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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9, 2014 22:45:45 GM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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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 发表于 Jan 10, 2014 17:06:24 GMT 8
沈夜认为,那个少年结识自己是为了自己的偃术,一如自己对他。 “在下姓谢,名彦。不知如何称呼?” “沈夜。” 在少年明朗得如同阳春三月的笑容蛊惑下,他握住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如同少年给人的感觉一般温暖、唯有食指拇指指腹略有薄茧——偃师的手。 他认真而用力的回握,轻微勾起唇角:“幸会。”
少年有层出不穷的新奇主意,往往弄得教偃甲的师父哭笑不得,也让沈夜哭笑不得。却意外想要顺着他的心意去做,为他的笑颜而满足。 某一天沈夜又受邀去他家中做偃甲,直至月之中天,两人索性抵足而眠。 “阿夜,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嗯?”他侧头,不知道这个总是有奇怪念头的同伴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我……总是隐隐觉得,我前世似乎喜欢一个人……”对好友吐露心思的人脸微微发红,却又带了几分迷茫,“而我努力学习偃术,也不过是希望能做出传说中的‘通天之器’,找到那人的下落。” 沈夜微微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亦有旁人与他一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前世”而努力。而他的沉默似乎让好友误会了,脸红的少年翻身背对着他,闷声道了晚安:“今日累极,不知胡说了些什么,阿夜忘记罢。” 他沉默地注视着急速起伏的后背,雪白的里衣似乎还能看清脊柱的凸起:“……我相信。” “嗯?” “我亦是如此。”
共同的秘密让两人更是亲近,而自从向对方吐露过印象中的“那人”后,记忆中模糊的形象却渐渐清晰。两人惊惧地发现,似乎记忆中的“那人”,与好友愈发相似。而自己,也会因为这种念头,对好友产生不该有的情绪。 记忆中的他,也是这样,有着层出不穷的新奇想法,开朗又固执。 记忆中的他,也是这样,看似孤傲却是温柔而不擅交流。 记忆中的那人渐渐与朝夕相处的好友重合,沈夜不自觉地开始躲闪谢彦的目光,在侧头的瞬间看到对方躲闪的动作同样清晰。
当一个午夜梦回,他发现记忆中的人竟然被他换上了好友的面容时,他迟疑了。 或许,等不到通天之器了。他想。 很好,那让我自己来找吧。他想。 辗转半宿,次日辞别偃甲师父们,决定远离。 “你也要走了?唉,你们两个不愧是至交好友。” 他看到一张字条,上面是熟悉的字体:暂别,珍重。
接下来的几年,他不停的在各处行走,捕捉着每一点熟悉的痕迹。 他走过纪山蜿蜒小道,抚过古旧却精巧的机关;他访过朗德幢幢苗寨,赞叹庞大并不笨重的水车;他看过广州繁华街市,探访入夜寂静的码头……而最终站在捐毒茫茫大漠,看着几乎趁手可触的圆月,听着商队驼铃。一片壮阔广远景象落入眼中尽是不知缘由的苍凉。 他自一队商旅处听闻一处名曰静水湖,便即刻自捐毒动身前往。 “谢……衣……” 传说中的偃术大师,那个仅仅念及就会牵动他情绪的名字。
沈夜踏出大漠的时候,正有一队商队启程。擦肩而过时他感觉一阵心悸,转头,只余悠悠驼铃声。 他摇头叹自己的妄念,搭车向传闻中的静水湖方向去。却不知正有一人正坐于驼峰上,托腮向着沙漠腹地走去,希望一探当年捐毒遗迹。
