了谈人生,总这么猜来猜去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有时候乐无异觉得所谓的天意还真是个……爱折腾的小妖精,就在不久之前,他师父还对着这圆的简直天怒人怨的月亮怀念沈夜,月亮依旧,自己依旧,只是怀念的人变成了被怀念的人。 沈夜见乐无异抱着酒过来,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稍微向旁边挪动了一下给乐无异空出地方,也不理人接过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乐无异抱着酒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沈夜旁边,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有些事情大概注定无解。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天上的月亮,默默把手里的酒喝完了,气氛倒也意外的不是很尴尬,有那么一刻,乐无异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懂了他身边这个高深莫测的人。 沈夜起身离开的时候,乐无异突然问了一句:“你以后想怎么办?” “随便走走吧……”沈夜没回头,答了一声,声音远远传来,乐无异听着疲惫又解脱。 后来沈夜就在某个雨天真这么走了,晃晃悠悠的消失在街的尽头,说来也巧那天乐无异路过恰巧看到了,只看见到了一个背影,说实话挺单薄的,没有在流月城时候那么挺拔,说是落寞萧索似乎又不太对,莫名的慵懒。乐无异没上去拦,拦也拦不住,而且他也不想拦,他就静静的看着沈夜走了,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简直矫情的和个少女一样。 夏夷则后来问过无异,沈夜这么危险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就放走了?无异给出了直觉这么个玄乎其玄的答案。虽然在乐无异眼中沈夜始终是个坏人,而且是坏到骨子里那种,但他同时也知道沈夜大概是不会再乱杀人了,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家心意好了。 从此天地辽阔,再无牵绊。
一百年对于烈山部而言不长也不短,对于下界却不知已多少悲欢。 乐无异觉得自己大概是修习了谢衣流传下流月城术法的原因,时间在他的身上行走的格外缓慢,漫长到有时候乐无异开始认真的思考“其实我也是曾经的乐无异大偃师制造的一具偃甲”这个严肃的问题。一百年时光,他曾经的相知相伴曾经的牵挂依恋,想守护的和守护他的人都渐渐离去,当真是天地辽阔,再无牵绊。 经过时间的淬炼,当年莽撞的少年渐渐懂了无论沈夜还是谢衣总愿意挂在嘴边那句话:“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太久到曾经那些生生死死曾经那些原以为一辈子都会牢牢记住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感如今只剩下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想起来时候仍然会痛,却不那么痛彻心扉,丝丝缕缕的渗透到骨子里,好像他原本就该这么疼的一样。
从中原到西域,一路走来,总是能听到大偃师乐无异的故事,见到大偃师乐无异做的偃甲,灌溉用的偃甲,行路用的偃甲,乐无异所求不多,却实实在在细水流长,到了如今偃甲仍不算普及,却也没从前那般神秘。 此时所有故事里的主人公大偃师乐无异正窝在一家小酒馆里喝酒,因为完成了件大型偃甲,如今周身上下好不狼狈,原本华丽的衣衫皱成一团挂在身上,袖口也不知被什么磨了个大洞,头发更是随便扯了布条束起,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在酒馆喝酒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的落魄小伙就是传说中通天彻的大偃师。 沈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乐无异的,乐无异恰巧抬头,时隔一百年再见,乐无异最吸引人的依旧是那双眼睛,经过时间的淬炼却不改当年明亮澄澈,那一刻沈夜知道谢衣的的确确是选了个好徒弟。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却不知说些什么。 “多年不见”最后沈夜先开了扣,他向无异点了点头,大概带上了点怀念的笑意,还记得曾经往事的如今只有眼前这个早已不是少年的少年了吧。 “好久不见!”乐无异愣了半天然后找回了自己没心没肺的笑容来,“你竟然还没死?” “很希望我死?”沈夜挑眉,却隐隐藏了点无奈笑意。 乐无异大方的向里坐了坐,给沈夜让出座位来。气氛神奇的融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相逢。时间冲淡了彼此的嫌隙,却留下了共同的回忆。 “喝酒吗?”最终沈夜问,“这次我请你……” “恩……”乐无异点头。
那天他们喝了许多酒,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平静的回忆当年的往事,平静的思念再见不到的人。 后来乐无异拉着沈夜细细碎碎的讲了这一百余年的好多事情,自己收了徒弟,如今徒弟也长大了,不肯留在自己身边,独自历练去了,做了师父才知道师父的难处。 沈夜微笑着听着,也讲一些他的见闻,这一百余年,他如何在世间游历,又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经历。 讲着讲着二人一起沉默,原来没有那些责任、道义与挣扎的对方是这个样子吗? 为了命运般的再一次相聚他们又喝了一杯,后来乐无异突然问起……反正你我都是游历,要一起吗? 沈夜倒是有点意外,他看了乐无异半天然后微笑问:“不怕我杀人放火?” 乐无异也跟着笑:“你若是做坏事,在我身边还有人阻止!” 沈夜摇头,神色不屑的看着乐无异:“就你?”可眼里全是笑意,最后他说:“但反正都是游历,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后来西域流传的大偃师乐无异的故事里多了一位看起来有点严厉的人,但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个人,因为这个人会变出很漂亮的烟花。 又一次相逢给了他们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于是沈夜和乐无异从结伴同游的伙伴变成亲密的朋友,后来在某个有着皎洁月光的晚上,他们又从亲密的朋友变成了恋人。 月色依旧,可时间已过去太久,再回忆当初,的的确确是往事如烟,那……便珍惜现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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