谢彦甚至比沈夜更早发现自己贪恋起对方,那种贪恋几乎要消磨掉对记忆中那人的思念。他想抽离,却哪怕他明明知道他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人,依旧不舍得……或者说下意识感觉不能离开。 当他再次将沈夜作他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或许,等不到做出通天之器了,他想。 很好,那就让我自己去寻找吧,他想。 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留了一张字条。 但心中暗暗道,暂别……或许不见……才是对的。
他去了广州,伫立在码头上看着千帆过尽;他去了朗德,站在寨中巨大的枯木面前怔神;他去了星罗岩,逗着丛间飞舞的蝴蝶……最终,他西行前去捐毒,寻找一处已然被毁掉的荒废古寺,似乎名曰无厌伽蓝。 在那里他看到了许多残骸,大漠干燥的风保留了那些残片的原有形貌。 他绕在一根石柱背后,深深凝望着斜前方的石桌。 似乎……那里应该有一个人。
静水湖的偃甲房屋同样的古旧却精巧,似乎已经这样运转了上百年、又会一直继续运转下去。 沈夜拂开残留着的蛛网土灰,翻看着一卷卷竹简帛书。 在一个精巧的偃甲盒里,他从一卷帛书里看到了谢衣惊天的秘密。 沈夜…… 跟他同样的名字。 通天之器…… 跟当年的谢彦说过的,同样的物品。 谢衣……谢彦…… 他喃喃地念着,突然极想见到那个已经将近十年未见的好友。想拉着他问问,他有没有谢衣的丝缕记忆、记不记得他。 这念头让沈夜等不了片刻,匆忙动身返回长安,寻找谢彦的音讯。 沈夜不知道的是,他抵达长安的那天,谢彦站在静水湖的屋内,同样为帛书上的内容而吃惊。
他终于找累了。 垂垂暮年,沈夜觉得自己太累了。前半生他在寻找谢衣,后半生他在寻找谢彦。或许他现在应该在有二人痕迹的地方歇一歇。 他也找累了。 垂垂暮年,谢衣觉得自己累了。前半生他在寻找那个人,后半生他在寻找沈夜。或许他现在应该找个安静避世的地方歇一歇。
沈夜喜欢上了睡觉,搬一张竹榻,在静水湖畔晒着太阳,梦里有那个明朗的少年。 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穷尽所有也要得到,哪怕只是在梦里。 因而,他睡得越来越久。有时睡到半夜,还是被冻醒回神,才会活动下僵硬的身体,看一眼月光和平静的水面,一步步挪回屋里。 今日的水声惊醒了梦中的沈夜。 他眯起眼,张望着缓缓靠近的人,不是误入的船只,而是一只稀奇的水行偃甲。 它似乎在水下沉寂了许久,整个身体都有些绿油油的,远远就能听到吱嘎声,却行得平稳。 那偃甲上站着一人,白发白衣,一手扶着栏杆,一手背在身后。
想过了他可能去的全部地方,却没想过他竟然会留驻在这里,这个为了逃避“沈夜”而建造的地方。 偃甲屋看起来古旧、沉寂却整洁,似乎居住着的人极为小心地维护了。 那二层上睡了一人,白发黑衣,撑着额角,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明明还有数丈,沈夜却莫名觉得,那人唇边带了温和笑意。一如数十年前的记忆、一如数百年前的记忆。 他慌忙下楼,等待了太久而平静的心竟然瞬间狂跳起来。几乎让他无法正常呼吸。
明明还有数丈,谢衣却莫名觉得,那人骤然惊醒时定然会刻意压着微笑,努力绷起唇角。一如数十年前的记忆、一如数百年前的记忆。 他突然觉得偃甲走的太慢,本以为因为失落而波澜不惊的情绪竟然瞬间激动起来,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表情。
偃甲破浪而来,容貌渐渐清晰,翻涌而来的记忆漫长的写尽了数百年的思念和回忆,深刻入魂魄。 还有三丈,他几乎可以看清来人脸上岁月的痕迹,一如他。 还有两丈,他能够看清那人颤抖着的身体,一如他。 还有一丈,他能看清那人眸中深沉的情感,一如他。
谢衣伸出手,启唇轻笑:“好久不见。” 沈夜就在这目光中抿紧了唇,依旧被蛊惑般的伸手,抑制不住的细碎颤抖。在触碰到肖念许久的那只手前,悠悠落下。 谢衣眸光一闪,堪堪接住软倒下来的身体,但同样被巨大的重量压倒在地。 身体犹带暖意,眼睛依旧直视着前方,却少了呼吸的温度和心跳的搏动。 谢衣将手遮在沈夜眼上,亦阖起双眸。 依旧是阳春三月,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明媚阳光。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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